“说来说去,结果就是你为了裴迪文而拒绝了我。”宁致脸僵硬如岩石, “是不是他答应为你留下你家的小院?于是,你的心又动了?”
舒畅无力地眨了眨眼, “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我对小院是有许多留恋,但那是以前,现在,我不会了。你不知道我爸妈有多在意致远这次竞标吗?他们甚至为了达到目的,不惜鼓动街坊邻居对恒宇进行反抗。我就是为了我爸妈,我也希望是致远中标。在我心中,爸妈的健康是最重要的。如果致远落败,我很担心我爸妈会承受不住。宁致,请你以后在我爸妈面前少谈公司的事,好吗?他们年纪真的太大了,经不起折腾。”
“你以为是我指使他们的?”宁致俊眉紧蹙。
“怎么能用指使这个词呢?他们是心甘情愿为你做的,你象晨晨一样敬爱他们,他们自然会象疼晨晨一样疼你,我也会的。”
她温婉地笑笑,只能说到这里了。还有些话,她不想提、不愿提、不忍提,说了干吗呢?把对方戳得血淋淋的,有什么意思。既然不会成为恋人,那就做客客气气的朋友。
“象晨晨……”宁致嘲讽地重复着她的话。
舒畅拧了拧眉,从包里又摸出几把钥匙,放在茶几上, “把那套复式建筑退了吧!
我去看了下,太高档了,邻居非富即贵,我爸妈过惯平民生活,讲话嗓门很大,吃个饭有时都会捧个碗去串下门,爱管家长里短,不懂尊重他人隐私。他们太老,不能适应新环境。物业费也贵,他们会感到象在抢钱。我过几天会出去看房子,争取还和老邻居们住一块。”
宁致一动不动,也不出声,面容苍白,眼中闪过剧烈的痛楚,但转瞬即逝。
舒畅鼓起勇气, “宁致,那我……先走了。”
她还没站起身,就看到宁致突然抬起手,对准玻璃茶几狠狠地砸了下去,也不知用了多大力气,只听得“咣当”一声巨响,那块厚厚的茶几突地断裂,碎了片片。
方便面的汤汁洒得满地都是。
舒畅惊吓得瞪大眼,他的手又红又肿,鲜血象喷泉一样从虎口处往外流着,掌心很快就一片模糊。
“你……疯啦!”她匆忙抓住一条毛巾,包住他的手, “伤口很大,。快……快……快去医院。”
宁致冷漠地推开她, “大与不大和你没有关系,你就和我那一对自私的父母一样,想走就走吧,我一个人会活得好好的。”
“宁致,你别说气话。”舒畅看到毛巾也很快被染红了。
“气话?”宁致冷笑, “你又不是我的谁,我和个陌生人生什么气。快离开这里,不然裴迪文会误会你的。”
舒畅凛然地看着他, “宁致,你要坚持这样和我讲话,好,我现在就离开,那么,以后,我们就真的是陌生人。”
宁致白着脸,悲绝地闭上眼。
“舒舒,你为什么不能爱我呢?”他痛苦地低吼, “我只是想给你更好的生活,所以才拼了命的工作。没有了你,我挣太多的钱给谁用?我没有家,没有爸妈,只有你,只有你,只有你……你不知道我这一路是怎么走过来的。”
舒畅眼底泛出热雾,眼前慢慢模糊了,她咬着唇,拭去夺眶的泪水, “你失血太多,不要说话,我们去医院。”她上前挽着他。
他睁开眼,抬起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指背轻轻抚过她的脸庞, “舒舒,你把我咬伤时,你也是这样看着我的。不离开我,好不好?我是真的真的爱你,只是我笨,不会表达,你教我,我什么都听你的。”
“不要再说了。”舒畅大喊一声,泪水象决了堤一样,疯狂地肄流。
“好,我不说。”宁致声音一哑,突然低下头,舔吻着她脸上的泪珠, “那你也不哭。”
舒畅退后两步, “我们去医院。”
“你陪我去?”宁致问。
舒畅点点头,转过身给他拿了件外衣,披在他身上。
宁致安静下来,由她扶着出了门。
到了医院,急诊室的医生慢慢拉开已经象
块红布的毛巾, 一看宁致的伤口,眉头皱起来, “怎么会搞成这样?”
舒畅回答, “不小心碰的。要不要输点血?”
“最好是输点血。” 医生让护士赶快拿消妾钳,准备针和棉球、药水。
宁致躺在床上,脸白得象张没有内容的纸,一只手紧紧握着舒畅。
“可是他的血型很特别。”舒畅担心地说。
“有多特别?”
“是rhy性ab型。”舒畅知道这个也在十年前,她把他咬伤,陪他在医院缝针时,哭着问要不要输血,宁致瞪了她一眼,说一般的血,他输不了。她问为什么?
他说,你个白痴,不知道世上不只是有abo血型的,我是rh型,输别的血,会死人的。
医生停下消毒的动作,愕然地抬起头看疼得嘴角直抽搐的宁致, “你也是rhy性血型?”
“还有谁是?”舒畅问。
医生笑了, “这种血型很罕见,可是几天内我就碰到两位了。前几天有个小女孩感冒,来医院化验血,也是这血型。”
“什么?”沉默的宁致一下子坐了起来。
“那女孩是个香港孩子,是祖母陪着来的。”医生咂了下嘴,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那血型的缘故,孩子是个弱智儿。我们几个医生这几天一直在讨论这事。”
宁致眼恐惧地瞪着,许久,他抽回手,揪着头发,发了疯地叫着: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第六章
无可奈何,医生只得给宁致打了一针镇静剂。
他终于安静地睡着了,只是眉宇还痛苦地紧是着,心里象是有许多不能言说的酸楚。
一片血r模糊的手掌扎进了几块碎玻璃,医生为他消了娄,把伤口洗净,再缝上。
共二十针,舒畅苦闷地叹气,心情非常的复杂。刚刚一番剧烈的动作,宁致手掌上的血把被子染得星星点点,看着触目惊心,她请值班才户士另换了一床。医生叮嘱才户士给他还打了一针破伤风。
一切妥当后,舒畅这才拉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看看时问,凌晨二点。她小心地替宁致披好被子,为了让他睡得安宁,她把灯熄了。走廊上昏黄的灯光透过窗缝,照s出宁致的脸蜡黄蜡黄。
舒畅眼一眨不眨地看着。
十年,让一个青涩少年成长为成熟男子,己经够遥远了。现在遥远的身影换了另一张面容,说真的,她其实觉得宁致是个陌生人。她对他所有的感觉,都是来自晨晨死之后两人的按触。
这份感觉,不是恨,不是喜欢,而是水平如镜。她说他把她当作合作伙伴,她对他又象什么呢?
肯定不是女朋友。她在他面前,连一丝娇羞的神情都没有过,也没有紧张过心怦怦直跳。她不对他撒娇,不对他生气,不任性也不依赖,在她心里面,不知怎么,对他还是有点小小设防。
他可能不知道,他所做的事,她知道得太多太多。
“咝……”睡梦中的宁致突然发出一声抽气。
舒畅凑近了看,他举起了受伤的那只手,她忙按住,估计是伤口太痛了。
她拍了拍他,他哼哼两声,又睡沉了。
舒畅眼皮有点打架,她托着下巴,闭上眼休息。好象就是打了一个浅浅的盹,眼一睁,天都亮了,宁致大睁着两眼,对着天花板一眨不眨。
“你醒啦!”她一开口,听得自己的声音很沙哑,清咳了两声,才好一些。
宁致侧过脸,动作象电影中的幔镜头。
舒畅吓了一跳,她没看过这样的眼神,幽深得象两口深不可测的古井,井里面的水己死多年。
“很疼?”她轻声问。
宁致摇摇头,用完好的手掀开被子,探身上床,“我该去公司上班了。”他的声音到是一贯的清冷、平静。
“你昨天失了那么多血,今天好好休息下。我让妈妈纶你做点补汤。”
“不,我要回公司。”宁致很坚决。
“干吗那么着急?”舒畅抒起了眉。
宁致深深地看着她,“工作是一件不错的外衣。有了这件外衣,我还可以自如地呼吸。没有这件外衣,我是不堪入目的。”
舒畅眨眨眼,抬起于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热,怎么在说胡说呢?
宁致抿紧唇,不再说一句话。舒畅没有办法,拉着他找医生又看了下伤口,医生给他开了些消炎片,关照一天隔一天采换药。
两人出了急诊室,时间还很早,街上没几中行人,到是医院附近那条美食街上做早点的小饭馆热闹非凡。
秋天的早晨,已有几份清寒萧瑟,新落下的树叶铺满了小径,踩在下面哇哇直响。
舒畅把奇瑞从停车场开出来,看了看宁致的脸色, “我们先去吃早点吧!”
宁致摇了摇头。
舒畅下车去买了一笼包子和两杯豆浆,塞到他手中,他默默地握开。
一路上,两人都很安静。
他只说了一句:把我送到公司。
车在致远公司前停下,舒畅准备下车给他开车门,他突然从后面一把抱住了她,头深埋在她的颈间,“舒舒,不要动,就一会。”他哑着嗓子说。
舒畅每个细胞都僵硬了。
“舒舒,谢谢!”
颈窝处传来一阵滚烫的湿潮。
真的只是一会,宁致突然松开了她。她转过身来,她已推门下车了,背影挺直,脚步有些跟跄。她没看到他脸上的神情,那张整过容的脸上也也不会会有第二号神情的。
突然之间,她心里面觉得很不舍很不舍,想冲动地喊他的名字,但她忍下了。
同情不是爱,她给不了他想要的,只能命令自己狠心。
新主编又走马上任了,是个精练的女子,清瘦,短发,面容青白,戴黑框眼镜,有点象建国初期的第一夫人江 青。上任第一天,便是轰轰烈烈的召开全社大会,她作就职演讲。
主 席台上,她又是挥臀,又是拍桌,神情亢奋、激昂。她给自己定了n个目标,给报社喊了n个口号,对职工下达了n个要求,报社里的人许久汉着到这么可爱的领导,一个个看得兴致勃勃,关于演讲内容,早当耳边风,一吹而过。会后,新领导实施上任来的第一项福利。她让人从黄岩拉来了几车蜜枯,每个职工一人二十斤。听完人事处长的宣布,大伙儿面面相觑,有些忍俊不禁。
报社好象有好些日子不发东西了,连年过节,都是发些大超市或大商场的消费券。
几千元,握在手中就薄薄的几张。黄岩蜜吉,她在街上卖二元钱一斤,二十斤,没几十钱,可是棒在手中一大堆,看得挺有架势。
大伙儿悄悄议论:到底是女人,只会做这些哄哄小孩的事,以后估计也没指望了。
下班时,叶聪把舒畅的吉子也一并提下去。舒畅接了个电话,有人举报国庆前夕,车站职工与黄牛勾结倒卖车票。搁下电话,办公室的人都走光了,舒畅忙锁门住电梯走去。
电梯停在总编室的楼层,过了一会,才缓缓下行。电梯门一开,舒畅看到只有莫笑一个人站在里面,于里柱:着个纸箱子。
“吉子很重吧,莫秘书,我帮你。”舒畅好心地接过箱子,一托到手,才发现箱子很轻,她低头,只是一些个人用品和几本织毛线的书,不是吉子。
她讶然地抬起眼。
莫笑微微一笑,“我今天辞职了。”
“出什么事了?”舒畅呆住,莫笑好象再有几年就到退休年龄了。“总编不好相处?”她有点路见不平地问道。
“不是,是我主动辞职的。”
不会吧,现在一辞职,那大把大把的退体金不久全没了,前几十年辛苦工作为的是什么呢?
莫笑看出了她的疑惑,温和地摸了摸她的头发,“裴总让我去恒宇帮他。我做了他三年的秘书,彼此都习惯了,而且他给的薪水比《华东晚报》高许多,退休金也很高。我女儿在国外找到工作了,我也没什么么事,想想就过去吧!”
舒畅一怔,“你要去香港?”
“不,我就在滨弘分公司。香港那边,他另有秘书。”
“呵,我以为你对他印象不太好呢!”
舒畅不太自然地挪开视线,鼻尖上渗出了密密的细汗,“你以前说,这样的男人,你不会愿意把女儿嫁他的。”
“我现在还是会这样说呀!裴总是位称职的上司,但作女婿,我不接受,虽然他英俊、成熟,也多金。他出身豪门,普通人家的孩子嫁过去会辛苦,这个可以克服。不能克服的是,他心里面有爱的人。”
莫笑意味深长地看着舒畅。
舒畅突然觉得呼吸困难。
“舒畅,你……还要让裴总等你多久?”莫笑问。
“他……于吗等我?”舒畅张口结舌。
“舒畅,你要一个男人怎样爱你呢?”电梯列这底层,两人并肩住停车场走去,“我可能是报社里唯一的知情者,裴总他对你,不只是同事之间的感悖。他其实完全可以早点向你挑明的,但他考虑到你的自尊、敏感,怕你乱想你所做的一切,是他罩着的,而对自己的能力产生怀疑。他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在你面前扮演一个严厉的上司。你郁闷时爱吃的糖是他买的。你发表的每一篇稿子,他会剪帖成册,然后建议你写书,给你联系出版社。你每次出差住的酒店,不是人事处安排的,而是他上网亲自为你预订的,不然怎么你一入住他就打电话过去,时间掐得非常准,你定好归程,每次他都恰巧在报社,那也是他故意安排的,就为见见你。直到等着你有了自信,他才决定表白。她在,他每天都会打下电话问我你好不好,因为你不理他,可他想知道你的消息,只能这样找我打听。我这一辞职,他就没消息来源了。”
两人己经走到了莫笑的车边,舒畅耙箱子放进后座。她一直低下眼帘,不知道说什么好。
“舒畅,你是介意他的前妻吗?”莫笑又问。
舒畅苦笑,“莫秘书,一时半时真的说不清。叶聪还在等我,我先过去啦!”
莫笑默然,感觉这小丫头有时真执拗,裴迪文以后一定很辛苦。
不过,对于相恋的人来讲,苦也是疼。
叶聪搭舒畅的车回家,他向舒畅推荐一家新开的上海菜馆,说小菜做得特棒,舒畅没有接话,把他送到公寓,就调头回家了。
舒祖康和于芬坐在院中扒花生,是邻居从山东老家带回家的新花生,红皮,粒大,成成千花生,特别好吃。
“唱唱,宁致最近都忙什么呢?”于芬拍拍身上的花生壳,洗手端晚饭。“他都快一周没来我家了,我打电话过去问,人家说出差了。”
“忙工作呗,他可是总经理,哪会那么闲。”舒畅随嘴按道。宁致好象是慢慢地从他们家的生话里走开了。她打过一次电话问他手怎样,他说他在开会中,不方便说话。以后,他也没回过来。
戒指和新房钥匙,他也没再说起。
舒畅想,可能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吧!她的心情不禁一松。
“那他公司能中北城开发的标吗?”舒祖康问。
“竞标的公司实力都很强大,想中标,挺难的。”舒畅中肯地说,然后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爸妈,“爸,街坊们都想搬去东城,那儿房价相比较便宜些,也热闹,我们也住那边,好吗?”
“我也想和街坊们近些。但是离你们就远了。”
“能有多远,滨江这么大。”
“宁致同意吗?”舒祖康縻去看过那个豪华的夏式公寓,谈不上有多喜欢,觉得住在那儿很不自在,象穿了件不合适的昂贵衣服。
舒畅眼殊转了几转,“他当然同意,我和他说。”
“行,那明天你去东城看看有没合适的房子。”
“好的。”舒畅笑了。
政 府对北城区的开发势在必行,拆迁是肯定的。舒畅考虑到爸妈年纪大,不要等着拆迁在眼前再搬家,她想着看好房子,装修好,早点搬过去,然后再与拆迁部门谈拆迁也不迟。
接下来几日,她找房市版的记者问了一些消息,做足功课,拿了沓广告,下了班就穿行在东城的市区,从一个楼盘跑向另一个楼盘。经过一个火热的夏天,房地产市场更加是热气腾腾了。滨江俨然是一个巨大的建筑工地,到处是新开发的楼盘,各式广告打得蛊惑人心,售楼部工作人员一个个巧舌如簧,冬种规划做得天花乱坠。
她看中了两处,有一处是二手房,主人准备移民,房子只住了半年,装修得很简洁,有电梯,很适合老人居住,但主人要求一次性付清款项。
舒畅拿着资科,回家和爸妈商量。
“把宁致喊过来看看,他是行家。”于芬心里面有些打鼓,又快一周没见着宁致了。
“后天北城开发开标,他哪有空。”舒畅眼都不抬,耙资料摊了一桌。
“喝喝,你俩没吵架吧!”于芬问。
“没有。”舒畅回答得很快。
“可是,再忙,打中电话的时间也有啊!以前他也忙,可是会抽空过来看我们。”
于芬嘀咕。
“别说了,要相信孩子。”舒租康病了一场后,性子比人前更淡几份。
于芬点头,两人对这处二手房也满意,价格不算太贵,最主要的是不需要花精力装修。
于是,三人差不多意见统一了。舒畅立即给房产电话,约好三天后付款签协议。
晚上,舒畅洗好澡,看了会书,刚上床,手机响了。她一边看,一边按听:“你好。”
“舒畅,是我。”裴迪丈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背后安静的出奇。“要休息了吗?”
“嗯!”她轻轻地往被窝里钻,把靠垫摆摆好。
近一十月里,他几乎没打扰她。但是他只要离开滨江。都会给电话告知她一声,回来时,也会打个电话,偶尔,他说一块吃个饭,她说我没空他也不坚持,那就下次吧!语气温和而宠溺,象对一个无可无奈何的孩子。
“这几天象打仗一般,总算要告段落了,突然想听听你的声音。”他低低地笑了笑,象是很近。
舒畅缓缓地呼吸。
他沉默了一会,突地长长地叹了口气,“舒畅,我爷爷病重了,怕挨不了今年的冬天。欧洲市场、大陆市场、香港本土的市场,虽然有好几个特助,但许多事必须亲自过问,我以后可能会很忙很忙。”
她耸下肩,有些爱莫能助。
“有时候,不是愿杠下一片天,而是无人可依。就象你在异乡生病了,又冷火热,要么是躺在床上奄奄一息,要么是硬撑起找药,或者出门去找医生。舒畅,我一个人在外面生活了十多年,有些事就那幺习惯了。你遇到我,正是你被别人刺得干疮万孔时,我想给你一份没有任何压力的感情,想让你好好地享受被爱,不是为我复杂的家事烦恼,可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
他又重重叹气。
舒畅觉得被子又厚又重,闷热得难受,她掀开被子下床,托着鞋走刭窗边,拉开宙审想看外面曲夜色。
心,一下跃到了嗓子眼。
如水的月光下,欧陆飞驰停在她家小院的外面,车内,有烟头,一明一暗。明时,她隐隐看到裴迪文疲惫不堪的面容。
“舒畅,我们结婚吧!”他拉开车窗,把烟头扔出来,象用了全身力气,一字一句说出了这句话,“让我在这世上,也可以光明正大地依赖一个人,因为你是我的太太。”
第七章
裴迪文平和的话气如同他问“这次采访顺利吗”,舒畅说不出心中的感受,眼泪哗地就滚下来了。
“我爸爸最近泡了位舞小姐,为她一掷干金,这已经成了香讧最哄动的八卦新闻了,小妈在家吵翻了天,我妈避居法国,我这做儿子还得回去为他处理这事。后天,北城区开标,有多少事要过问。我连求婚戒指也没准备,就在电话里和你求婚,这样子很不好。可是,舒畅,我多么需要此时你陪在我身边,你不要说也不要做,我一抬眼就能看到你,你对我笑得那么开心,眼中有我熟悉的情意流动,这样,我就什么也不怕了。我爱你,舒畅。来我身边,好吗?”
低低柔柔的问话,还是透出几分不敢确定。
舒畅的泪流得更欢了, 她控制不住的哽咽出声。“我…… 。看到你了。”
“嗯,现在拉开门,开灯,轻轻下楼,再赶十米,乖…… 。”他温柔地轻吐。
她看列他开了车门,走了出来,月光象纱一般,披在他的双肩,他抬起眼,对着她卧室的方向。
她默默地注视着,迟疑了一下, 叹了口气,。“迪文,我心里没有别人,只放着你一个。但是经历了太多的事,觉得结婚是一个郑重而又深远的承诺,我没有自信能不能让给你想要的那些,我们之间还有不小的差距,所以,先让我这样看着你。”
裴迪文仰起头,没有接话。她从他颤动的双肩,可以感觉到他的心情象是起伏不定。
脑中一瞬间,一片空白。她都没来得及不再想,脚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方向。她慑慑手慑脚地下楼,轻轻地开门,踏看落满露水的小院,当他低下头时,她己站在他的面前她无奈地想:蔗爱情面前,什么自尊,什么原则,什么理智,统统都是依的。
“哦…… ”他失声轻呼,俊容上成开巨大的微笑,“舒畅,舒畅,舒畅…”
他一遍遍喊她的名字,她探询地看着他,以为他有话要说,然而他只是俯下头来,吻住了她的嘴唇。
这十吻一点点深入,她被他挤压着后退,背抵到车上,身后是一片坚硬冰凉,身前是他滚烫的身体。这样奇妙的双比让她一阵战栗。她先是被动地回应着他的吻,在他的唇舌纠缠挑逗之下,她的呼吸渐渐紊乱,身上所有的毛孔都因熟悉的抚摸,而一处处张开。
终是爱他呀,连身体都白动地在他怀中找着契合点,当他的手指开始探进她的内衣,沿着她精瘦的腰线一点点上行时,她连稍微的反抗都没有,缓缓地合上了眼睛。
“唉……”到底是大了那么多的成熟男人,还残存点理智,“天冷,上车吧!”
他强柔她替她拉好外衣,太忘形了,这可是在她家的院门前。
她窘得面红耳赤,低着头,死的心都有了,刚刚还那一番义正辞严,这会却欲拒还迎。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他宠溺地笑了,拉开车门,拖她上车,突然发现她有一只脚是光着的,修长的手指一把握着冰凉的脚掌,不舍地拧眉。
“呢……可能刚才下楼时掉了。”她咬牙,丢脸丢到太平洋了,她居然一点没发觉。
“小傻瓜,真是会折磨人呀!”他又是心疼又是窃喜,为看清了她的心。车子顺着小卷往前开着,经过一个十字路口,驶上去江边的林荫大道。夜晚,车少,欧陆飞驰开得很快。不一会,就停下了,舒畅看到,原来是来到了憩园。月光下,憩园中,村影摇曳,花香迷人,幢幢建筑高贵地屹立着。
温柔的手心贴着她的腰身,她不禁想起许多个迷人的夜晚,身边这个男人大汗淋漓地紧紧拥抱她,带点灼热呼吸在她耳边说:“舒畅,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轻言放弃我,好吗?”
当时,她点头点得很快。
可是,她做到了吗?
“知道吗,憩园是怛宇的产业,实际上是迟灵瞳和迪声两人合作的作品,设计时,他们说要建一座心灵的港湾,不出售,只是供给让人敬慕的人居住,让这儿成为真正的雅居。可惜,憩园还没建成,迪声就走了,灵瞳消失的两年,就是住在外面破旧的拆迁房中,她说迪声的灵魂就在憩园内,这样,她就能离他近些。舒畅,你是不是也想有一天我们成为遗憾,你不敢面对自己的心?
“不说就什么都不会发生吗?”他叹气。夜晚胡渣长得很快,他用下巴摩搓着她的脸庞,“我住酒店都腻了,忙碌一天还得面对一团冷冰冰的空气。舒畅,我想搬回憩园,想吃你煎焦的j蛋,想吃你煮的稠粥,想……一抬手,就能碰到你……”
他对着她的耳边吹气,烫得地面红心跳。
“迪文……”她苦笑,他再继续说下去,她很快就会束手就擒。“接受一个人是大事……”
他正经起来,明白她有结婚y影,“那我们先定婚?”他不疾不徐地一步步近。
“我先得说服爸妈。”保垒一点点瓦解,她有一丝松动。
“带我去见他们,我来负责说这事。”他很有自信。
“你以为你很有魅力吗,我爸妈……”舒畅叹气了,爸妈心里面喜欢的是宁致。“还是我来说吧!”
“你确定你会去做?”他危险地瞪着她,“如果三天内你不给我答复,我亲自上门,告诉你,我是个狡猾的商人,有的是办法。”
“知道啦,知道啦,老坏蛋。”她翻了十白哏,五官皱成一团。
“舒畅。”他笑,温柔地提醒她,“女人不能生气,生气会出皱纹。”
“出了皱纹才好,看上去和你一样老。”
他呵呵地笑,伸手环住她的腰,耙她揽进怀里吻着,“这样我们我更配了。”
她欲反驳,唇已经被他吻得实实的。
天地间,很快妥静了下采。
一片浮云飘过来,月亮羞涩地钻进云杀里。
夜,慢慢地深了。
舒畅真没食言,时时把这事故在心中,准备挑个合适的机会和爸妈提下。这天,她下午请了半天假,开车带爸妈去和二手房房主签协议。于芬的小包包里放着几析存折,协议一签,立刻付款、办房产转移手续。
房主人已经在家里等了,为了迎接他们,又特地找人把家里收拾了下。于芬和舒祖康里里外外地看,数着几个房间、几个浴室、几个空调,家俱都是木质的,装饰画很典雅,虽然比不上小院宽敞,也算很不错了。
房主可能急于要出国,见三人只看不说话,主动又把价钱让了一万,但要求舒家自己办过户手续。舒祖康和j于芬对视一眼,这就决定买了。
协议签完,房主立刻把钥匙、房产证、土地证交给他们…
“唱唱,你陪人家去银行,我和你爸在这呆着,看看还需要添置些什么。”于芬说。
舒畅看爸妈喜形于色,心中一动,“爸妈,那我们晚上庆祝一下,去外面吃点好吃的。”
“行。”舒祖康一口答应。
舒畅抿嘴轻笑,想看吃饭时,可以微微提一下裴迪文。
她和房主开车去银行,把款项打进对方的银行卡里。和房主分手后,她刚准备去按爸妈,手机响了。
法治部部长急匆匆地说:“舒畅,有条大新闻,你快去。”
“什么新闻?”
“致远公司正式宣布退出北城区的竞标。”
舒畅予一抖,车钥匙掉左了车内,“这……不是房市版的新闻吗?致远为什么退出?”
“唉,”部长咂啃,“投资的银行撤资了,没有资金来源,拿什么来竞标。”
“然后?”舒畅啃唇哆嗦着。
“宁致总经理和对方银行的贷款部经历争执了起来,不知怎么,那经理死了,是昨天晚上的事,他……今天早晨去投的案,警方刚刚证实了宋颖经理的死亡。”
“宋颖?”舒畅脸色突变,浑身象坠上了冰窖。
“对,香港荣发银行董事长的千金小姐。宁致现在看守所,你快过去采访第一手资料。”
她木然地挂上电话,手抖得怎么也发动不了车。
电静又响起,是叶聪。
“舒畅,你人在哪里?”他担心地问。
“我在建行门口。”几个字,她说出了一头的汗?
“你不要动,我马上过去。听话。”叶聪像个大男人。
她点头,不动,乖乖地靠在椅子上。
电话再次响起,这次是裴迪文。
“舒畅,你好吗?”他轻柔地问,生怕吓着她似的。
“我想说好,可是好象实在说谎,“迪文,那事是真的吗?”她苦笑。
“我正在找律师向向司法部门咨询这事,你不要着急,我会竭尽全力帮他的。”
“谢谢你,迪文,他没有一个亲人的。”泪。无声地流下。
“舒畅……”他叹气,透着浓浓的无力感。
8
滨江北城区拆建开发。规模之大,可以讲是历史上没有的,参与竞标的各家地主公司都卯足了力。投资银行也想在这开发中分取一瓢羹,在进行详细的市场调研之后,对设计和建造资历比较雄厚的地产公司抛出了橄榄枝。
荣发银行一共抛出了两枝橄榄枝。抛向致远公司的那枝有宋颖的功劳,她在董事会上尽力为致远公司游说,她说致远公司有无限的潜力。设计方案合理,利益巨大。董事会冲着这话,同意低调投资,为免失去恒宇集团这个大客户。
谁知宋颖逞一时嘴头之快,向裴迪文挑衅,说出了投资致远的事。裴迪文隔天就给荣发银行打了电话,说为了公平竞争,恒宇将选择中华银行。
宋荣银行董事会里的董事,大部分看好恒宇集团,听此一说,着了急,为了挽回恒宇,立即撒回致远的投资。
宋颖硬着头皮,去致远公司通知撤回投资一事。远在北京的宋思远听了后,大发雷霆,说会起诉荣发的言而无信。宁致面无表情。一言不发。晚上,不知怎么把宋颖带回了自己的公寓。就在公寓里,两人为投资和其他事发生了口角,他抬手打了她一个耳光,她身子踉跄,往前一倾,太阳x磕在花岗岩的飘窗上,没几分钟,就一命鸣乎。
宁致坐在屋内,抽了一包烟,第二天天亮后,他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去小区的派出所投案自首。警察赶到公寓,勘察了现场之后。确定宁致是失手伤人,检警院正式向宁致起诉。裴迪文请的律师与赵凯第一时间赶到看守所看他,他承认他是想杀宋颖的,因为她毁了他的全部。
去看守所的路上,是叶聪开的车,舒畅凄然地坐在象驾驶座上。唇抿得紧紧的。
叶聪不时瞟瞟她,大气不敢出,什么话也不敢问,办公室里的人都知道宁致是舒畅的男朋友。失手伤人,就是请最杰出的律师,判得再轻,怕也是死缓。服刑时,表现良好,改判个几十年,出来时。已是两鬓斑白了。
这几十年,舒畅该怎么度过呢?
看守所也是舒畅常跑的单位,看守大门的法警一见到她的车,忙过来招呼。舒畅弯下嘴角,没能成功地挤出一个笑意。
胜男和安阳也来了,站在院中和赵凯说话,另一个面色严峻的中年男人是裴迪文委托的律师。
“唱唱!”胜男一看见舒畅,心酸地上前抱着她。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坚持说他想杀人,这个说法对他很不利,怎么劝也没用。”赵凯对着舒畅摇头。
“他情绪怎样?”舒畅问。
“非常平静,象很解脱似的,可以轻松地说笑,似乎什么事也没发生。”
舒畅闭了闭眼,看到
有几家媒体记者也赶来了,正在与法警交涉,想冲进来。“我去看看他。”
赵凯轻轻点下头,拍拍她的肩膀,叹了口气。
坚强的胜男眼眶红了,她感到舒畅真的是太不幸太不幸,宁致明明是一个沉稳、理智的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
现在,唱唱又是一个人了。
看守所所长只同意舒畅一个人进接待室,叶聪只得留在外面等着。舒畅请胜男去新房把爸妈接回家,暂时不要提宁致的事。
法警领着舒畅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向锁在几重门里的接待室。这里完全与外界隔绝了,抬头一看,是高高的铁丝网,持着枪走来走去的法警。呼吸,都是轻微的。
法警轻轻推开接待室沉重的大门。
宁致坐在椅中,脚上带着铁镣,身上穿着橙色的囚服,他的头发还没来得及剪,看见舒畅,他的眼眸闪烁出如水的柔光。
“舒舒,我知道你会来。”他用温柔的语气说。
舒畅点了下头,在他面前坐下,两个法警持着枪站在门外。
“你好吗?”他问。
她又抬了下头。
宁致费力地抬起手,想要接近她。舒适略一犹豫,但还是把手递给了他,是那只被击伤的手,伤口有些扯开,红色的皮r外翻。
“是用这只手打她的?”她轻轻问。
他笑了,“舒舒,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鬼灵精,什么也没瞒不了你。”
“你和她之间到底有什么事?”她不相信他与宋颖起争执是因为撤回投资的事,那些可以在公司里谈。宋颖跟着他去公寓,一定是谈两人之间私密的话题。他和宋颖很久之前就是认识的,他说的关于裴迪文的资料,都是来自宋颖。
宁致扯了下嘴角,“不要知道,舒舒。你只要记得我对你的好,如果我有过的话。
舒舒,一个人一个命。今生,我的命运太过坎坷,我想把希望寄托在来世。如果有来世,我们还做邻居,你还会喜欢我,一定要早点告诉我,那样我就会守在你身边,哪儿都不去。我们过了十八岁就结婚,好不好?”
舒畅只觉着喉咙哽得难受,她咽了咽,说:“不要说这些沮丧的话,我一定会想办法找人帮你。你只是误伤了她,不是蓄意杀人,量刑不会太重的。”
“舒舒,我累了,真的太累。我想安安静静地休息。”他摇头,“什么也不要为我做。你有什么话捎给晨晨吗?”
舒畅心痛如绞,忽一低头,有泪如倾。
“这世上有谁得罪了你,你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逃离?”
“我没有想逃离。当我与次再次相遇,我已经勇敢地将自己洗涤了一般,贪心地想和其他人一样,有一个家,有深爱的妻子,也会有一个孩子。但命运之神却和我开了一个可怕的玩笑,我倦了。舒舒,没什么难过的,没有我这样的人在你身边,一点都不可惜。裴迪文是个包容度极深的男人,他对你的爱连我一个男人都会动容。不要担心不能适应豪门生活,有他呵护你,你只会比现在更幸福。前几天,我找他喝酒了,我说我很羡慕他,是羡慕,不是妒忌,象你这样的好女人,就该配他那样的男人。我会远远地看着你们的。舒舒,我要去的地方,很干净。而且我还有一个熟人在那儿落居,呵,就是晨晨呀!这次,我不会再逗弄他,我会和他做朋友。或者把他当哥哥。我们要在一起,谈你小时候的丑事。说真的。我有些向往那种日子。天堂里。没有怨也没有恨,平静、恬然。”
只是,没有你。宁致黯然地低下眼帘。
舒畅的泪打湿了他的双手,他温柔地替她拭去,“以后,再也没机会了。舒舒。
伯父伯母年纪大,不要把我的事说给他们听,只说我回加拿大去了。如果……如果你可以的话。以后请善待裴欣儿。”
“呃?”舒畅愣然地抬起头。
宁致苦涩地眨了下眼睛,“幸好她是个弱智,永远生活在快乐之中,不然……太残酷了。舒舒,别问,能答应我吗?”
舒畅只是哭。
“其实我哪需要问,你一定会做到的。舒舒,”他闭上眼,把她的手举起凑到嘴边,逐一细吻,“我是多么想爱你爱得久一点,可惜太晚了……”
他没有再说下去,向外面的法警示意,他想回监狱。
舒畅听着脚镣声慢慢地远去,她哭得腰都直不起来。
舒畅是宁致见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次媒体记者,后来,除了律师和法官必要的询问,他不肯再见任何人。
宋颖的猝死,让宋荣发剧痛不已,请了香港最好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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