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色生香 1

第 56 部分

老爷子的字迹,潇洒工整,一丝不苟。易青仔细的辨认了一下,突然发现在信纸的最后一夜,有几点淡色的水点。易青捧信的手忽然微微的颤抖起来。
他仿佛看到,刚刚作完手术不久,白发苍苍的老师伏在医院的小桌子上,一笔一划的,认认真真的写下对自己最后的嘱托。
那横竖撇捺,字字句句,说不尽的师恩如山,道不完的眷恋无限。
第四卷 第八章 鹰击长空(上)
易青轻轻的把信放在孙茹手上,对林律师和宝叔道:“对不起,失陪。”
说完这几句话,易素赶快站起来,推门走了出去。
在走出房门的一瞬间,他干涸的眼眶里突然涌满了泪水。
易青走到客厅里。原来悬挂那幅中堂的地方,现在挂着孙老爷子的遗照;遗照下的神台上供着小小的灵牌和香炉。
易青转身在茶几上拿起孙老爷子的烟罐,取出一根老爷子生前常抽的熊猫香烟,点燃吸了一口,然后c在香炉上。
在袅袅弥漫的烟雾中,易青仿佛又看老人家那胖胖的身子,慈祥的笑容,和满头矍铄的白发……
记得第一次来到孙老爷子家,看见他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样子。一代大亨,万人景仰的大艺术家,大学者,竟对一个普通的大学生,一个毛头小子如此垂青。
十万元的论文调查经费,解决了自己和依依的经济问题,几次夜宴把自己推向前台,崭露头角;为了自己,孙老爷子甚至不惜把生活在自己身边多年,但是却可能对自己造成威胁的爱徒孔儒赶出家门;三百万无偿投资,让自己和一群朋友们名利双收,获得了自己在圈内的第一桶金……
往事一幕幕如弥散地烟雾一样掠过易青的心头。回想起来。大学四年,从一个莽撞冲动的少年,到一个热情正直的青年,这一路地成长。点点滴滴,都有老师的关怀和爱。
如果没有老师,也许现在的自己,正在为论文选题绞尽脑汁,正在为去那里实习而向家里要钱,到处奔走寻找门路;如果没有老师,也许他这一生只能在一个专业不对口的公司里做一个普通白领,或者在剧组里从位卑权微的小助理做起,辛苦熬到三四十岁才能拍第一部自己的电影——这还得是运气特别好才行。
这位高高在上的权威,平时严肃端方。其实内心却充满了柔软和慈爱,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竟然还没有忘记自己好酒伤身这点小事……
师恩如山,恩重难负。
此时的易景,想到自己在潜意识里对恩师的种种猜疑和抵触,忽然羞愧地无地自容。
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依依之所以忍着锥心之痛试图离开他,不但是因为依依和孙茹之间的友情;也不仅仅是为了让自己深爱地男人有更辉煌的前途;更是因为,依依不要自己为了她。做一个忘恩负义的自私小人,把老师的恩义和期望抛在一边,去顾全自己心爱的女人——她不要他的易素,是一个人格有亏,终生心怀愧疚的人。
但是,倘若自己舍弃了依依,为了成全对孙老爷子和孙茹地责任而放弃了对依依的挚爱,那自己何尝又不会一生自责歉疚呢?
若不是依依和小茹这两个爱自己极深的好女孩,奇女子。也许自己真的要抱憾终生了。想到这里,易青真是一头冷汗。
易青顺手又打开了烟罐,拿出一支烟来。他刚把烟放在唇上。一只纤巧柔美的小手拿着打火机从身后伸过来,啪得一声,点燃了香烟。
易青没有回头,依依的体香,对他来说太熟悉了。
“少抽点烟。”依依两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抬头看着孙老爷子的遗照道:“可惜我福缘浅薄,没有机会聆听孙老教授这位当世奇人的教诲。”
“依依,老师给我留了一封信,他地心意竟然和你猜测的一模一样。”易青一边说,一边心下苦涩,他拍着她的手,轻声道:“真没想到,比起我这个不肖地弟子,你却是孙老师的知音。你和老爷子只有几面之缘,却能猜中他的心思。枉费我的老师对我悉心栽培,百般器重,我现在简直觉得自己狼心狗肺了。”依依听他说的这么严重,微微一笑。
其实像依依这样经历了无数坎坷的寒家女孩,远比易青这种小康之家的独生子女更懂得惜福感恩的道理,更懂得受人点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现在有些不懂事的长不大的孩子,别人对自己的好都觉得是应当的,觉得都是自己应得的;相反别人对自己一点点的要求或者约束,偏偏会牢牢记住。
易素虽然在这代孩子中,算是一个人品很淳厚的人了,但是依然脱不了这种以自我为中心,记仇多过记恩的习气。
所以他这次对于孙老爷子对他的恩情这方面考虑的很少,对自己和依依的感情以及对孙茹的怜惜,却考虑的很多。故而此时一旦悔悟,真觉得自己万分的对不起恩重如山的老师。
依依恰恰就是比易素更重视更明白这个道理,也更明白孙老爷子作为一个老人的心意。所以她在极度的痛苦中毅然决定牺牲自己的感情来成全易青和孙茹,也是成全易青的前途和人格。
这样一想,易青心里对依依的敬重又深了几分。集美貌、智慧、贤德、达观于一身,男儿在世,倘若得妻如此,得一贤内助如此,真是夫复何求。
同样感慨的不止易青,还有远远站在楼梯上的孙茹。
她隐隐约约听懂了易青和依依的对话,对于依依的敬佩又多了几分,而且越加的自窥不如。
要说到生活琐碎,比如易青爱吃什么,穿什么牌子的衣服裤子,抽什么烟喝什么酒……这些生活上的细节,孙茹相信依依在这方面对易青的了解一定远不如自己;但是说到灵魂相通,两心相知,站在易青的角度上为他思考一切,孙茹自知和依依相差的太远。
这样一想,孙茹对于易青更爱依依这个事实也就坦然。
孙茹从楼梯上走下来,对易青道:“易青,爷爷的信你收好吧。”说着,把信递了过来。
易青心里又是一阵凄然,他接过信来,郑而重之的折好,仔仔细细的放进口袋里,用手按了按。
依依一手拉着易青,一手拉着孙茹,道:“人死不能复生,你们一定要节哀啊。我们还有很多现实问题要面对,我想孙老师在天有灵,恐怕现在也在替你们着急呢!你们可要早点从悲苦消沉的情绪里解脱出来。”
孙茹被依依一说,哀叹了一声,道:“谁说不是呢!我现在还在琢磨,到底要怎么跟我爸我妈解释呢!那天有那么多美国公司,还有爷爷的晚辈、老下级在现场……唉,装了三分钟英雄,原来扮潇洒的代价这么大。天哪,以后我再也不敢装酷了。”
易青和依依被她逗得一起笑了起来。易青思索了一下道:“说实话,我现在也够乱的。你让我想一想,回头我告诉你怎么办,咱们得统一口供才行。唉,别说,我爸我妈现在也在我住的地方等我给他们一个交代呢!”
易青一想起易妈妈的唠叨就头大,她老人家可是把孙茹看到眼睛里都拔不出来了。也是,才貌双全,身家显赫,品行端方,这样的儿媳妇哪里找去。
孙茹瞠目道:“你要想多久啊?大哥,我爸妈今天去跟昨天来的宾客谈事情兼道歉,下午就回来了!他们正在气头上我怎么回答他们啊?”
易青帮她出主意,道:“别怕。你就故作深沉状,跟他们说结婚是人生大事什么的,就说你自己年纪还小,还不想这么早嫁人,或者干脆说还信不过我,感情没到这份上,总之怎么都行。其他的我们再商量。”
孙茹想了一想,道:“也只好这样了。反正只要我们不说,宝叔不说,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依依道:“既然这样,易青你还是赶紧走了吧。免得跟孙伯父他们照面,更加一层麻烦,到时候说不清楚了。”
易素点头道:“对啊。依依你也要赶快回去见宁姐,好好跟她商量一下,怎样编个说法,对付那些记者。昨天机场那一幕,我们孙大小姐穿着婚纱的玉照估计也被很多媒体拍出来了,这个故事怎么编才圆的过来,真是件伤脑筋的大事啊!”
孙茹一听,小嘴噘的老高,嗔道:“你还说我,那天你不也是死皮赖脸的抱着依依不放,你不也穿着新郎礼服?”
易青笑着从茶几底下拿出一大叠帐目表来,往孙茹手上一放,道:“喏,现在老师的遗产全是你的了。这是上次会计们结算出来的,你赶紧收好,这两天叫你爸爸带你去过户公证吧,小富婆!”
孙茹接过那一大叠东西,噘着嘴道:“真是麻烦,都不知道我拿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依依在旁边听了微微一笑。这可是十亿美金啊,就算用来资助那些当初和她自己一样的穷苦考生考电影学院,已经不知道能帮助多少人了。
人和人真是太不同了。正是因为这点不同,依依才希望她的易青能成为一个有能力去创造一片天地的人,希望他会有能力去帮助许多需要帮助的人,而不是做一个整天跟自己粘在一起的小男人。
依依若有所思的侧头看了看易青,心里默默的想到——易素,恐怕你的理想,不仅仅是做一个拍几部电影的富家翁吧?
第四卷 第八章 鹰击长空(下)
北京。八宝山革命烈士陵圆。
易青和孙茹、宝叔,迎着清晨徐徐的风,长身伫立在孙老爷子的灵前。
易青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十几页稿纸来,肃然上前一步,望着孙老爷子的骨灰盒,轻声道:“老师,我来了。这,是我的《中国电影改良策论,是四年前您让我做的论文选题。我们师生,因这个选题而结缘,而您,却直至逝世都没能亲自批阅这篇论文。今天,我把它带来了,谨以一名学生稚嫩的文字,权为祭祀恩师先贤的祭品,愿您在天之灵能够听见,伏惟,尚飨!”
说着,易青展开卷成一团的稿纸,昨天整整誉写了一天的论文稿映入眼帘。
易青没有用电脑打,更没有用复印机把自己交给系里的原稿复印一份;而是闭门谢客,关掉手机,连父母也不许打扰,一个人关在小房间里,用恩师生前送给他的签字金笔,一笔一划的,把长达五万多字的论文仔仔细细,工工整整的抄好。
抄得一字不差,一字不错,偶尔错了一字一笔,易青就整页撕毁重抄。
“中国电影改良策论,选论一,论中国电影观众及院线的全国分布情况……”
易青站在灵前,迎风展读。沉郁严肃地男音,说不尽对恩师的感念与敬爱。
也不知念了多久,整篇论文念完了。
孙茹站在易景身后,默默点头。她自己也刚刚完成毕业论文。但是比起易青这篇大气精湛的宏论,她觉得自己拿出来讨论的勇气都没有了。
爷爷没有看错,易青果然是个不世出地奇才,就凭这篇策论,就足以使他载入中国电影学术史册。
易青念完自己的论文,再把稿子卷好放回包里。八宝山这里是不许焚烧类似纸钱之类的物品的,所以易青会在将来某次家祭的时候,再将这份稿子在老师的灵前焚烧以奠。
易素最后凝望了老师的骨灰一眼,转身离开了灵堂。站在外面点起一支烟,等待孙茹和宝叔。
过了一会儿。孙茹和宝叔出来了,孙茹的脸上。又添了泪痕。
“走吧,”孙茹拉着易青的手,轻声道:“这里太压抑了,我们出去吧。”
易素点了点头,三人离开了烈士陵圆,回到停车的地方。
易青对宝叔道:“宝叔,你今天是不是要陪孙伯父和伯母去办事?一会儿到了大路上您就把我和小茹放下就行了。车子您开走。我们中午自己回去。”
宝叔看了看两人,点头应了,三人坐进车子,向大路上开去。
宝叔把车开到行人路边,把孙茹和易青放下车来,交代了两句早点回家,就开车走了。
易青和孙茹并肩在人行道上慢悠悠地走着,时而对望一眼,会心的一笑。
从孙老爷子逝世以后到今天。事赶事,事连着事,他们两人很长时间没有这么悠闲地逛街了。
孙茹渐渐恢复了心情。时不时指着街边的商店,唧唧喳喳,笑笑闹闹,拉着易青看着看那;易青见孙茹不再情绪低落,也十分欣慰。
将次逛到中午十一点多的时候,两人都有些累了。易青找了一家中西合璧的中档餐厅,两人进店点了两杯咖啡,坐下歇息。
易青搅动着杯子里的黑咖啡,顺手加了两块糖。过了一会儿,他想加点奶,可是也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心不在焉的又加了两块糖。
孙茹看着他,噘起嘴道:“喂喂,你要喝多甜啊!给你叫个冰糖燕窝好了,别糟蹋那杯咖啡了。”
易青霍然从自己的冥思中惊醒,抬起头来看着一脸不情愿地孙茹,心里好笑,嘴上却不肯认输,道:“我喜欢这么甜啊,怎么,犯法啊!”说着,伸手拿了块方糖,扔进嘴里,故意咬得嘎巴嘎巴响。
孙茹看着他笑了,这才是易青呢,这两天他深沉的都不象他自己了。以前他们两个在一起,就是这样整天象冤家一样互相抬杠,没正经的闹着玩的。
孙茹白了他一眼道:“哼,知道你不喜欢陪我出来,才一个上午呢,就想念依依了吧?得了得了,现在去找她吃饭,成全你们,满意了吧?”说着,拿起盛牛奶的小罐,赌气的把易青的咖啡杯整个加满,满得快溢出来了。
易青苦笑着看着自己面前的咖啡,四块糖半杯奶,都快看不到咖啡的颜色了,这还怎么喝呀?
易青把咖啡杯往前轻轻一推,在椅背上,想了想,忽然坐直了很认真地对孙茹道:“小茹,我有事跟你商量。”
孙茹见他一本正经,也坐正了一点,道:“说吧。”
易青想了想道:“老师的遗嘱,有一点,当时我虽然有点疑惑,但是没想清楚,那两天太乱了,最近,我却想明白了。”
“什么?”孙茹好奇的问道。
易青道:“其实你也该想到地。你是天生的制片人,对经济运作方面应该比我这个数学文盲强的多吧?”
易青顿了顿,道:“我当时就在想,既然老师希望我继承遗产,去把我的中国电影改良计划付诸实施,那么他为什么还让我去成立什么基金呢?”
这么一说,孙茹抬头想了一想,讶然道:“是有点奇怪的。爷爷不可能不知道。基金这种运作模式,一般只是做慈善公益事业地人会考虑用它;用来进行某项事业的话,是很不方便的。它的优点是监督机制相对比较完备,运作比较透明;但是最大地缺点是。一次性可动用的资金太少。十亿美圆的一个基金,一年可动用的资金不过是一千万美金左右,这已经是最多的了。”
易素点头道:“也就是说,按照老师的方案,我们一年从这个基金拿出来的钱,还不够拍一部象《英雄、《满城尽带黄金甲这样高成本的商业电影的!这样还想改良中国电影,不是痴人说梦吗?而且,老师决不可能不信任我们两个吧?何必弄个基金委员会,弈上韩山平和一大堆监督掣肘的人呢?”
孙茹想了一想,忽然点了点头道:“所以你看了爷爷留给你地信后。已经想通了这个道理了。”
易素点头道:“是!当我知道,老师在最后关头。放弃了让我承担重任的打算后,才真正明白了他地苦心。”
说着,易青叹道:“一代影坛大亨,一生精明善算,身处纷繁复杂的利益核心,面对任何人都不曾落于下风。可是,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却也只是一个疼爱后辈的老人。世上的老人,谁会希望子孙们去搏杀拼斗,去牺牲自己的幸福成就什么大业呢?他所希望的,只是自己地孩子能平安富足的度过安稳的人生罢了。”
孙茹点头道:“所以爷爷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们去辛苦打拼。他只是希望我们能帮他管理他的遗产,用基金的形式确保这笔钱能用到对中国电影发展有益的方面去……比如扶助一下边远地区看不到电影的地方建个电影院啊,或者建个电影学校,帮助一些电影学院的贫困大学生之类的。有韩山平叔叔他们能帮我们监督基金地运作,我们就可以自由自在的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
易青凝视着孙茹道:“一点不错。这两天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小茹,老师为我们想地这么周到。为了让我们过的轻松自在,甚至放弃了自己一生的梦想和志愿。但是,我无论如何也觉得。他越是体惜我们,我越是无法去过自己舒心的小日子。老师这样待我,我若不能继承老师的遗愿,有以回报老师,我良心何安?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甘心做一个庸碌的富家翁,我跟孔儒那种自私成狂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孙茹听了易青这略带激动的话,耸然动容,她把小勺往咖啡杯里一放,道:“我听懂了。你是不想让我搞这个基金,因为你另有打算,对不对?你说吧!你想怎么干,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你有需要的话,我一定支持你的!”
易青微微一笑,道:“具体的计划,我还不是很清楚。但是我们要做的第一步,就是拿到老师的这笔遗产,然后,不做基金,而是拿出一笔注册资金来,先成立我们自己的电影公司!有了公司以后,一切就是公司行为了;这样,就能把这笔绝大部分和你爸爸的宇通财团有瓜葛的财产转换成我们自己的钱!”
孙茹眼睛一亮,道:“对啊!虽然你失去了遗产继承权,但是可以用我的名字开公司啊!将来公司是我们自己的,就算我要把所有的股份转给你或者分给其他人,也不影响爷爷的遗嘱啊!”
易素忽然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多日来烦扰自己的事,终于有了决定,眼前也有了目标。他立刻感到自己饿了,一看时间,也确实到饭口儿了。他笑着对孙茹道:“具体咱们以后再商量吧!孙董事长,咱们叫东西吃吧!”
孙茹兴高采烈的挥手叫来服务生,要了菜牌,然后对易青道:“今天这么高兴,叫瓶酒庆祝一下吧,大酒鬼!”
易青抬了抬下巴,正色的,一字一顿的认真道:“不,我戒酒了。”
第四卷 第九章 香港攻略(上)
华新娱乐北京分公司。
易青和孙茹、宝叔在秘书的引路下,跟着她来到小会议室。
易青推门而入,依依和宁倩华正在低语着什么,看到易青和孙茹他们来了,两人一起站起身来。
“来啦?你们喝什么?咖啡还是茶?”
“咖啡。”孙茹随口道,招呼易青把带来的东西放在会议桌上。
“四杯咖啡,给周小姐一杯热牛奶。”宁倩华对秘书交代道。
秘书出去了。孙茹笑着对依依道:“哇,依依自从跟宁姐在一起以后,变得这么会保养。”
依依可怜兮兮的苦笑了一下。自从宁倩华做了她的经纪人,对她的监督管制简直可以说是无所不至。
所有对皮肤有害的,会引起黑色素沉淀的东西或者会发胖,会引起荷尔蒙失衡的刺激性的东西统统不能吃。
依依原来非常喜欢咖啡和巧克力,还喜欢吃煎炸的食物,现在……
宁倩华笑着拍了依依一下,从主位首座上站了起来,对易青道:“这个位置今天应该是你的吧,是你召集我们开会的不是。”
易青连忙谦让道:“召集哪里敢当,只是有事求宁姐帮忙。这个位置。要轮也不是轮我坐,还是请我们孙董事长来坐好了。”
易青笑着把孙茹推到中央的位置上去。宁倩华听他这么一说,欣喜地道:“董事长?孙小姐和你要开公司了?”
易素点了点头,微笑不语。依依第一个开心的鼓起掌来。那天知道了孙老爷子的那封信。她就知道以易青的脾气,决不会甘心就这么照孙老爷子地话去做个普通的红导演就算了。
“好了,开会。易青,你跟宁姐说吧。”孙茹兴致勃勃的道。
易青笑道:“先得谢谢宁姐借会议室给我们用。以后还有很多事情要仰仗宁姐和华新的帮忙。”
宁倩抿嘴华笑道:“谢谢就不用了,公司成立那天,你们厚厚的封个红包给我就是了。”
孙茹和易素对看了一眼,孙茹笑道:“红包是没有的。不过聘书和薪水是有的拿的。”
“聘书?”依依好奇的问道。
易青对宁倩华道:“宁姐,您是商界前辈,又是经验丰富的娱乐业、影业地成功人士。我们打算在公司成立之后,聘请您担任我们公司的高级行政顾问。待遇和地位比照行政总监。希望您能够赏脸来帮帮我们这些初哥、生手。”
宁倩华笑道:“哎哟哟,一口一个您地。把我叫的这么老。好吧,就看在依依和你们的关系这层面子上,多拿份薪水有什么不好。不过我先声明,我不坐班的。”
易青笑道:“当然。有宁姐这个脑子就足够了,不用人亲自到。”
宁倩华想了一想,道:“既然你们叫我一声姐姐,我就托大一点。有些要注意的事情我一定要告诉你们。你们要开公司,首先要安抚好孙小姐的那位尊翁大人。”
“我爸爸?”孙茹皱了皱眉头,她一天拖一天,至今还没跟孙云博交代婚礼上的事,头疼死了。
宁倩华点头道:“你是千金大小姐,当局者迷。我们这些做生意地人谁不知道,在全世界的华商圈子里,令尊大人可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这十几年,孙家老爷子掌权。令尊的宇通管钱,靠这种关系,才把中国影业的方方面面控制的死死的。现在孙老爷子大厦坍塌。撒手西去,宇通集团着急在中国大陆寻找新的代理人,不然他们在国内的庞大利益该如何保证?本来事情好象很简单,易青娶了孙小姐,他又是孙老爷子地关门爱徒,那宇通和孙家在中国的势力又延续上了。可现在……”
易青默然。心想难怪婚礼那天来了那么多外国宾客,很多自己和孙茹根本不认识。原来自己和孙茹结婚不结婚牵涉这么大。
回想起来,那天孙云博找自己谈话,说要给自己宇通五分之一的股份,当时还以为是怕自己不娶孙茹,给孙茹加嫁妆。现在看来,宇通不止要在大陆找继承人保持自己地利益,还要继续进取,希望成为全中国乃至全亚洲一等一的文化综合产业托拉斯。
“所以……”一直在旁边微笑的依依说话了,她坐在易青的旁边,亲昵的挽着易青道:“你就和孙伯伯说,你们还要再考虑一下,多谈几年恋爱,不想这么年轻就走进婚姻的坟墓。”
孙茹诧异的看了依依一眼,易素却立刻望向宁倩华。毫无疑问,在他们来之前,可能宁倩华和依依在悄悄商量的就是这件事。
谁都知道要过孙云博这关,这个表面文章不做是不行的。但是这话如果由易青和孙茹中任何一个人开口说,或者由宝叔来建议,都是对依依非常不公平的事。
所以宁倩华干脆让依依开口来说。显然宁倩华已经从依依那里知道了他们三个人的微妙关系。反正依依是连易青和孙茹结婚都可以接受了,不如让依依主动替易青解决这个难题,更显大度。
易青感激的看着依依,拍了拍她的手,道:“谢谢你,依依。”
宁倩华道:“当然没有这么简单,不过我们一会儿还可以详细商量一整套说辞,你们两个对好了口供回去。”
易青有点担心的道:“小茹地爸爸可不是一般二般的人物。我担心我们这点谎话瞒不过他的眼睛。”
宁倩华点头道:“所以一切事情你不要出面。让孙小姐自己去说,你只要准备好,孙家的人要是找上你查问地时候,你能说的严丝合缝就行了。”
孙茹想了一想。道:“对。现在遗产过户后,用的全是我的名字。所以我跟家里人说开公司的事,只要说是自己想做生意玩,拿几百万注册个公司,以我爸爸的地位立场,不会反对的。然后等公司成立了以后,我就可以逐步的把名下的原来属于爷爷的那些财产,逐步脱离和宇通地关系,然后转到公司名下来。”
易青笑着摇头道:“哪有那么容易。你老爸要是能被你这小丫头的这点小算计给蒙了,那他早破产一万次了。我敢保证只要你动那笔遗产里地一点点。只要是牵连到宇通的,你老爸马上就能反应过来。你是要自立门户了。所以我的意见是,堂堂正正的给你爸爸说开公司的事,就说老爷子临终的时候有交代,要做一些跟文化产业投资有关的事,你因此要开公司。然后也可以直接告诉他,我要来帮你地忙,这也是爷爷交代的。”
易青胸有成竹的道:“在商言商。你爸爸应该知道,遗产现在全在你的名下。你这个女儿要是根本不听他的任何话,直接把遗产全套现了换成钱,自己出去闯天下,从法律上说他一点办法没有。所以不怕他反对你开公司和动资产,关键是我们新公司要取得他的帮助;你做为女儿也要取得他的谅解和信任。所以我的意见,是尽量实话实说。我们是做事业,又不是干坏事。”
孙茹担心的道:“我从小跟我爸爸几年才难得见几次面吃两顿饭,说实话我虽然是他女儿。其实一点也不了解他……”
易青道:“不用担心。在商无非图利,美国资本这几年一直疲软,你爸爸和宇通地董事们也一定希望把瓶颈时期的各种压力转嫁到国内这个庞大的市场上来。所以我们只要向你爸爸承诺。将来新公司如果坐大,在相关文化产业方面地合作,把专署权签给宇通,我们只要控制电影本身的部分,足够了。”
宁倩华蹙眉道:“你不担心孙氏提出注资你们的新公司,掌握控股权?”
易青一拍桌子道:“我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如果宇通方面看好我们的新公司在老爷子遗产的扶助下一定有番大作为的话,他们一定不会放弃控制我们的企图。但是目前还不会,因为小茹的爸爸对我们的信心还远远不如孙老师对我们那么足。做生意没有包赚的,他现在也会考虑,万一我们这些不靠谱的小毛孩子失败了怎么办?如果他现在就注资,虽然能控股,但是等于是他和我们一起承担商业风险。我想以孙伯伯这种老江湖,他不会这么做的,他一定会设定一个心理观望期,如果几年以后,发现我们这条路能走通,能赚大钱,那时候他和孙氏才会企图介入。”
宁倩华深吸了一口气道:“那……你这小子,你胆子真是够大的!也就是说,如果几年以后,你的公司不赚钱,或者赚钱不够多,规模不够大的话,下场不是破产,就是被宇通吞并?你这简直是赌博!”
易青雄心万丈的昂首道:“我打的就是这个时间差!三五年之后,宇通的人和其他低估了我们能力的人,一定会后悔的!等到宇通的那些大鳄鱼们想要吞掉我们的公司的时候,一定会愕然发现我们已经庞大到足以和他们分庭抗礼了!”
宁倩华忍不住赞叹道:“太棒了!早知道我何必为你们c那么多心。这魄力,这头脑,这才是做大事的人呢!易青,你是好样的!爷们儿,太爷们儿了!”
依依和孙茹同时对望了一眼,这才是易青呢!当初她们就是被他这种神采飞扬,心雄万夫的气质所震撼折服的。有些男人天生在做事业的时候,或者充满自信的时候,特别的有光彩。
易青被宁倩华夸的有点不好意思,他笑道:“宁姐别这么说,我还有事要请教。”
说着,易青从自己的包里拿出几份东西,放在每个人面前,一人一份。然后他拿出一幅崭新的中国地图,郑重的在桌上展开。
易青道:“在各位面前的这份复印好的文件,是我写的《中国电影改良策论。这篇论文可以说是孙老爷子这几年教寻我这个不肖弟子的智慧结晶;也是我们公司未来实施纲领的一个参考,大家可以简略的看一下。”
宁倩华等人纷纷低头阅读起来。不一会儿,无论是电影学院的高才生孙茹、依依,还是久经娱乐江湖的才女宁倩华,甚至根本看不太懂的宝叔,都发出了丝丝抽凉气的赞叹声。
这份论文涉及面之广,考虑问题之全面之精辟,简直令人拍案叫绝。
宁倩华草草看了一遍,突然叹了口气。她放下文件,站起身来,看着眼前的中国地图,感叹道:“你的策论写的很好。可实践性也很强,但是在国内如何开头,如何入手,这个问题非常难办。必须找一个市场相对开放,法制非常健全,商业机制有序的地方先进行资本积累才行。国内这种铁板一块,做一点点事情都要走八道后门的情况如果得不到改善,没戏。”
易青笑道:“国内阻力太大,市场饱和,人际关系复杂,以我们目前这点资金当然不容易入手;可是如果我们在三五年之后,拥有十倍甚至一百倍以上的资本呢?那就可以做一点事情了吧?”
孙茹和依依看着易青,生意上的事情她们模模糊糊不太懂。孙茹忍不住问道:“连从什么地方入手都不知道,还说什么资本积累啊!”
易青笑着伸出一个手指,在地图上巡了一圆,最后落在东南角上一点!
“香港!”宁倩华失声叫了出来,笑道:“我早该想到了!”
易青点头道:“正是香港!跟全国比起来,香港就象是一个小型的缩微的电影试验田。香港法制健全,效率高又廉洁,而且商业自由度非常高。最重要的是,香港电影现在疲软多年,群龙无首;世道惨淡,市场竞争力小,新势力容易立足,新公司很容易就能上手。此外,香港又是中国望向世界的窗口,是我们全民族的大码头。我们的电影在那里特别容易走向世界。等我们在香港攒了雄霸天下的资本,再以大资本家,电影业大鳄的身份杀回国内,轰轰烈烈的大干一场!”
“所以,”易青目光如电,把手重重的按在地图上的香港特别行政区上,总结道:“全国、全亚洲、全世界的这盘大棋,就从香港开始!”
第四卷 第九章 香港攻略(下)
在回家的路上,宝叔开着车,孙茹一直兴奋的看着身边的易青。
她一直以为,易青只是在艺术上有过人的天赋,直到今天她才知道,爷爷器重他的原因;也知道了每个周末,易青和爷爷关起房门来在商量些什么。
也许,易素和爷爷为了今天的这番话,已经准备了整整四年了吧。香港……这个目标恐怕是爷爷和易青早就有默契了的。
想到这些,孙茹就越来越佩服易青了。其实她曾经想过,她觉得自己的才华也不是很差,作为爷爷最疼爱的孙女,也是唯一的直系继承人,爷爷为什么不让自己继承他的志愿,让易青来辅助自己呢?
现在她明白了。而且,想到能够做易青身边辅助他的小女人,她心里也是甜滋滋的。她和依依、小云不同,她从小就是个没有大志、没有野心的女孩,无论是爷爷带她出席的种种大场面,还是面对的纷繁复杂的影视圈,对她来说只是从小耳濡目染,自然而然的置身其中罢了。
孙茹和宝叔把易青送到他家楼下,易素交代孙茹道:“回去好好跟你爸爸说,别把话说急了。”
孙茹点点头,柔声道:“你也好好跟你父母说。特别是你妈妈。别让她着急。”
说着,孙茹突然搂着易青的脖子,在他脸上吻了一下,脸红红地。
易青下意识的看了前面的宝叔一眼。发现他在装做看窗外的风景。弄地易青有点不好意思,他捏了捏孙茹的脸,冲她做个鬼脸,推门而出。
孙茹坐在车里,一直目送易青的背影完全消失在楼道里,才一拍前座,道:“宝叔,我们回家!”
宝叔发动了车子。他在后镜里看到,孙茹不停的在摩拳擦掌,嘴里还在喃喃念叨着什么。不禁暗暗好笑,只要是易青交代的事情。孙茹就会特别上心——她在练习一会儿怎么跟父亲孙云博开口。
孙茹回到家里,发现孙云博正坐在以前孙老爷子经常坐的那个位置上,看着一份当天的报纸。
“爸爸。”孙茹叫了一声。
孙云博放下报纸,把鼻梁上的眼睛摘下一半,眯着眼睛看了看女儿。
这个动作和神情让孙茹眼睛一热,爸爸跟爷爷当年的样子实在太象了……
……
易青回到家里,愕然发现。老爸老妈已经整理好行李,坐在箱子上等自己了。
易青连忙上前道:“爸、妈,你们怎么不在北京多住几天?我还想带你们到处去玩玩哪!”
易妈妈抱怨道:“哎哟,易大导演,你多忙啊!一连几天叫你回来,你都说在外面有事。刚才你打电话说今天回来,我和你爸爸就商量了,也别给你添麻烦了,趁你回来跟你交代一声。我们回去了。”
易青听了以后,惶恐不已,一叠声的道:“对不起对不起。老爸……老妈……你们别生气,我真是太忙了这两天,我打算和孙茹一起开一家公司,所以……”
易妈妈一听,眼睛瞪得老大,道:“你们这些孩子啊,也不知道你们到底搞得什么名堂,一会儿又连婚都不结了,一会儿又要再一起开公司……别到了明天,公司又不开了,又了出什么名堂来。唉,阿青啊,妈妈和爸爸对你没有别地期望……—,(省略几千字……),易青连忙在她对面沙发摆了一个能让自己很舒服的姿势,然后认真地听完了老妈的唠叨,反正都是从小听熟了的那些。
……
孙云博听完孙茹的叙述,知道她要和易素开公司,他只是默然点了点头。虽然他有点不太明白,孙茹为什么放弃了她和。易青的婚姻,因为他之前在电话里多次听父亲说过,孙茹这孩子对那个叫易青的情有独钟。
不过,他现在已经没有精力去考虑这些小儿女的感情问题了。他想到地是另外一些事。
表面上看来,一切似乎没有太本质的变化。只不过,原来他所接受的孙老爷子的接班人是易素,他也准备以女儿的婚姻和207%的宇通股份为饵,作为控制易景的砝码。现在唯一不同的是,孙老爷子的继承人从自己地女婿变成了自己的女儿。
但皇实际上,这里有非常本质的不同。
首先,孙云博根本就不信任孙茹。
他看人地眼光,尤其是看一个人是否适合于激烈的商场竞争,是非常准确精到的。
孙茹从小就没有勾心斗角的能力,也没有判断进退得失的决断与魄力,想她这样一个代理人,是根本无法代表宇通财团在亚洲的利益的。
此外,原本的计划中,易青只是手握20%股份的一个宇通集团的大股东身份,在亚洲掌管宇通的一个分部,负责亚洲的业务而已;易青要是敢不听话,别看他有五分之一,孙云博和宇通的老牌董事们随时可以用全球注资的方式把他的五分之一变成十分之一、二十分之一甚至更少,从而把他赶出董事局,接管他在亚洲的一切,
原来孙云博以为,只要牢牢控制住易素,以他作为孙老爷子继承人的身份,就可以保证宇通在亚洲的利益,所谓进可攻,退可守,他可以牢牢控制主动权。
可现在的情形是,由于女儿主动放弃了和易青的婚约,在伦理和亲缘关系上,他对易青完全没有了约束力;接着,易青和女儿又提出自己开公司,也就是说,另起炉灶,成立一个跟宇通没有关系的新公司,这是孙云博没法接受的。
孙茹所继承的孙老爷子的财产,全是孙老爷子这半辈子在宇通财团的支持下,一点一点置办积累起来的财富,跟宇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在孙云博看来,他觉得这些财产全是宇通所辖的资产。
现在孙茹要把宇通的财产转出去变成另一个公司的资产,这个公司的资产完全跟宇通没有关系——即使是自己女儿,这也无法接受。
沉吟良久,孙云博再次眯着眼睛看了看孙茹,他在判断——眼前这个当年奶声奶气叫他“爸爸”的小女孩,这个从小就没跟自己见过几次面的女儿,之所以提出这种要求,究竟是处心积虑的想要摆脱宇通和他这个父亲对她的控制呢?还是根本只是小女孩一时兴起,对做生意充满了好奇?
看着坐在他对面微笑着的孙茹那种单纯无邪的样子,他很难想象这个女儿会是有那么深的心计和城府的人。
大概,她只是学成毕业,满怀理想主义的憧憬,想自己开个公司拍几部电影,学以致用吧!
小女孩玩票儿而已。做生意的事想来她也是一窍不通,她几时又懂得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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