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行

第225章 变位

散帐后,百里燕(既魏贤)将此法说与赵逊,赵逊点头连连:
“此法甚好,可方才为何不说于王工造,也好让众将评断评断。”
“赵帅,王工造精于营造,却不通水利,而诸将多是沙场惯战之辈,以水灌城之法并不常见,却有先例。冠汤渠渠小,要想蓄水淹城,必先围堰蓄水,其高度少说要在四丈以上方能淹城。
而围堰耗时极大劳命伤财,且新城在近眼前,在王工造眼里,几乎难以完成,故而王工造定是不会相信冠汤渠水罐新城之说。
但诸将都是顶着脑袋建功立业,哪怕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是足以致命之害,故而众将与王工造意见定是向左,在下倘若当面提出,反而让王工造难堪。”
“呵呵,魏策应使所言极是。”赵逊捻着长髯点了点头,随后说道:“时辰不早,你且回营吧。明日待本帅前去广信营中传令,命广信公移师北上旸霆驻防。”
“诺!”百里燕接过令简又道:“末将还有一事,还请赵帅斟酌。”
“何事?”
百里燕掏出广叔子信函递给赵逊:
“赵帅请过目,看过便知一二。”
赵逊拆开信函细看,目色扫过字里行间,脸色立时一沉,震怒之下一掌砸在案上暴跳如雷:
“该杀,该杀!”
“赵帅请息怒,此事尚无真凭实据,万不能仓促定论。”
赵逊恶意滔天,紧攥的十指关节作响:
“大王可知?”
“尚不知,末将与老先生商量之下,决意暂缓告知大王,以免狗急跳墙。况且这些仅仅都只是猜测,无法断定其罪。”
“此事本帅知道了,你退下吧。”
“诺!”
百里燕悄然退出大帐,赵逊将广叔子的密信凑近油灯,一把火烧成了灰。
“公孙匹夫,安敢如此!”
想起江东一战枉死的咸军将卒,赵逊此刻恨不能手刃公孙岳,将其抽筋扒皮以解心头之恨。
强压怒意,赵逊喝道:
“薛胜何在!”
薛胜跨入帐中行了一礼:
“末将在。”
“传令乌坪叶信,令右都尉江湛明日前来见我。”
“诺!”
江东杜阳城一战,江湛身受重伤却捡了一命,一直在肥城养伤到战后,躲过晋军最残酷的进攻。此后咸军编制打残,江湛破格提升仕长,去年又从仕长胜任右都尉,此前在姚盛麾下任职,后调往钟衡麾下。钟衡与诸将出任梁军策应使后,人马都留在了乌坪由叶信代为执掌。
第二日,百里燕赶往冠汤渠传令,移防消息其实已经传到广信军,大量民夫和营造官相继入驻,谁都能看出这是要在冠汤渠筑成。
王九、胡陌本就不待见他,赵逊全面倒向咸王之后,百里燕在他们眼里形如叛徒,再次相见如遇仇人一般气氛紧张。
罗松亭倒是好说,他是现实主义者,现实对他有利的一切条件他都不排斥,甚至是对手,也可以拉拢。当初倘若没有赐婚一事,广信军此时恐怕又是另一番结果。
“罗先生,魏某奉赵帅之命前来传令广信军以防,还请罗先生代为通禀广信公。”
“哦,请随我来。”
百里燕改口广信公,让罗松亭多少有些失望。在他看来,短短不过两年时间,百里燕从一个白身,一跃成为咸王最为倚重的干将,速度不可谓不快。现在就连广信公也得敬他三分,换做是两年前,谁能想得到。
“主公,魏将军奉赵帅之命前来传令。”
罗松亭道,姜闵立身而起,脸上勉强挤出两分笑意走近上前。拍着百里燕肩膀,侃侃而道:
“贤婿,最近别来无恙吧。”
“承蒙岳父挂念,魏贤不敢怠慢。”
百里燕躬身一礼,本不想称“岳父”二字。但转念一想,倘若真如此做了,岂不是在罗松亭、王九、胡陌三人跟前狠狠往姜闵脸上甩了一巴掌,如此一来,自己岂不成了小人嘴脸。
闻听百里燕称其岳父,姜闵脸上陡时又扬起满意的笑容,很是真切。
“贤婿,过来坐吧。”
“谢岳父大人。”百里燕掏出令简递给姜闵,落座后继续说道:“赵帅有令,令岳父大人五日内交接防线,北上旸霆驻防。”
“原是旸霆,还以为是南下,旸霆便旸霆吧。”
姜闵道,目光看去罗松亭。罗松亭捻了捻短须,若有所思片刻说道:
“魏将军,这旸霆以北是树林,旸霆附近多泥沼,黑巾军时常渗透过河,广信军移防旸霆之后,赵帅可有增兵?”
“此事赵帅未说。但旸霆确实难守,而眼下要筹建新城,又需抽调人马筑城,魏某以为,即便增兵定不会多。待到四月兴许会有好转。不过在此之前,旸霆守备不足将是大问题,魏某以为,当从广信调兵南下增援。”
罗松亭与姜闵互换眼色,百里燕看在眼里,心想赵逊做此安排,便放姜闵一马,令其抽调广信军南下增援,一旦广信城兵马空虚,黑巾军势必要攻打蒲城,蒲城告急,广信兵力不足,鼎炀城郡兵段不敢贸然出城。如此,姜闵便有借口班师北上增援,从此以后缩在北海郡不出也就是了。
倘若不给姜闵这一机会,姜闵势必要创造调离永兴河防区的机会,届时就不是黑巾军攻打蒲城的问题,而是蒲城失守被晋军拿下。与其这样,不如让姜闵占了蒲城。
倘若是毫无合理借口的让广信军脱离永兴河防区,好歹是两万人马,咸王那里是交代不过去的。
罗松亭是聪明人,赵逊这么做是给大家各自一个台阶下,不要搞僵了没法儿下台。
“魏将军,新城建城之后,赵帅有何打算,是否打算过河收服添城、夏渠等城?”罗松亭问。
“暂不会,赵将军将迁荒村部分工匠于新城,以昶曲新挖铁矿为料,尽速冶炼兵器装备咸军,如此我军可在军械质量上强过黑巾军几个头,届时黑巾军人数再多,至多也是与我咸军打个平手。”
“贤婿!”姜闵道:“精铁之术孤已传回广信令工匠从速打造,不知新城兵器能否装备广信?”
时下铁制品生产技术原始,远达不到大批量生产要求,列国军队无不是二三十年,才能装备四五成的铁质兵器,更何况咸国国力萎缩,咸西、丘南两郡煤场丧失,剩下的煤炭不足以支撑如此大规模的冶铁,只能另觅新矿,或者从国外进口。
煤炭又是战略资源,时下谁能出口煤炭给你,只能以兵器换煤炭的贸易手段,赚取一些差额而已,短期内要缓解煤炭的紧张,只能开源节流找新矿。
姜闵正月前通过罗松亭,已经拿到次一等的冶铁锻打之法,炼制上等精铁甚至钢材不存在任何技术瓶颈,现在还想要大量钢制兵器,就未免有些得寸得寸进尺之嫌,甚至想拉自己下浑水。
纵然明知动机不纯,但也不好发作在脸上,百里燕不动声色道:
“这恐怕要让岳父大人失望了,咸军多达三十余万,势必要优先配备戍兵、禁军,而后再是郡兵,以现有铁料产量,恐怕十年之内都难以配备郡兵,还望岳父大人明见。”
“哦,既如此,那就算了。”姜闵不以为然道,话锋一转说道姜乾:“乾儿初一回营,说起蓉儿的婚事,孤原本打算春前定下吉日,如今看,来贤婿军务繁忙,春前恐怕抽不出时间回广信完婚,对此,不知贤婿有何打算?”
“这个嘛……昨日我已去过轩亭侯府,见过了兰渊公主与乔郡主,姜郡主的婚事宜早不宜迟,否则后进门的总不如先进门的底气足,岳父大人您说是不是。”
百里燕轻松说道,姜闵顿如晴天霹雳,愣怔在那半晌不知所措,罗松亭同样大吃了一惊,起初只想到咸王重用魏贤,也会赐婚,后来赐婚迟迟没有动静,直到前些日听说赐了两个棠女,罗松亭才稍有放心,哪里能想会将乔郡主赐婚给百里燕。
“魏将军,轩亭侯府之事,是咸王所定?”罗松亭忙问道,心中也知是多此一问。
“是,是大王节前钦定。”
他只说节前,不说是两个月前。节前咸王确实也提了轩亭侯之事,反正没人知道内情,即便罗松亭追根问底,大可不承认便是。
气氛立时有些冷淡,姜闵强作镇定,目中的颓色和失落顿显无疑:
“贤婿所言极是,大婚之事宜早不宜迟,后进门的总没有先进门的有底气,罗先生以为如何?”
“主公所言极是,大婚之事当尽速操办,马虎不得。”
姜闵有意想拖着婚事不办,百里燕祭出乔郡主这张牌,便是告诉姜闵,拖着不办的后果便是乔郡主先进门。
姜蓉二十岁的大姑娘后进门,比血缘,乔郡主与咸王一脉更近,扶姜蓉为正室,于情于理名不正言不顺,更何况还是后进门。如此,百里燕便是将了他一军,这桩婚姻的主动权到此扳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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