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行

第175章 天下大乱(15)

想到这里,百里燕(既魏贤)硬着头皮说道:
“主公,在下以为,六月至七月间,永兴河两岸极有可能将下暴雪。”
“一派胡言!”
姜乾斥道,胡陌、王九等人也是讪笑着。姜闵示意姜乾退下,皱着眉头说:
“孤活了四十余栽,还从未见咸国下过雪,更无典籍记载都郡下过雪,魏先生所造寒冰孤是见过,但要说让老天爷下雪,令人实难以置信。”
“主公,若非大寒,黑巾军备置棉衣何以解释。”
“定是黑巾逆贼妖术。”姜乾又道,对妖术的执着非但没因石油的出现所打消,反而愈发不可自拔。
百里燕反驳说:
“棉衣并非甲胄,既不能阻挡兵刃砍伤,亦不能抵御箭矢,若非御寒,黑巾军真能以仙术让棉衣一夜变成铁甲不成。”
百里燕结结实实堵了姜乾一个正着,料定他定是要说黑巾军用妖术把棉衣变成可以过河的铠甲,当真是救生防弹衣呢,能浮着从河上攻过来过来。
此时罗松亭回头看了眼百里燕,心中却是惊涛骇浪。
他转眼想到刚才百里燕说起过,黑巾军极可能妄图全歼咸军于永兴河,此前他也觉得断无可能。但现在看来,此时此刻真要下暴雪,咸军当真是要全军覆没。
见姜乾、百里燕二人争执不下,罗松亭进言姜闵道:
“主公,在下以为,魏先峰所言不无可能。”
一言既出,帐内顿时炸开锅,反应最为激烈的当属姜乾:
“罗先生,此等危言岂能听之。”
罗松亭跟随姜闵多年,辅佐姜乾也有六七年,对姜乾秉性一清二楚,心知姜乾有些心高气傲。罗松亭改换口气,委婉说道:
“少主,在下虽不知黑巾叛贼如何令天下雪,但棉衣若非用来御寒,也无他用。魏先峰所言虽说荒诞,却不无道理,此时即便我军识破黑巾军险恶用心,搜遍全国上下,恐怕也凑不出十万件棉衣来。”
黑巾军准备的棉衣有两指厚,与老式军大衣厚度一般,适合零下十五度以上的气温穿戴,这么热的天,穿身上还不得中暑。
倘若气温降至零下十五度,咸军三十多万大军衣不蔽体,哪怕是围着火炉,分分钟也得冻死。
广信军中一时间争执不下,钟衡作为驻军大都督,广信军内部事宜,他也不便参合。
平心而论,他也不相信这么热的天会下雪,更何况都郡历史上就没下过雪。但百里燕每次都能应验,钟衡要说不信,心里同样顾虑重重,真要是万一下雪,几十万人当真是要活活冻死。
想到这里,钟衡恭敬说道:
“广信公,本将以为此事是否呈报赵帅定论,我等即便论个高低,也无益于战局发展,还请广信公明见。”
姜闵此时原地踱着慢步,低头思考着拿不定主意,至少他是不信这天会下雪,但现在罗松亭、魏贤都认为有可能下雪,他反而开始犹豫起来。
“钟大都督所言极是,此事应交予赵帅决断才是,我等还是等消息吧。”话音落下,姜闵看向百里燕:“魏贤,此事由你亲自向赵帅禀明,你看如何。”
“末将领命。”
“那好吧,乾儿与罗先生留下,诸位都散了吧。”
“诺!”众人异口同声,随后陆续散去。
百里燕离开大营之际,钟衡追上前来半信半疑问道:
“魏先峰,下雪之事你可有把握?”
百里燕紧蹙眉头正色道:
“钟大都督,永兴河以西可有高山?”
“魏先峰为何突问此时?”
“大都督只说有还是没有。”
“有,永兴河以西四十余里有妙天山,传言山高七百丈,往年大王祭天皆要登妙天山祭祀。故而妙天山有石阶,山顶有两三亩见方平地。魏先峰难不成以为黑巾叛军正要以妖术祭天,令天下雪不成?”
百里燕苦苦一笑:
“那就对了,黑巾军将在妙天山上放火,以火熏天,天必下雪灭之。”
“这……是妖术,还是道术?”
“皆不是,此乃常理也,但寻常人皆不知此理,故而以为乃妖术。”
按钟衡所言,妙天山高度七百丈,至少是两千两百米开外的高山,算上地平线海拔,至少是两千三百米以上。
积雨云的高度通常也就在六百至一千两百米之间,碎积云最低,也在一千米,层积云两千米高度算是高的,但不论哪种云层,都在妙天山最高海拔之下。
这要是在云层上端用石油放一把面积两千平米的大火,烧上十天半个月,百里燕已经无法想像将会是何等的人祸,甚至不敢想象对手是何等人物。
骑马离开驻地,百里燕只带数名护骑赶赴赵逊大营,将此事呈报于他,也不知赵逊得知此事后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以为是自己疯了。
百里燕离开不久,姜闵就下雪一事再次询问罗松亭意见:
“松亭,魏贤所言你有几成把握?”
“主公,都郡不曾下雪却乃事实,黑巾叛贼制备棉衣也是事实,棉衣绝无能替代甲胄可能,只能用以御寒。而咸国自古至今从无大寒之季,棉衣储备微乎其微,叛军倘若提前得知下雪,我军必危呀。”
“可如此酷热天气,真会下雪?”
姜闵质疑罗松亭说法,姜乾插了一句:
“罗先生,魏贤有大才不假,但要说此时此地令都郡下雪,这怎可能。魏贤自己都说天下无妖术,所谓妖术皆为世人所不知之道,若安魏贤自己所之言,黑巾军能掐会算还能作法,如此又与妖术何异。”
“公子话虽如此,但棉衣只能御寒总不能是假的吧。”
罗松亭此事突然意识到一个险恶问题,哪怕他也相信此时此刻会下雪,但普天之下又有几人会相信暴热天气会降下暴雪,恐怕无一人。
这是个狠辣至极的阳谋,即便如魏贤这等有见识之人意识到将会下雪,但是无人才信又有何用。更何况信了又如何,此时此地从何调运几十万件棉衣。
陔陵辖地人口不过几十万,此时征调厚衣,即便是扒光了陔陵所有人,每个兵士连两件厚衣都聚不齐,这才是黑巾军险恶用心之所在。
“主公,魏贤所言即便不能全信,但有备总好过全无防备。眼下当速令人马前往陔陵征集厚实衣物,令士卒伐木拾柴,以防不测。”
姜闵迟疑良久说:
“万一魏贤判断有错,孤岂不为人笑柄。”
“父亲所言极是,除非魏贤也会妖术,能未卜先知,否则怎能知道黄巾军能知下雪。”
火烧蝗虫让姜闵得了各“蝗虫公”的雅号,这次要是不下雪,有可能被戴上个“夏雪公”的帽子,传扬出去让他脸往哪儿搁。
见姜闵迟疑,罗松亭继续说道:
“主公,降雪真假暂且不论,但天下事总有万一,倘若赵逊大军全军覆没,主公若能保主全部人马,主公尚可退入陔陵一战,届时陔陵能依仗者唯有主公,还请主公明见。”
罗松亭以咸军全军覆没,广信军退守陔陵为下策,促使广信公动心。
试想全国军队都死绝了,只剩广信军和钟衡的三万人马退入陔陵,连同陔陵守军在内不过五万人马,拖到晋军北军抵达也绰绰有余。届时整个陔陵都在广信军控制之下,再以咸王无能,致使数十万兵马损失殆尽亡国为由,迫使其退位是名正言顺之举。
姜闵即便不信魏贤,但这种万一性的可能,毕竟是个一举收割王权的大好机会,即便风险极高,但眼下与黑巾军对峙,就没风险?同样是胜则全胜,输则满盘皆输的结果。
思酿片刻,姜闵终于心动,他缓缓说道:
“也好,未雨绸缪有备无患嘛,此事便交由松亭速办。”
“诺!”
百里燕快马加鞭驱驰六十里抵达中军已是深夜,恰逢赵逊巡营归来,见其脸色比之此前更加凝重,百里燕心知赵逊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赵逊虽有将帅之才,让他一夜之间统帅三十多万大军,显然有些吃力。
全军三十多万人派系复杂,不听调遣者众多,昨天就斩杀了一个左都督,今天惩办了一个封君,直接剥去兵权押送陔陵让咸王处置。
虽有临阵生杀大权,杀一个封君只是一句话的事,但其背后的党羽兴风作浪才是赵逊最为头疼。
“魏先峰此来是为黑巾军棉衣一事吧。”赵逊低沉的声音略显苍老,如同六旬老儿一般。
百里燕行了一礼,也压低了声音说道:
“正是,但将军可知咸国是没有冬衣的。”
赵逊猛一抬头,双目射来寒光令人心头一怔。
“怎么,魏先生也想到了。”
百里燕吃惊,难道赵逊也觉得这天要下雪?他小心翼翼试探道:
“在下以为,万一下雪,我军几十万人马恐全军覆没。”
“是了……是了,定是这样。”赵逊激动道,立身而起离开桌案凑近百里燕跟前继续说道:“此前诸将多有争论,有人便说这棉衣除了御寒别无他用,而咸国从无下雪,冬季一件厚衣便能御寒。
事后本帅也曾与其他诸将私下谈论,也令人去陔陵司天鉴请教星象,都说咸国绝无可能下雪。可若非大寒暴雪,黑巾军备置棉衣又做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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