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陈明磊是同性恋的事早就在陈家村传开了。
看起来老农并不想多谈这件事,但架不住他儿子铺天盖地就是一通骂:
“陈明磊他喜欢男人……”
“断子绝孙的玩意儿……”
“太tm恶心了……”
种种恶毒言语听得小希直皱眉。她下意识往前跨出一步,不过,她还来不及做些什么,便感觉到手腕上一重,是被沈南行拉住了。
小希诧异朝他看去,便见这人脸上平静无波,他只是看着老农道:“陈明磊还有家人在?”
老农:“有啊,他爹还在呢,一直和闺女一起住着。”
小希不由“咦”了一声,“不是说陈明磊的父母都已经不在了吗?”杨华那个狗东西说的。
老农儿子立马抢答:“陈明磊气死他老娘,陈老头早和他断绝关系了!”
这便是变相的父母双亡了。
“唉,其实老陈家媳妇那事儿,也不能完全怪磊子,磊子他娘本来就有高血压……”老农叹息道。
原来,陈大娘之所以会被“气死”,是因为大学毕业那一年,陈明磊向父母坦白了自己的性向。
等等!大学毕业那一年?
“陈明磊和杨华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小希倏地转头,同沈南行耳语。两人站得太近了,说话间,她呼出的气息全往他耳朵里喷。
沈南行:“……”
他不着痕迹地别开了脸去,掩拳咳了一声,方道:“是同一个时间点。”
小希:“!”
那一边,老农可不知道这俩人在打什么哑谜,他只皱着一张脸,声音里都是惋惜:“磊子是俺们村里少有的大学生,上的还是名牌大学哩!多好一男娃呀,唉,咋就走了弯路了呢?”
“爹,您说这些干啥子?陈明磊他就是一变态!他活该的……”接下来的时间里,老农儿子又痛诉陈明磊十大罪状,其用词之恶劣,用语之狠毒,小希简直闻所未闻,就好像陈明磊刨了他家祖坟似的。
但事实上,当小希忍不住打断他,问他和陈明磊之间是不是有过节时,老农儿子却理直气壮地回了她一句:“我又不认识他,那种书呆子,我打小就不和他一块儿玩儿!”
“唉我说你啥意思?敢把我和陈明磊提一块儿!我告诉你,我可是……”眼看他撸袖子要将矛头指向小希,沈南行及时打断了他:
“请问两位,陈明磊的父亲现在家住哪里?”
老农儿子说话虽然难听,但好歹最后还是给沈南行指路了。
时已近晚上六点,一路往陈明磊家去的时候,小希和沈南行都很沉默。
沈南行怎么想的小希不知道,反正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她以为现在社会已经很开放了,但没想到还有人对同性恋存在着这样的偏见!特别是这种偏见还来自于一个人出生长大的地方,可以想象,这对当事人来说是一种怎样的伤害!
陈家村人不多,每户人家的房子都间隔着一段不短的距离。事实上,方才那老农和他儿子住的房子,就在老陈家隔壁的隔壁的隔壁。
怪不得对他家情况这么了解呢。小希忍不住腹诽。突然,她感觉到身边的沈南行脚步一顿。顺着他的目光她抬头看过去,正好看见前方路边的一个小院子里,一个老头端着个脸盆走出来。
老头看上去六七十岁,身材瘦,脸上有一股子凶相。看他趿着拖鞋卷着裤腿的模样,小希默默猜测他手里那盆应该是洗脚水。
那一边,沈南行已上前同老人打招呼了:“老伯,请问这是陈明磊家吗?”
听到“陈明磊”三个字,老头的脸色立时一变:“你们是谁?”
沈南行:“我们是陈明磊的朋友……”
“我没他这个儿子!给我滚蛋!”沈南行话才说了半句,老头就突然暴怒出声。非但如此,他边说还把手里的洗脚水兜头兜脑朝沈南行泼过来。
沈南行:“!!!”
幸而,出于一种诡异的直觉,小希一开始就密切注意着那盆水的动向。几乎是老头举胳膊的瞬间,小希就一把将沈南行往一旁扯开了。
沈南行回头看她,下意识抓住了小希的手腕。
手腕上传递过来的粗糙而灼热的力道令得小希心头猛地一跳。但下一刻,沈南行就放开了她。
“啪——”的一声,水声溅地。老头又重重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转身就要关上院门。
沈南行的面色冷了下来,他直接朝老头的背影说了一句:“陈明磊死了。”
“爹,这么晚了,谁啊?”回应沈南行的是一把大嗓门的女声。下一刻,一个圆脸的中年女人自门后探出头来。“你们是?”她不住打量沈南行和小希,眼睛里是警惕。
这女人瞧着和陈明磊有几分相像,小希猜测,她应该是陈明磊的姐姐。“陈明磊死了,你们知道吗?”于是,小希就补了一句。
女人口气平淡道:“我们知道。”
小希:“……”
小希:“那你们……”
“住口!不许在我面前提那个孽子!”老头骤然转过身来,简直可以用暴跳如雷来形容,“恶心的东西!我没生过这样的儿子!走!”
说罢,他再不理会两个外人,几步进到院内,“砰——”一声就关上了院门。
“没事吧?”沈南行朝小希道。早在老头暴喝出声前,他就把小希拉到了自己身后。
小希没出声,只直勾勾盯着他身后。
沈南行:“?”
顺着她的视线转身,沈南行看见自己身后的不远处,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十几岁大的少年。
少年怀抱一个油腻腻的可乐瓶,愣愣看着沈南行和小希的方向:“我小舅他……真的……”
这时,院门又轰然一声打开,中年女人急吼吼地冲出来,指着少年就骂:“死小子,打个酱油打那么久,还不给我回来!”说罢,三两下就拎着少年的耳朵,把他推搡进了院子里。
院门再一次无情地关上。
隐隐地,还能听见里头传来阵阵的叫骂声:
“别跟我提他!我没生过这个儿子!孽子!”
“死了活该!早该死外面了!”
也仅此而已了。
沈南行和小希等了很久,老陈家的院门再也没有打开过。
“怎么办?”小希不由去看沈南行。
沈南行没有说话。
“我们……走吗?”过了好一会儿,小希又道。
沈南行:“等等。”
小希:“?”
他看了她一眼,说了一个字:“走。”
小希:“??”
30分钟后,老陈家后门口。
“你是说,他等下会出来?”小希踮着脚尖朝围墙里张望。
沈南行正靠在围墙边的一棵老树上看手机,闻言,他“嗯”了一声。
陈家村的房子应该是村里统一规划后建的,家家户户的户型都差不多。来的路上沈南行留意过,每家院后都有一块空地,以围墙筑起,并配有一道后门。
“为什么?你怎么看出来的?”她不懂就问。
“喂……”沈南行戴上蓝牙耳机,径自开始打电话,不搭理她了。
小希:“……”
哦,差点忘了,他是大老板呢,当然有权利不理卑微小员工了。想到这里,小希瘪了瘪嘴,也不生气,两只手往围墙上一撑,她想跳起来朝里头张望一下。却不想,几乎是她跳起来的瞬间,围墙上冷不丁就出现了一张惨白的人脸。
吓得她惨叫一声,脚底一滑,整个人直接踉跄着往后……撞进了沈南行怀里,还把他的脚重重一踩。
沈南行疼得当即重重一声粗喘加闷哼,尾调相当不同寻常且微妙。
电话那头正在认真听着工作安排的小张:“……”发生了,什么?我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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