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之缱绻

第 22 部分

卫的长戟,大声道:“姬安对不起你们,不求你们原谅,也不求你们共死,你们归顺,秦王不会要你们的命,将来仍旧好好的活,好好的留在新郑,姬安今天要和将士们一道,保护新郑城。”
听得见的人,看见身体瘦弱的大王暗自伤感,流泪,看不见的也能被气氛感染,他们的大王仁慈亲民,节俭勤政,只是这个国家太过弱小,早已经危如累卵,悲伤的情绪在城中扩散,不知是谁带领,忽然唱起《郑风》,有人亦跟随,国家只剩一城,即将沦陷,民众哀从心来。
……
回到咸阳宫,夷简立即叫若去请尉缭,尉缭到后,夷简径直问:“韩国怎样了?”
尉缭也不隐瞒,回答:“将军传回战报,已经围困王城新郑。”
“会怎么处置韩王和王后?”
“大王没有特意交待,但是依将军内史腾的脾气,会带回大秦。”
(二)
对秦国人来说,灭韩其实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韩国迟早归秦所有,甚至其余六国的君王也不足为怪,引不起慎重。
这一天在赵国,半夜,所有人都酣睡在梦乡时,不知什么原因,邯郸城整个地面突然晃动,先是无预兆的一抖,李牧倏地惊醒,忙摇醒身旁的妻子,夷姬醒,李牧边交待,“什么也别问,快抱承晖到屋外庭院。”边跑向中堂深处。
夷姬迅速照做,抱起儿子跑向门外,刚到房门口,地面又是一颤,夷姬慌,承晖吓醒,揉着眼睛问夷姬:“娘,我们要去哪?”
“就到庭院里。”夷姬冲出屋子。
李牧大吼,屋内来不及点灯,下人们匆匆跑到中堂,李牧从里间抱出老母亲,地面第三次颤抖,随后猛的剧烈起来,李府所有人惊慌失措的往庭院外拥挤,不一会工夫,阵阵杂乱巨响从远处传来,李府内桌椅移位,瓷器倒地,“啪啪啪”的摔成碎片,屋檐也有砖瓦落到台阶上,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夷姬不安的问李牧:“地震了么?”
李牧点头,“看似不在邯郸,夷姬,你带家人守在庭院,我出去看看是不是有人遇难。”说完,李牧快速走开,夷姬唤,“子牧!”李牧扭头,夷姬嘱咐,“当心些!”
韩国灭亡 (3)
邯郸王宫,赵王慌慌张张从寝宫里跑出来,大声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侍卫回报:“可能地震了。”
“是邯郸吗?”如果是邯郸,这样的地震应该不算太猛烈,“快命钦天监查清楚,到底是哪里地震。”
“诺!”侍卫遵命。
李牧带几十贴身部下策马在街巷,地面不时又有震动,不少百姓蜂拥出屋,有房屋倒塌,部下们立即救人,黑暗里甚至有老者半身埋进土灰,砖墙砸在身上……
韩国新郑——
围困对峙僵持太久,城内百姓倦了,累了,城外秦卒死伤无数,韩国弓弩能一次s发三箭,只要秦国士兵一靠近城楼,或沿梯攀爬,韩国兵卒哪怕不惜用自己的身体,滚也要把敌人滚下长梯,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谁都可以拼命。
看着越来越多的秦军尸体,内史腾心急火燎,唯一的缺口是四扇厚重铜门,裨将李信说:“云梯攀城楼几乎无可能攻进去,只有撞门。”
内史腾皱眉:“城楼上有弓弩抵挡。”
李信说:“可以试盾阵,六人一排,上左右三面举盾,中间二人一组,纵型用力。”
内史腾犹豫片刻,点头答应。副将列阵,迅速成队,排成六行,征集所有士卒手中银盾,上左右密集封合,缓慢而行,然而移动到铜门前,从里面缝隙里s出无数长戟,将士们根本无法靠太近。
李信试问:“如果最前排也挡起厚盾?”
将士们摇头:“没办法用力!”
傍晚,新郑突然刮起大风,内史腾心里一动,忙命人围绕城墙堆起草垛,高高的直达半壁墙高,又命人在门下缝往内泼油倒酒,再叫无数弓箭手迅速s出火把,火“腾”的一下燃起,风向朝城内,转眼,城墙熏烟四起,大火吞噬,城墙上韩侍卫和弓弩手被迫退后,而门上门下各个d口缝隙地面亦着火,且火势猛烈,门后的韩国人立即向后撤退。
秦国盾阵再次凶猛向前,前排的侍卫托举尸体径直撞上火热的铜门,后面绵延的队伍一齐用力,一时间城内门边少了庞大的阻力,铜门被撞,城内来不及救火,铁柱连连撞击几十下,铜门松懈。
新郑城墙成一片火海,炽烈的火光中,姬安沙哑着声音大吼:“所有百姓全部都回家坐等天亮!”
铜门,终于被攻开……
秦军怒叫着杀进城内,所到之处血r四溅,杀乱了,杀疯了,人群哭喊着逃窜,姬安高高站在城楼顶,身后百米处火光照耀。内史腾率几百卫兵杀上城楼,姬安左右随从将军护驾,两方阵营互相厮杀,姬安眼睁睁看着他的将士们一个个倒下,看着远处大将韩韬奋力挥臂……
韩国灭亡 (4)
视线模糊,眼前浮现出吴越的山水,烟雨朦胧的江南,水里的坞船……见不到了,他是多么想自由自在的看一看……
昏鸦尽,小立恨因谁?
急雪乍翻香阁絮,轻风吹到胆瓶梅。
心字已成灰!
……
韩国灭亡(5)
(三)
“韩国亡啦!”
“韩国亡了!”
“韩国被咱们大秦攻灭了!”
几天后,秦宫里忽然一阵嘈杂,侍卫聚集在华毓门欢呼,欢呼声传进后宫,宫人议论纷纷,灭韩,总是喜事,消息被若听见,她连忙回雎雍宫。
夷简正在擦黑陶圆瓶,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做,她现在静不下心,只要手脚一停就忍不住胡乱猜想,这只薄陶瓶被她上上下下的磨蹭的光可鉴人,若走进来,在她身边的空地上坐下。
夷简看她一眼,继续手里的动作,若犹豫半晌,还是开口,轻声说:“刚才侍卫们传,韩国灭亡了。”
韩国灭亡了!
夷简低头,手捏着黑陶颈口,几乎条件反s的,眼泪就落下,一颗一颗落在手背上,存在了几百年的韩国,就这么一句话,灭亡了,当真是不堪一击了,国没了,家还在么,她吹嘘过的,郑府的家产足够两辈子消耗,现在还剩下什么?
每逢过节,热闹的新郑城,挂满红色灯笼,她和姐姐们的马车经过,笑过,和韩非在御街的青石道上夜游,都遥远了!
“夷简,你的亲戚和家人……”若欲言又止。
夷简放下手里的圆瓶,黯然走出雎雍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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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灭亡(6)
嬴政坐在议事殿,下面有长史李斯,重将王翦和尉缭,以及刚刚立功回秦的姚贾,有钱能使鬼推磨,东方六国始终连不成合纵,互相猜疑,这与姚贾的功劳分不开。
嬴政问尉缭:“赵国的这一场地震究竟到何程度?”
尉缭答:“地震发生在赵国腹地肥,灾情几乎覆含整个赵国境土,不出两个月,赵国难民会成群结队的离家乞讨。”
嬴政看向李斯:“长史认为是时机吗?”
李斯点头:“灾民离家,秦国边防可以伺机松懈,阏与一带必定有人逃亡秦国,”毕竟秦国富裕,“以此作为攻打赵国借口。”
王翦皱眉:“攻打赵国不如挪后,赵国有李牧,李牧正是壮年,战术叫人捉摸不透,十几年来没有一场败仗,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将才,攻无不克,可惜绝无可能为己用。”
“用不了,就想法根除。”姚贾道。
“如何根除?”嬴政长目直视他,眼神凌厉,姚贾上前一步,谄媚的跪到嬴政膝前说,“臣在赵国认识一个人,他叫郭开,是赵王的宠臣,大王只要给我两千金,我可以替大王除去李牧。”
尉缭开口:“大王可以同时攻打魏国……”
夷简站在议事殿门外,震惊,他们是在设法杀害李牧,原本想要对嬴政说的话暂时吞回喉咙,夷简匆匆转身折回雎雍宫,在走廊里来回踱步,她必须想办法告诉李牧,但是在韩国的家人,他们的性命迫在眉睫。
踯躅,不安,半个时辰后,夷简再次跨步走出雎雍宫,到之前的议事殿,站在门口往内看,几位臣子离开,嬴政正背对着宫门,仰头望墙壁上壮阔的地势简图,夷简走进去,一直到嬴政背后,跪下。
嬴政转身,淡漠俯瞰她。
“寡人不会杀你的亲戚!”嬴政说道,“至于韩王和王后,只要他们谨小慎微,甘心做一个亡国君,寡人会把他们一辈子软禁在阳翟。”
韩国灭亡(7)
算是一点宽慰,夷简磕头,请求:“我想去阳翟看看他们,看看我娘。”如今阳翟属于大秦,嬴政考虑片刻,应允。
嬴政派几个王宫侍卫护送夷简,经过咸阳城外的一座驿馆,夷简说:“我突然小腹疼,咱们休息到明早再上路吧。”
侍卫们无异议,各自牵马进驿馆,夷简要了间房独憩,嘱咐,“一直到明早,不要打扰我。”侍卫们无事可做便聚集在客房内喝酒吹牛,那边闭门后,夷简悄悄出门,牵出一匹赤兔红马,迅速离开驿馆,离开前不忘留有书简:
“我去阳翟,很快回咸阳,你们只管等在驿馆,如果出了差错或者禀告大王,性命不保。”
调转方向往北,一路飞奔,这会她是太庆幸曾经四年的男人生活,去赵国,她怀里揣着干粮钱币,连夜赶路,其实她不清楚姚贾的计谋,但是她能猜测,用金贿赂赵王身边的宠臣,无非是要用他陷害李牧,离开燕国前的一抱,令她难忘,当然令她更难忘的是很多年前,他和大姐相拥,至今想起,她都感觉自己的血y莫名。
一个人时,时间感觉凝固,觉得孤独,会想扶苏。
隔天,赤兔红马跑出秦国,到赵国境内,通关后,经过一段田埂道,夷简让马饮水,自己坐到田埂边休息,从怀里取出干粮填腹,从田埂另一头泥路上走过来两个庄稼汉,夷简也没在意,径自吃自己的食物,他们近到几尺外时,夷简下意识瞥他们一眼,就在这时,那两个庄稼汉猛的窜到夷简面前,一把将夷简摁向稻田。
夷简惊慌,挥手挣扎,那两大汉倒也并不为色,抢走她怀里的干粮,又摸走她随身带的所有钱币,最终丢开夷简,两个人爬上赤兔红马就逃,夷简反应过来,立即跟在后面追,大叫:“喂,你们什么人啊,快把我的马还给我啊!”
然而马蹄驰骋,“噔噔”百步,早已不见踪影,夷简懊恼透顶。
韩国灭亡(8)
(四)
在东方六国中,除了弱小的韩国,另一相对较弱的诸侯国是魏,魏国国土上紧邻韩和秦,自从韩国灭亡的消息传至魏国王宫,魏王便无时不刻不在忧心着。
魏王的确懦弱无能,当密探回报:“秦国透出风声,灭韩后即可能接连灭魏。”
魏王吓得六神无主,将自己幽闭在寝宫一天一夜,到第二天清晨立即修书秦王,请和,主动出让郑明、丰川、北丘、长川、万嘉等八座城池。
……
数日后,帛书被送到嬴政手里,嬴政倍觉荒谬,这样的君王,他根本不屑攻打。
同样是数日后,夷简就像地震灾民一样,落魄到晋阳,一路吃点残羹,到晋阳时已经饿得头脑昏花,头一次知道做穷人的滋味难熬,看见街口铺子店的藕糕,她呆立着移不开步,店老板看她,叹气道:“看你浑身脏兮兮的,现在天灾人祸,到处灾民,我也不能个个施舍,不然挨几天,我也就轮到跟你们差不多。”
夷简不说话,眼睛直勾勾瞪着锅炉。
店老板眼尖,忽然看见她左耳的血玉石,说:“不如这样,用你耳朵上的石头换吧,我换你一锅的糕。”
夷简想也不想,缓慢走开。
不远处一个打铁铺,门外大树上系着一匹棕黑色骏马,它有庞大的身躯和骨骼,鬃毛乌黑油亮,看起来像最纯种的热血马,这种马的速度极快和耐累,夷简盯着,双脚就不由自主的走过去,如果仅凭步行,她这几个月无法顺利到邯郸,她并不打算长久占有这种名马,只是借用,将来会还,且超过数倍的报答。
在名马背后的铁匠铺,一个蓄有胡子的瘦男人正在熏烧铁条,夷简慢慢的走到马身旁,以骏马高大的身体作掩藏,趁铺子里铁匠不注意,解开缰绳,迅速跨腿,迈步,眼看整个身体要跃上马背,这时后面的铁匠蓦地警觉,抬头望见有人盗马,立即从铺子里跑出来,手里举着赤红色烙铁条。
夷简坐上马背,刚想扭头说,借用,后面铁匠手中的铁烙条就直直的横砸上来,滚烫的一头猝然砸在夷简后背,“叱”空气里冒出灰烟,发出血r烧焦的气味,夷简只来得及闷哼一声,倒向红砖地面,下巴磕出血块,黑色马匹受惊,高扬起马蹄,又是一蹬,蹬在她的后背上。
夷简一下子好像被人掷进井底,后背疼到麻痹,骨头散架,连续几天饥不果腹,想撑着地面爬起身,却真的力不从心,趴在地上,背后一团绸布黏在血r上,惨不忍睹,有人从四面围靠过来。
铁匠迅速制住受惊的马,又骂骂咧咧道:“妈的,是你自己找死,敢偷老子的千里马,看你……”再要出口的话在他瞥见夷简的侧脸后咽回肚子,夷简浑身脏兮兮,却并不掩精致清澈的脸庞,铁匠之前是没瞧见,否则这样的女子,他大概也不会凶狠的一烙铁砸向她的后背,不过既然砸也砸了,这乱世的,谁也够不着谁。
“是你偷马在先!”铁匠弯腰捡回烙铁条走开。
夷简趴在砖地上,有几个好心的路人把她抬到一簇草垛后,喂她水和米糊……
韩国灭亡(9)
秦臣姚贾带着两千金,气定神闲的到邯郸,见郭开,郭开府位于王宫右侧,赵王赐的宅子,可见他的宠受程度,人为财死,郭开这个人,闻名的见钱眼开,正如他说:“这种兵荒马乱的世道,说不定什么时候国就亡了,关键得为自己的后世想。”
姚贾笑说:“咱们大王赏识你,这两千金你先用着,事成之后举家迁往大秦,另有两千金打赏。”
“客气了,客气了,如今天下,谁不指望为秦王做事。”郭开高兴,暗自窃喜能给自己安顿妥将来。
“那么有劳!”
姚贾不作多留,回到客栈之后,身后随行的官卫忍不住问:“大王不是只给了两千金吗,为什么大人承诺郭开四千?”
“你以为他能活到赵亡?”姚贾冷笑,“大王鄙视背信弃义的小人!”
……
但凡大j大恶的小人最惯用的手段是造谣,捏造是非广泛散播,郭开在邯郸城放出厥词,李牧自恃功高震主,看不起赵王和王贵要谋反,本来,这是多么荒诞的谣言,然而到了赵国权贵们耳里,听起来却可靠且似乎有理有据。
不出几天,话传进王宫,赵王迁寝食难安,坐在大殿里唉声叹气,王后宽慰说:“武安君一直忠心,不可能做谋反这种大逆不道的事。”赵王大叫,“你懂什么,空x会来风吗,这么十几年,他把本王放在眼里了吗,以前打匈奴,他从不听本王调令,回来后闭门不出,肥下一战,出征前本王连他面都见不到一次。”
“那是形势危急。”王后道。
“妇道人家!”赵王对她的话置之不理。
就在赵王一筹莫展时,郭开适时进宫面觐,古语言三寸不烂之舌强于百万雄师,郭开是赵迁的近臣,更是心腹,他装模作样的到赵王面前,诚惶诚恐的跪下,说:“大王啊,这几天邯郸城里流言蜚语,臣实在是为大王忧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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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灭亡(10)
“是为李牧?”
“原来大王也听闻了?”郭开惊讶。
赵王点头,问:“郭卿家认为有几分可靠?”
“臣忐忑!”郭开磕头,“不知道大王还记得四年前随燕太子丹来的那位孕妇吗?”
“当然,她是秦王后。”赵王记忆深刻。
“大王有所不知,她是李牧派人送回邯郸的,臣后来打听,她竟然是武安君夫人的家妹,换句话说,李牧实则也是秦王的……”说到最后,郭开故意闭口。赵王却真慌了,烦躁的在大殿里来回踱步,他是想不到竟有这层厉害姻亲。
郭开见赵王脸色开始y沉,又继续道:“大王,李牧有二十万北方精兵,一旦谋反,赵国眼看就要亡了,他有这个本事,这是邯郸城的老百姓说的,武安君谋反,不必攻打,他们自愿归顺追随……”
“他们敢!”赵王咆哮,停顿片刻,他眯眼问郭开,“你说,有什么办法?”
“恐怕大王舍不得!”
“放p,本王能舍不得谁!”
“他对大王不仁,大王也就无需有义,与其等到他谋反,将来后悔顿足,不如先逮捕他,赵国还有大将颜聚。”
赵迁缓缓点头,眼里生出杀机,以解后顾之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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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灭亡(11)
(五)
夏季结束,树叶飘黄,七岁的李承晖在树下练剑,母亲夷姬站在走廊台阶上,手里拿着儿子的深衣,李牧从外面回府,走到夷姬身后,表情很凝重,夷姬转头问他,“怎么了?”李牧从背后抱住妻子,轻说,“韩,亡国了……”
夷姬僵愣许久,仰视远处的大树,它就像垂暮的老人,垂暮之年,垂暮之色,热泪盈眶,抑制不住的流,谁能不痛心,知道秦韩开战了,她以为和以前一样,结果不外乎割地让城,谁会料到真的就灭亡了?
“韩王和王后,他们现在……”
“被秦军带到阳翟囚禁。”
“子牧!”夷姬转过身,握住李牧的手,“我要想办法去阳翟,我要救他们,还有我娘和宸,宸,他才四岁。”
李牧点头:“交给我!”
正在此时,赵王宫御侍到,他拱手通传:“大王有战事要与武安君侯爷商议,请武安君侯爷立即进宫。”
李牧执起夷姬的手臂,交待:“等我回来。”
离开,夷姬盯着他魁梧的背影,忽而恍惚,双眼模糊,看不清他离开时的表情,在门口拐入巷子,他有回头一瞥,瞥一眼树下的儿子,瞥一眼走廊里的妻子……
命运确实残酷!
当李牧到王宫,走进议事殿,空无一人的议事殿骤然让他警觉,转身想质问御侍,不想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身后朱色大门突然闪过满满几排弓箭手,j臣郭开站在弓箭手身后,大叫一声“放箭”,李牧尚来不及抽出腰间的长剑,门口已经百箭齐发,“嗖”的s向他胸膛,动作迅速的躲过一支,两支……然而尖利的铁剑密集如雨,郭开杀的心狠手辣,毫不犹豫,片刻,连连数支厉箭s进李牧挺拔的身躯……
剑尖有毒,李牧的脸色顿时呈青,额头紧紧皱起,嘴角渗出血来,脖颈青筋爆出,一手拔出肩膀的一支长箭,脚步直直向弓箭手身后的郭开迈去,郭开慌,连声叫:“快s,快s啊,再s,s死他……”
“叱——叱——”
……
箭离弓弩,像散开的黑点……李牧仰头长啸:“j人误国!”
韩国灭亡(12)
惨烈的悲壮令弓箭手们动容,忍不住纷纷放下手中的弓箭,跪立在门口,李牧惨白,一身的毒箭,憋在心口的最后一口气让他支撑着,喘着粗气站立着,所谓七窍流血,也不过如此,李牧的眼里,鼻子,嘴角的血,浓稠到,模糊……凄惨……
死,来的突然,太迅速!
答应了夷姬,一切有他,等他回家……
忽作无期别,沈冥恨有余!
晚上,夷姬在房内坐立难安,从下午开始她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左等右等不见李牧回府,到半夜时,她干脆一个人守在大门口,夜里起风,y嗖嗖的一阵接着一阵,直到二更天,从远处巷子里终于传出剧烈奔腾的马蹄声,夷姬一喜,急忙迎上前去,谁知策马过来的并不是李牧,而是他的部将司马尚,夷姬认识。
司马尚老远瞧见武安君夫人,一跃下马,道:“夫人快收拾行李,带家人随末将走。”
夷姬的目光越过他身后的巷子口,问:“出什么事了,子牧呢?”
“夫人!”司马尚闭目,悲从心来,“将军……他已经遭j臣郭开陷害了!”
“你说什么?”夷姬浑身一颤。
“夫人,快带承晖和老夫人跟末将离开赵国吧!”司马尚跪地请求,夷姬摇头,“你说什么离开,子牧要我在家等他。”
“夫人,将军的遗体被赵王匆匆埋在王宫,邯郸不能再留,郭开一定能说服大王杀了承晖,离开这里,你也要为将军报仇啊!”
“呵呵呵呵呵呵……”夷姬笑,突然大笑,转而又垂下双肩,悲鸣,“说什么死,人是什么,就这么好端端的死,死了,去哪……”
“夫人,将军的部下家臣都已经等在邯郸城外,郭开那狗贼活不过三天!”
半晌——
夷姬颓然坐在门口,双目绝望,才一个下午,说李牧死了,她不敢想象他是怎样死的,她甚至不相信他真死了,但是现在她不仅仅是李牧的妻子,她还是他孩子的母亲,无论如何她信赖李牧的部将,抬头,天快亮了,擦干净眼泪,再起身时,夷姬望向司马尚:“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人是因为无奈,绝望,才变得坚定,悲伤,恐惧,只有藏在心底。
韩国灭亡(13)
(六)
护送夷简的几个侍卫并没有真的等在驿馆,一路追赶到阳翟,又赶回咸阳,找不到人,这才惴惴不安的回秦宫上报。
嬴政手指轻弹香几,不语,他是想不透她会去哪里,依她的个性,一定去阳翟看望家人,没去,还有什么地方值得她去,也不该走远,或者长时间不回……
赵高瞄了瞄他细长的凤眼,从帷幔边走上前,小声说:“大王,那天在议事殿,奴才看见她站在走廊门口。”
嬴政抬起头:“哪天?”
赵高:“就是长史大人,大将军王翦和姚贾进宫议事那天。”
嬴政倏地了然,咬着牙叹,“这个女人!”赵国现在灾情严重,许多地方民不聊生,暴民抢夺,又即将开战,“赵高,传尉缭。”他命。
仅半个时辰后,秦宫东门,十几名黑衣男子策马出宫,直奔北城而行,为首的正是嬴政,随他左侧的是尉缭,另外十多人是嬴政的卫队。
时至十月,路上落叶堆积,一叶知秋,秋雨绵绵。
此时的夷简,身在赵国南平,离邯郸城有些距离,身无分文,只能乞讨,这两个多月夷简后背化过脓,现在总算结疤,留下一块狰狞的疮口,走路久了,风吹雨淋,夷简皮肤变得粗糙乌黄,一脸的霜痕。
她仓促促的往邯郸赶。
在邯郸,郭开带着家仆从王宫里出来,坐在车上闭目养神,马车行到偏僻的巷尾,车轮突然停住,郭开身体一顿,问车夫:“怎么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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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灭亡(14)
“大人,路上拦了几块石头。”车夫跳下马车,几个家仆也立即帮忙清理挡在前面的石头,就在这时,从巷子末的木门内冲出几位身材健壮的男人,手里提着铜剑,直刺过来,家仆们慌乱,予以反击,两方人在巷子里厮斗起来,不一会儿,血浸染砖墙。
郭开掀帘瞧见,脸色煞白,慌忙中爬到马车前座,想趁乱驾车逃跑,可惜车轮下阻着石头,马车剧烈晃动几下,无法行走,郭开又欲跨马,司马尚瞪着他,冷笑一声,“砰”的掷出手中利剑,正中左边心脏。
郭开闷叫一声,整个粗壮的身体就往后面倒,不一会儿,停止抽搐。
待巷尾又恢复平静,地上已经横躺多具尸体,夷姬一身藏青色深衣,长发高高束起,茫然看地上的汩汩血迹,眼眶又湿,家臣们已经从赵王宫里得到证实,李牧死了,死的惨烈,参辰皆已没,去去从此辞,握手一长叹,他留给她的,也只有最后一握道别。
等我回来……
晋阳,这座旧城本来属于魏,春秋末,赵国战败魏,魏王割让蒲坂、晋阳、封陵,晋阳呈扁扁目字,城中一带普通百姓居住,四周有商铺街道,东面为贵族领地,西部靠河,河水另一头便是田地。
嬴政从官道直接进入晋阳,一群黑衣人入城,城里的气氛骤然紧张肃穆,尉缭拿着夷简的画像询问路人,到市口第一家糕饼铺子,尉缭举起画像,店家看了一眼忙点头,说:“见过,耳朵上戴着一只名贵血石的,看她饿的不行,我叫她用石头换我的藕糕,她就走了,后来……你看到那家铁铺没?”店家伸手指不远处的铁匠,“被他的烙铁条砸伤了,砸在后背上,说是盗他马了,从马上摔下来,走不了路,被人抬到草垛后,我看她可怜,才给她端了点水,没几天她走了。”
嬴政脸色苴寒,一只手提起缰绳,缓缓策马到铁匠铺,到铁匠面前,高大的身影显得居高临下,眯起的双眼让移过视线的铁匠一惊,反应过来,他忙问:“客家,是不是要掌马蹄?”
嬴政抽出铁剑,在低空里划过一道弧度,人头滚落……
这是嬴政的残忍,他杀人可以如此优雅,如此利落,四周百姓看到血淋淋的人头,尖叫,饼铺老板瞪大了眼,吓呆,下意识庆幸,那天她没有用那块血玉石换他的藕糕,那天,他还给了她一碗生水啊!
有时,活不活命,真的是一念之差。
秋天这样的季节,黄昏来的快,还没等到被日光蒸发的水气消散,太阳就落下西山,于是道路上有了浓重的凉意,驱赶走白天的雾色。
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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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团聚(1)
第三十四章家人团聚
(一)
山路上,一辆马车快速穿行,天空淅淅沥沥飘着雨,夷简披着蓑衣走在路边,听见后面传来的马车行驶声,夷简转身,向车夫挥一挥手,通常如果好心点的车主会顺带捎她一程,不过多半是不理不睬。果然,马车经过她身边时,继续向前,夷简颓然放下手臂,继续走路,不想在它驶出几丈远后,却“嘎吱”一声停下。
夷简惊喜,连忙跑过去,车夫看她全身湿透,问:“你要去什么地方?”
夷简答:“邯郸城。”
“上来吧,我家主人也正要去邯郸。”
夷简感激,上车,坐到车夫身旁,车夫扬起马鞭,夷简问他,“到邯郸还要多久?”“马车一天半吧!”车夫道。
“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夷简嘀咕,她这一路是耽搁了太久,但好在秦赵还没开战,她想不至于来不及。
“天灾人祸,老天是在可怜天下百姓。”
是吧,车夫的话让夷简诧异,再看他时,夷简才发现他穿着一身白色麻素衣,有家人过世,想来他情绪悲伤,夷简不再说话。
到中午,前面的车帘被掀开,夷简扭头,竟是一个六七岁大的孩子,身上同样套着孝衣,头上戴着孝冠,他一脸持重,看了眼夷简,递给车夫两份干粮,说:“分给她一半吧!”
夷简谢过,他不多言语,放下竹帘。
马车在山下行驶,山上直通邯郸的小路,十几骑黑衣人飞一般掠过,隆隆的马蹄震响地面,夷简不禁抬头往上看,只看见道道黑色身影快速闪过……
“乱世!”车夫摇头叹气。
雨阻缓了行程,直到第二天傍晚马车才驶进邯郸,在城门口下车,夷简再次向他们道谢,然而她所不知道的,当她下来后不久,马车立即拐进一条巷子,夷姬和家臣们等在巷子口,马车停下,夷姬上去,儿子承晖低声叫:“娘!”
夷姬在儿子身边坐下,细细的注视他,看着看着眼泪又出来,无疑他的眉眼神色像李牧,伸手抚正他的孝冠,夷姬开口:“娘只能在祖陵里为你父亲埋了衣冠冢,将来,你一定要把父亲接回来。”
承晖点头,眼泪跟着掉下。
“到祖陵里上完香,娘带你去找娘的家人。”
承晖再点头,默默靠在夷姬身上。
家人团聚(2)
邯郸城大,夷简不记得武安君府的确切位置,问路人,“武安君李牧府上怎么走?”路人怪异瞧她一眼,指远处,夷简按照指向找过去,李牧府就在繁华的御街后,穿过一条居民巷,夷简想起这条路直通李牧大宅。
一路走来不易,终于到了,夷简心里百感交集,迈步走到大宅前,却蓦地看见横挂在门外梁上的白绢,心懵,上一次离开时,这里挂满大红色喜绸,门口悬着红色喜字灯笼,明艳艳的火红色啊……
她从咸阳赶过来是为了什么!
大门紧闭,夷简拍门,用力拍门,半晌,没有一个人出来应门,厚重的木门也纹丝不动,夷简大叫:“有人吗,里面有没有人,我是夷简,我是郑夷简……”
回应她的,是一窜风声。
夷简不甘心,把门板擂的砰砰巨响,大声道:“到底有没有人,有人吗,我是夷姬的妹妹夷简啊,大姐,大姐……”
敲不开门,夷简颓然坐到地上,低头,又起风了。
一双腿突然进入视线,夷简抬起头,奇妙的,她竟然不觉得震惊,来人是谁,她最不可能想到的人,是嬴政,正是他就这么突然的站在她眼前,站在赵国邯郸武安君府邸前,夷简抬头仰视他。
“李牧已经死了!”他平淡道。
夷简站起身,嘴唇神经质抽搐,“我,大姐,大姐和……”一句话说不完整。
“下落不明!”嬴政凝望梁上的白绢,惋惜,如此昏君,注定不久亡国。
下落不明,至少表明活着,夷简沉默不言,是她来的太慢,如果不是让人抢了马和钱币,不是后背被铁条烫伤……她其实真无用,每一次都慢了,跟不上他们……
能跟嬴政说什么,她说不出话,她家人的命都还系在他手里,他始终是秦王。
嬴政站在夷简面前,他有太多的事要做,却能容忍她的情绪,甚至纵容她,命尉缭:“带卫军回咸阳,携寡人玉玺,令王翦父子攻打阏与。”现在是攻赵最佳时机,阏与是最恰当战场,占有最有利地势。
嬴政用人大胆,且用人不疑,即使玉玺,他敢于交给尉缭,尉缭遵令。夷简看着尉缭离开,又一场战祸要爆发。
空寂的民巷里只剩下两个人时,嬴政说:“我带你去阳翟,你可以接你的母亲进咸阳宫。”
……
家人团聚(3)
(二)
阳翟如今隶属颖川郡,整个灭亡的韩国被嬴政设为颖川郡。
嬴政的战骑是最名贵的土库曼斯坦马种,枣红色鬃毛,强健有力的四肢,一千年前传入中原,仅作为商周室宫廷王座,速度疾快,数量极稀,高昂的珍贵让普通贵族却步,夷简其实难受,如果她有这样的马,是不是日行几千里,到邯郸后也不会面对悬梁上的一绢白布。
她不是颓废的人,但是当他们到达以前的韩境内,触景生情,在途中酒馆,夷简举壶狂灌,喝的多了,酡红着脸颊对嬴政:“来,我敬你!”
嬴政举杯,同饮。
“你呀,就这样看着,跟我一起,谁会想到灭了韩国,现在是赵,以后还有齐魏楚燕吧,千秋万世的人都一定记得你,还有谁能站在你身边?”夷简笑,“我就不想了,叫史官别记我吧,被骂也好,被褒也好,我都不想名垂青史,你替我准备的墓室,就让它空着吧,后代人谁会在乎我的爱,渺小了……”
隔着一只矮几,嬴政手指抚她的后背,低声说:“不管百年睡不睡同一间墓室,不管还立不立王后,都无所谓,你是嬴政的妻子,是嬴政的家人。”
夷简眼里漾起水雾。
离开酒馆,去阳翟已经很近,一路秦军驻守,战败俘虏劳役建城,烧毁的村庄要重造,不久,大量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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