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合欢txt

第 27 部分

……
“呜哇——娘——”清冷的悬崖上忽然响起小儿一声破啼,那像要撕裂的稚嫩嗓音,倒像是给方才一场情爱争战唱起了哀歌。
萧木白从荆棘里艰难站起身子,一步一步挪至川儿身旁,抱起他脏兮兮的小身子:“凌钰……你又何苦如此。”
“嘟嘟,娘亲……没有了……”川儿抹着眼泪,小小的手臂缠上萧木白肩膀,哽咽着将他往悬崖边扑去。
断情崖边寒风烈烈,有女人的裙裾在崖石上呼呼舞动。清风如玉的昔日江湖第一公子怀中揽着小儿,好似听到竹林里幽幽传出一曲勾魂的极乐笛声。
她偷偷躲在竹子后,以为自己的身体还如幼年时那般单薄,可惜他却一眼发现了她紧张的心跳。
他放下笛子,作出一副肃冷模样。他说:“出来吧,做什么偷偷摸摸的听。”
“你吹得真好听。”她仰慕地抬头看他,手指头儿纠着衣角:“我、我就是来告诉你……我又攒了五两银子,现在一共有七十九两了。再等等,等我们出去的时候,便可以买地生娃娃了……”说完了,才发现自己不慎暴露了那最隐秘的心思,又慌忙捂住口,想要逃出竹林。
可惜他一弯腰,秒秒间将她捞在了怀里。
这世间的情爱啊,不是有缘无份,便是爱恨纠缠,少有能两情相悦的。爱了却不能得,得了却不懂把握,把握了却又被掠夺……几时由得人说了算。
小儿还在哭,小小的身子俯视着空荡荡的谷底,好似不将娘亲找出来便不肯抬头。这样小的年纪,脾气便如此执拗,像极了他的父亲。
“乖,若是他们不再,从此木白叔叔便是你的爹爹。”萧木白将川儿裹进怀里,拾起地上染了血的白绒折扇。
一道白衣身影在仓皇的情爱战场上飘渺掠过,那崖上便立时复了一片死寂……
作者有话要说:咕噜。。。。拖更的孩纸低头羞答答。。。。
☆、大结局(上)
断情崖,自古多少绝情断爱之人最后的归属;大约因积累了太多的y气;这里除却白骨皑皑;倒也林木旺盛;奇花香草;风景美如仙境。
夕阳时分,一对锦衣禁卫正在树丛中穿梭。想是搜寻了许久,各人脸上都带着倦惫,长剑儿在乱木丛里拍拍打打,惊得一群鸟儿扑梭梭飞起,抖下一地干涸的旧叶烂果。
“好个臭鸟,砸了老子一头屎!”小个子士兵恼极了,抬头拍着脑袋。只这抬头的瞬间;却看到不远处一颗古松上竟赫然有女子残裂的红裙在随风摇曳,惊得他顿时扬声惊呼:“看,皇上!那是皇上!”
众人闻言齐齐抬头,只见那枝头上挂着的人,一身青衣,身型魁梧,腰间坠下一把宝刀寒光凛冽,不是自家皇上还能是谁?
一时间寂静的林子便豁然热闹起来,侍卫们忙着拉马救驾,倒无人注意岔路上不知何时而过的一队黑衣鬼魅。
萧木白揽着川儿穿过林木向湖边走去,身后跟着四名通体全黑、头带黑篷的花幽谷一等黑面,他们行无声、去无影,仿入无人之境。
丛林外是一弯白雾袅袅的温泉,大约得了地气滋养,才不过二月之春,湖边的花草便已十分繁盛。那繁花之中横卧着一名黑衣绝色美男,想是昏迷已久,胸口的血已然凝滞。满头青丝枕在一块光滑鹅软石上,石下暗红点点,面色虽苍白如雪,嘴角却挂着一丝满足的玩味笑意。
他的怀中紧紧揽着一名清秀女子,大约从崖上落下时被他护得很好,倒不见有明显伤痕,因在温泉边呆得久了,脸颊些许红润,着素花小袄,亦在沉沉昏睡。
“娘……爹爹……”川儿见此情景,挂着一脸可怜泪花就要往下扑。小孩儿不记仇,即便这个坏人爹爹时常欺负他,隔了一夜不见,小心肝里头倒只剩下来挂念。
“别动。爹爹头上有伤,待叔叔好生救治。”萧木白安抚着,将他小心放下。又从怀中掏出两粒续命丸送入二人之口,清理了锻凌钰的伤,方才对着身后黑面淡淡示意。
“是。”那四名黑面便自觉分作两队走上前来,将二人紧紧相偎的身体小心拉开,分送到预先带来的两辆马车上。
川儿蠕着p股才要爬上娘亲身边,却被萧木白一把抱下,塞入对面那辆黑漆漆的可怖车篷。他扑腾着小短腿儿怎也不肯去爹爹怀里,木白无奈,只得又拿出一粒清甜小丸将将塞入他口中。眼皮儿便开始发沉,很快打起了盹。
“记住,从此莫要在爹爹面
前提及你娘。若是将来有缘,我们后会有期。”萧木白亲昵蹭了蹭川儿软绵绵的小手,爱怜地将纯黑缎面帘子合上。他说得郑重,也不管那挂着口水的小儿是否听得明白,摆了摆手,马车便开动起来。拐角转了个弯,很快消失在一片花红草绿之中……一辆往东,一辆往西。
不远处锦衣禁卫也护着那天子至尊远远离开,才热闹起的山谷一瞬又复了寂静。有细风拂面,他淡淡笑着,拂了宽长衣袖,亦往另一片无人之地离去。
……
“红尘间爱恨无极,尽相忘也并非是件坏事……只望此后天涯海角,不相遇,不纠缠。”
——————
时日飞梭,眨眼已是盛元年间8月。
新帝勤政爱民,才登基不过半年余,废帝落下的萧条便已了然无迹。连同着不见踪迹的亦有那在江湖与朝廷间叱咤风云多年、素有美人谷之称的花幽谷,好似一夜间从世上消失一般,所有的分阁、花楼忽然间人去楼空,再访不出一丝一痕,一如它当初鬼魅般忽然崛起,如今它的消逝也如鬼魅般无声无息。
有存了心思的人曾试图闯入主谷,却只见原本通往谷外购药的小道被毒蛇乱草埋没,蜘蛛四处扎着网儿,一片荒芜死气。那去的人不是中阵身亡便是被毒虫残了身子,渐渐的,花幽谷便成了一个死亡的传说。连带着成为传说的,亦有善恶无常、绝色倾城的谷主玉面夜叉,还有那清风不羁却甘愿屈居其下的江湖第一公子萧木白。
夏末的江南,繁花似锦,百姓升平,宽阔的街市上有摆摊儿营生的、有闲逛着遛鸟的,亦有穿梭于人群中持剑的江湖过客。自古朝廷与江湖明看井水不犯河水,实则千丝万缕,朝廷一旦清明,江湖便又复了先前宁静,放眼去天地间尽是一派生机盎然。
当然,那最盎然的,自然还属鱼龙混集的茶馆酒肆。
说书先生将花幽谷一遍又一遍吹得多了,玉面夜叉便渐渐吹成了神,成了神的自然也就该过时化古、被渐渐淡忘了。人世间风云变幻,有如过眼云烟,旧的去了新的来,若要问如今皇城根下街头巷坊最热门的,还不如说说当今圣上的宠妃青娘娘。
有小道消息暗传,青娘娘原为花幽谷谷主一生之唯爱,其人容貌生得不甚美丽,却偏生一副骨头媚若女蛇、勾人魂魄。只因不慎在谷外走失,被当时尚为大将军的圣上所救,自此从不近女色的冷面将军便仿若变了个人,江湖上亦有了一场与朝廷间的争乱。那输了的谷主
玉面夜叉心灰意冷,终抱着小儿落崖弃生;登了天子宝座的大将军亦置后宫三千如若无人,独独将她宠上了天。
青娘娘自也争气,霸宠后宫半年余,终于在几日前从宫中传出消息,原是身怀龙子已有半月。当今圣上而立之年仍无子嗣,自是喜不自禁,也不顾朝臣反对特特封她为“帝妻”,意即帝王之妻,与皇后平起平坐。除了上古时不分尊卑的娥皇女英,千年来只此“帝妻”之称却属第一,这青娘娘便愈发成了女中传奇。
……
后宫到处莺莺燕燕,红的裙粉的香,走到哪儿都是一副好春光。通往合欢殿的路上,浩浩荡荡簇拥着一群女人,牡丹髻金步摇,盈盈碎步风姿款款,还不及走近,已然一片“咯咯”娇笑入耳。
却原是皇后领着众妃去看望孕中的帝妻。
女人的嫉妒总是藏在最深的心里头,然若是遇到同病相怜的人儿,那嫉妒藏得久了,便也忍不住开始探头露角。
有绿衣妃子抱怨:“青妃恃宠而骄,从来不看望皇后姐姐,如今竟还要姐姐先去看望她。啧啧,这架子端得好生了得。”她父亲是主掌财政的一品大员,又才不过十四五岁的小年纪,占着与皇后沾亲带故,从来说话直来直去。
旁的另一个便酸溜溜地弹了弹帕子:“姐姐你说的好没道理,人家青妃如今又是怀孕又被封了‘帝妻’,那风光可是你能比得?”
“切,她日日夜夜的霸着皇上,连皇后姐姐都不知让一让,再怀不上龙子,那可就对不起天地了。皇后姐姐,你说是不是?”那绿衣妃子更气闷了,撒娇一般扯了扯前边女子坠下的宽长衣袖。口气里的醋味越发浓烈,熏得皇后华倾颜原本端庄的精致妆容也微微僵了颜色。
“妹妹再莫胡言乱语。”华倾颜弯了弯唇。面上不动声色,手指头儿却掐进了掌心。
转了个弯便到得合欢殿。
特特临着圣上寝宫盖起的新殿,清简素雅的装饰,华丽而低调,哪一样都看出不是凡俗之品。
有小宫女伺在外头,见人来,忙谦恭跪下地:“启禀众位娘娘,青娘娘才休息下,皇上吩咐说不要打扰……”
她的声音说得很低,却偏偏惹得众人不悦——好呀,果然架子端得紧呐,不肯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便罢,姐妹们主动前来探望,竟是门儿也不肯让进嚒?
那绿衣妃子不痛快了,挥挥袖子抬起嫩白手臂:“放肆!皇后娘娘在此,你一个小小奴婢也敢阻拦?!”
一掌挥下
,小宫女顿时红了半边脸,嗫嚅着不知该要如何说话。
华倾颜这时便将绿衣拉住:“罢了罢了,左右也无甚要紧之事,做什么打她?”
几人啧啧不满着便要携手离开,殿里头却传来一声慵懒的柔媚嗓音——
“哟,打了我的人,这便要走了麽……我家的奴婢皮糙r又厚,不怕伤着了妹妹的手?”
长发如瀑,身段玲珑,着米色丝薄长裙,覆一缕柔软红纱,将里头春光半遮;生就一副无骨娇躯,不摇曳亦自有道不出的风情,你讨厌她嫉妒她,却还不得不欣赏她的美,不是那勾心勾魂的妖精帝妻还能是谁?
自动忽略去众人眼里各种杀人的刀子,青妃懒懒扶起那跪地的宫女:“昨儿一宿伺候皇上,方才去了御书房~~整夜的没歇息,只才让我睡了这一小会儿。怠慢了姐妹们,实在该罚~~”口中吃吃笑着,又往肩上揉了揉,自往殿里头袅袅而去。
看着那妖媚散漫的背影,几人心中气极,恨不得她立刻滑到,将将淌下来一地的红血,却偏偏愈是嫉妒愈要跟着她进去。
殿内纱屏后的软榻上被褥凌乱,满室衣裳乱覆,还有些来不及散去的诡秘气息……虽自进宫以来皇上从未临幸,然对那红尘男女之事,众妃子谁人不知?一时各人脸上的神色越发红红白白,你揪着她,她笑着你,巴不得有个不要命的出来泼上几句,又怕日后被人倒打一耙,平白遭了算计。
“如今姐姐怀了龙子,就不要太辛苦了……日后有什么应付不来的,招呼上姐妹一句,我们替你挡了便是。”终究绿衣妃子年轻性急,手中帕子揪得拧成了一团。
青妃做娇羞状:“我倒是有提醒过他,可惜他如何也不肯去……我心疼他,总不好次次着……昨夜原就让他去皇后娘娘那里的,他不肯,非要我……”好似想到了各中的细节,一时淡淡雀斑的脸颊瞬间又红了。
她却还要继续一口一个大逆不道的“他”,越发听得众人心尖儿疼。
华倾颜精致妆容上的神色终是渐渐沉敛,好似这一屋子的诡魅气息快要让人窒息,忽然的想要早早离开,便朝身后招了招手。
“是。”有宫女恭身走上前来,手上端着一个食盘,里头盛着一钵香浓四溢的鸽子浓汤。
华倾颜弯了弯唇,努力晕开一抹和乐笑颜:“青妃替本宫照顾皇上,着实辛苦。如今又有皇上血脉在身……本宫怜你娇弱,特地着御厨做了这份给养滋补汤,望你
好好保养身体。”
“谢皇后娘娘,青妃惶恐。”赶紧作一副感动模样收下,见绿衣直勾勾盯着她的小腹看,干脆又当着众人的面将那钵浓汤喝下,只留下些底儿在碗里,方才躬身谢过。
一袭美人便又婷婷袅袅离去,有风吹来,白玉小径上一路尽是脂粉飘香。
“……嗤嗤,真是一群傻子。”青妃笑起来,懒懒地取下鬓间特质银针,往剩下的汤里探去。那眉眼间的娇羞跟着这动作一瞬便没了踪影,只剩下满满的冷蔑与浪/荡。
转了个身,准备继续招呼暗室内的男/色/们出场,却猛然撞进一堵结实的高墙。
熟悉的成稳味道,低头看到他缚在龙袍下的结实窄腰、魁梧修长的身型,吓得心肝儿都要跳出,赶紧猛拭着胸脯:“吓死我了……你看你那群女人,都快要把我吃了……”一片儿薄纱从肩上滑落,那半敞的身子又故意往年轻帝王笔挺的身躯上趴去,手臂上一朵彼岸红花妖冶勾人。
玄柯冷冷拂袖,挡掉她的赖缠与勾引:“给你的还不够多么……人都走了,莫要再装。”他今日着一袭精致玄色长袍,左袖口用金线勾勒着一朵极小合欢,这还是那个女人离去前留在他枕下的旧物,却如何穿它也不腻。
许是整日忙于革新政事,又或是心中惦记着远方女人的喜怒哀乐,时间不过才去半年,人却已清瘦了不少,本就俊逸的容颜便越发线条刚毅,让人轻易不敢抬头直视。
红衣有点扫兴,艳红的唇儿向暗室方向努了努,又撅起来:“他们哪儿可比得了你……啧啧,也不知那个女人到底有多么本事,能让你这样一个威武角色乖乖的置三千美人于不屑……”
才说了一半,对面的英俊帝王却瞬间冷了脸色。知触及了他的禁区,便又赶紧改了口气,软软媚笑道:“说吧,下一步该要我如何……这张麻雀老脸看得实在腻味,赶紧早早还了我的自由身呀。不然过段时间,难不成还要我顶个枕头装孕妇……”
她是个天生的浪/荡/骨头,在花幽谷又时时被罚禁/性,这半年进宫做了那女人的替身,方才得了释放。还没尽兴呢,只想到装了孕妇便不能日日与一众美/色/苟/且偷/欢,巴不得立刻交了差事,赶紧出宫寻乐。
“你不是都喝了吗……她们想要你如何,你尽顺着做戏便是。”玄柯肃然拂袖,转了个身大步向殿外走去:“你要的我已经给你备好,最后的自由,就看你如何表现。”
殿外贺老太监早已备好了
车马,车轮子轱辘轱辘,去的却是城外皇觉寺。皇觉寺乃大宋国国寺,数百年来香火不断,寺内苍天古树、青灯古佛,如入世外。
有剃发少年蒲作于佛前静修,见人来,眼里掠过一丝惊诧,又赶紧阖起双眸,掩下满目苍凉。
……
“我来接你。”玄柯勾了勾唇,见少年不应,便从怀中掏出一枚玉制长盒:“旧党将清,朝政清明,我来还你玄家天下。”
向来是个不善解释的肃冷男子,赠了玉玺,一道长裳掠过,转瞬便行在殿外长阶上……魁梧的身形渐行渐远,四周清净,又只剩下来满室若有似无的禅乐之声。
将那玉盒轻轻打开,少年巍然不动的清瘦身躯豁然晃了晃,终是两道清泪淌下来:“我知道……你要去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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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元年间8月,大宋皇后华倾颜因妒生恨,联合众妃谋害天子血脉,并毒死帝妻青妃,惹怒圣颜,打入冷宫。
后经查,华宰相勾结兵、民两部尚书,多年结党营私、贪污受贿、残害忠良,造成国库亏虚、冤案累累。皇上仁慈,念及年纪已老,只将一行落马贪官举家发配南洋、西疆等地;又发动新一轮科举,破格任用贤才。然终因痛怜青妃故逝,亦无心为帝,于盛元9月初亲自从皇觉寺请回旧太子玄天,改年号“万和”,此后亦不知去向。
自此朝廷旧党全除,政面一新,百姓无不拍手称快。早先才淡下的花幽谷传说忽一夜间又成为茶肆酒坊里的一大热门话题,只那故事里,除却玉面夜叉与青娘娘的刻骨生死之爱,又新添了一代帝后传奇……
作者有话要说:houhou~~下章。。。。《归田园居》。。想看将军如何追妻咩→→
☆、大结局(下)
南地有镇名为桥苏;这里小桥流水、四季如春,镇上百姓安逸富足,每日早早在卖汤圆的大嗓门吆喝中起床;茶肆里泡泡酒馆里唠唠;天黑后又在画舫姑娘们的嬉言笑语中歇下;似乎不干活都有花不完的银子。地方虽小;却自成一方;香茶美酒;快乐好似神仙。
说起这酒;那最香最醇的自然当属街尾一家小小的忘川酒铺。起的名字虽不甚动听,可那酒;馥郁芬芳,味甘而清醇,入口便好似能涤了人心肠。过路的商旅进城喝一碗,忘却一路颠簸疲惫;出城时再揣上一壶,消一身晦气,一路好运平安。
老板娘名叫合欢,是个怀孕的美丽少妇。不过双十年华,肤白唇红,扎一弯松松月牙髻,喜着一身水色的红,安静的时候不言也不语,好似一张陈年美人图;倘若你要逗她笑起来,嘴角边便漾开一个浅浅小梨涡,一如她的酒,醇净而清甜。都已怀孕七八月的身子了,走起路来却还似没骨头一般,轻盈盈,摇曳曳,直教人春心荡漾。没有人知道她从何时出现在镇里,好似一夜之间,那忘川酒铺便忽然平地生出一般,洋洋百里酒味飘香,好不勾人胃口。
这里的百姓生性懒散,并没有人去讶意打探,因着她的招人喜欢,酒铺生意反倒十分之好。
都是些商户人家,有钱有貌的少爷公子哥儿不少,每日的闲着无事,偏喜欢摇着扇子往她店里头钻。摆上两壶忘川,楞楞地将胳膊肘儿望座上一撑,她笑,便也跟着她傻笑;她怒,赶紧端起碗来装模作样喝酒,赶也赶不走,今日赶了明日照样的来。更有大胆的,实在按捺不住那颗荡漾的春/心,便拖了镇上大脚张媒婆将将前去说媒,也不介意她年纪轻轻却怀了孩子,做大做小随她可劲儿挑。
却说去找张媒婆说媒的人委实不在少数,张媒婆得了钱财乐得欢喜,自是按着各人给的银子高低排着先后次序,倘若银子给的多,替他说的话就多;倘若银子给的少,亦给你在娘子跟前拣了好听话敷衍几句。
偏那合欢娘子是个油盐不进的角色,但凡你说起这个,她便只是傻傻的发笑,说得多了她又犯起瞌睡。久了,张媒婆黄金不倒的铁招牌便砸在了她脚下,自此但凡是有关于她合欢的姻缘,镇上的媒婆便齐齐绕道不接。
合欢自是乐得清净,每日的除去酿酒看铺,便是同桥对面斜坡下的一对小夫妻聊聊天、吃吃酒,无聊打发着日子。她在这镇上,只得了这一对小夫妻算是朋友,虽和那叫魏阿常的白面丈夫三天两头拌嘴怄气,因着妻子小京在中间贤惠调停,倒
也处得和乐。
9月的天,北方大约早已刮起寒霜,南方却依旧气候怡人,只早晚稍许凉意。
早早地才将店门打开,那对小夫妻却已从门外走了进来。小京一袭宽松长褂,掂着六月大的肚子,手提一挂小食盒,还未进门先闻其声:“京城里来的宝贝,别地还买不到呢~!夫人你这么瘦,可得好生补上一补。”
“又是你们京城里的老爷送来的?”合欢小皱眉头揶揄着,不信一身纯朴的小京真有什么京城里的富贵亲戚。只当她关心自己,便从柜台里取了一沓小儿新衣送过去:“给,前日去买布头,顺带也给你家宝贝做了几件。”
“嘁,你这是什么口气?只怕你见了我家娘子的老爷,心动得连路都走不动。”魏阿常白了她一眼,不客气地将她顶回去。
那个痴情的冷面皇帝,半年来隔三差五的送补品问消息,巴不得即刻便卸去一身牵绊飞来桥苏镇。也就是这么个没心没肺的女人,白吃白喝着人家的东西,吃饱了就望柜台一趴打瞌睡,从来也不知关心问上一句。枉自己每次还得屡屡在信里头撒谎:“啊,有啊有啊,说是很想见见老爷当面谢谢您呢”……呸,好不虚伪。
心中替那冷面男人不满着,手上却并不见闲,抬手从架上取了一壶新酒准备往嘴里头灌,却被小京一巴掌打空,赶紧又将将缩回手来。满眼的喜爱与退让,却是个真正爱老婆的角色,让人看了都忍不住心生羡慕。
察觉合欢些许落寞的神色,小京忙对着丈夫眨眨眼,岔开来话题:“哦,对了,这两日镇上新开了家武馆,桥苏镇第一家呢!听说那教头长得魁梧又英俊,只往场院中间一站,一镇的姑娘都挪不动步子了。夫人你要不要去看看热闹?”
合欢恍然回神,眉眼弯弯笑起来:“有那么厉害的人麽?看把你的魂儿勾去。”
“得,这点我倒是不怕。”魏阿常撇撇嘴,好不得色的表情:“那教头我见过,整日板着一副脸,连瞧都不瞧女人一眼,哪里肯看上我家娘子这样的平常角色?”
说完了,见小京作势要打,赶紧往柜台里将将一藏,险些撞上合欢的肚子。
小京撅着嘴:“说的也是。不过要是碰上咱夫人这样的角色,怕迈不动步子的便是他了,哈哈。”眨着圆圆大眼狡黠一笑,捏住小魏的耳朵过桥回了自家小面铺:“走啦,回去做生意。”
合欢自是不感兴趣,只心底里终究好奇,到底是个怎样的高傲角色,竟然敢将一镇
的美女视若无睹。等到去镇中心采买物品的时候,便忍不住特意拐到那武馆门口,悄悄往里头打量。
角落里看了一眼,见场院中间的那人着一袭白衫黑长裤,端端立在院中央,脊背宽而笔挺,好不威风凛冽。还没见到他容貌呢,心脏却已完全不听使唤的砰砰跳动起来,等到听见周围一众少女吃吃的笑话声时,方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挺着个大肚子突兀地站在了门中央……
羞煞个人啦。
赶紧揩着篮子要走,只移步的一刹那,又看到那教头正好转身看过来——鼻梁笔挺,五官清隽,眸子深邃得好似一汪望不到底的深渊,像有无尽的秘密藏在那里头。明明周围那么多美人,她却偏偏只觉他在看她……心肝儿莫名突突跳得厉害,赶紧速速低下头仓皇离去。
自那以后,合欢每晚便开始做同一个梦,梦里头自然是那个宽阔的背影,当然还有另一道模糊的黑裳。他们一个唤着她陌生的名字,一个揽着她在天空飞,她听不见声音,只知自己轻飘飘的怎也落不下地。
许是9月天燥,晚上睡不踏实,半夜醒来便觉得丹田处似有欲/望在涌/动。一边羞愧孕妇还能有此反应,一边却又抑制不住的想要那欲,每次的对象竟然全都是他……好不知羞耻。
屡屡睡不好便没有了力气,早晨起来去挑水,不长的一段路也不知到底打了多少个哈欠。她如今月份渐足,怕起晚了人多路滑,不慎撞伤肚子,每日便都是早早的趁无人时候去打水。
却次次都能恰好遇见那教头在江边打拳,他光着结实的臂膀和爬满斑驳刀痕的胸膛,淡淡晨光打照在古铜色肌肤上,晕开来一片诱/人的好看光泽,直看得她眼花缭乱。知道不该看,却又忍不住频频去偷瞄;见他像要转过来,又赶紧埋下头故意摇着井绳,低眉顺眼不说话。
动了春心,走了心神,脚下一个不小心滑上一跤。
才准备惊呼,手腕却被一只大手将将搀扶。
不用看都知那扶了自己的是谁,一颗心瞬时腾腾跳动起来……知他到底还是注意到了她。
也不知那“谢”字到底说出口没说出口,反正是对他福了福身子,羞红半张脸。
他似果然如人们所说,十分严肃又不爱讲话,只“嗯”了一声,细细打量着她鼓起的小腹,然后忽然地弯下腰,将她手中扁担夺过,主动帮她挑起了水。
她恍然回过神的时候,手心却已经空了,还来不及说“不用”,那人却已经大步在前头走开。
她只好跟在后面走,一前一后,她走在他的影子里,倒似夫妻一般和谐。有路过的婆娘见了,笑眯眯调侃她:“哟,你要等的人终于回来啦。”
她脸儿红彤彤,想解释,却还来不及开口,一群的女人已经从身边嘻笑着擦肩而过。
那些暧昧不明的眼神,她哪里能看不明白内里的含意……紧紧攥着手心,一会儿咬着唇儿恼、一会又羞赧抿嘴笑。
那教头便停下来等她,好看的剑眉微凝起来,似乎不明白眼前的女人为何一副痴痴的恍惚模样。
她走神,扑通一声撞进他怀里。那般高大而魁伟的身材,她娇小的身子罩在他胸膛下,忽生出好大的压力。脸颊更红了,忙摆着手急急辩解:“你不要误会……她们、总是这样开我玩笑。”
教头表情很严肃,深邃的眼眸凝着她,许久才低沉着嗓音淡淡道:“我只是想问问,姑娘你家在何处?”
合欢一时又甚觉尴尬丢脸……都怪你,做什么自作多情,看不被他笑话。
眉眼弯起来,假作大方一笑:“哦,我来引路。”
两人并排的走着,好似为了照顾她怀孕,那教头走得十分之慢,才锻炼过的身体散发出一股好闻的沉稳气息……靠得这样近的距离……她的身体渐渐开始不安分起来,明明先前二人中间还隔着三掌距离,走着走着,不知什么时候,她的臂腕却已经贴上了他结实的窄腰。
好个不知羞耻的女人……狠狠地捏了自己一把,假装抬起头去看太阳,想看看到底被那人看去笑话没有:“呃……怎么称呼你才好?”
“东方。”他嘴角好似向上勾了勾,下一秒却又一本正经地继续往前走,表情严肃而清冷,好似根本不屑低头看她。
这样的表情,越发让合欢觉得很受伤……他应该是看出来了的,那么厉害的一个人,这点小动作怎么能瞒得过他的眼睛?是故意装作没看到吧,不定心里在如何笑话自己呢……他连镇上最美的姑娘都看不上,她这样一个连孩子父亲是谁都不知道的女人也好意思打他主意,真是没羞没臊。
心里头就赌气了:“快到了。你放下来,我自己挑吧。”
东方微凝着好看的眉,似乎十分不解女人为何突然不高兴起来:“你方才说了什么?”
他的眼睛那么深邃,像能d穿她一般,直看得合欢心中慌乱。忽然又怪罪自己的无理取闹了,低下头:“我说我自己挑。”
垫起脚尖就要去取扁担,那白苍苍的手指头儿却被忽被一掌温
热握住……
东方不说话,也不低头看她,只将她细腻的手指往掌心一藏:“走吧,再不回去该下雨了。”他说的那么肯定,好像她理所当然就应该要听他……真是个霸道的人呐。
合欢咬着唇,别扭地想要将手抽出,东方却越发握得更紧,一点儿都不容她反抗。她抽了两下抽不出,也就由得他握去……其实被他攥在掌心里的感觉真心好温暖。
一抹娇小的背影衬在那高大魁梧的y影下,远远看着像极了一对恩爱小夫妻。一路再不说话,才到家,果然一道黑云压下,“哗——”一声下起了大雨。
……
秋雨绵绵,一场雨一连下了好几天。月份足了出门不方便,那人便天天的来,来了也不同你多说话,他包揽了挑水的活,又将你后院的柴火垒得整整齐齐,除了回武馆教学外,其余的时间几乎待在忘川酒铺里。你才着自己将他忘记、不许去想他,转了个身,他却又挑着水推开门进来,一抬头就能看到他的英武身影,偏让你想忘都忘不了……那心里头的荒草便被这场秋雨浇灌得呼呼疯长起来,有时候他不来,反倒心里空空落落得紧。
一群整日泡在店里头喝酒的公子少爷们便不乐意了,挑着东方转身的时候,偷偷探过身子来:“我说合欢娘子呀,这个土匪教头难道就是你要等的那人?”
“瞎说什么呐……”
合欢自是一眼羞恼瞥过去。刚开始的时候还否认,然而每次听到她不承认,东方的眼神便隔着人群看过来,那么冷冽而霸气的,隐隐似还含着忧伤,直看得她小心肝扑通通一阵乱跳。
暗里头早就听说过不少关于他的议论,有说他原是个退役的大将军;亦有人看到他一身斑驳的刀痕,猜他是被朝廷招安释放的绿林头目,不然哪来那一身霸气的凛冽威严?
合欢心想,管他将军还是悍匪,终究都是刀口下生存的一介武将,倘若翻起脸来必然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吧……便默默地、很没良心的将他与巷子口那个一脸横r的可怖屠夫划上了等号……怕惹怒他现原型,渐渐就不敢在他面前轻易与别的公子少爷调笑;再有人问她东方是谁的时候,她就只是低头笑着不说话了。
这样的结果,自然是让人们越发默认了她是东方的女人,再来店里喝酒的时候大家伙儿就规矩多了。东方好似十分高兴她的转变,每次打烊吃饭的时候,总要替她夹上好几回的菜,他从来都没问过她喜欢吃什么,每次夹的却全都是她爱吃的……合欢嘴上
不说,心里头却愈加眷恋起这样一个面冷而心暖的男人。
……
时间过得真快,眨眼就是腊月初。合欢要生产了,因为是冬天,小京的产期也快要临近,不能过来帮忙照顾。酒铺已经好几日不曾开门营业,东方也忽然不见踪影,裹着厚重的被子孤伶伶躺在床上,想到即将要面临的分娩一幕,忽然从未有过的思念起他来。
她没有亲人,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他忽然天神一般闯进她的世界,一步步挖着温柔陷阱让她适应他。可是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又不见了……想着想着,眼泪便掉下来。
“砰——”栓紧的门却忽然被撞开,一道魁梧的身影带着一股寒风将将袭近。
她还在没出息地抹着眼泪,便看到那人卷着一身风尘仆仆,指挥一群徒弟往门内搬着大大小小的东西进来。
看到她的眼泪,赶紧走到门边牵住她的手:“前两日出去走了趟短镖……”
合欢却又生气了,气自己才不见他两天就想念,掉眼泪又被他看了去。扭过头去不肯看东方:“你来干嘛?”
“……我搬进来照顾你。”许是路上奔波累极,东方的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见合欢眼泪越发扑梭梭的往外冒,嘴角竟破天荒溢开来一抹爱宠戏谑。
啊呀,这个家伙……实在是坏透了。
……
一夜痛到天亮,终于生了个娇滴滴的小女儿。东方将那软绵绵的粉嫩小人抱在怀里,简直比她还要激动。淡淡胡茬小心翼翼蹭了蹭女儿毛绒绒的胎发,清隽容颜上溢满对她的感激。好似那生出的是他自己的骨r一般,无比郑重地凝着她的眼睛:“谢谢你,合欢。”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怎么两个字从他嘴里头说出来这样拗口?合欢觉得他应该叫她另一个称呼,却又如何也想不起来。可是那副认真而动情的模样看得她好生感动,心里头暖暖的。
她说:该谢的是你。
她产后身子虚弱,东方虽请了个老妈子却仍然不放心,许多事都要亲历亲为,连她的贴身小衣也要为她亲自清洗。她本觉得不好意思,但他执意,便只得由着他。
他疼极了她和她的女儿。女儿娇气,每天晚上都不肯好好睡觉,怕她累坏身子,东方便整夜的守在她房里,抱着小小的人儿低声唱着军歌转圈圈,高大的背影在黄灯下拉着长长的影子,才出生不及一月的小人竟然越过娘亲第一个对他笑。
他有时候
也累极,累极了就趴在她床边睡着。她半夜醒来抚着他淡淡的胡茬,心里头空荡荡又暖洋洋……说不出的矛盾滋味。
再后来,东方的床就搬到了她卧房的小外间。每天夜里听着他的淡淡轻鼾,便成了合欢一夜最好的安眠曲。
……
一个月过得真快,坐完月子老妈子便走了,东方却似并没有要搬出的意思,依旧每次武馆酒铺两头奔波,下颌生出胡茬儿一片,好生憔悴。
合欢心疼他,看着他清瘦了不少的背影,不忍心让他继续这样无名无由地照顾她母子;却又总也不舍得开口赶人……一直就这样拖着。
越往下拖,心里头便越发慌,怕他哪日突然一走,她会活不下去;想让他留下来,却恐他实下里已有家室,她又不可能委屈做小。
想听他对自己如何表态,他却好似偏偏在等她开口,她不说,他也不说。
心里头纠结,想去问小京,小京却亦在待产,且那对小夫妻一向十分惧怕东方,哪儿肯替她出主意。想来想去,便决定豁出去了。
合欢将自己洗涤一新,产后被照顾得极好,胸前鼓鼓的,纤腰细细的,翘/臀儿一如昔日那般紧实。着了茶花小袄,配一条水红长裙,再绾一束松散月牙,登时便像那初嫁的美丽小娇娘。
特地下厨煮了一桌子好菜,安安静静坐在桌边等东方回来。
等到日落天黑,东方卷着一身疲惫从武馆归来,看到她难得悉心备下的美味,果然一脸都是欣喜。
合欢绞着帕子,亲自为他斟满一杯忘川:“这些日子麻烦你了……我没有别的手艺,这儿做了些衣裳,也不知合适不合适。你带回去给你的家人。”说完了,便从旁的桌上取过一个小屉,里头叠着衣服和银两。
只那衣服的最上层,却赫然一件妇人鲜艳的时兴裙子。
东方楞了一下,忽而勾唇笑起来,淡淡道:“好。”然后便低头吃起饭菜,再不与她说话。他的修养原是十分之好,即便累了一整天,却仍吃得这样儒雅。
看来果然已经有了家室呐—一
合欢内心一下子失落,那顿饭顿时吃得没滋没味……虚伪的女人,早知道他答得这么干脆,还不如不问。你看,才一试探,他立刻就要跑了……算了算了,跑就跑了吧,现在走了总比日后爱上他了才离开好。
这厢思绪翻飞着,却听到东方将筷子一放,一颗心忽然又揪起来,以为他要说出些什么重大的决定。
东方却只是眉眼弯弯笑她道:
“想不到你的手艺如此不错。”然后便自去了隔壁收拾行装。
好个不懂风情的家伙呀……恨得她直咬牙。
碗也不洗了,盈盈碎步回了自己房间,“砰”一声将门关上,便去拆卸今日特地做的一番打扮。她奶水特别多,女儿又吃得少,经常湿了半身衣裳。此刻小胸兜儿已经漾开来好一大片,女儿却已经睡着,只得用白纱条儿将那两隆丰//润缠上圈儿,不让它继续往外溢着奶水。
“叩、叩”门外传来敲门声,她系绳儿的手一顿,没来由竟是浑身骨头一软。
“我累了,不送你。”嘴上冷冷顶着那人,心里头却终究痛,没出息地又开始冒眼泪……讨厌的男人,明明有女人了,做什么还来招惹我?
门外那人语气淡淡的:“衣裳落在里头。”
她这才看到他一袭湛青色的长裳还覆在她被褥上,想到昨夜他累极了依在她枕边缱绻酣睡的模样,心里头越发恨起来。揽着衣服准备就要往外扔,只才一转身,却撞进一堵不知何时而至的滚/烫人墙。
“傻瓜,赶我走,如何自己又哭。”东方的语气里满满嗔宠,长臂将合欢紧紧揽在胸口,表情很正经,嘴角却好似噙着一抹狡黠笑意……这副模样,必然是又将她那点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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