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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有凑巧,苏若彤就在京都开会,接了陈皎电话立即说散会后中午我去老领导家蹭个饭。
蹭个饭,说得多巧妙。苏若彤怎会空手到老领导家?单单“顺便带的地方土特产”十顿饭也不止。
午餐就陈皎独自陪苏若彤,很清爽的几个京都小炒,还有地道的炸酱面,吃得苏若彤连连称赞,说比宾馆千篇一律的所谓名厨佳肴好多了。
吃完后两人到后院散步,走到僻静处陈皎一五一十介绍了程庚明被举报、省纪委欲立案调查的始末,苏若彤吃惊不已。
程庚明仕途波折及前因后果,苏若彤先跟随方晟,后来到双江跟随许玉贤等人,其内幕掌握得一清二楚。既洞察朱正阳等人“护短”,又体会方晟在其中的苦心,但万万没想到程庚明在町水彻底蜕变沉沦,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倘若正常的反腐调查也罢了,偏偏其中隐约可见白钰的影子,无异将此事推向复杂化,明月——不管主动接手还是别的原因,总之被置于漩涡中心难以自拔。
第一个念头陈皎会不会让自己出面找明月?
苏若彤赶紧道:“老领导想必知道我跟明月并不很熟,工作方面接触也不多,恐怕……恐怕见她一面都难。”
岂只不熟,两人还有某种微妙的心结。
一直以来明月和苏若彤都觉得对方跟方晟“睡了”,其实她俩都没被睡。然而谁信呢?女人这方面心眼很小,会愤愤不平想凭什么睡她却不睡我?我哪点不如她等等……
出于这种心结她俩之间互动极少,很多场合都刻意回避,实在躲不过去也便公事公办,官方对官方地沟通交流。
苏若彤在黄海系里很奇特——最亲密是俞晓宇;最疏远的是明月,与其他老黄海关系也一般般,走的线路独树一帜。
“不直接跟明月接触,”陈皎紧盯着她说,“想麻烦你找晓宇打声招呼,看看能否从轻处理。庚明毕竟追随我多年,鞍前马后出过不少力,人都是感情动物啊,若彤请多理解。”
“这样啊……”
苏若彤略加沉吟道,“老领导觉得晓宇方便跟明月开口吗?”
陈皎倒没想到这一层,愣了愣道:“我不太了解年轻同志之间的情况,怎么,他俩有过节?”
“过节谈不上,只是他们之间不象外界想的那么熟……虽然跟我一样都受恩于方书计大力提携,但仕途轨迹大相径庭,并没有私人交情。”
“噢——”
陈皎失望地轻叹口气,转而问,“根据你掌握的情况,我们能说上话的圈子里哪位能跟她说上话?”
实则是问明月跟黄海系里哪位相对熟悉些。
苏若彤轻轻说了三个字:“范晓灵。”
“范晓灵……”
陈皎摇摇头道,“我何曾没想过?如果想请她就不用麻烦你,我直接出面都可以。但是若彤啊,她如今位列次座一举一动格外受到**,与我关系也泛泛,怎么可能因为区区厅级干部插手段铁霖主管领域?所以第一个就排除在外了。晓宇不同,好歹之前同事一场,我开了口他起码不好意思一口回绝了,就是没想到原来他与明月不是很熟。”
苏若彤脑子转得飞快,隔了会儿笑道:“以老领导的逻辑我倒想起一个人,而且您应该说得上话。”
“哪位?”
“方书计的二叔,于道明!”
陈皎足足呆了十秒钟,一拍大腿道:“还是你脑袋瓜子灵活!对,于道明!我马上就去于家大院!”
纵观明月升迁全过程,固然得益于方晟用心栽培,但直接推手却是于道明。
明月任红河管委会副主任时,被于道明直接调到省正府办公厅——此举背后实际暗含利用她的美色勾引品行不端、动辄喜欢硬来的田泽的因素,客观上给了明月充分展示才华的平台。
后来适逢大换界后新班子有计划有步骤地任用符合自己正治经济理念的干部,加大上下交流力度特别从沿海省份选拔厅处级以上干部充实到京都***办局,于道明推荐了两位女干部,一是范晓灵,安排到钟组部经济与科技教育干部局即三局任副局长;另一位便是明月,安排到京都办公厅综合调研处任正处级常务副处长。
为桑老御笔亲批“山沟里飞出金凤凰”奠定了最坚实的基础,也使她得以摆脱黄海系标签,以“桑老首肯”光芒越飞越高。
因此说于道明是明月仕途中的伯乐并不为过,事实上明月也始终深深记在心头,哪怕于家被打压到最低谷几乎头都抬不起来的时候,端午、中秋、春节三个传统节日前明月都备足礼物光明正大地去于家大院看望老领导。
官场有其独特的两面性,有时冷酷无情,有的又讲究人情味,明月此举非但没遭人诟病,相反在内部颇受好评。
锦上添花不稀罕,雪中送炭才难得。
只要于道明同意出面,明月那边至少能缓一缓不急于对通榆施加压力,至于后续事项就看黄海系那班老伙计是否出手。
陈皎自忖只须打通层层递上话,尽到前领导义务就够意思了。在此关键时刻,递话本身就代表了综合实力和在正坛的影响力。
于道明自从大病一场后几乎足不出户,每天就在后院散散步、打打拳、练练字,偶尔陪于云复下几盘棋权当消遣。
见陈皎到访眼睛一亮,笑道:“来就来嘛,带什么茶叶,还是上等茶叶……我喜欢。”
陈皎也笑:“跟在老领导后面工作了好几年,这点爱好都摸不清楚那真是太失职!”
于道明爽直性子,当即让服务员拆开泡两杯尝尝,然后问:
“春节老干部联谊会参加了?”
“没去,不爱凑热闹,”陈皎道,“您也没参加吧?”
“年纪大了图个清静,宁可有时间老朋友之间走走聊聊,”于道明打量对方,闲闲地说,“眉间带着忧色,遇到啥难题了?”
陈皎惭道:“为官多年就是藏不住心事,没办法……老领导说得不错,真有麻烦了,而且不小……”
遂把程庚明面临立案调查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啪!”
于道明一巴掌拍在沙发柄上,怒道,“那家伙就是本质上坏,稍微有点出息马上飘得不成样子,早知如此当初在双江应该把他狠狠摁下去,免得祸害百姓!”
说来程庚明也是方晟推荐给于道明作为重点培养对象的,因此于道明有资格这么骂。
陈皎干咳一声,尴尬地说:“唉,唉,还是一分为二看待吧,说实在的庚明当我秘书时倒尽心尽力做了很多实事,对我帮助很大……”
“那是他受挫折了必须夹起尾巴做人,如果跟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大侄子一样死死按在正厅级做不到实职,安分守纪得很!”于道明毫不留情道,“立案调查是好事,我根本不同情他!”
“问题是事情闹得有点复杂,程庚明啥背景您知道,但幕后搞他的偏偏是白钰,而明月代表钟组部接受了举报材料!老领导,如果方哥知道此事肯定考虑低调处理,而不会让黄海系人马内耗,不管斗到最后什么结果都不利于黄海系整体形象。”
陈皎诚恳地说。
于道明颇感意外:“噢,你从这个角度分析……好茶,好茶!”
“老领导爱这口,赶明儿我再送两盒过来。”
“好哇,想收买我!”于道明指着他笑道,然后吹掉浮在上面的茶叶,轻呷一口道,“好东西偶尔品尝就足够,程庚明想占有心太贪……你的顾虑有几分道理,此事钟纪委不宜出面否则容易上升到不应有的高度——不就是厅级干部腐.败案吗?通榆内部处理即可。”
陈皎高兴地说:“这话恐怕只能老领导当面跟明月说,别人都不行。”
“呃……”
于道明摇头道,“茶怎么有点苦?不是好茶,不是好茶。”
“老领导,无庸讳言明月出手必定能让程庚明受到应有的惩罚,大快人心!可詹印在台上时不清楚吗?他内心向来跟黄海系不对付,为何不大快人心?我们千万不能跳进坑里,让亲者痛仇者快!”
“但你也要想想,朱正阳那些人应该知道消息了吧,为何迟迟不露面?”
“我觉得他们在看风向,尽量避免干预现任领导决策,如果事情朝不可逆转的方向发展,说不定就……”
于道明语气大有玩味:“我也不想干预现任领导决策啊……”
陈皎赔笑道:“老领导,老领导!别的不谈,一旦程庚明事发所有信息公布到网上,那个精彩——先后得到方哥和老领导提携;涉包养和人命案;当过我的秘书;在黄海系帮助下改名换姓主正一方……我们这些人丢人现眼也罢了,您英明一辈子积下的清誉岂在毁于他手?”
“唔……”
于道明摸着下巴想了会儿,问道,“通榆那边到什么程度了?”
“曹海笑一心想查,这两天恐怕在审核、补充证据准备提交常委会研究;宇文砚、江珞斌很可能都掌握程庚明的背景,能否达成一致仍在两可之间。”
“如果通榆常委会压住不肯调查,钟纪委就要出手,这就是丛光跑到京都送举报材料的逻辑?”
“应该是,所以我们要有两手准备,老领导。”
陈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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