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难为

第 85 部分

功能 和 功能!银月瞥了绮年一眼,笑道:“那茶水是新斟上来的;滚烫滚烫,姑乃乃可别不当回事儿;还是抹些药的好。”
绮年知道这话是说给她听的;不过这会儿她也没必要计较什么,点头向秦采道:“弟妹还是抹点药吧,就是没烫伤也舒服一些。怪我当时手不稳,被人一碰就把茶泼了。”
银月笑了一声:“世子妃说的是,都怪有人碰了世子妃,幸而没有烫到世子妃呢。”这话听起来也没什么不对,可是让这丫头抑扬顿挫地说出来,好像是说绮年泼茶也不泼到自己身上,故意泼到了秦采身上似的。
“这是万幸。”秦采听出来不对劲,沉下了脸,“到底是谁碰了世子妃?幸而是泼到我身上,若泼的是别家夫人小姐,那丫头这会儿只怕已经被拉下去打死了!”
银月不敢再说话,低头引着秦采到了齐芳阁,开了一间房门请秦采进去更衣,转头笑向绮年道:“姑乃乃更衣搽药也得有一会子,世子妃去旁边房里坐坐可好?”
绮年这一路走过来都是小心翼翼的,怎么肯离开秦采自己进房里去,淡淡道:“我就在旁边厢房里等着便是。”只隔一层板壁,但有动静彼此也听得见。这种更衣等人的把戏实在太多了,她自己都在小说里写过呢——什么房里烧点闷香啦催情香啦,然后引个男人来。就像她这种身份,都用不着真跟人有点什么,只要让人看见她跟个男人独处就够麻烦了。
银月为难道:“齐芳阁这边不常用,如今只这一间房里生了火盆,旁边厢房里太冷,世子妃还是去那边轩里坐坐罢。”
就是因为没生火盆她才敢进去坐呢。绮年似笑非笑地看银月一眼:“那边轩里既生了火,为何不让弟妹到那边去更衣?这里仓促生个火盆,冻着了弟妹如何是好?”
银月不防她有这么一问,急切间答不出来。绮年冷笑了一声,淡淡道:“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不是说要去拿药么?”
银月不敢再说,看着银杏拿了干净衣裳来,替秦采掩好了门便匆匆去取药了。片刻之后却是带着个年轻姑娘一起回来的,尚未近前就喊道:“二表姐!”
秦采有些惊喜地开门出来:“表妹,你几时来的?怎的也不告诉我一声?方才都没见着你!”转向绮年笑道,“大嫂,这是我舅舅家的表妹怡南。”
秦府二老爷宦途尚可,也放过几任外任,如今的二太太就是在外任上娶的。女家姓谢,家里祖上做过国子监祭酒的,后来没落了,但家风尚好,都是读书的,二太太本人生得美貌又能诗会画,真不像个普通的乡绅女儿。二老爷那时候二十出头了,家里给定的亲事女方病死,他不免被人私下议论几句克妻,为躲这个风头去了外头谋个县丞的缺,就被谢家老太爷相中了。
自打结了这门亲事,东阳侯府也少不了要提携一下姻亲,偏偏谢家还真是来了时运,这一提携就中了两个进士,又选了官,虽然不在京城里,但在外头也做到四品五品了。谢怡南的父亲就是那个四品官,小时候也在东阳侯府住过几年的,跟秦采秦枫都要好,赵燕妤也说得来。只是后头年纪渐长,就被接回去了。
谢怡南瞥了绮年一眼,拉着秦采的手笑道:“我和娘昨日才到京城的,住在客栈里。知道今日四表哥成亲,府里必定忙得很,所以就不来添乱了。方才过来,先被县主叫去说话了,本想着一会儿去前头找二表姐,偏又听说二表姐被人烫了,就赶着过来了。”
秦采看她不向绮年行礼,就知道赵燕妤必定跟她说了绮年的坏话,生怕谢怡南再有什么不妥当的举动惹了绮年,便歉意地向绮年笑道:“大嫂,我和表妹几年没见了,一时失态,大嫂别见怪。”一边说,一边暗里捏着谢怡南的手不让她说话,“我想在这里先坐坐,大嫂先回前头去?”把绮年支开,谢怡南再有什么得罪人的话也无妨了。
“那我就回去了。”绮年看得出来秦采是什么意思,点点头转向银月,“烦请姑娘带路。”总之她是绝对不会就跟如鸳两个人行动的,必须拉着人一起。
银月陪着笑道:“奴婢还要在这儿伺候姑乃乃和谢姑娘,世子妃您沿着这条路往前走走就是——”
秦采眉头一皱:“胡闹!怎么能让世子妃自己回去?这里有银杏,你给世子妃带路就是了。”
谢怡南撇了撇嘴低声道:“好大架子。就这么几步路还不能自己走回去么?”
绮年没搭理她。若是平常当然可以,东阳侯府她上次来过,从这里别说走回前头喜宴上,就是从侯府大门走出去都没问题。但今天不同,她必须拎着银月跟她一起,看看东阳侯府到底想耍什么花招。
银月不敢再说,引着绮年往来路走去。从开宴的正厅到齐芳阁有一片梅林,不大,但有些年头了,也是当初大长公主修建公主府的时候移来的。银月领着绮年就往梅林里走,刚走两步发现绮年没有跟上,不由得道:“世子妃?”
“来的时候并没从梅林里穿过吧?”绮年似笑非笑。现在,傻子都知道梅林里肯定有鬼了,这么拙劣的把戏她们是想做什么?
“这是近路。”银月低声道,目光四处游移。
“近路?”绮年嘴角往上一弯,眼里却全无笑意,“你家二姑乃乃烫着了,急着更衣抹药的时候,你怎么不带她走近路?我不怕远,就从原路走吧。”
银月眼珠子转了转,忽然一转身就钻进了梅林里。动作之快,如鸳一把都没逮着,不由得急了:“你站住!”
“不用叫了。”绮年脸色一沉,“我们立刻回去。”这会儿这条路上连个丫鬟都没有,若是万一跳出个陌生男人来倒是个麻烦。
不过等绮年顺利沿着原路返回,远远已经能看见大厅的时候,才知道自己还是估计错误。因为正有两个王府的侍卫将一个男人按在地上:“什么人擅闯后宅!”
这声音已经惊动了厅里的女眷们,虽然没人走出来,但坐在门窗处的人已经在盯着看了。东阳侯夫人皱着眉过来:“什么事这样喧哗?”
其中一个侍卫抓着地上男子的头发往上一扯,怔了一怔:“李成?今日不是你轮值,你怎么在这里?”
李成年纪二十七八岁,五官倒也端正俊秀,此时天气寒冷,他额头上却是一层薄汗,紧闭着嘴唇不回答,目光却向绮年飘过来。扯着他头发的侍卫听他不答,用力又提了一下:“问你话呢!不在轮值之时私闯后宅,这是大罪!”
还没等他说完,李成的身体随着他这一扯晃了一下,袖子里掉出个东西,像是一只银色的杏子,叮地一声滚落在地上。他急忙挣扎着要去捡,但另一个侍卫已经抢先捡了起来。东阳侯夫人一直皱着眉头站在那里,这时才道:“这是何物?”
侍卫将那银色的球状物呈上:“夫人,像是个香薰球,只是——像是女子所用的物件。”
香薰球!绮年微微眯起了眼睛——好啊,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东阳侯夫人眉头一皱,沉声道:“拖下去!别冲了今天大喜的日子,等过了今天再处置——”她话还没说完呢,秦王妃带着魏紫从旁边的路上出现了,看见眼前的场面微一扬眉:“这是怎么了?”
东阳侯夫人皮笑r不笑:“没什么,家宅不严,倒让世子妃看笑话了——”她向秦王妃迎过去,似乎完全忘了自己手里还拿了个香薰球,被魏紫一眼看见,顿时面露诧异之色:“这不是——”
演吧,你们就演吧!绮年漠然地看着魏紫欲言又止的模样,眼睛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直到秦王妃发现了不对劲之处:“你这丫头干什么呢?”
“这个——这个不是世子妃的……”魏紫指了指东阳侯夫人手里的银香薰,脸上露出惊骇之色,“当初王妃拿着这个去吴家提亲的!”
“什么好东西呀?”郑瑾笑盈盈地走出来,“郡王府拿着去吴家提亲的,定是稀罕之物吧?”她往东阳侯夫人手里看了看,故意扬了扬眉,“这东西不过是个银香薰,有什么稀罕的?”身边的丫鬟扯了扯她,低声道:“少乃乃您忘了,世子妃当初不是救过太子妃,遗下一个银香薰这才成了佳话的?”
“哦哦哦——”郑瑾拍拍额头,“瞧我这记性!哎不对啊,我方才在门口看着呢,这东西是从那人身上掉出来的,怎么会是世子妃的东西呢?”
秦王妃脸色铁青,劈手从东阳侯夫人手里把银香薰夺过去:“苏少乃乃请慎言!谁说这是世子妃之物了?”
“郡王妃这是怎么了?这话不是郡王妃的丫鬟刚刚才说出来的么?”郑瑾万万料不到今天来赴宴居然能看见这么一出好戏,不由得兴奋起来。
秦王妃冷冷地道:“不过是丫鬟看错了罢了,一个银香薰算得了什么?哪家姑娘还没有不成?”说罢转身就要走,“今儿是秦家的喜事,苏少乃乃还是回席上去罢。”
郑瑾哪能让她走,斜斜地往前走了一步半挡住秦王妃,拿帕子掩着嘴笑道:“若是不算什么,这东西该给东阳侯夫人的,郡王妃为什么要把它拿走呢?”好容易逮到周绮年也有这样的肮脏事,她怎么可能放过!
“是与不是,世子妃不是在那里吗?哦对了,方才世子妃是跟秦家二小姐一起出去的,怎么这会儿倒是一个人回来了呢?”
“苏少乃乃是眼神不好么?”绮年冷眼看着秦王妃演戏,淡淡一笑,“我身边丫鬟这么大一个人苏少乃乃都看不见,该去请太医院来诊诊脉吃帖子药才好。”
郑瑾脸色变了变,但想到那香薰球,就抛开了丫鬟的问题:“世子妃可别顾左右而言他啊,刚才从这男人身上掉下来的香薰球究竟是不是你的东西,总要说句话才是吧?”
“苏少乃乃说话还是谨慎些的好!”韩夫人已经有些坐不住了,快步从厅里出来,“若是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就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胡言乱语,免得影响了恒山伯府的名声,叫人以为恒山伯府教女无方呢!”本来在厅里的人并不能听得很清楚,可郑瑾这么扯着嗓门说了这些话,里头却是听得明明白白的,更有些想着看热闹的,都离了席走到门口来了,若让郑瑾再这样说下去,绮年的名声就难听了。
郑瑾嗤笑:“哦对了,听说韩夫人的千金与世子妃自□好,那这香薰球不知道韩夫人有没有见过?若是见过,正好来瞧瞧是真是假。郡王妃还是把这东西拿出来看看的好,免得传出去还要说我诬陷世子妃,到时候东西也被郡王妃毁了,岂不是死无对症?”
秦王妃脸色铁青,突然转过身来,抬手掴了绮年一个耳光:“败坏门风!”
这一句话,一记耳光,就等于承认了一切。绮年都没料到秦王妃会忽然出手打人,仓促之间把头一偏却没能全闪开,啪地一声脸上浮起了几根红色的指痕。
“住手!”一声怒喝传过来,绮年晃了晃有点发晕的脑袋,就见赵燕恒已经大步冲到她面前,“谁允许王妃动手打人的!”再看看不远处,东阳侯府的几个男人都站在那里,显然是拦都拦不住赵燕恒。
秦王妃冷笑道:“这样败坏门风,打死都无妨!”
郑瑾在一边掩着嘴笑:“世子想必是不知道方才的事,这不知者不为罪——”
“够了!”绮年突然提高了声音,目光冷冷地盯了郑瑾一眼,又看向秦王妃,“王妃把手里的东西拿出来给我看看。”
“你还不赶紧滚回去,还要在这里丢人现眼到什么时候!”秦王妃y沉着脸对魏紫一摆头,“把世子妃拉回去!”
“丢人现眼的还不知道是谁呢!”绮年冷笑,“王妃还是把那东西拿出来吧,免得被人骗了还替人数钱呢。”其实她很想说这一切都是秦王妃搞的鬼,但那样一来郡王府的脸就真的丢光了,秦王妃能干出这种事来,她不行——赵燕恒还要脸呢。
秦王妃把香薰球往地上一扔:“你自己看看!”
绮年示意如鸳把银香薰捡起来,淡淡一笑:“随便拿出个香薰球来就说是我的东西?这样信口开河诬人清白的家伙该怎么处置?”
赵燕恒接口道:“送到京兆尹处问罪就是。”
地上被压着的李成猛然醒悟过来这说的是他,立刻哀嚎起来:“世子饶命!小的只是一时糊涂,舍不下与世子妃的旧情才来相见,并不曾真与世子妃有什么苟且!”
这话一说出来,众人都面色各异地窃窃私语起来。赵燕恒冷笑道:“胡言乱语!你是东阳侯府的侍卫,跟我郡王府的世子妃有什么旧情?”
这话说得有理。谁不知道郡王府这位世子妃根本不是京城本地人,也就是嫁入郡王府之后才跟秦家扯上了点关系,就是来秦家的次数大概都屈指可数,跟秦府的侍卫会有旧情?
李成立刻道:“世子容禀。小人从前也是成都府人,住处离周府不远,与周家也算父母辈上的交情。从前小人父母俱在的时候,还跟周府议过亲事,只是周老爷不愿定娃娃亲,这才说等年纪长些再谈——”
他说到这里如鸳就呸了一声:“胡说八道!我打小儿就跟着小姐,从来没听说过有你这门子世交!”
郑瑾撇嘴道:“你是世子妃的丫鬟,这会子当然急着撇清了,横竖我们都没去过成都府,还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李成瞪着眼道:“如鸳姑娘你怎么这样说呢!那时候府里就是你和如鹂姑娘伺候绮妹妹,还有两个大点的叫如鹃和如莺的伺候伯母,虽则我后头不常去,但你们也认得我的!”
“哟——绮妹妹——”郑瑾啧啧了两声,转头向张淳笑道,“瞧,叫得多亲热。”
韩夫人脸色已经铁青:“胡说八道!我家与周家也有交情,周家老爷多年缠绵病榻,府上根本就少有人去,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在这里大放厥词?”
“没错。”冷玉如也早听得咬牙切齿了,“我与绮年是好友,可从没听说有你这号人物!”
李成眼巴巴地看着她们:“韩夫人,冷姑娘,我与绮妹妹并没什么苟且之事的,虽说议过亲,可也只是说说而已。何况这些事——绮妹妹怎会对外人说起?自打她离了成都,我也早死了这份心,若不是上回老东阳侯过世,在这府里遇见,我早就……今日不过是想借着这机会,把这香薰球还给她而已,毕竟这是周太太的遗物,只有一对儿。我既今生与她无缘,与其留着这东西,还不如还给绮妹妹让她凑成一双。”说着眼圈居然红了,可怜兮兮地低下头去。
“胡闹胡闹!”东阳侯夫人斥道,“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这样放肆的!还不快拖下去?”转身向秦王妃道,“李成都说了,他与世子妃并无什么苟且的,不过是从前小儿女的一份痴心,你就莫要再计较了。”
“且慢。”绮年不紧不慢地一抬手,“拖下去做什么?我还有好些话没有问这位李侍卫呢。”
秦王妃怒目而视:“你还嫌不够丢人么?”
绮年冷冷一笑,毫不客气地道:“我正是嫌丢人,所以才要问清楚,究竟是什么人这样不要脸,宁愿毁了这大喜的日子,也要指使人来诬陷我!”
东阳侯夫人眉心一跳,尖声道:“世子妃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疑心我秦家不成?”
绮年回视着她:“夫人说得没错,这李成是你府上的侍卫,我自然先就要疑心到你!”
东阳侯夫人闻言就要跳高,绮年却转头看了如鸳一眼,如鸳方才在一片混乱中已然检查过了那个香薰球,此时轻轻点点头,眼中带着一丝兴奋。绮年对她微微一笑,转头理都不理东阳侯,直视李成:“你以为随便仿制一个假的香薰球,就能来诬陷我么?”
李成梗着脖子道:“绮妹妹你这样说可就太伤人了。我哪里诬陷了你?这香薰球是周太太的陪嫁之物,那花样都是你外祖父亲手绘的,世上只有两个。何况这闺中之物,你若不送与我,我到哪里去仿制?今日我也本是要来还你而已,之后你我一刀两断,我宁愿从不认得你!”
“既然如此,你为何捡在今日人多的时候来还给我?为何不能派人送到郡王府去?莫非你是唯恐别人看不到?”
李成怔了一怔:“我,我怎会!不过是去郡王府更招人注目,还不如今日借着这机会给了你,人不知鬼不觉。”
“哦——”绮年笑着点点头,“那我问你,方才侍卫说了你今日不当值,怎会跑到这后院来?我听说公主治家甚严,莫非前院的侍卫随随便便就可以出入后宅的?”
东阳侯夫人气得两眼翻白:“这是你做下的丑事,如何反栽到我秦家头上?”
“东阳侯夫人急什么?”绮年这会儿反而轻松了,“我也是担心侯府,这样就让人轻轻松松进了后宅,那夫人的贞节又如何保证呢?”
“世子妃慎言!”东阳侯的长子也听不下去了,大步流星地过来,“我秦家素来严谨,从无此事!”
“严谨?”绮年指着李成,“那这人是飞进来的么?还是有人刻意放了进来诬陷我的?”
东阳侯到底见的世面多一些,这会儿已经觉得有些不对了,走过来道:“今日宾客来往,让这侍卫进来确实是我秦家门限不严,惊扰了各位,我在这里给诸位赔罪就是。但说什么随意出入后宅,却是无有此事。”
绮年淡淡笑道:“东阳侯且慢急着赔罪,一会儿只怕要赔罪的机会多的是呢。这李成是如何进入侯府做侍卫的,从前家中籍贯究竟何处,是受何人指使,这事只怕也要好生查查。”
这下说得东阳侯脸上也挂不住了,冷声道:“世子妃口口声声指使,不知你自己做下的事别人要如何指使!”
郑瑾在旁y阳怪气地道:“是啊,自己送出去的东西可是谁指使呢?世子妃该不会说这东西是假的吧?当初世子妃嫁入郡王府的时候大家可是都听说了,这香薰球是吴大学士特意订制之物,这世上仅此一对,世子妃若说这个是假的,那把真的拿出来给大家看看便是!”
绮年笑了:“这主意不错。如鸳,拿出来吧。”
如鸳双手举起,一只手里拿着那个被摔过的银香薰,另一只手里提着一对儿银香薰:“世子妃的香薰球在这里,这个——根本就是仿制之物!”
顿时一片哗然,秦王妃和东阳侯夫人同时变了脸色,连郑瑾都愣了,半晌才道:“这看起来都是一模一样的,谁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如鸳高声道:“这很简单。我们世子妃的真香薰球内有錾的吴老太爷手书,假的没有,诸位谁若不信,来一验便知。”
韩夫人跟许夫人马上上前,将香薰球拧开一看便道:“果然如此!这个假的里头没有!”许夫人更道,“这假的上头有被摔过的痕迹,这里便是方才郡王妃摔下时在地上磕出的痕迹,由此可见,并没有人将其偷换。”
一片窃窃私语之中,绮年将目光转向脸色发白的东阳侯夫人,不紧不慢地道:“夫人,现下该你给我个解释了,为何这李成能在不当值的时候跑到内院来,为何他身上会有这个假物,为何贵府给我带路的丫鬟银月想将我引入梅林之中,未果之后又管自扔下我跑了?夫人如果不知道,我看,还是请京兆尹来查查这案子吧。”
顿时,在场众人哗地乱了,所有的目光全部投向了东阳侯夫人,看得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绮年冷笑着转开目光,忽然看见阮麒不知什么时候也站在远处,正脸色惨白地看着这边。
171郡王府兄弟分家
前头乱起来的时候,赵燕妤正无聊地倚着罗汉床;翻着一本游记。小腹还在不时地丝丝作痛;幸而不像昨夜一般泻个没完了。方才秦王妃将她埋怨了一顿不小心自己的身子;又把身边的丫鬟训了一顿;就到前头喜宴上去了;且叮嘱她不要再出去,一会儿叫姚黄炖了热汤羹来给她喝。
赵燕妤自己也没什么要出去的意思。若不是东阳侯府是她的外家,不来礼数上不像样子,她真不想来。谁知道秦岩上回子是发什么疯;明明都是各有亲事,竟然跑到吴家去退了亲,幸而没牵连到她身上。万一今日秦岩看见了她又要再发一回疯可怎么办?还是躲着点的好。说起来秦岩对她是不错;可是东阳侯府怎么能跟英国公府相比。倘若阮麒能像秦岩一样对她死心塌地;那该多好?
身边伺候的秋英看见赵燕妤把书摔了,心里就是一紧,正琢磨着如何找点事儿让赵燕妤高兴高兴,就见春卉从外头进来,脸上表情古怪,连忙向她使了个眼色,示意赵燕妤心情不好,别在这时候撞上去。
可惜这个眼色没有逃过赵燕妤的眼睛,顿时立起眉毛:“你们两个眉来眼去的在做什么?”
春卉心里也咯噔一跳,不过手里还捏着一张讨赵燕妤欢喜的牌,倒也不很害怕,上前一步赔笑道:“县主不知道,现下外头闹得可厉害呢。听说抓住了一个偷偷潜进来跟人私会的侍卫。”
赵燕妤眉头一皱:“什么污糟事也拿到我面前来说,我看你是皮痒了!”
春卉连忙道:“可是那侍卫口口声声说来私会的人是世子妃呢!”
“谁?”赵燕妤眼睛一亮,怀疑自己听错了。
“是世子妃呀!”春卉见自己的消息吸引了赵燕妤,心里松了口气,连忙细细说明,“那侍卫拿出了世子妃陪嫁的香薰球,跟当初世子得的那个是一对儿,原来他们早在成都的时候就是青梅竹马了。”
她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赵燕妤却听明白了,顿时一跃而起:“走!快去看看!今儿我那位大哥也在吧?看看他娶了这么个世子妃,以后还能不能走得出门去!”
秋英讷讷道:“可是王妃说不让县主到前头去……”她在四个陪嫁丫鬟里年纪是最大的,遇事也比别人多个心眼,方才听见春卉说什么香薰球,心里就不由得有犯嘀咕了。赵燕妤自来身子不错,昨日又未吃什么生冷之物,为何会忽然腹泻呢?再说便是腹泻也喝过了药,今日既能来秦家,为何秦王妃却不让她到前头去坐席呢?再加上现在这个香薰球,当初县主跟姑爷闹起来,不就是为了个香薰球吗?这般般样样的加在一起,不由得秋英心里不嘀咕。可惜赵燕妤此时一心都想去看热闹,哪里管秋英说了什么,拔脚早出门了。秋英没办法,只得一边叫小丫鬟去小厨房快寻姚黄过来,一边自己跟了上去。
赵燕妤兴兴头头赶到前头,果然那里围了一群人,只是她刚走到近前,就见如鸳一手举着一对香薰球,另一只手拿着一个单个儿的香薰球,说这是伪造的。
春卉当即就傻了眼。她听见前头热闹过来看了看,只听见一半就跑回去了,这会儿再过来的时候,怎么情形已经大翻转了呢?眼看着绮年开始问东阳侯夫人,并且执意要报官了,她不由得腿都软起来,战战兢兢回头去看赵燕妤——县主看见事情竟然是这样,还不要治她一个谎报之罪吗?
赵燕妤却根本没有想到惩罚春卉的事儿,因为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如鸳手里那个单个儿的香薰球吸引去了。她眼力很好,现在离得又并不远,若是别的东西或者还可能认不出来,但如鸳手里那个香薰球上头瘪进去一块儿,正是她大闹阮麒小书房的时候亲手摔的!
为什么如鸳那小蹄子要说这个香薰球是仿着周绮年的香薰球制的?为什么阮麒手里的东西会仿着周绮年的?她想对自己说这东西一定不是仿了周绮年的,可是实在骗不过自己——倘若不是仿了她的东西,怎么会拿来诬陷她与人私通呢?这个东西,这个东西在当初赵燕恒娶亲的时候闹得满城风雨,人人都知道这是吴家大姑娘的陪嫁,只此一对,别无分号。为什么阮麒手里会有个仿制的?他仿这个做什么!一股血直冲到头上,她抬脚就要冲出去,却被人紧紧抓住了。
姚黄在听小丫鬟来报信的时候就知道不好。秦王妃吩咐她在赵燕妤的食物里掺了些木薯粉,这东西跟马蹄粉和在一起吃不出来,但赵燕妤打小儿不能吃这个,一吃就会腹泻。为的就是今天不让她在前头坐席,不让她看见这个从阮麒小书房里搜出来的香薰球。结果——人算不如天算,还是看见了!她死死抓着赵燕妤的肩膀,压低了声音:“县主万万不可出去!若现在出去,不光是把姑爷扯进来,还把王妃也扯进来了呀!”
倘若只是扯出阮麒的事儿,赵燕妤真会不管不顾地冲出去的——丢脸也是英国公府丢脸!可是她到底还有一分理智,知道自己真的出去,立刻就会坐实了这有意诬蔑的罪名,无论是东阳侯夫人还是郡王妃,都跑不了!她僵直地站着,紧紧攥着双手,忽然间看见了阮麒。
阮麒上次被打的伤虽好了,身体却还没有休养过来。按说阮老太君去世未满一年,他们都不该出门的,因秦家是赵燕妤的外家,所以阮麒也陪着过来一趟,然后不坐席就要告辞的。可是他还没走,就听见后头出事了,一听见世子妃三个字,两条腿就不听使唤地跑过来了。
夫妻两个隔着中间的人群遥遥而立,赵燕妤看见了阮麒,阮麒却没注意她……
东阳侯府的大喜日子以一场闹剧结束,昀郡王赶来,相关人等全部退入后宅,秦家二太太替嫂子出面,带着儿媳们勉强招待完了女客们,总算没有在这一天搞得京兆尹上门来拿人。不过既然女眷们都亲眼看见了事情的始末,这事哪里还能瞒得住呢?不出三天已经传得满城风雨,东阳侯府都快没人敢出门了。
朱氏三日回门的时候,在母亲膝前好一顿痛哭:“那一晚他说被人灌醉了,怕扰了我就没进d房也就罢了,第二晚还不进房来!我去给公婆敬茶,满院子的下人看我都……听说婆婆诬陷郡王世子妃,这日后我还怎么有脸出门呢!”
朱夫人也是头痛不已。满城的舆论都对东阳侯府不利,毕竟李成是侯府侍卫,且已经当差四年了,这时候若说是看走了眼也实在说不过去。更有那心思活络点的,已经想到秦王妃头上去了。
这想法不无道理的。你说郡王世子妃跟东阳侯夫人有啥过不去的地方,要这样歹毒地算计人家的名声?事实上,不但世子妃跟东阳侯夫人没啥矛盾,她们之间甚至连联系都不多,唯一的联系,就是东阳侯夫人的小姑是世子妃的婆婆——哦,是继婆婆,因为世子不是秦王妃亲生的,而是继子,而秦王妃的亲生的儿子呢,却没有当上世子……好了,矛盾终于找到了。
朱夫人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儿,恨得咬牙切齿:“都怪你爹当时糊涂,竟给你定了这门亲。那郡王妃——当初把自己的侄女嫁给谋反的永顺伯,如今又害自己的继儿媳,竟然还在自己侄儿的婚事上动手!秦家有什么了不得的,爵位到这一代也就完了!”跟女儿抱头哭了一场。可是既已嫁人就是秦家的人了,此时也不能和离,只得送女儿回去,又千叮万嘱,“且笼络着姑爷,听说姑爷读书还是好的,将来督着他考出来,你再生了儿子,日子就好过了。”抹着眼泪将女儿劝上了马车。
这样的满城风雨之中,郡王府却是格外的安静。秦王妃自从那日回来就病倒了,在丹园中半步不出,据说是得了伤寒,为免病气过人,连儿媳和庶女都不必去请安了。整个丹园除了端着药的丫鬟们进进出出之外,连点儿声音都没有,活似个坟墓。
那日最后是昀郡王与东阳侯谈了一番话,内容是什么绮年不知道,赵燕恒也没有听,只是李成之后就人间蒸发再无踪迹,伪香薰球也不见了。最后由东阳侯厚着脸皮出面,说李成居心叵测,伪造世子妃贴身物件意图勒索云云,至于别人信不信,他也顾不上了。
外头自然是有传言的,但是传言这东西越是去解释就越麻烦,还不如不理。横竖此事并无实证,再过些日子或者有别的事出来,也就把这事按下去了。
应该说东阳侯深谙此中之道,他想的确实也没错,这还没到过年呢,确实就有一件大事出来,把这件事压了下去——皇帝给二皇子和三皇子封王,并各自划分了属地,等三皇子来年大婚之后,就各自出京就藩。
虽然之前皇帝早就有意分封两位皇子,但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一拖再拖,现在封号也下来了,属地也下来了,事情就无可更改。二皇子封号为令,封地在山东;三皇子封号为齐,封地在成都。这两地都算好地方,二皇子封地近海,鱼盐自给;三皇子更不必说,成都自来就有天府之国的称呼,都是十分富庶。
于是长平二十三年这个年末,真是热闹非凡。明面上,太后国丧已满,今年这年自然要过得热闹些,连去年的份儿都补上。暗地里,各派官员忙着换主子的找靠山的,暗流涌动。
绮年也很忙,秦王妃这一养病,除了来往送礼的事情一概全不c心之外,还多添了她请医抓药的手续。还有魏侧妃,听说了东阳侯府的事儿真是兴奋异常,时不时的就要蹦达出来要点这个要点那个,看见绮年忙碌,又热心地推荐秦采为她“分忧”。
说到这上头,绮年也不由得不佩服自己这个弟妹。说到底她也是东阳侯府的人,东阳侯夫人干了那么件事儿,她也跟着面上无光,可是回了郡王府,照样有什么做什么,只是每回见了绮年都忍不住要露出惭色,却也并不影响她把自己分到的事情做完。至于魏侧妃的暗示,她是只当没听见。绮年琢磨着,自己若是处在秦采这个境地,也未必就能这么沉得住气。
一转眼就是除夕,秦王妃终于露面了。养病半个多月,她倒确实瘦了好些,脸色也略有几分憔悴,不得不敷了些脂粉掩饰。身上穿着杏黄色交领绣藤萝花的袄子,下头是月白底子绣满了串串紫藤花的锦裙,头上挽着流云髻,c一枝白玉回鸾钗,垂下一串黄豆大的珍珠,末梢坠一枚灵芝状白玉坠子。这一身打扮,若不是c了几枝点翠花钿,又加一朵大红色堆纱杜鹃花,简直就淡雅得不像过年了。
绮年注意到,秦王妃这一露面,昀郡王的眼睛就盯在她身上,目光复杂。她不由得拿眼睛轻轻掠了掠赵燕恒,这次的事儿,昀郡王最后只说由他来处理,必定会给她一个交待,但是直到如今,除了秦王妃称病,实际上是变相被禁足之外,昀郡王还没有拿出过任何交待来,难不成今天还要被秦王妃翻盘?她这身不常见的杏黄色衣裳到底有什么奥妙,能让她在年夜宴上连正室的大红色都不穿了?
赵燕恒眼神也有几分y沉,轻轻在桌子下面按了按绮年的手,示意她看看再说。不过他们不说话,自有人说话,魏侧妃先就笑了一声:“好些日子没有见王妃了,看起来王妃气色还好,妾身就放心了。”
秦王妃抬了抬眼,淡淡道:“有劳侧妃挂念。”径直在昀郡王身边落了座,柔声道,“也让王爷费心了。”
昀郡王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只是点了点头,看绮年一眼:“上菜罢。”
王府的年夜宴,少不了山珍海味,只是今日却是人人吃得没滋没味,只有品姐儿兴奋得很,指着桌子中间炸得金黄的鲤鱼:“元宝!元宝!”
绮年哭笑不得:“谁教你的?”平常也没怎么让品姐儿看见金元宝啊,虽然这鱼的造型确实是冲着元宝去的,寓意富贵有余。
昀郡王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是个聪明的。”他放下筷子,“今日有几件事要对你们说一说。”
众人立刻都把筷子放下,洗耳恭听。昀郡王目光扫了一圈,缓缓道:“待出了十五,我就上折子请辞郡王位。”
这简直是一道雷劈下来,厅中顿时就有些乱了。秦王妃觉得心口咕咚一声,仿佛被什么重重敲了一下,想说话却没张开嘴。其余的人也都直愣愣地看着昀郡王,只有赵燕恒微微欠身道:“父王春秋正盛,其实不必这样早请辞的。”请辞郡王位,就是要把这位置传给儿子了。
昀郡王笑了笑:“父王今年将近六十了,还说什么春秋正盛呢?也该享享清福了。”他难得一笑,这时候笑容里有几分怅然几分苦涩,却也有些超脱之后的轻松,当真像个慈父了。
秦王妃觉得气都要喘不过来。这个时候昀郡王退下来,那么郡王位就只能传给世子,也就是赵燕恒。除非赵燕恒现在就死了,否则赵燕平就永远没了机会。她一直心心念念的就是能让赵燕平当上郡王世子,现在——这希望彻底没了。
但是这还没完呢。昀郡王只是略顿了顿,就续道:“好儿三月出嫁,平儿四月娶亲,这两桩喜事办完,我也就没了挂念。你们兄弟三人皆已成年,这家也该分了。”
这雷比方才那一道还要大些。毕竟这爵位早晚都是要传给儿子的,可是分家却不是必须的。譬如说东阳侯府,两房兄弟可不就是一起住么?横竖府第又不是不够大。
秦王妃情不自禁脱口反驳:“王爷,从前父王的规矩可没有说过分家……”
昀郡王并不看她,只是淡淡道:“父王只有本王一个儿子,与谁去分家?”别说他这一代了,就是老王爷那一代,也是只有老王爷一个成年的儿子,自然不必提分家的事。
魏侧妃也愣了。要知道这一分家,赵燕和分了出去,一切日常开销可就不是从王府公中账里走了。按郡王府的规矩,庶子每月月例六十两,庶子媳妇是四十两,每年每季三套衣裳,无论衣料还是绣花都与嫡子相同,只是数量上少些。更不必说夏日的冰冬日的炭,日常的饮食下人的开支……这么粗粗一算,每年光公中支用给武园的就有三千两左右,这还不算拾掇园子修缮房舍的费用呢。倘若赵燕和一出去,这些就统统没有了,不说别的,就是到时候下人都用不了这么多!
昀郡王却不管众人都是个什么脸色,续道:“王府自然是恒儿的,只是如今我还未死,这正院且让我住着,你们夫妻两个还住在节气居如何?”
绮年和赵燕恒连忙起身:“全凭父王安排。只是父王必定长命百岁,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昀郡王笑了一笑,示意两人坐下,又道:“我在西城那边有一处宅子,虽然不算大,但离着五城兵马司近些,就给和儿。”看一眼魏侧妃,“你若愿意跟着和儿出去也由你,愿意住在王府也由你。”
赵燕和低声道:“既是分家,儿子自当自己置办住处才是,这些都该是大哥的……”西城那处宅子他是知道的,昀郡王说不算大,其实是跟武园来比较,倘若做为普通住宅来看,别说住他们夫妻两个,就是将来生了儿女也足够的。且西城那边地脚也不错,以京城的房价论,算得一大笔钱了。
魏侧妃恨不得把他的嘴堵上,连忙道:“长者赐不可辞,何况是你父王赏的,你怎好推拒了你父王的爱子之心?还不快谢谢你父王呢!”
“你是我儿子,分家自然有你的家当。”昀郡王对二儿子自力更生的态度很满意,“你大哥不是那样小气的人,你接着便是。”转头看一眼肖侧妃,“你生的是女儿,却只好住在王府里了,好在周氏也宽厚,你也是个安分的,必能好生相处。我知道你的东西都给了好儿,我自然贴补你。荷园那里就归你居住,谁也不能撵你出去的。”
肖侧妃对分家的消息比谁都更平静些,闻言便含笑起身:“妾身谢王爷体恤。不过您也说了,世子和世子妃都是宽厚的,哪里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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