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月光抱着鱼悦从海底慢慢走了出来。
鱼悦抱着月光的脖子,眼睛撑得好圆,他不停地打量着这个人。他还是老样子,除了巨大的尾部变成了两条修长的腿之外,他还是一副海底野人的形态,蓝色的发丝又长又乱,巨大的鱼皮口袋像个讨饭搭子,眼睛里的微笑还是如此的温柔,充满的浓浓的爱意,身上的味道依旧是如此的腥咸。
月光慢慢把鱼悦放置在海水冲不到的岩石上,鱼悦此刻竟然多少觉得有一些不好意思的意味,因为他浑身都不着半缕,现在他已经长大,不再是小时候了。片刻的尴尬,被见到此人的狂喜迅速冲散,但是就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按照人类的规矩,我应该说,早上好,对吗?”月光站在鱼悦面前,他也是赤l的,但是他并没有鱼悦的那种羞耻的感觉,这样的感觉,对于人鱼来说,应该是不存在的吧。
鱼悦点点头,他看着月光那两条修长健美的大腿,啊,多么好。多么好!
“你……月光,不走了是吗?是吗?”鱼悦的语气带了一丝期盼,还有害怕的意味,是啊,那样的分离,他不要。
月光撑开自己蓝色的发丝,从脖子上摘下一条款式特别典雅的古式项链,那条链子是特别的金属制作,款式很优美,在项链的那个巴掌面一半大的坠面上,镶嵌了一面一寸见方,打磨的非常平滑的恚石,很大,非常的大,大到未来几十年也许几百年,他们都可以在一起了。
“你做的?“鱼悦觉得,月光不具备这样的手艺,而这块恚石似乎,好像原本就在那条项链上。
月光摇摇头:“你们人类,拿它保存躯体,在海那边的沉积了几千年、上万年的废旧人类遗都内,人类有许多这样的陪葬品。知道吗,那些尸体,那么多年了,新鲜得就和睡着了一样。我当时吓一跳呢,这个石头有着奇怪的、巨大的力量。”
鱼悦点点头,没有说话,怎么都好,管他什么力量,只要这个人不离开,怎么都好的。管他尸体或者其他的什么呢?
他打开随身的背囊,拿出工具开始帮月光收拾头发,拿着干毛巾帮他擦干身体。他激动得手脚都有些颤抖,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你一直是不安的,我能感觉得到,这里,很难过。”月光拉住弯腰帮他擦腿的鱼悦的手贴在自己的心口。
啊,不安,是的,也许全世界都看这个男人,总是神色淡然,面无表情,但是他的焦虑,这么能隐瞒得过这个人呢。
“对不起,总是叫你不放心。”鱼悦小声道歉着,手里的毛巾慢慢地滑到了地面上,他搂住月光的脖子,就像小时候一般低低地嘟囔着。
“我……其实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好,我害怕,担心,许多事情不知道这么应付,但是又没人商量,他们都依靠我,依赖我,但是我又应该去依赖谁呢?”
月光笑了下,摸下他的脑袋:“我对……人类的世界,不如你熟悉,所以,你即使跟我商量我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但是,你可以依赖我,一直地依赖下去。”
鱼悦慢慢地拆分着月光那奇迹一般拧在一起的发丝,他把一些贝壳、寄居在上面的鱼类,甚至海藻一样的东西小心地分离出来——人鱼的头发总是招惹这些奇怪的生物。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以他的方式贴近着这个人。
“我找到了我们未来生活的地方,那里很美,一半在海洋里,一半在陆地上,在海洋中心那边的小岛,我喜欢那里,你也会喜欢的。”月光突然说。
鱼悦手里的梳子突然停顿了下来,过了一会,他略微带着抱歉的语气说:“对不起呀,月光,现在……现在的我,恐怕无法和你离开,你……会怪我吗?”
月光笑了下,虽然鱼悦看不到他的脸,但是,他知道他在笑:“恩,知道的啊,现在,悦儿跟我走,是有牵挂的,没关系,我可以等,就坐在你身边等你,一直到我们可以离开为止。”
鱼悦点点头:“恩。”是啊,全世界都可以骗他,但是,月光不会。绝对!他可以保证,这一天开始,自己有了可以依赖的臂膀了,鱼悦慢慢地帮月光打着辫子,他有……有一种再次回到童年,再次敲击那扇窗户的喜悦,他知道,只要稍等片刻,世界上最美味的小点心会被悄悄地递出来,一切神不知,鬼不觉!
莱彦的大雨依旧下着,冰凉入骨,榔头一口气跑出很远,他喘息着,剧烈地喘息。为什么要逃出来,为什么要逃跑,为什么要推开那个人?不可否认的是,他吓坏了,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被人突然拥抱,热烈地亲吻,而他,竟然突然有了情欲。他怎么可以有情欲?他怎么能除了对待那个人之外,对其他人产生这样的、这样的罪恶的情欲!
榔头扶着膝盖,弯腰喘息着,雨水透过脑背缓缓地流到面颊,甚至他的鼻腔里,他清醒了很多。
一边经过的路人奇怪地看这个男人,如此大的雨他竟然像疯子一般地冒雨狂奔。榔头喘息完毕慢慢站立起来,他看下四周……
“啊……!”他突然狂叫起来。
对着路边的柱子猛地踏着、踹着、呐喊着,仿佛要把一切怒气宣泄出去一般,正在这个时候,榔头突然捂住手腕上的那个记号。记号发着蓝色的,有着美丽光线的柔亮,一切都是突然的,就如讥讽的狗血剧一般。
“……他回来了……”榔头捂着胸口,缓缓地坐下。记号的那边是相聚的狂喜,热烈、亲昵,那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感情吧?但是记号这边的榔头,却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他甚至开始后悔拥有了记号,此刻的他不想同他人分享自己的心事,因为他失落、焦躁、无奈,想呐喊,却失去了呐喊的勇气。他压抑着坐在街边,任由雨水缓缓地冲刷着他。
冰凉的雨水,慢慢唤醒榔头的情绪,他站起来,神情麻木地转身向来的那家小旅店走。一路上他不停地对自己说着,不能在任性下去,一切保持原样就好,回去,告个别,对那个人说,他有爱的人了,然后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他,原本就不熟悉,那么就这样走下去吧,这一生,也许他都无法接受他,即使是不必背负任何责任的背叛,不管那个人是谁。他想,暂时,也许永远他都无法爱上任何人。
榔头正胡思乱想地想着心事,他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惊讶的抬头间,他看到小旅馆的门口,大票的警察围拢在那里,在雨水中蝴蝶君赤身l体地被拖拽、被拉扯,榔头站在人群后面,呆呆地看着,看着蝴蝶君,就那样赤身l体地被揪来扯去。他不反抗,任由那些人折腾他,人们没有给他任何的遮羞布,卖国贼,家贼,是不需要遮羞布的。
围观的人群中,甚至有人拿一些垃圾丢掷在他的身上。
大雨中,榔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只能呆呆地看着。蝴蝶君突然挣扎着,甩开一边的束缚,对着大雨喊:“我!看!不!起!你!你这个大混蛋!大白痴!孬种!”
榔头知道,他在说自己,但是,他却无法还嘴。他只有一个人,而逮捕这个人的是整个的国家,这个时候,任何戏剧形式的英雄主义都不适合这个场面,他身子向后,把自己缩了起来。
警察用黑色的胶皮g子狠狠地击打在蝴蝶君的背部,他倒在地面上,接着有人对他拳打脚踢了一会,最容易出来的鼻血先流了出来,顺着雨水冲刷的地板流出去很长。蝴蝶君一声不吭地忍受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人群被驱散,榔头小心地跳到一边的高楼的掩体下,他小心地看着,孬种也好,混蛋也罢,有机会,人还是要救的。
几辆镶嵌着皇家徽章的汽车缓缓停在路边,大雨中,有人竟然在铺垫红毡。巨大的黑伞一把一把地被撑开,榔头的身体突然惊讶地颤动了下,因为接下来的这一幕,叫他惊怖万分,也许,即使是此刻鱼悦从天而降也无法带给他如此大的惊讶吧。有个拿着国王权杖的男人,走到蝴蝶君的面前,在众目睽睽之下拿权杖搓他的r,蝴蝶君仰起头,看着这人笑,他突然吐了他一脸带血的吐沫。那人弯腰抱起他,掐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脖子咬得鲜血淋淋,蝴蝶君突然惨叫起来,也不知道是真的疼还是假的疼,总之,榔头的心突然今天再次被刮了一下,可是比起这些,榔头更加在意的是。
那个男人的背后,榔头看到了两个人,小店市的方真——照片中的随知意,还有方真领着的小豆。此刻,小豆的手紧紧抓着方真,他恐怖地四下打量着,观望着。是的,小豆在害怕,甚至他是恐惧的,这种情绪来源于小店市的最后一日。
那一日,榔头亲手把利剑刺入他的大脑!
……
夜探
雨水终于停下,仿佛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切的罪恶都都被掩埋了,当然对于这里的人来说,这并不是罪恶。
榔头拦截了一辆城市中的电出租,慢慢地跟随在那个神秘车队的不远处。虽然车队那边是戒严了的,但是它是那么地显眼,那么地招摇,任谁都能找到它的落脚点!
车队终于停下, 榔头也下了出租,他到路边的一家衣帽店里用口袋里剩下的钱买了一身衣服,那种服装店是售卖最廉价衣衫的地方,榔头身上已经全部湿透,实在不能再穿了。从服装店出来后,榔头摸着口袋里剩下的可怜的几个零钱苦笑,所有的财产他都丢在了地下旅店,现在,也不知道便宜了谁。
一盘子便宜的食物,一杯麦酒,这是榔头目前买得起的午餐,小饭店的老板娘,就像一只浑身都长满肥r的赖皮犬,她在榔头身上闻来闻去,又问来问去。
“外地人?”她问。
“是。”榔头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天才的间谍,他完全不会遮掩,尤其是……那一口遮盖不住的吴岚口音。
“来做什么?”老板娘和店里的不再说话,大家都看着他。
榔头喝下一口麦酒,驱下身上的寒气,他想起那个油漆匠,也不知道那人怎么样了。
“我来……卖粮食。“榔头回答。
小店里爆发出了一阵哄堂大笑,有人高声问:“啊,这是个不错的生意,你的粮食卖了多少啊?可不能便宜卖了,一定要卖个好价钱。”
榔头做出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低下头“羞愧”地喝酒吃东西,于是他这样的举动更加满足了莱彦人的某种情绪。
“吃吧,不要你钱。”那个肥硕的老板娘,突然端了一些燕麦粥给榔头,她的脸上倒也没带多少嘲笑的神情。这几天,莱彦街头到处流浪着手拉肩挑粮食的可笑的外乡人,这些人再也没有回去的路费,于是悲哀地流窜在异地的街头。
榔头感激地看下老板娘,突然觉得她那张脸看上去不是肥硕,而是慈祥。
时间如此难熬,榔头无处可去,他呆的这家小饭店,正在皇宫的外墙,榔头在此等待夜幕降临的时刻。他很担心被驱赶出去,一旦出去,就意味着他无法再在此地徘徊,皇宫周围的巡逻总是有很多的,他这样一看就能看出来是外来的人,估计会被驱逐吧。他的身上,实在再也找不出一枚钱可以叫他再去一家店消费了。
好在,这家老板娘人真的不错,她任由榔头躲避在店子的角落,看着电视上的新闻,今日的电视,蝴蝶君那张高额悬赏的面孔,没有再出现。
夜幕降临,榔头慢慢站了起来,他弯腰把自己那卷湿衣服放置在屋子的桌子上,那些衣服很好,也许能偿还一些老板娘的情意。他冲老板娘点点头,那个老太太看了他一眼突然大声说:“以后不要来了。“
是啊,如果他天天来,人家还要这么做生意呢?榔头点点头,冲老板娘笑了下,无论如何,他是一位如此英俊的男士,顿时,老板娘的脸红了。
皇宫的护城河水安静地流淌着,它的声音很小,几乎听不到,高耸的围墙和古代监狱的围墙无甚区别,河流、高墙,这些是皇宫的天然屏障。
榔头突然想喝一口,可惜,他现在真的实现了一贫如洗这个词汇,他望着围墙顶端的亮光,他的目标就在里面。
当午夜的城市大笨钟敲响,两队士兵交班,榔头悄悄地下了河。他游得的非常快速,此种试探对他来说是手到擒来,有时候,一个丧尽天良的黑社会分子的家,会下意识地装满各种各样的保全设施,甚至那些人会雇佣杀手、保安、保镖以及传说中的特种兵,今天的刺探,对于榔头来说是如此的驾轻就熟,因为他也曾经做过“刺客“。
犹如深夜的黑猫,榔头踩着他特有的猫步,无声敏捷,夜幕中他犹如走在自己家卧室一般惬意地在皇宫屋顶窥视着,一扇又一扇的窗户。很快,他发现,那些乐医只是住在皇宫的外围,并未进入中心区,他犹豫了一会,还是留在了外围窥视。
从下午开始,小豆的情绪就极其不安稳,那双总是很平静不表露任何表情的眼睛里竟然露出了毫不遮掩的情绪。坐卧不安,心绪不宁,如果这些浅薄的形容词汇可以形容,这个孩子正在奇妙地表露着这样的情绪,犹如一只可怜的家猫遇到了每天流浪的彪悍野狗一般,小豆整个身体都紧绷着,如果他此刻拥有试验兽的毛发的话,大概已经全部倒立地炸了起来。
方真看着阿绿,阿绿无奈地摇头,全部检测都做了,这孩子出奇地配合,他竟然露出了可怜之态,手可怜巴巴地抱着方真的脖子,紧紧的就是不撒手。
“豆?恩……告诉哥哥怎么了?你怎么这么畏惧?是什么惊扰到了你的心呢?”方真摸着小豆的小脸,轻轻地抚摸着,问询着。阿绿摇摇头,转身去拿小豆喜欢的那只水鸭子,一个没拿好鸭子掉落在地上,这原本没什么,只是一只塑料鸭子掉在了地板上,但是,小豆突然大叫了一声。
是啸声……小店市里试验兽的啸声,最起码,来到这里之后,小豆从未发出过这样的声音。小豆嚎叫完毕后一些抵抗力弱的工作人员立刻进入了二级暴虐状态!
伴随着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受惊的小豆突然推开方真蹦了出去,从四楼的窗户。
一个野兽,它的思绪也许没有人类复杂,遇到天敌也许它会逃跑,可是如果逃不掉呢?它会做最后的反抗,最后的以死相博。
“豆?”榔头惊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这个孩子,他们找了他那么久,久到大家豆以为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榔头很激动地想去拥抱这个孩子,他的思绪甚至没有回复正常,甚至没有考虑到,这孩子刚才几乎是从天而降地蹦到他面前来的。
榔头伸出手,有些激动,他就连这孩子脸上的不妥都没看的出来,小豆突然迅速地伸出了爪子,一道又深又长的五指抓痕,迅速出现在榔头的胸口。那些抓痕每一道都很深,若不是榔头是学舞道的,此刻他应该已经命丧黄泉。
榔头迅速向后飘了几下,原地打了个旋子,他惊讶地看这那个有着小豆面孔的孩子,他的手奇怪地延伸着,指甲上还沾染着自己的鲜血,滴答滴答的。
“你是谁?”榔头身后突然传来方真的声音。
榔头回头看着方真,他的嘴唇扭曲着带着讥讽的意味:“这话,我该问你吧?你是谁?随知意?方真?莱彦y谋的缔造者之一?当然这些没有关系,即便是那个人发誓也要找到你,甚至他千里迢迢地派遣我来这里找寻你,叫我对你说,如果可以,请你跟我回去,你的弟弟说,他是如此的想你,即使他的哥哥如今已经成为融心乐医的一级通缉犯,他也不惜余力的要保护你,即使跟全世界去作对,他都不在乎,接着,我来到这里,找到了你,您可真好,送了我一个天大的礼物呢。”
方真并不明白榔头到底说什么,有些他知道,有些他是完全不明白的:“你先别慌,他只是一时狂躁,很快就好,我保证你会没事的,所以你最好一动不动。”方真安慰着榔头,他对于弟弟派来的人并没有伤害的意思,甚至如今看到鲜血淋漓的榔头,他已然慌了,不知道该如何和吱吱解释。
“小豆,你对他做了什么?”榔头突然指着犹如一只亮着利爪的野猫一般匍匐在附近的小豆问。
方真大惊,他看着榔头:“你怎么知道他叫小豆?”
榔头依旧是那副笑容,他看下随时都要蹦起来的小豆说:“随知意,你知道吗?你的弟弟是个寂寞的人,不管在这个世界到底是谁抛弃了谁,过去了就是过去了,鱼悦现在有他最珍惜的人,为了这些他最最珍惜的人,鱼悦即使丢出自己的性命都是在所不惜的,当然我也是如此。你知道吗?这个孩子,他是你弟弟在小店市;最最,最最珍惜的人之一,他是鱼悦的弟弟,我们家的孩子,我们的小豆。作为这个孩子的家长,我想问问你们,你们这些人对我们的孩子做了什么了?我们的孩子怎么成了野兽了?还有刚才那声啸声,那声音是这个孩子喊出来的吧,那种啸声分明带了童音,说吧,你们有风对我们家的孩子做了……”
榔头的话音未落,小豆那边却再一次地发出了攻击,榔头一味闪躲着,空气里小豆发着不符合他身躯的嘶鸣,每一下都毫不留情地冲着榔头的身躯攻击而去。
阿绿带着几个手下冲了过来,接着这些人惊呆了,因为现场的空气因为某种厮打而卷起的气流几乎使人站立不住,他们即使带着厚厚的耳罩依旧被那些小豆呐喊出来的声音攻击着,有些人的眼眶已经崩裂出了道道鲜血。
“真不敢相信,人类的速度可以快速到如此的程度!”阿绿大声地对方真说着,方真劈手从阿绿手里抢过麻醉枪,小豆的皮肤并不像实验兽,他是有弱点的。
“那是,舞道,那个人是舞道者。”方真解释了一句,手却抬起瞄准了上面缠斗着的两道快速的身影。
他也不知道该打哪个,此刻他已然心慌意乱,实在不知道应该攻击谁。榔头的质问,那些话语犹如利剑一般,他的心已经被穿得满是窟窿。
“豆!”方真突然大叫了一声,缠斗中的小豆下意识地身型顿了一下。
接着,那孩子被高剂量的麻醉剂袭击到了。
缓缓地缓缓地,小豆从高空陨落,方真丢开麻醉枪上前接住了这个孩子。小豆眼神朦胧地看着方真,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身躯麻木,他害怕极了。
“别怕,孩子,哥哥在这里,别怕,一觉醒来,什么都好了。相信哥哥。”方真安慰着,额头贴着他的额头,小豆安心地合住眼睛,两行泪水缓缓地流淌下来。
“哥哥,哥哥……”他呢哝着,带着哀求还有一些撒娇的味道。
榔头喘息着,慢慢的走到他的面前,伸出手:“把我家孩子还……给我。”
当紧绷的身体,全然放松,榔头撑不住一般地跪倒在地上,但是他的手还是倔强地伸出去。
方真把小豆缓缓地放在地面上,脱去身上的皮大衣弯腰帮榔头披上:“你要跟我去治疗一下吗?好像有些不妥当。”
榔头摇头,打开他的手,方真叹息了一下:“恐怕,我无法把他还给你,能还的只有我这条命了,如果你要,你拿去吧,我知道,即使如此,有些事情发生了,已经无法挽回了。”
榔头慢慢走到小豆面前,俯身伸出手,摸着孩子冰凉的小脸:“豆,哥哥来接你了,是榔头哥哥啊,以前你最喜欢骑在哥哥的脖子上了,豆……我的天,你怎么会这样?哦……我该怎么跟鱼悦交代,天哪?妈的,天那!”
方真走到他面前,弯腰抱起小豆:“你走吧,在方舟回来之前,我能保证你十二个小时的安全,你舞道者的身份我会帮你遮掩的。你去跟鱼悦说,我浑身罪孽,已然洗不干净,等到我等待的那个时刻来临,我会和豆,一起同归于尽。有些东西过去了,也许就只能成为记忆,告诉……吱吱,他的哥哥,早就死了,尸体都凉了。”
榔头慢慢站起来,抚摸着胸口的伤痕,血还在不断地流淌着,他考虑了一下,凭他现在,恐怕什么都无法做到了,他无奈地再次看了下沉睡中依然不断流泪的小豆。
“我来,还要带一个人走,我已经做了令自己终身遗憾的事情了,这一次,我不想再后悔。”榔头看着方真说。
“除了这孩子,随便你带走什么人。”方真对他说。
“今天上午,逮捕的那个人。”榔头实话实说。
方真奇怪地看了眼榔头:“那个人,很麻烦。”
榔头笑了下,天知道,他的麻烦还少吗?
“那边,快去吧,在黄色角楼的三层,三十分钟内,这里的人暂时我不会叫他们出去,那边的人估计没人是你的对手。海峡那边,有个小渔村,叫哈代,那边有个渔具店,渔具店的地下室直通大海,有艘游船在那里,游船上的物资够你到公海的。当然一些简单的医疗物资也是有的……”
方真毫不遮掩地把自己原本为自己准备的后路告诉了榔头,此刻周围几十米之内,除了他和榔头,恐怕没人能听得到。
榔头点点头,收紧衣服,转身向内院走。
“喂……!”方真喊榔头。
榔头回过头去看着他。
“告诉他,就说我已经死了。忘记我吧。”方真此刻已经一脸平静。
榔头没有回答他的话。死了?这么可能,鱼悦那个执拗的脾气,怕是即使是这个人真的死了,恐怕他也会把他从坟墓里挖出来。
这是一间非常豪华的卧室,卧室的墙壁上贴着金色和红色的壁纸,五彩缤纷的手工地毯悬挂在墙壁上显示着主人的富贵,还有桃木制成的精雕细琢的家具、青铜雕像、壁炉。
卧室内那张华贵的金丝绒四柱大床,床沿的周围坠满了漂亮的流苏,床铺在有节奏地因为某种撞击在抖动着,屋内很安静,只有沉闷的喘息。
蝴蝶君的嘴巴被一条流苏紧紧地捆扎着,这令他再也发不出他那刻薄的、充满讥讽的辱骂声。他的胳膊,被紧紧地捆着吊在床头的铜灯把子上,两条腿被分的很大,大到大腿根都在充血,这样的姿态对蝴蝶君来说是羞耻且痛苦的。
蝴蝶君垂着眼帘,没有表情,只有在偶尔的剧烈的痛苦的撞击下他才无奈地哼一下。面前这个人,一边做那种不符合他身份的无耻之事,一边低低地嘶吼着,他全心全意地投入着某种报复的行为,即使刚才前院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他都没出去过问半句。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喜欢你?……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对我不屑一顾,不管我对你多么的好……啊!求我啊?抬起你的头,看着我,如今你拜服在我的身体下,看吧,流了这么多血,多疼啊,千佑,求我,流出你的泪水,看着我,我会疼惜你,千佑……这是你的温度……啊,真好……我很早之前就想这样了……就这样……狠狠地……撕碎你……千佑为什么不哀求我呢?那怕一个软弱的眼神……求我,我会温柔地对你,就像小的时候一样,真的,千佑,一样的。”
蝴蝶君缓缓地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这个人,他的眼神里划过一些带着嘲笑的同情。这人,几年没见都长了这么高了,高大到可以这样欺负自己,无耻地蹂躏自己。他还是老样子,那头曲卷的头发更加地卷了,眼睛依旧是那么的亮……那么的寂寞。蝴蝶君看了一会面前这人,接着再次闭起眼睛。
于是,大力的撞击更加残忍,蝴蝶君觉得自己被折叠了起来,他浑身颤抖着,下t不停地在流血,某个地方就如被掺杂了石子的砂纸打磨一般痛苦,但是他就是不吭气,默默地忍受着。他想着,昏过去吧,昏过去就一切都过去了……
突然,剧烈的撞击停止了,那个人闷声哼了一下,缓缓地从蝴蝶君身上滑了下去。蝴蝶君惊讶地睁开眼睛。
榔头手里拿着一个台灯雕像,他喘息着无力地靠着床柱对蝴蝶君说:“抱歉,我尽量早点来了,这是最快的速度。”
蝴蝶君不知道说什么好,即使想说他也说不出什么。他扭过头,这样屈辱的形态他实在不想被这个人看到,接着一股子汹涌的委屈,满肚子的心酸突然排山倒海一般泛滥过来。他竟然流泪了……
榔头帮蝴蝶君除去束缚:“我们,只有二十五分钟离开这里,如果你想打他一顿的话,我在外面等。”
蝴蝶君蹲在地上休息了一下,喝了点水,他看下门口,感谢那个人,为了遮掩他的无耻,他把所有的人都赶离了这里,甚至他的母亲,自己的姨妈的哀求,他都没顾忌。“麻烦你,在外面等我十五分钟。”
蝴蝶君对榔头说,榔头点点头,转身走出门,他坐在外面的地板上,暂时休息一下下。门口的茶几上,一盒子皇家特供香烟摆放在那里,香烟的边上甚至有一瓶打开的酒,榔头走过去,喝去半瓶,又把剩下的半瓶浇灌在自己伤口上,酒精的刺激令他张大嘴巴浑身冒汗地呐喊了一下。接着他找了一条还算干净的布条捆扎好自己的伤口,慢慢地走回那件卧室的门口,他很好奇,蝴蝶君会对那个国王说什么?
是的,那个男人正是莱彦的国王,让?哈金。正面的墙壁上,他挎着佩剑戴着王冠的登基图很是招眼。
榔头悄悄把门打开一条缝隙,接着他再也按耐不住地,受了惊一般地把香烟的烟雾从鼻子和嘴巴里齐齐地呛了出去。
屋子里,蝴蝶君重复着刚才让?哈金在他身上做的每一道工序,此刻让?哈金已经醒了,在剧烈的疼痛刺激之下,说来也奇怪,他竟然也没反抗,也没挣扎。
榔头关起门,拍拍自己的胸口坐了下来,太惊怖了,蝴蝶君在qg国王。
大约十五分钟后,蝴蝶君换好衣服走了出来,榔头脱口来了一句:“好快!”
蝴蝶君有些恼怒地看了榔头一眼:“我没休息好,还着了凉。”
显然,这是针对榔头对他的逃离以及拒绝而做的控诉,榔头耸肩:“抱歉。”
“我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蝴蝶君笑了下,带着奇怪的情绪慢慢走到榔头面前。
榔头把烟头甩倒一边,一把抓起他:“得,大爷,别逗了,快跑吧,我袭击了国王的后脑勺,你却qg了国王,不管我们谁折这里都够死一百次的。”
就这样,两个闯了天大祸事的一对夜行人,终于消失在这个多灾多难的可怜的皇宫夜色当中!
……
浓雾中的航海人
“吃吗?”鱼悦拿着一枚酱梅子问。
月光笑着摇头。
再拿起一罐果汁:“喝吗?”
摇头。
“好大的海风。”鱼悦。
“恩!”月光。
关于此类无聊之言,一直在不停地持续着,只有对白没有内容。从塞尼亜出来,接着买了一艘游艇,得知榔头已经平安离开莱彦之后,鱼悦就彻底地安心和月光四目交投,秋波互动。他两人从早到晚就是没够地那么看着、说着,一点也不觉得乏味。
“啊。别的什么都不要紧,随便怎么收拾我们,为什么还要强迫我们看呢?”田葛无奈地锤桌,在公海呆了五天了,就看了五天,也许刚开始看这些东西还有些新鲜感,但是被这样强迫着轰炸……
“你们说点实质性的内容好吗?”萧克羌哀求,是啊,海上的生活是无聊的。
鱼悦放下手里的东西,看下他们:“实质的啊,具体的要看榔头收集回来的情报了,吴岚那边帝堂秋踌躇满志地要建立事业,参与我们是参与了,但是总有一天会分道扬镳,我们要做事,又不想被人利用,就是这样。随家最近给我的情报是,乐灵岛那边最近已经控制住了大部分局面,帝堂秋的日子不好过,上个星期他彻底地跟仲裁所决裂了。如今他身单力薄,全部指望我回去。”
“那,先生的意思?”萧克羌思考了一下继续问。
“暂时挂靠帝堂秋,斩断乐灵岛的控制,调查出小店市灭城令的签署人,找到我哥,再想下一步。”鱼悦的表情突然y沉起来,榔头和他联络的时候,话里有话,一股强大的不安笼罩着他。
“如果真的按照您说的那样,局面如果大了,怕是不好抽身。”田葛抓着重点说。
鱼悦笑了一下,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但是偏偏他就不是搞手段的人,在他看来那些所谓的兵来将当、你虞我诈、虚与蛇委的技术活他实在干不了。与人类打交道,不如和海里的鱼打交道。
月光点点鱼悦的脑门,强迫着把他的眉心打开。
“来了。”月光突然说了一句,接着站了起来。
鱼悦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必去甲板,他也感觉到了,榔头来了,而且还不是一个人一条船,是很多条船以很高的速度从远处开来。
海面上的风越来越大,游艇摇摆着,就像婴儿摇篮被大人推动,鱼悦站在船头看着远远的海面。
萧克羌和田葛跟在他后面,刘君和罗宽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准备好了武器,大家都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榔头带着蝴蝶君在海面拼命奔逃了整整七天,他的伤势很重,被小豆抓过的地方不好收口,一路上都是蝴蝶君在驾驶着那条游艇,幸亏这船有自动导航,不然,他们早就生生地累死了。
让?哈金亲自带队,在后面紧紧追赶着,他们的距离不到三公里,最接近的时候,双方互相都能看得到。令榔头他们惊讶的是,对方只是通过一切手段想劝他们停下,并没有使用杀伤性的武器。
榔头没力气说话,蝴蝶君也懒得开口,但是榔头知道蝴蝶君一定做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不然让?哈金那个家伙怎么会吃这么大的哑巴亏。
再坚持一下,只要再坚持一下,就安全了!一路上榔头不停地安慰着自己,鼓励着自己,就是要死也要撑到那个人的面前。
他隐瞒了自己伤重的事实,一路上尽量把呼吸调整到正常。
“我看到他们了。”蝴蝶君在驾驶位发出一声夹杂着惊喜的喊声。榔头精神一振,打开被子扶着栏杆上了甲板。
鱼悦他们看着榔头他们的船逐渐接近,开始,只是一个在海面上起伏的小黑点,接着他们看到了小黑点后面的无数黑点。看样子,追兵真的不少。
鱼悦打开舱门对里面的月光点点头,月光笑了一下,悄悄脱了衣服从船舱的另外一面悄悄地下了海,
雾气奇妙地在海面升起,开始它们犹如水蒸气一般,接着它们汇集,逐渐、逐渐地汇集。不到十分钟,海面上的海浪突然停了,一切都安静得吓人,因为大海安静得就像没人触碰的水缸里的水。现场突然诡异万分。
那种奇怪的浓雾,非常地浓密,能见度不足半米,不管是榔头还是让?哈金那边都停了下来,因为,大家都看不到对方,都想从对方的马达声里找到对方。
蝴蝶君惊讶地看下榔头,他终于明白榔头说的那句话了:“只要看到鱼悦,就会有奇迹。”
榔头摇晃了下,蝴蝶君想搀扶他,可是,这个时候浓雾中突然伸出一只手:“抱歉,我来晚了。”
榔头解脱了一般,瘫软下来,鱼悦伸手抱住了他,血腥的臭味儿扑面而来:“是谁,伤了你?”
鱼悦问他,声音安奈不住的愤怒。榔头苦笑了一下:“一会说。”
蝴蝶君对突然出现的这个人看不清楚,但是他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迫感,那种压迫感来自于那两个人的相互信赖感、包容感和心意相通。他顿时失落了,和榔头奔命期间累计的自信,突然又消散了。是的,他发现自己爱上了那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榔头苦笑了一下张张嘴,鱼悦把他往上抱了一下:“好,我们先回船,你需要治疗。感谢您对他的照顾,请跟我这边来。”
鱼悦没有看蝴蝶君,但是蝴蝶君知道那个人在邀请他,他回头看下自己和榔头朝夕相处的船舱,慢慢地下了旋梯跟着鱼悦走。
当他站到这个人面前之后,他惊讶地发现,眼前的浓雾竟然犹如看不到一般,让?哈金的游艇离他们不到五百米。
蝴蝶君吓了一跳,差点喊出来。
“嘘……”鱼悦回头冲他笑笑。
“千佑,千佑!”寂静的海面,让?哈金的声音借着船上的喇叭慢慢传来,他在呼唤蝴蝶君。
蝴蝶君愣了一下,鱼悦他们也愣了一下,因为大家不知道谁是千佑。
“我知道,你在生气,你恨我,可是你不能怪我,千佑,你留给我的地址我去了,我找到了那样东西,千佑……对不起!”让?哈金突然开口道歉,蝴蝶君冷笑着靠着栏杆,他没参与进救治榔头的大队。现在榔头不再需要他了。
“千佑,回来吧,好吗?就像小时候那样,我真的不知道,我伤害了你,我会补偿的,千佑,只要你回来,回来……帮我,我刚刚登基,一切才开始,我需要你,千佑,我和有风有协议,他们会好好地扶持我,而我也愿意为这个国家,为了我的梦想去努力,千佑,可是……从我登基那天开始我就不快乐……因为,我的仪式上没有千佑你……我们……我们是兄弟……不是吗?”
蝴蝶君苦笑了一下,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转回身,却惊讶地发现从通向海底的梯子那边上来一个男人,一个非常,不,一个漂亮得无法想象的男人……还是l体的……今天发生的奇怪的事情是在太多,他觉着一生的奇遇都要在今天用完了。
月光甩甩头发上的水滴,头发瞬间干了,他走到蝴蝶君的面前,他歪着脑袋看下他,突然伸出手指使劲地在他眉心展了几下。
“怎么和悦儿一样呢?”月光觉得很奇怪,因为他见到的每个人类,都不是快乐的,尤其是面前的这个人,简直是不快乐到了顶点。
蝴蝶君想进仓,舱门却先他一步被打开,鱼悦神色古怪地走到月光面前。他情绪很激动甚至有些不知所谓。
“返回去,我能找到我哥哥和小豆,但是我哥哥和小豆不再是以前的小豆和哥哥,不回去,注定要和乐灵岛对立,如果我不建立出更大的力量,万一,我哥哥失败,那么……我就无法保护他……还有那个被他波及的家……”
“榔头?很严重?”月光问他。
“已经睡着了,我们帮他做了紧急救护。”鱼悦回答。
鱼悦说完就开始烦闷地在甲板上转圈,月光毫无办法地跟在他身后。蝴蝶君惊讶地看着那一对奇妙的组合,因为不管怎么跟,怎么快速的转身,他们都不会碰到一起。
“我不爽,就这样回去,我是在是憋屈,他们伤害了榔头,还伤害……他们伤害了谁?”鱼悦突然问蝴蝶君。确实,他和莱彦没什么冤仇,他只是和有风有恩怨。
“他们还伤害了我,我的爷爷,我的家人,以及,那些不认识的人。”蝴蝶君算是个善解人意的人。
鱼悦笑了下:“啊,对啊,伤害了你,或者你的爷爷,你的名字?”
蝴蝶君笑下:“千佑。”
鱼悦奇怪地看了下他,接着了然:“千佑,恩,你知道吗?我现在很犹豫,榔头需要救治,吴岚那边我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办。可是我想去莱彦,因为那边有能要我命的东西。”
蝴蝶君想了下:“我觉得命重要。”
鱼悦也笑了下:“可是我觉得,榔头比命重要一千倍,而且他们每个人都依赖我,其实我是最无能的那个。”
蝴蝶君:“于是?”
鱼悦慢慢地从身后的布包里拿出一根风笛:“然后我就不爽,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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