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教育 104章停更

第 1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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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良教育
作者:喜了
1
《不良教育》
第一章
不七
我叫不七,“万法皆空,因果不空”的“不”,“人生七苦”的“七”。没有姓儿,因为生来就是宝通寺一弃婴。
我天生是个哑巴,听得见,说不得。而且,体质很差,病秧子一个,常年与各类药物为伍,辗转各种医院为家。当然存活至今,多亏陈晓卿。
我今年七月满二十,是陈晓卿最小的情妇,也是跟着他最长时间的情妇,整整十二年。
我没有上过学,只在家读过一些书,原因很简单:病怏怏的身体不允许;陈晓卿不允许。
我名义上虽为陈晓卿的情妇,却更像他家养的舍人,我跟他有y乱关系,却从未进展到最后一步。
陈晓卿并不喜欢我,一我不健康;二用他的话:无神空d。却并未丢弃我,还赡养至今,只一原因,还是用他的话:我有佛气,以及,给他的运气。
所以,除了医院,陈晓卿最常把我“放回”归元寺“熏”着,用他的话:保佛气,存运气。我不能回宝通寺,一进去,第二天人准犯病,一昏迷就是四五天。所以,只能换庙。
我一直没有离开陈晓卿,原因也有二:一我的身体不允许,需要他的照顾,这是实际情况。二————这就是隐藏情况了。
从遇到陈晓卿,我就时常做这样一个梦:
一个小和尚,他站在巨大的佛像边居高临下望着我,跟我说:你想说话,需要陈晓卿的五样水,他的童子n、他的童子精、他为你流下的泪、他为你流出的血、他为你滴下的汗,五样一样不可缺,混合喝下,你就能出声说话了。
很荒谬,却叫我铭记在心!因为,我太想说话,太想说话了—————
2
正文
归元寺的主持方丈尘空法师这几天有些忙,因为,正在筹备水陆法会。
水陆法会,全称“法界圣凡水陆普度大斋胜会”,又称水陆道场,悲济会等,是佛教经忏法事中最隆重的一种。自然,尘空格外在意。
但是,又有一件事儿叫他心里很恼虑:陈晓卿又要把不七送到寺里来“熏身”了。
出家人不该有喜有恶,可,浸处凡尘,哪真没有一丝情绪?说实话,尘空确实不喜不七,甚至,怕她。
说起来,不七这孩子也可怜,宝通寺一野婴,又天生是个哑巴,身体还弱,当属怜悯,可!尘空不得不摇头,用凡尘中的俗人语,这孩子性情别扭,说得更直点儿:y得拐!(武汉方言,就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坏)
这孩子有极度洁癖,每回来,给她准备那上房一定要一尘不染,还要必须有她要闻的那种熏香,哪天但凡她发现一点儿不如意,她就不住了!人犟着可以跪在那大庙里一整夜!保准,第二天,陈晓卿就来了。
这孩子吃东西也挑剔,咸淡、甜辣一定要正好,多一分,少一寸,她就不吃了!一饿可以饿一整天!而且,你说是不是“y得拐”,再给她送去,是符合她那刁口味的啊,她也不吃,直摇头,嘴闭着,死也不吃!保准,第二天,陈晓卿也来了。
咳!尘空头疼,这个陈晓卿更难缠!
陈晓卿,这位,要在轮回里,就是位佛与妖的混沌体!说他象佛,这孩子总一副笑模样,让人如沐春风,心都是敞亮的,不由自主,跟随、跟从、跟服————
陈晓卿是世家子,父亲正是军委副主席陈震!
陈震有两子一女,全在部队。大儿子陈晓禾在总政,大女儿陈晓蜀在空政文工团,小儿子陈晓卿在广州军区后勤部。
要说三个孩子混的好不好————从仕途上来说,肯定晓卿最不尽如人意,陈晓禾,少将。陈晓蜀,上校。晓卿只是少校。
当然,从混“钱途”上来说,晓卿当然是最“滋润”的。他那是个肥差啊,相当是部队里的“商业”部门,军需地产,晓卿都过手。所以,虽为军人,晓卿也算半个“商人”。
于是,这就成就了这孩子“妖”的一方:八面玲珑,九张嘴皮子,十个心眼儿!!
当然,别误会,晓卿绝不属于那种“油嘴滑舌”之人,人的世故油滑镀着佛气呢,所以,格外惑人心!
好了,这些,原都不是尘空该在意的,他头疼的是,陈晓卿在不七的事儿上实在“护短”,甚至,有些不可理喻。
她不住了,陈晓卿可以叫十个战士过来跟她把那屋子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翻修”一遍!当然,陈晓卿绝不会去搭理不七。
她不吃了,陈晓卿可以叫十个厨子过来跟她把她要吃的重做十遍,一遍遍试,只陈晓卿试,他说咸淡甜辣刚好了,那绝对就是不七的口味了。当然,绝不会去搭理不七。
她要跪,就叫她跪,
她要饿,就叫她饿,
关键是,这为难了寺庙撒,是房子有问题,寺庙也能跟她这样“大修”,是饭菜有问题,寺庙同样能给你做十遍!就是,这————属于人有问题撒!你来了,理都不理她,跟没来有什么样!
尘空跟晓卿谈过这个问题,陈晓卿总漾着他那叫人一看就酥的笑“耍赖”般:对不起,方丈,我真没空,你帮我劝劝,帮我劝劝啊,———一转身,人就“溜”了。
尘空总心软,自己跟陈震是老交情,不七怎么说也相当于是看着长大的孩子,总不忍——————可,有时候想想,又觉得实在过分了,特别是这次,如此重要的法事,要是不七那别扭孩子一来又咋地了,————可是,直说不要她来?又———还是不忍————
咳!难办。
3
正文
尘空正那为难着呢,这边,一对叫人为难的主儿正往这边来了。
黑色奥迪,后座儿上,陈晓卿右腿翘在左腿上坐在右边,一手支着头撑在窗边,百无聊赖地想着什么,不多会儿,目光慢慢又滑到左边,———安安静静如一尊静佛般端坐在那里的不七。
不七一身白色的衣裙,身体不好,血色也不足,所以脸色也总是苍白,看得出不健康,可也不讨人厌就是。不七几乎都是白色的衣服,晓卿不喜欢她穿别的颜色,久了久了,不七好像也适应不了别的颜色了。
陈晓卿揉了揉眼睛,昨晚没睡好,又做梦。
这梦也做了十几年了,从初时的惊心动魄到现在的平淡不惊,晓卿都忘了是从何时开始做这个梦了。
梦境一样:就是一个女人,又看不到具体的眉目,一片空白,跪在巨大的佛像前哭喊,“他生我死!我生他死!我们永远y阳两隔!永不碰面!”
哭得相当凄惨,悲凉。
隐隐约约,晓卿就只看到那女的眉心间好像有颗红痣,红的惊心!象一颗眼泪,又是红色的,那就是血泪咯———
刚开始做这个梦时,醒来,晓卿就觉得心脏挺难受,象被人割了一小块去的,严重了,晓卿第二天还要去医院看看,开点药吃。家里人是不知道,要不还不急死,晓卿自己也去医院检查了的,好好儿的,他也就没在意,再加上,这越往后啊,做这个梦做频繁了,好像也无所谓了,心,还是疼,吃了药,就好了。再到后来,梦了,除了当晚折腾睡不熟,醒来,心也不疼了,晓卿更是无所谓了。
不过,这梦啊到给晓卿落了个“嗜好”,忒喜欢脸庞有红痣的女人,如果眉心有更好。当然,一定要纯天然。多少女人知道他这癖好自己去“点”呐,有些人“点”的那跟纯天然的真没分别,可是,不知咋搞的,你如何乱真,晓卿他就一眼能看得出真假,闹过不少笑话,晓卿那嘴有时候忒不厚道,把人毁的———可,人就爱他咋办,被伤得脸面全无照样“甘愿匍匐”在他脚下,跟他,随他,爱他,宠他—————晓卿,照样无所谓。
所以,你去看晓卿常喜欢的那几位,除了各个顶尖儿漂亮,灵慧,学识高,独立自主,还有个不可或缺的特点,面庞上都有美人痣,真正美人痣!俱是大美人不是!
哦,除了这小不七。
当然,她也不能算在“晓卿喜欢”的行列撒,
不七不漂亮,顶多算清秀,
不七不灵慧,你想,人一病就怏,哪还有那骨子精气神儿,再说,又是个哑巴。
不七更不自主,她啥都依赖着晓卿,就像晓卿供着的一尊小菩萨,摆那儿就供着,喜欢时就拜拜,多数时候,就摆那儿,哪还有闲工夫天天去搭理?
不过,晓卿又不能没有她。
晓卿发现,只要他有个什么心愿想达成,只要把不七放在寺庙里“熏”三天,然后自己再跟她一步不离整整呆上一天!————准心想事成!
当然,这“一步不离”里,跟她“y乱”一下,事情更顺利完美!
至于跟不七床上那点事儿,————晓卿就不想去想了。不七是个小菩萨咧!那到了床上,更是个菩萨!淡定天然。哦,还是个病菩萨。说个不敬的,每次弄她,晓卿觉得就像在弄一尊玻璃佛像,弄碎了咋办!当然毫无情趣。
还有,不七脸上,甚至全身,没有任何痣!
这也是不七身体上唯一的“独一无二”吧,真正的“洁白无瑕”!你去把不七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去翻个遍儿,绝对找不出任何瑕疵,洁白如玉,有时候,她病了,全身血色更暖,肤色几乎透明,连经脉有时候都看得清清楚楚!这时候,晓卿更不敢去揉她,好像只轻轻一碰吧,她,就碎了————
不过,那些个美人儿,甚至眉心有正宗红痣的,晓卿想都没想过梦里的女人可能是她们,到是不七———晓卿总怀疑是不是她?
可她没红痣啊!
这不,昨天又被那梦折腾了,晓卿不由自主又盯着不七看,是不是她,是不是她咧,
这么歪着看还不通透,晓卿干脆起身把不七身子掰过来,眉头皱着盯着她的眉心!
不七还是那样静静地望着他,
晓卿拿小指甲头儿去点了下她的眉心,“疼不疼,”
不七摇头,
晓卿又用小指甲盖儿掐了下她的眉心,“疼不疼,”
不七不做声了,就是眉头也皱起来了。
你说疼不疼,他掐的真狠!
晓卿看见自己真把她眉心掐了个印儿,心里畅快,可又觉得不舒服,跟她揉了揉,松开她,
“这次去寺里住,别闹别扭啊,尘空烦死你了。”
不七象个菩萨淡淡移开眼,
好久,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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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七
“这次去寺里住,别闹别扭啊,尘空烦死你了。”
咳,你还不是烦死我了。
前段儿天气无常,我又病了,永远的呼吸道疾病,哮踹,去医院住了才小半月,落家里都没一天,他就要把我又送回庙里————
其实,哪个年轻人愿意住在那里!
天天,处处,时时,除了静,还是静!
其实,我喜欢热闹,
本来就是个哑巴了,自己一个人呆着,静就已经够枯燥了,可偏偏我呆着的这些个地方————医院,静,寺院,静!————我确实很不喜欢。
所以,只要寺院里做法事,我最开心,倒不是那佛音缭绕咋了,就是和尚念经吵吵嚷嚷,听着忒喜庆,所以,尘空总说我,听大悲咒也能笑,很不地道。那老和尚是不喜欢我。
而且,我怕冷,有时候,陈晓卿为了把我“熏”个清净,总给我选的是最高最空旷的地方住着,那里冷,没人气儿,我住着难受。总是要不少人进去“翻修”了,————有时候,看见不管是他遣来的战士,或者是尘空派来的和尚,在里面忙活一阵儿,沾了人气儿撒,我再进去住,就,踏实了。
其实,他这次不需要跟我说“闹别扭”的事儿,因为,我知道归元按规矩这几天要搞水陆法会了。他这次把我送回寺里,我是情愿的,因为,寺里一下要多热闹了,真好。
下了车,按老习惯,他牵着我先去中院的大雄宝殿拜了拜释迦牟尼,释迦的两侧是他的两个弟子阿难和迦叶。陈晓卿有时候也喜欢喊我阿难或者迦叶,那是他高兴的时候,因为,这俩儿离佛祖最近,他心想事成了,一得瑟,觉得我就是佛祖最得意的门生了。
才拜完出来,尘空已经在殿门前等着了,
“不七是不是身体最近又不好了,”老和尚问,
我一听,心里就瘪嘴,他总问些大实话,我的个糟糕身子就跟天气有仇呢,它不好我就不好,它很不好,我搞不好就过去了,十几年了,老和尚每次都问,也不嫌烦。
“谢谢您惦记着,昨天才从医院出来呢,麻烦您了,这是她的药,还是跟平常一样,您劳烦煎着,督促着她喝,”
陈晓卿笑着小心说,
其实很有意思,他总是蛮小心蛮小心地跟尘空说话,可,说的话儿,全是叫他做事,“劳烦您督促她喝药”“劳烦您注意给她添衣”“劳烦您多教她看些佛经”————我要是尘空,其实肯定也烦陈晓卿!
不过,老和尚好像每次都照做地相当好,他也不像烦陈晓卿,就是看着他总忧心忡忡的,好像————好像我是个祸害,把陈晓卿祸害成这样了————
咳,反正,老和尚不会讨厌陈晓卿,他和陈晓卿的爸爸是几十年的知交,他要烦,只会烦我————
旁边,陈晓卿的司机老王把一袋子东西递给了一个和尚,除了药还有什么,那就是我“续命”的粮食。
“大师,听说您这次的水陆法会做的非常隆重,————”
晓卿就会捡人爱听的说,瞧,老和尚马上脸露安慰色,
“此为盛事,七昼夜之间,要为结界洒净、遣使发符、请上堂、供上堂、请下堂、供下堂、奉浴、施食、授戒、送圣等,确实隆重完备,————”
他们在前面走,我慢慢跟在后面。寺里已经没有对外迎香客了,闭山门几天就是为了这次水陆法会吧,到处都在布置。
“不七,”他突然在前面喊我,我走了过去,
他拉住我的手,却还是对老和尚说,“————那这几日确实就有劳大师了,不七不懂事儿,您也海涵,我刚才跟她说了,要她听话,她也点头了,————”他这时看向我,
我也望着他,
点点头。他松了手。
晓卿走了。
身后,听见老和尚叹了口气。
我心里又一撇嘴,他这又是叹晓卿可惜了呢,还是叹我“害”了他?
5
第二章
正文
不七是才养好病。同济的梁主任说,这孩子凉性体质,抗生素、消炎药都不能多用,静养的同时,可以平时多喝姜枣儿红糖水。
用铝壶盛一碗半水将生姜大枣煮剩一碗,煎开时以药气蒸脸、手,并吸入。煎好后先将生姜吃掉,再将大枣吃掉,然后将红糖冲入调匀,服下。早七时服,早餐忌食牛奶、油炸食品。此饮可代替早餐,其中,大枣可放五个。
陈晓卿是上了车后才想起来梁主任交代这方儿,一拍大腿,懊恼死了,咋忘了这岔儿!
忙打电话交代自己的秘书,又是买大枣儿,还特意强调要陕西的;又是生姜,红枣,还把配方注意事项一并交代详细,重点嘱托,一定要尘空督促着认真按时辰、程序做,说,跟尘空说严重点儿,这关系到不七的性命!秘书听了,都觉得晓卿真是想一茬是一茬。
事儿交代完,晓卿直接叫司机开去了茶马往事俱乐部。
这是一家不过70平米的茶室,却经常“人满为患”。
相比起那种互相交换名片,然后端着红酒自我介绍的大型社交活动,这样的俱乐部可以称得上是2。0版本了。因为面积的限制,也因为俱乐部发起人的共识——小而精更符合时尚人士的社交需要。每次活动基本上限制在20人之内,都是朋友带朋友,都是熟面孔。俱乐部从创立到现在参加过活动的也有几百号,基本上通过一个人就都能彼此建立上密切的关系。
晓卿也嗜茶,对这个俱乐部情有独钟,特别是他琢磨事儿的时候喜欢到这儿坐坐。今天,他去,是见一个人。
刘建京。他哥陈晓禾的小舅子。京城名少,大地产商。
晓卿和刘建京不亲也不疏,反正他只要到武汉,晓卿把他招呼的也蛮好,尽地主之谊亲戚之分嘛。
这次,刘建京过来,晓卿着实还有件事儿要求他办,其实,就是想跟他做笔生意。
木兰山有块地,晓卿去看过,山麓位置,背山临水,很好的地界儿。晓卿看中了,一打听,整个木兰山一半儿都是刘建京开发着,那里自然属于他,晓卿就想能不能从他手里把那一小块地方“掏”出来。
晓卿哪有那大的本钱,肯定打着部队买地的名义,说是在那边建个仓库。这样,部队出钱,肯定标价就不高,明显,刘建京要亏,所以,可不就叫“求他办事儿”了。
“建京,你也知道部队买地能买什么好地方,无非就想堆个杂物啥的,”
“晓卿,你丫也别给我这装孙子,你要的那地方还不好?老实说,是你想要还是咱解放军想要,”
刘建京为人其实很爽利,可从商嘛,自然该精明的时候一样不缺!
晓卿笑着端起茶盏,四两拨千斤般,
“咳,兄弟哪那个量儿,真国家用地呢,”反正就是不承认!
其实,这地他究竟看中啥,除了风水好,穷乡僻壤又偏僻,他要来作甚,还真没人看透。
刘建京见他死不承认,也算了,笑了笑,也优雅拿起杯盏擴了擴,喝了口,然后抬眼瞟了眼晓卿,
“成!兄弟要哪有不给的,———”
晓卿其实心就着一喜,他也知道刘建京爽快,刚要说些“甜蜜”的“交情话儿”,却,不想,刘建京放下杯盏,话儿一撇,接着说,
“你们家那小菩萨是不是很灵儿,能不能借我供几天?”
晓卿就着眼就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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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不七跟了自己十二年,怎么会有人不知道她呢。知道也正常,就是,他这个时候竟然提到她,晓卿不悦。
面儿上淡了许多,却也没翻脸,浅笑,“哪儿有什么小菩萨,有菩萨护着,我也不至于混成这样,”
刘建京却蛮爽快地笑起来,“晓卿,是不舍得吧,灵就是灵,这大伙儿都传遍了的,我就供几天,哥们儿这些时有些事儿不顺,转个运,”
手轻轻转动着茶盏边缘,此时,这个男人身上那种沉静的气质是由内而外的,刘建京看着他的侧脸,都不自觉要看入迷,————
“好吧,给你供几天,”
没想到,他竟然又答应了?刘建京暗喜。
“那我想把她带去北京,在雍和宫我已经———”刘建京竟然自己生生把话截住了,因为,他看见,晓卿的眼睛———好像参透一切———
刘建京忙稳住心神,到底是多圆滑的人,又豪爽的笑起来,“好好,就在武汉供几天,蛇山别墅,黄鹤楼下面,”
看见晓卿的眼又漫不经心掩下,才松了口气。
都知道陈晓卿不喜北京。他老子、哥、姐都在京城,就他一个人在南方,即使过年过节他都不踏进京城一步的,犹见有多不喜。
“好了,哥,是这样,不七身上毛病多,天天一日三餐差不多都是药跟着,您劳心,那药罐子只怕要常备着了,还有,她灵不灵,您自己斟酌着,这种事儿,信则灵,不信———”
“信!咋不信!不信我找你要这宝贝儿———”
晓卿起身,刘建京一路把他送出去。看见一身军装的晓卿坐进黑色奥迪,远去————直到看不见车影儿,刘建京掏出了手机。
不七
归元里有个豆腐作坊,我没事儿喜欢上那儿去看看。
听说豆腐是淮南王刘安(刘邦的孙子)与方士们在今安徽寿县八公山以黄豆、盐卤等物炼丹之时,意外得到的一种副产品。由于刘安及其“制药集团”皆儒家之死敌,因此,虽不能据此而断言豆腐的本性中有一种强烈的反儒家冲动,不过,古今祭祀仪式中却有一条严格的规矩:即绝对不可使用豆腐。
我爱去看做豆腐,实际上,暗含敬畏。在我看来,豆腐是一种不很“中国”的,一种十分“化学”的妖里妖气之物!
想想,除了豆腐本身在诞生过程中的浓厚的化学氛围,其七十二般匪夷所思的变身之法,岂不令人瞠目结舌?豆腐的制作过程,可谓步步惊心!首先,在石膏与豆汁做第一次的亲密接触、真正的豆腐尚未成形之初,就有“豆腐脑”这一种美味抢险出世,而在熬煮白浆时表面形成那一层薄薄的浆膜,可以成为完全面目全非的腐竹,将豆腐切成块摆在竹篮里冻上一夜然后再在太阳下晒干,又可成其为冻豆腐,除此之外,水豆腐、干豆腐、油豆腐、霉豆腐、豆浆、豆干、豆腐r、臭豆腐————凡此种种,不得不使人联想到一个与吃喝无甚关联的词:妖术!
嘿嘿。我喜欢看“妖术”。因为,热闹。
当然,陈晓卿再次在豆腐场找着了我,
“你还真是爱这东西成痴了啊,每天吃还不够,它怎么做成的也要看?你也不嫌味儿重!”
晓卿牵着我一路从台阶上下来,
我有些奇怪地望着他,怎么———他好像有些,心浮气躁?
他嫌恶地训了我那句后,就一句话再没说,却是直接下山上了停在门口的车!
上了车,更奇怪,他把我抱腿上坐着,头埋在我的肩头,不知道想什么。
我没管他,撑着脑袋看后车窗外,———看见司机老王又把药啊,那才送过来的一大麻布袋的大枣儿啊全装进了车后备箱里。
我撇了撇嘴,这又是上哪儿去。
再低头看怀里的晓卿,他闭着眼,
我抬起手想去拍拍他的脸,这时,他的手却钻进了我的衣裳里,腰这里摸摸,肚子那里摸摸,我咯咯笑起来,很痒。
他抬起头看向我,也笑了,突然啄了下我的唇,我一愣,接着————他又狠狠掐了下我的眉心!
“疼不疼,”
我估计都要流血了,还不疼?这次,疼的我想哭!
不正常!
今天的陈晓卿,忒不正常!
7
不七
哦,原来他是想把我“送人”。
私人别院。有山、有水、有树、有竹、有花、有鸟,也许,每逢望夜,一轮当空,月光闪耀于碧波之上,一碧数顷,而且荷香远溢,宿鸟幽鸣,不得不说这是个赏月胜地。
我回头看,老王又把那些药罐子大红枣提出来,准备转交给另一拨人咯。
淡淡抿唇,被他牵着,走进别院。奇怪,车明明能再往里开,他不,非要走。
那边停着一辆挺彪悍的车,几个人蹲在车前轮处,好像在修车。
晓卿明显停了一下,望着那边老半天。松开了我的手,自己走过去,
“这车真不错,———是制动出了问题吧————”看他象个老鼠在前轮晃了下,又在后轮晃了下,
我和老王就站那儿,看着他跟人家聊了会儿车。
走过来时,晓卿刚才还蛮感兴趣的脸早淡了下来,又牵起我继续进去了。
象个八仙庙的房子里老远就走出来一个男人,兴高采烈样儿,“唉,车直接开进来撒,怎么走过来,”
晓卿笑,“让她接接地气也好,”他这时双手牵着我一只手背在身后,侧身象顽童望了望我————
那男人的目光自然转向了我————
傻了吧唧!
我心里笑,因为,那男的一看见我,竟然不自觉想双手合十!
晓卿这时却松了手,他双手还背在身后,慢悠悠自个儿朝那屋里晃进去。我当然跟在身后。那男的一时到象不晓得说什么,就是望着我,又跟在我身后,都进屋了。
进去了,晓卿才转过身来,他手一直背在身后,
“哥,不七在您这儿要叨扰几天了,这孩子性子拗,不好养,您多担待着,”
我只当没听见的,自己找了那个最漂亮的沙发上坐下,软软和和的,很舒服。
那男的这才看向晓卿,好像还有点恍惚,“哦,”
他又看向我,这时眼睛亮了点儿,好像来了些神,
“晓卿,我能叫她给我开个光吗,”
连我都看向晓卿,这人是不是真傻子啊!开啥光?!
晓卿却笑起来,挺乐样儿,“要不,叫她摸摸你头顶,”
我不可置信地望着陈晓卿,他也跟着疯?!!
那男的真走过来一扑腾跪在我跟前,脑袋向前低下,真等着我摸?
我望着晓卿,
他只朝我努嘴,“摸啊,”
我扑哧一笑,手轻轻在他那脑门儿上阗了下,却!———紧接着!
“轰隆!!”
屋外巨大爆炸的声音!!
我连忙看向窗外,一个车轮被炸地抛起足有十丈高!
蔚为壮观呐。
8
正文
“————她灵不灵,您自己斟酌着,这种事儿,信则灵,不信————”
“————要不,叫她摸摸你的头顶————”
陈晓卿!!
刘建京内心里咬着牙地喊着他的名字!
都不傻!都不傻好不好!
这,就是晓卿的警告!
哪儿那巧,她才只一摸————根本谈不上摸!还只是轻轻一碰————就只轻轻一碰哇!就,出事儿了?!
信则灵,不信———
这孩子你挨不得,一挨,没好!准出事!瞧,她也只是“摸”那么一下就————挨不得,挨不得————
晓卿这是警告他呢,供着可以,甭想碰!碰一下,现在炸的是你的车———
心知肚明,心里都亮敞着呢,
晓卿没说话,还是那样要笑不笑样儿,手背身后望着他,
他也没起身,依然跪在她的跟前,看了眼晓卿,视线又回到她身上————不由,又望出神————
也难怪晓卿会如此,会如此啊!
谁都知道陈晓卿有个不七,谁都知道陈晓卿的不七是个“小活菩萨”,谁都知道这“小活菩萨”灵验得利害,却,谁也没见过,没见过————却一见!
灵魂都在剧烈的颤抖!
如此美!惊人的美!震撼人心的佛之美!
清、灵、朴、拙、空、静、逸、远,
大美容尘,大清含垢,大善宽恶,大象集微,
那俯瞰众生悲天悯人的眼神,
那如玉温润,又淡雅里渗艳的面庞,
仿若欲动又静,凌波而立,带着神灵人秀之气来到人间————
佛存在于众生的内心世界里,本就恍兮惚兮,漂浮不定,————等着的,就是她一个眼神的安定,一个笑容的幸福,她闻声救苦,引领婆娑众生脱离世间苦厄,追求生命的智慧————
她不会说话,
恰如,未完成之美,
地藏王菩萨的“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地狱若尽,方成菩提。”
观世音菩萨的“要度尽世间一切众生,方成正觉。”
此类等觉菩萨已具佛格而不成佛,宁可自己不完成来与不完成的众生常相左右,他们永留一丝慈悲在人间,永留一份遗憾未完成————
她确实成其菩萨的“未完成之美”,天生不会言语,一切自在心中,广博无涯,
着实,大残大美,大残大美!
望着她,只是望着她啊,————刘建京被她身上这种“佛之韵,淡之美”深深震撼着!
男儿膝下有黄金!
跪自己祖宗老子都没这干脆的,却,跪她,————如此,心甘情愿。
不去碰,
不碰,
就是这样看着她,
一日,
两日,
三日,
永远望着————就能往生去那极乐世界了吧————
男人又痴了,
不七看向晓卿,
晓卿笑了。
9
正文
“1900万的贷款,30%的风险,一共才他妈570万,他一口啃掉了这么多,我们还做个p啊!”
刘建京大怒,对着手机吼。现如今,没什么实诚君子咯,做生意就他妈这艰难,都是绿林资深老响马,蒙多少是多少!
“要不去他妈的,见过黑的,没见过这么黑的,建京,你拿个主意,咱还干不干?”
这边刘建京冷笑,对面这通电话的余梁剑也他妈不是个好货,晓得从中他能捞多少。刘建京刺他一句,“都弄到炕上了,地老子那摆着呢,亏了是算谁头上?唉,只怪这年头贼多,都偷到贼祖宗家里了。”
余梁剑这小子倒也明白,马上表忠心,“天地良心啊哥,我可没跟你报假账!”
刘建京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你当然不会,不过这贼太狠了,也不知道将来他生儿子会不会有p眼?挂了电话。
这无情无义的江湖啊,山贼出没之地,雁过拔毛,鱼过掉鳞,王八来了都得揭层盖儿!哪里还有净土哦!
所以,现在人都依赖菩萨,想干净,生的干净,将来,死的也干净。
刘建京吸了吸鼻子,手机往茶几上一丢,轻手轻脚朝三楼走去,
一进屋,明媚的阳光洒在她身上,一骨子朝气在她周身环绕,尽管,满屋子药香。
佛孩子盘腿坐在软软地毯上,电视的声音开得大大的,她手里却捏着只游戏机玩的不亦乐乎!
刘建京笑,看看,晓卿肯定把她关狠了,这孩子喜欢热闹!
她是很娇,生活忒刁!
枕头高一点儿,睡不着,
屋子里味儿重一点儿,淡一点儿,她就不进去了,
嘴更难伺候,开始几天,可把刘建京折腾的,天天给陈晓卿打电话,“那汤要多淡————那豆腐要几分熟————”
咳,可一见那小面孔,所有的不耐烦劲儿一下也扫空了,再“检讨检讨”:菩萨可不就要这样供着的?心,就平和咯。
这孩子是爱热闹啊,
她要把厅里那大背投搬进她屋里,天天开着,听广告这孩子都乐呵,刘建京说,这东西太大,怕伤着你的眼睛,我给你弄个小一点的电视进来好不好,她摇头。
声音开太大了,刘建京跟她把声音弄小点儿,她当时瞟你一眼,不做声。等你走了,听着身后的声音又变大,———这孩子特喜欢看武打片,因为“嚯嚯哈嘿”地,忒喜庆,她看得乐呵呵。这一笑哇————可要把刘建京看到更入迷,病孩子无所顾忌的大笑起来,那隐秘的冶艳———
现在,她迷上掌上游戏了,佛孩子玩这些很没天分,一关总也打不过去,刘建京个早脱离这些趣味的玩家子一旁看着也着急,几次说我教你,你要这样,———佛孩子犟啊,你把游戏机拿过来不晓得几殷情地一步步教,她淡淡的眼睛看着别处呢,好好好,只有还给她,叫她自己去折腾。
不过,这样也好,她天天盯着背投看,着实不好,玩一下游戏,她有时候想对策,还会盯着窗外发会儿呆,起码,分散一下注意力了撒。
菩萨,要供着,可,总还是要去庙里最沾佛气。
刘建京当然也明白为什么不七一沾这些世俗的东西如此兴奋,晓卿关得狠,肯定也有道理撒,佛,还是要远离尘世的。
不用晓卿交代,刘建京也知道隔一段儿就要带不七回寺庙“熏熏”,今天,是刘建京第一次带她出门。
10
第三章
正文
车上,后座儿,不七懒懒赖在座椅里还在玩游戏。这孩子一撒了晓卿的僵就是另一番光景。
也难怪她没劲儿,刘建京坐在一旁,望着她有些忧虑,她肠胃好像又有些不好,吃什么都吐,问过晓卿,晓卿说没什么,是中药的副作用,不要给她喝牛奶,只喝姜枣儿红糖水儿就行。
“叮铃”,刘建京的电话响了,
“建京,玫瑰园那个项目批了!”
“真的?!”刘建京一下坐起来,眼睛都亮了!“不是说那地方政府用地要———”
“鬼知道怎么回事儿,反正刚才老沈去拿的批文,咳,就当菩萨显灵,天上掉馅饼了呗!”
菩萨显灵———建京的眼睛慢慢看向一旁的不七————
信则灵,不信————
灵!灵!真的很灵!!
前儿,余梁剑那笔虽然出了点儿血,可,毕竟那难办的个前期项目还是成了,现在,玫瑰园的案子也拿下了———这些,都是刘建京最近的“心头闹”哇!
哦,还有!
最近他爸爸的身体也不好,可,前天他姐才打电话过来说爸爸的身体也好了些,叫他放心————
一切,都在不七来了后,不七————
是的,谁都说现在太子党做生意象水上漂,轻松着呢,可,其中的艰辛———特别是他刘建京。他父亲官儿再大如何,跟商贸一点儿挂不上钩儿,人又耿直。说到底,他家还是属于书香门第,做生意就他一人,他姐是人大的老师,嫁给陈家,虽也为显赫一门,却,都在部队,谁从商,真正能有个帮扯?还是要靠自己,一个人闯!
虽说再麻烦的事儿最后无论如何凭关系都还是能解决,可一开始这堵一下,那塞一下,还是心烦撒!没想,最近这最“心头闹”的大事儿,就这么都解决了?
不七,不七啊————
这下,刘建京那心————
感激,
精诚,
更要“虔心”对这小菩萨咯!!
这厢呢,不七还是怏怏懒懒的,她的“神奇功用”到底如何“神通广大”,她从来没搞明白过,就是晓卿一搞抱着她乱喊“阿难”“迦叶”的,她也糊里糊涂,知道他又成了一门心思,可到底啥心思,鬼知道。
不七精神不好,所以沿途也没心思看外面,于是,直到车一路开到寺院门口!
刘建京还奇怪,咋了这是?!不七突然赖在车里怎么都不愿意出来!
“不七,怎么了,我都给你准备好了,这几天这寺院我整个都包了下来,咱一个外人都不叫他进去,你想上哪儿殿呆着就哪儿殿,————”
不七死也不下车!
不敢碰她的这时也没法儿了,刘建京倾身就要抱她出来,谁知,小菩萨真撒泼了,手脚乱踢哇,建京又怕伤着她累着她,直哄,人一脚都跪在车座儿前,“好好好,不出来不出来,———”她这样抵制,瞧人恼的,没色儿的脸都犟红了!
刘建京把她抱着放好位置上坐着,她一听说“不出来”,人立即就平静了些,病秧子哇,这动一下都是用了大力气,坐好后直啜大气,看得刘建京又心疼又慌张,生怕她咋了————却这时,
“不七,”
车外一个声音,
明显感觉怀里的小菩萨颤了一下!
刘建京看向窗外————只见一个老和尚双手合十站在车外,
更叫建京惊奇的是,怀里的小菩萨突然就自己动了动,下了车,头低着,磨磨蹭蹭,又像几不情愿的,自己进去了?
老和尚朝他淡淡点了点头,跟着她进去了,刘建京再惊疑,也还是赶忙跟了过去。
咳,建京,这点是没向晓卿打听清楚哇,
看看他进去这山门头上那块匾撒,赫然,“宝通寺”!小菩萨的出生地呀!
11
不七
他们喜欢把我送进庙里,可惜,和尚都不喜欢我。
特别是宝通寺这些老和尚,见着我全成了唐僧!
“不七,大病不可有,小病斯足矣————几分苦楚,几分诗意,足够一生低回叹息了————你却把病当儿戏————”
“不七,不是东西很容易乱,而是你心里对于乱的定义太多了,但是对于整齐的定义却只有一个————”
“不七,所谓佛光普照,就是心中有佛,你心里无佛,妖气冲天———”
最后一句最严重,真的伤害了我。
八岁遇到陈晓卿之前,我一直被养在这座庙里,和尚们天天我背经默经,小时候老实,师傅要背多少我背多少,花不了几个时辰全默了出来,后来越来越多,整日我就埋在经卷里了。师傅说我无师自通,很有佛缘,可惜,心,不正。
小时候不懂何谓“心不正”,直到六岁那年,偷吃了香客们送来敬奉的水果,被师傅发现,责罚在大殿跪了三天三夜,我明白了什么叫“心不正”!:不是我心不正,是这些老和尚心思变态!!我又没出家,为什么不能吃荤?为什么吃不得瓜果?为什么就得天天背经书?!!!
宝通寺养了我八年,我却不喜欢它。于是,陈晓卿接养我后,不否认,“不能回宝通寺,一进去,第二天人准犯病,一昏迷就是四五天。”我搞了点路数,是有意为之。既然非要我呆庙里,我不喜欢这座庙,换一个地儿还不成?
我不喜欢它,可,也最怕它,小时候的心理y影呗,这里每个老和尚,我都怕。
现在跟在我身后的,叫弘妙,不否认,是位高僧。
小时候,我指着观音菩萨,手心里写,问他,“观世音菩萨有千手千眼,那问你,哪里一个眼睛是正眼。”
他拂下我指着观音不敬的手指,淡淡地说,“如同你晚上睡觉,枕头掉到地下去时,你没睁开眼睛,手往地下一抓就抓起来了,重新睡觉,请问你,你是用什么眼去抓的?”
当时,我想了想,手又不敬地指向观音,却神情兴奋,“我懂了!通身是眼!这是从心性上无分别智能上显现的,我们有一个通身是眼的真心,就可以用它彻天彻地的观照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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