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之缱绻

第 24 部分

……………………………………………………………………………………………………………………………………………………………………………………………………………………………………………………………………………………………………………………………………………………………………………………………………………………………………………………………………………………………………………………
尾声
尾声——
嬴政三十七年!
始皇嬴政在沙丘病逝,长公子扶苏同年死于上郡,咸阳宫成千女子殉葬秦陵,胡亥偕同李斯赵高篡改嬴政遗诏,即位,下令残杀所有兄长姐妹,居住望夷宫的郑夷简失踪,后来有人传说公子扶苏之母最终神智恢复,住到巴郡,由武安君李牧的儿子承晖照顾。
也有人说在原楚国境内看见她的身影,最终参与农民起义,为儿子扶苏报仇。
然而可能谁也无法知道,一年内,她至亲至爱的最后两个亲人离世,她幡然清醒,一个人离开望夷宫,去上郡看儿子最后一眼,梓宫入土,她流不出一滴眼泪,心里千疮百孔,一次次看到在乎的人离开,只除了父亲,耗费十年时日修建出巨大水渠,如今夷简已经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如果活着,那么昔日热闹兴盛的郑府,就只剩下父亲一人。
不如相信真有魂灵吧,不久以后,在另一个世界里团聚。
最终回到骊山谷底,温暖沁香的骊山谷,一如二十多年前一样,盛开蓝色的野花,湖水已经浸润到陵墓石门。
这是他为她准备的墓室!
想不到最后还是来了,摘几朵蓝花,夷简缓缓走近水里,走向石门,时间啊,回忆起来,真的眨眼,那一吻,隐约还在唇瓣上,留有余温,湖水即将淹没头顶,夷简推开石门,再过几年,谷底会完全变成涌流深湖,静默在悬崖下,与世隔绝。
石梯朝上,呼吸再次顺畅,经过自己的一室墓x,金棺沉寂,夷简沿着石道前行,墙壁的荧石长明灯散发出幽蓝的光,一直延伸地宫。气势磅礴的地宫四周,银水汇流,嬴政的棺椁在水面漂流。
让千军万马在四周静默!
他的声音犹记在耳,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在她眼前交叠,将手里的蓝色野花放在黄金棺椁旁,夷简慢慢俯身,侧卧在地宫池边,双眼望着棺椁。
“政,我说过,你百年之后,我来陪你……”
……
【全文完结】
番外:巴郡世家
番外:巴郡世家
巴清,巴郡女子,父亲刻竹简书营生。
三九天,河面结冰,气候严冷,早上,天蒙蒙亮,巴清抱着厚厚几捆竹简,清寒的走在路上,双手酱红,生出不少冻疮。
经过村口窄道,一辆马车迎面缓慢策来,雾气里发出“咯吱”的车轱辘声,夷简侧过身,让路站到道沿,眼睛看见车上的半截身影,半卷起的青色帘子后,是一个着藏青色宽大长衫的男人,衣摆一角扬到帘子外。
“啪!”
车轮碾过,一锭微薄的金叶掉在巴清脚下。
“去买身保暖的绫衫!”车内的人开口,马车驶入官道,速度提起,消失雾中。
巴清捡起地上的金叶,迎面又有村民扛着锄头走过,清早去地里采荸,巴清忙问:“刚才马车经过的是谁?”
村民答:“他是巴郡城世家公子棣谦。”
巴清送完竹简书,去巴郡城,二十里泥泞路,巴清走了一上午,巴郡城里几乎人人都知道世家巴府,祖上开采矿石丹砂,不过这几年有些没落,大概自从巴老爷过世之后,就已经停止采矿,巴家公子也没有继承祖业。
到巴府,巴清将金叶子交给门应,说:“请替我还给你家公子。”
门应瞥一眼她身上的单衣,疑惑:“这是你欠我家公子的金叶?”
巴清摇头:“是他遗落在路上。”
“被你捡起的?”
“算是!”
“哦,我家公子回来了。”说着,门应遥手指街道上正驶来的马车。
马车轮沾满湿泥,行到巴府门口停,藏青色身影从车内下来,门应迎上前将手里的金叶子递到他面前,指着巴清道:“这位姑娘说是公子遗落的。”
他转身,巴清看清他的脸,他有一张英挺的脸,棱角分明,肤色却略显白,巴清稍一弯身道礼:“多谢公子,不过……”话并没说完,他眉头突然紧皱,一只手下意识想往前抓住马车旁辇柱,整个身体跟着向前栽倾。
手掌抓空,巴清急忙伸手,瞬即,他重重的倒在她肩头。
“快,慢慢蹲下,别动我家公子。”门应叫起来,从府门内立即跑出来几个家仆,巴清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忽然出了什么事,有人过来摁住她肩膀,令她慢慢蹲下,有人扶住他的身体,在结霜的砖地铺上厚毯,轻轻让他平躺。
片刻,又从府内冲出来几个人,为首的老者拎着药匣,蹲下身,迅速取出一只药瓶,沾少许药汁在手指,按摩在他额头两鬓,巴清愣愣的盯着他闭起的双眼,从她的视线望过去,他胸口起伏很微小。
所有人都沉默,老者又从药匣里取出银针,一根根c入他头顶的深x,巴清屏住呼吸,一只手仍旧被他握着,大约半盏茶之后,他的呼吸逐渐趋于平缓,手里的脉搏跳动也终于正常,松了口气,巴清从他的掌心里抽出自己的手,已经中午,又看了眼他闭着的眼,起身离开。
巴郡世家(2)
回去路上,巴清陷入沉思,他突然抓住她倒在她肩膀时的扭曲神情,始终在她脑里挥之不去,看巴府内所有人似都随时准备,他应该是患有严重的病……
巴清的家住在东村,巴郡城四周满是这样的小村庄,广阔的巴郡,十之七八人都姓巴氏。每隔段日子,巴清会把父亲刻好的书简放到巴郡城的集市上卖,空时她也会学着刻一些秦小篆,她的字体端正娟秀,不少才情女子喜爱。
几天后,巴清去街市送简册,繁华莺欢的风月场,歌舞躁浮,靡声蠢动,巴清怀抱几捆竹简书,走进这座香艳活色的歌肆坊,向她定制简书的是巴郡城名伎冬媛,每每她钟情的歌赋总叫她刻写。
“到楼上厢阁去等。”门口迎客艺伎道。
走上朱红色樟木楼梯,一股粉香直面扑来,白色纱帷高高垂落,在空气里似动非动,巴清走进帷帐,周围顿觉安静,把手里的竹简册放到帷幔深处的木几上,谁知不经意的一个扭头,却蓦然看见纱帐后侧坐着一道身影。
“我不知道有人!”巴清忙退回到纱帷最外端。
若隐的纱帐被撩开,他就这么走进巴清的视线,半敞开宽大的衣襟,露出里面宽厚的胸膛,手里捏着一只青陶瓷杯,双眼微微眯起,嘴角上扬……巴清惊讶,惊讶的并非他敞开的深衣,而是那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是,巴府的棣谦!
“你没有其它衣衫了?”他开口。
巴清下意识低头瞥了眼自己一身的衣服,摇头:“不是!”
“每次看见都是这件。”
“你看到过我很多次?”巴清皱眉。
他走过来,低头凝视她,有那么片刻他的呼吸直直的吹在她头顶,让她感觉有些怪异,干脆仰头与他对视,他突然一笑,将手里的酒杯放在她手上,“陪我喝几杯。”他转身坐回到之前的软榻。
…………………………………………………………………………………………
巴郡世家(3)
巴清摇头:“一会我还有几卷竹简书要送。”走到木几旁,放下酒杯,看他脸色苍白,又说,“那天你昏倒了,你,不应该饮酒吧。”
“呵呵呵……”他笑出声,“大夫确实这么说。”
“那就不要喝,酒虽然不是毒,但也会伤身。”
他止住笑意,问:“你这句话,有几分真心诚意?”
巴清不解的看他,她是想起那天数支银针c入他头顶x道,那种感觉看着很叫人不禁感喟,恰时,帷幔再被人掀开,歌伎冬媛进来,她很清瘦,浑身散发一种茶叶淡香,进来后向巴清点头,问:“送来了?”
巴清答:“都在木几上。”
冬媛从袖口里取出几枚刀币递给她,巴清接过,目光又看了眼棣谦,下楼,一直走出这座幽闭的歌肆坊,她才又忍不住转头,这个男人,第一次看见他,他在马车里丢给她一块金叶,是对她的清贫起了怜悯之心?第二次看见,他就像即将濒死,一动不动,这一次却又身在声色场……
晚上到家,一家人围坐在锅屋房里吃饭,巴母盯着女儿,突然说:“过年你也十八了,这几天我和你爹去给你找个媒线。”
巴清点头,女大当嫁。
“前几年,说亲的也多,都让你爹给回了,说是一定要找个读书人,最好能嫁进巴郡城,以后也少吃点苦。”
巴清说:“咸阳要征兵,以后不管是读书人还是庄稼人,恐怕都要去赋兵。”
“一家也就一个吧,咱们家没有儿子。”父亲接话。
“听亭长说,征兵还不急,要缓几年。”
……
………………………………………………………………………………………………………………………………………………………………………………………………………………………………………………………………………………………………………………………………………………………………………………………………………………
巴郡世家(4)
女大当嫁,男大当婚,千年来亘古不变,然而巴府的公子棣谦,已年过二十五,却仍旧单身,身边甚至无一位侍妾,对于寻常百姓这太不寻常,最初到适婚年纪时,几乎每天有无数媒人上门,但是纵使说的口干舌燥,终归徒劳,渐渐的,媒人越来越少,对巴家不再抱有希望,直至无人登门。
不过,总有人不信邪,这天,又有私媒进府,见到巴府的巴夫人和巴老夫人,连忙摊开来几副画像,说:“这些都是巴郡城里的大户小姐,能配得上棣谦公子的,也只有她们喲,不过你们若是不中意,还有,还有,呵呵呵……”
巴夫人叹了口气,径直摇头:“有劳,不过棣谦……”
“不过什么?”巴老夫人一击拐杖,“你难道真要我们棣谦就这么一辈子?”
巴夫人沉默,媒人一听,忙转脸向巴老夫人,谄媚道:“说的是啊,看整个巴郡城,有哪家公子能比的过棣谦公子,挑确实该挑一些,老夫人你看这些小姐,哪一位不是娇俏贵气,纤影葱葱,她们也都是巴郡名流。”
巴老夫人挡开这些画像,枯花的老眼并不撇一眼,摇头:“不瞒你,咱们巴府只想要一个家世清白的女子,身子骨结实强健些,能干有担待,将来能照管整个巴府。”
媒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连点头:“有,有……”
“婆婆!”巴夫人开口,“棣谦不可能答应。”
“由不得他了。”老夫人无奈道,“我还有几年活头?巴府已经太久没有喜气,我不奢望还能看见抱重孙,好歹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份家业就这么败落。”
巴夫人说不出反驳的话,媒人倒听得心慎。
日子迅速,一个月后,巴清傍晚到家,左邻右舍竟然都在,看到巴清回来,连忙都向她道喜,隔壁大婶说:“清啊,赶快把这些竹简都放下,以后再也不用做了。”巴清疑惑,巴母脸上也挂着浓浓的笑意,指条台下,“你的事成了,这是媒线先送来的礼钱。”
“瞧你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了。”
“能合拢吗,换做是我,也得高兴的三天睡不着觉。”
“才三天?”
一屋子人笑起来,巴清看条台下,这才发现六只红色大箱,箱盖上结着火红色厚绸,“清啊,你命真好,这个村也就你找到这么个好人家,以后别忘了我们,啊?”大婶又道。
“是哪家?”巴清问。
“哎,你都想不到,是巴郡的世家公子棣谦。”
巴清怔,她确实想不到竟然是他,太意外。
巴郡世家(5)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好日子就定在三月一十九,长长久久,直到上花轿,巴清都感觉有些恍惚,像做梦一样坐在轿子里摇摇晃晃,棣谦那样的男人,女人应该多是喜欢的,上了花轿,以后就是他的人。
二十多里路,响亮的唢呐伴随着有力的鼓点,一路抛洒着碎币引得孩子们嬉笑争夺,送亲队伍到巴府,谁知,出来迎接的并不是新郎,有人迎巴清下轿,透过轻薄的红纱,她找不到他的身影。
进大门,跨火盆,巴府里少了一点喜庆,到大堂,巴夫人揭去巴清的红面纱,大堂内安静,所有仆人都退出堂外,巴清环顾四周,厅堂前只坐着一位年迈老妇人,巴夫人执起她的手,说:“孩子,不管拜堂不拜堂,你都已经是巴家新夫人。”
巴清点头。
“有些话,我们不隐瞒你。”
巴清再点头,心里却莫名不安。
“这门亲事,棣谦并不同意,不是不满意你,他是因为,因为患有病……”巴夫人注视她,看她表情依旧,便继续道,“是痨疾,他能活多久,我们都不知道,也许过了今天就再也没有明天,你看这座大宅,就像孤冷冷的一座活墓,你怕吗?会嫌弃他吗?”
巴清的心蓦地很沉,脑里又浮现出那天,他头顶扎满银针……痛苦吧,她谈不上怕,更谈不上嫌弃……
“他在哪?”她问。
巴夫人摇头:“有些天,没回来了。”
……
她的d房花烛夜,一个人睡在陌生华丽的大卧房,辗转反侧,他患的是痨,她清楚这种病,好的情况能拖七八年,坏的时候不足几月,她先前就猜出他患有病,但真的没想到会是这样重,躺在床榻上,眼泪不知不觉出来。
……………………………………………………………………………………………………………………………………………………………………………………………………………………………………………………………………
巴郡世家(6)
一夜天明,早晨,巴清换了衣裳出门,巴老夫人听见家仆来报,连忙颤巍巍追出来,被下人搀扶着,问巴清:“你这是要离开吗?你真嫌弃我们棣谦?”看她两行浊泪,巴清摇头,“我去找他。”
老夫人手指颤抖,用力拉住她的,感激。
街市喧哗的歌肆坊,早上没几个客人,显得冷清,独有一曲婉转的秦筝悠扬,歌舞伎们聚集在楼下谈笑,巴清进坊内,有熟识的说:“冬媛在楼上弹曲。”
沿着琴声上楼,白色帷幔内,她清瘦的身影隐隐绰绰,巴清掀帘,冬媛被打扰,抚琴的手指倏地停止,抬头看向巴清,诧异:“我没叫你来?”
巴清一眼瞥见帷幔厢阁深处背靠着软垫的棣谦,开口:“我来找棣谦。”
“找我?”棣谦的声音传来,有几分暗哑。
巴清走过去,直接走到他面前,他张开眼,双眼红肿,布满血丝,巴清说:“我接你回家。”
棣谦皱起眉:“你说什么?”
“昨天起,我是你妻子。”
沉默,棣谦盯着她,半晌,他突然爆出大笑:“想不到她们为我娶的竟然是你!”
“现在知道也不迟。”巴清给他一抹笑。
棣谦微愣,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巴清亦愣住,另一旁的歌伎冬媛站起身,低头走出这片妖娆的帷幔。
“你回去吧!”过了许久,他放开手。
巴清问:“这样的地方,你留恋吗?如果留恋,我陪你一起住。”
……
…………………………………………………………………………………………………………………………………………………………………………………………………………………………………………………………………………………………………………………………………………………………………………………………………………………………………………………………………………………………………………………………………………………………………………………………………………
巴郡世家(7)
巴府——
所有人不敢置信,新来的夫人将公子棣谦带回了家,巴夫人和巴老夫人欣慰,如果余生,她们先走,她们期望有人真心爱他,照顾他,巴清面善,他们看着也喜欢。
巴清端药到书房,揭开杯盖,呛鼻的药味直钻喉咙,棣谦站在书房里,抬头凝望随风摆动的树叶,巴清走过去,棣谦瞥了眼她手里的药杯,道:“端走。”
“这是大夫才煎的。”
“你喜欢管闲事?”棣谦不悦。
巴清摇头:“对我来说,这已经不是闲事。”
“那么你喝!”棣谦勾起嘴角。
巴清不迟疑,杯到口边,喝下去一半,再递到他面前。
“有用吗!”棣谦淡漠一笑,仰头灌下,杯子见底,巴清接过,轻声说,“求一个心安。”让家人心安。
夜晚,巴清铺床,棣谦进屋,说:“你到隔壁书房睡。”
巴清便走开,不过片刻回卧房时怀里多了席被,淡定铺在床榻旁的竹地上,棣谦在床榻上躺下,闭目,沉沉开口:“我不保证我的肺痨不传染!”
巴清吹灭烛灯,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在卧室里,很柔和,关窗,银色光线被挡在窗外,卧室里沉静,只听得见他的呼吸声,黑暗里,躺在席地上,躺在他的床榻边,忽然竟觉得心定。
直到三更,她忽然被一阵压抑的咳嗽惊醒,起身,瞬时有凉风窜进她的脖颈,窗子敞开着,巴清急忙点灯,重新关窗,棣谦正趴在榻边剧烈喘气,面色白寥,巴清迅速过去,走到另一头床畔,想替他揉顺后背,然而当她的视线触及被褥上的一滩血……
巴清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眼泪跟着出来,女人毕竟是胆弱的,这一瞬间,她真的不知所措,该做什么?
“替我倒盆热水,别惊动下人。”他说话时,声音低的像吐气,牙齿和嘴唇都沾上血渍,巴清赤脚木然的跑出寝房,眼泪滴在地上,他咳嗽是因为吹到风,而他开窗是因为她吧,为了让卧室里空气流畅新鲜……
这样的男人,值得她用心爱!
这一夜过的漫长,她用热水擦干净他嘴上的暗血,抹掉被褥上的血迹,棣谦躺在床上,精疲力尽。
一夜之后,巴清把自己关进书房,她开始翻阅医书,她想救他,病痛面前,人有时候太可怜,太渺小,太微不足道,她并不是个多么了不起的女人,她想像天下所有女人一样,女子有家便是嫁,有嫁,有丈夫,夫妻相敬,伺候公婆,持家生育孩子。
老天不可能让所有人遂愿。
再到晚上,巴清将席铺移到隔壁卧房,替他光严窗户理平褥被才离开,躺在床上睡不着,夜深人静时,她悄悄下榻,走进他的寝室,他睡着了,一只手臂垂在床外,巴清过去扶起他手,放回软褥上,视线盯着他的脸……
“你是打算一直这么看下去,还是干脆上来?”他突然出声,双眼赫然睁开。
巴清一惊,忙站起身,双颊不禁绯红。
“我来看看,看看你是不是,是……”
“给我倒杯水。”他打断她。
巴清转身去桌旁,倒一杯温水,过来,他只喝了一口,放下水杯,说:“把窗子打开。”
“这会外面有风。”三月的夜里还很冷。
“巴清!”他抬头看她,脸上扯出笑容,“我其实更想出府走走。”
巴清皱起眉,考虑片刻,替他披上深衣,再去推开木棱窗户,外面的光线s进来,异常璀璨,风也跟着窜进房,棣谦望向窗外,每到晚上,他其实舍不得睡,仅剩的日子虚度在久睡里,真的舍不得。
“你出去吧,以后半夜不要再进来,否则……”
他的话没说完,巴清想不出能否则什么,走回到床榻边,说:“你肚子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东西?”
棣谦斜眉。
“我去厨房给你炖点银耳羹。”巴清预转身,手却突然被他拉住,一个站立不稳,她被他拉到身边,拉倒向床榻,巴清错愕看他,棣谦倾身,大手倏地罩上她的胸脯,巴清意识过来,身体霎时轻颤,立即闭眼。
半晌,没有进一步动作。
巴清张眼,面面相视,他眯眼看他,“你对所有人都这么上心?”他问,巴清摇头,“为什么这么问?”
“出去吧!”
……
巴郡世家(8)
一个人被另一个人吸引,也许不在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就是举手投足间,目光不经意追逐他的身影,想对他好,想看他笑,大夫说,无论什么样的重症,都要保持畅快愉悦的心情,积郁不治。
五月,一年里最美的气候,棣谦的病也似有好转。
立夏这天,巴清回家,这是嫁人后的第一次回门,巴父和巴母老早就等在家门口,满脸喜悦,马车到时,巴清下来,一同跟随的两名家仆捧出新礼,巴清唤:“爹,娘!”
巴父掩饰不住高兴,忙点头,巴母却向马车上张望,轻道:“姑爷呢?”
“他,前几天去了咸阳。”
“去咸阳了!”巴母有些失望,倒是巴父摆手,“不碍,不碍,他一定是有他的要事,下次再来拜见也一样。”将女儿迎进院去,巴清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中午饭时,巴母一直盯着女儿的腹部,悄声问:“这两个月,月水还正常来吗?”巴清答不出话,支支吾吾的应了声,母亲不满,说,“你出嫁前,娘也都教导过的,娘不是催你,当然现在也不急,但是女人这一辈子图什么,也就是丈夫的宠爱,还有健健康康的孩子。”
“不急,不急!”巴父笑着给女儿倒了杯清酒,寒暄,“在巴府,过的习惯吗?棣谦他,对你好吗?”
“都好!”巴清点头。
“身在婆家屋檐下,凡事要忍让用心,记住一个善字,多念别人的好,我听人说棣谦虽然个性沉默,做人却谦逊有礼。”
“恩!”
……
巴清所翻阅过的所有医书都未指明肺痨不能育,回巴府后问大夫,大夫反问她:“夫人怕被传染吗?”
“怎么会怕?”巴清叹气。
“其实,只要稍加注意,并不会传染,但是吐沫伤口万不能碰触他吐出的血。”大夫交待。
………………………………………………………………………………………………………………………………………………………………………………
巴郡世家(9)
再到晚上,光线一点一点沉没,巴府里都燃起灯,巴清出浴,带着一身的沁香,她体态匀称,面容皎秀芳菲,与身俱有一种内敛的仪静,走进棣谦卧房,他正拨弄秦筝,香味袭来,他抬头。
“今天看起来,你像在刻意引诱?”他目光从上到下扫视她,似笑非笑。
“棣谦,”她到他面前,绽开笑,“我是你妻子。”
“确是!”他有些失神。
“我不想抱憾,棣谦……”无论将来怎么样,跟他,她心甘情愿……
解开腰间绸带,一袭纱衣落地,她径自靠近他,褪去他身上的薄深衣,赤袒贴靠,他压抑了二十多年的欲望迸发。情分,从第一眼,他半卷起的帘内已经注定,然而对于他,也许更早,更早。
巴清永远无法知道,他第一次看见她,绝非村头窄道上的擦肩而过。
无数个清晨,她上山劈砍青竹,他巡望自家矿场,经常看见她辛简的身影,他驻足凝视……从没想过,这一生竟真的跟她交集……
“会后悔吗?”他低沉的声音微颤。
回应他的,是巴清柔软的手臂,拉他更低的贴紧自己,棣谦极尽小心的牵缠,这一夜,他无法控制自己,无法再恢复理智,想要她,从身体到心,他都想要,迫切的渴求。
灵魂没有了禁锢,他对她有了牵挂,对自己有了期待,对人世有了更多的不舍,想要这么活下去,巨大的喜悦还在等着他们,半年后,面对一桌膳菜,巴清突然一阵泛酸,从胃里窜出酸意,令她作呕,吃不尽滴粒。
大夫号脉,少顷,向棣谦作揖:“贺喜公子,夫人有孕了。”
无疑,对于人丁单薄的巴府,这就像一道炸雷,棣谦眼眶顿湿,他不敢如此奢望的,这是上天对他额外的悲怜?将巴清紧紧的拥入怀里,七尺男人,泣不成声。
巴清眼里升起水雾。
巴夫人和巴老夫人当即跪到祖宗牌堂,感激祖宗眷顾。
幸福来时,会叫人忘记所有的悲哀,巴清睡在床榻上,棣谦会守在床畔,盯着她的睡脸,有时一看就是一夜,他每天从不落下一顿煎药,甚至一碗一碗的灌下他厌恶至极的补汤,他挺拔的身影逐渐复原昂扬。
巴郡世家(10)
叶绿叶黄!
天寒天暖!
波澜不惊的幸福,持续到盛夏,八个月后,酷暑天,一场暴雨过后,空气清凉,偌大的巴府一片忙碌,巴清阵痛分娩,棣谦站在走廊里来回踱步,巴夫人和巴老夫人一直在牌堂里长跪,自从巴清有孕,她们便每天跪拜祖宗牌位,虔诚的祈福一家人平安。
巴清躺在床上,湿汗顺着头顶往下流,衣衫就像泼了一层水,阵痛持续几个时辰,好在她体质强,能撑的过这一次痛过一次的宫缩,一旁的女婢拿起扇子,她忙示意她放下,喘息说:“不要扇,新出生的孩子经不起凉风。”
产婆提高她的双腿,大叫:“用力!”
巴清咬牙,用力将孩子向外推,然而它却始终梗在宫口,盆骨好似裂开一般,产婆说:“你忍一忍,我要用剪刀。”
巴清点头,剪刀剪开下t,血流不止,巴清尖叫出口,声音沙哑痛楚,产婆探手进去,摸到孩子头骨,并拢手臂肩膀,小心翼翼的拽出,出来的一刹,产婆惊,没有哭声,产婆下意识倒提孩子的双腿,拍打孩子的脚掌,然而很长时间过去,卧房里依旧没有响起原本该宣告它到来的宏亮啼哭。
巴清精疲力尽的抬起头,无力道:“孩子,快把孩子抱过来……”
产婆面色煞白,孩子浑身酱紫,四肢一动不动,巴清睁眼盯着它,盯着产婆,突然大吼:“你在干什么,快把我的孩子给我。”
门开,棣谦冲进来,目光直直落向产婆手里的婴儿。
巴清挣扎着起身,产婆颤巍巍的把孩子放到她怀里,已经没有了呼吸,巴清不敢置信,忙用衣衫裹起,在怀里摇晃,边晃边叫:“这是怎么了,在肚子里还好好的,我知道它一直在动,一直在动的……”
大夫跑进屋,抱过刚出世的孩子,迅速察看全身,摇头,到棣谦面前,说:“孩子已经走了。”
“什么意思?”棣谦额头的青筋爆出。
“它气弱,公子服药期间有了他,它可能,先天不足……”
“你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不早说!”棣谦吼,眼泪出来,它到世上走过一圈,到底为了什么,又留下什么?
天在捉弄他吗,如此残忍的,缓步到屋外,他仰天长啸:“我究竟得罪你什么,你要送它来走一朝,我的妻子,她勤勉善良……你到底长眼了吗,还是根本就瞎的!”
愤怒的恨意淤积,气喘不出,棣谦昏倒在地。
巴郡世家(11)
人生变故,最残酷的莫过于给了希望,又硬硬的夺走,不如从头到尾悲凉,偌大的巴府暗淡沉寂,真如枯槁的坟墓,巴老夫人一病不起,几日后跟着匆匆离世,她怕她唯一的重孙走的太孤单,棣谦病重不起。
未来得及睁眼看这个世界的孩子,被安葬在后院,偶尔能下榻时,棣谦会一声不言的坐在孩子墓前,默默一人,不与任何人说话。巴清打起精神,照顾棣谦,照顾巴夫人,照顾偌大没落的巴府,日子变成煎熬。
两年之后——
漫天大雪的冬天,腊梅红的诡异,巴清端来药汁,棣谦摆手,枯瘦的手指抚过她的额头,低声说:“扶我起来。”
巴清知道他又要去孩子墓前,替他披了厚衣,扶他起身,踉跄着到后院,他蹲下身,擦干净石牌前的积雪,巴清说:“回屋吧,这里冷。”
棣谦看她,双眼深陷,问:“你……后悔过吗?”
巴清摇头:“如果不经历,我遗憾。”
“清,谢谢你……”棣谦凝视她,没有她,他的人生见不到绚烂,暗涩如死潭,他曾有过太多他从来不敢妄想的幸福,“谢谢你……”他呢喃……
雪,又见飘起。
他倒在孩子的墓前,再也没有睁开过眼,一生,落下帷幕,巴清抱着他跪在雪地里,眼泪凝固在脸上,变成雪花,在空中飞……
………………………………………………………………………………………………………………………………………………………………………………………………………………………………………………………………………………………………………………………………………………………………………………………………………………………………………………………………………………………………………………………………………………………………………………………………………………………………………………………………
心中的嬴政,遗爱大秦国 (1)
【遗爱大秦国】∕苗细纱
楔子
知道y兵过路吗?
典故里说y兵过路又叫y兵踏境,就是一群y兵去押送一些冤魂,而显露原形,被人看到,这是人类目前为止尚无法解释的自然现象,很可能就某个雨雪天气,几千或者几百年前有列阵行军经过,恰巧雨水崖石作为媒介,将士卒的身影声音记录在岩壁上。
听说y兵过境时,无意间撞见的人一定要保持屏气和缄口,否则被y兵感觉出阳气,活不到天亮。章凝出事之前,人在古城西安,午夜,她泡完温泉出来,经过一条幽深的长巷时,忽然听见一阵马蹄,她很疑惑的走进巷子,最初几分钟她什么也没看见,只听见“啼嗒啼嗒”的车轱辘声,等她转身正打算离开时,迎面赫然一辆银灰色的马车,车上坐着一道y暗的身影,看起来那么的死气沉沉和诡异。
章凝“啊”的一声,惊叫,下一秒,整个喉咙就好像被某种看不见的手指捏住,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直到呼吸停止,灵魂跟随游离。
1.
这是什么情况?
章凝睁开眼就看见一个漂亮的男人,披头散发的对着她媚笑,身上的衣服几乎褪尽,一只手还搭在她的小腹上,“怎么回事?”章凝一个激灵,倏地坐起身,男人的手被她及时推离。
“妙姜?”男人皱起眉,不解的盯着她。
“妙姜?”章凝重复,确定他是在叫她,问题是这到底什么情况?她记得刚才在长巷里看到了传说中诡异的y兵过境,不会是……章凝慌忙环视四周,大红色的床幔,大红色的灯笼,宽敞华丽的木质卧室,干净光滑的席地,再看自己,oh,天,淡红色的丝绸衣服已经敞开一半,章凝急忙拉过被子。
“妙姜,你不高兴吗?这是男女必经的事,过了今晚,你就是我真正的妻子。”男人在床畔坐下。
“那个,我,胃有点疼。”章凝的脑子飞速旋转,她应该不是在做梦,人也还活着,只不过可能出了点差错,看他的装扮,头发长至腰际,不远处席地上的衣服很有那种时代遥远的味道。
“是不是饿了,从早上到现在就没吃什么东西。”
“我不饿,那个,大概那个快要来了,你让我睡会就没事了。”
“那个?”
“大……”章凝本想脱口而出“大姨妈”,但想想她还是改成,“就是每月一次的。”
他表情明显愣了愣,随即再次勾起唇角,站起身说:“知道了,我吩咐人去熬点姜汤。”说完他转身,披上衣服走出漫天大红色的罗帐,章凝松了口气,立即下床,走到卧室一角的梳妆镜前,当镜子里映出人影的刹那,她惊呆。
心中的嬴政,遗爱大秦国 (2)
她不是她!
那么她是谁?他口里的妙姜?脑子里忽然再浮出那一辆y气深深的马车,车上载着一道暗沉的身影,眼前的这个人,她难道本该死了?……章凝下意识闭眼,门口适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章凝急忙跑回床上,佯装睡着,心里却是五味杂陈,毛骨竦然的感觉。
他走进来,到床边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尔后叹了口气,在她身侧躺下,一只手抓住她的,章凝特别扭,从没跟男人这么亲近过,这会竟然跟个陌生男人同床而眠,身体还贴得这么近,真想晕死算了。
一夜,脑子混沌,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着。
隔天清早,章凝张开眼时对上一双笑吟吟的眼,他的长发被束起,章凝错愕半天才反应过来,坐起身,他开口:“快起吧,明天是大王在咱们雍地行冠礼的日子,中午百姓们都要去官道上观望王宫队伍,呵,长辈们也都在等着喝媳妇茶了。”
“什么?”章凝脑袋“嗡”的一声,不敢置信,大王,雍地……
“长辈们都在等着喝媳妇茶。”
“不是,前面一句。”
“明天大王要在雍地行冠……”
“哪个大王,谁是大王?”章凝急切的打断他,乍听见从他口中说出“大王”这个词,她心跳竟莫名加速。
“咱们大秦国的王啊,妙姜,你怎么了?”他脸上的笑意隐去,出现忧色。
章凝却彻底石化,大秦国的王,雍地,冠礼,纵观中国五千年历史,在雍地举行冠礼的秦王除了……嬴政,对,是嬴政,除了他还有谁?抬头,愣愣的盯着他一身宽大的道具般的深衣,她终于得出结论,无疑她的身体恐怕已经死亡,而她的灵魂却占据了另一个人的身体,且这具身体出自大约2500年前的战国末期。
天哪!
2.
所谓敬茶,其实更像是受辱,富丽堂皇的气派厅堂,他的母亲神色傲慢,接过章凝递上去的热茶时,她一脸嫌弃的开口:“记住,你是米店铺庶民出身,既然高攀了璟宸,就要好好伺候他。”
章凝挺为妙姜不平,倒是叫璟宸的还算体贴,一直紧紧握住她的手。
敬茶完毕,叫璟宸的说:“你先在园子里四处转转,我去书房,两个时辰后我带你去观王族队伍。”说着,他正要吩咐身边的女婢,章凝忙拦住,道,“我想一个人随意逛逛,有人跟着不太自在。”
“好!”他点头,离开。
章凝立即沿着曲曲折折的走廊往前走,经过拐角处遇见位下人,章凝问他,“大门在哪?”他微愣,随即伸手指向东面,章凝谢过之后直奔东面方向,绕过奢华庭园,正值四月春天,园子泥道两旁落英缤纷,当然章凝无暇欣赏,直到看见那扇厚重铜门,铜门外隐约可见喧哗。
心中的嬴政,遗爱大秦国 (3)
走到铜门处,门口站有几位家仆,看见章凝也并不以为意,章凝缓步走出去,竟没有人拦她,他们大概当她是府里的丫鬟,听主人差遣出府办事,无论如何,当章凝走上宽道的一刹那,她急忙抬步奔跑进嘈杂的人群,心里压抑不住一阵狂喜。
步履匆匆,往人群相反的方向,再次走进一条幽僻的长巷,不想迎面却蓦然撞上一个身影,章凝闷哼一声,抬头瞧见一个异常高大挺拔的男人,一身黑色的丝质暗纹宽衣,一双美艳墨黑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