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的响指。
没有出现的预料的画面,却是“噼里啪啦”震天响,陈醉一下子囧了,她准备的烟火呢?!按照设计,现在应该是漫天绽放了烟花呀!
怎么,怎么都是鞭炮声!还响的这么喜庆。
暗处角落里,小花匠很泪流,“醉姐姐,不是我不肯放烟花啊,是这些烟花突然之间都被灌了水,引线也没了,然后一挂特红火的鞭炮出现在旁边”
小花匠泪眼迷离状,“都是放炮,那就凑合凑合吧”
鞭炮声终于消停,陈醉尴尬的冲宋天朗笑,“那个……就祝你寿比南山啊……”
然后她转过身往前去,背着他垂头丧气。宋天朗死死憋住笑意,跟着她走。
陈醉跟霜打的茄子一样,把电表的开关拉起,草坪被灯光照亮,地上的东西也骤然出现,宋天朗愣住,陈醉对他“嘿嘿”笑了两下,然后又耸拉下小脑袋。
绿油油的草坪上,出现七个字,这七个字,全是用凤梨味的棒棒糖拼凑的。
——小哥哥,生日快乐。
宋天朗头皮一阵发麻,“你,你上哪找的这么多糖”
陈醉撅着嘴嘀咕,“北区的超市,凤梨味的棒棒糖全在这了”
她小声说:“……容易么我”
宋天朗心肝抽啊抽的,这傻丫头有时候还真是……挺特异功能的。
二楼某扇低调的窗户里,绣花窗帘小小撩开一角,某双精明的眼睛溜溜的盯着两人的一举一动。宋夫人负手冷艳的笑,“笨丫头,放烟花这等纯情的事太小家子气了”
她又点了点头,满心愉悦,“老刘推荐的这鞭炮果然响亮,怪不得他儿子结婚也用的这种……”
宋天朗从回忆里恍过神,每每想起当时,陈醉的一举一动都特别深刻,那时候的小醉多好啊,烟镇出来的女孩子,干干净净的,还傻乎乎的,多好欺负。
宋天朗在这两年,特别怀念当年。
自从上次凶她,那丫头就再也没有主动理过他了。他无力扶额,抓起电话鬼使神差的拨给某人。
“在干嘛?”
“‘做’事”
“噢,问个问题”
“说”
“你最近脾气好吗”
“……”
“啪”的一声,宋子休凶猛的挂断电话,宋天朗挠头,“我怎么觉得,你的坏脾气越来越多的传染给我了呢”
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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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天朗最近太过居家引起宋夫人惶恐,宋家养儿子都是任其自由发展,遇事不许慌,不许乱,不许认输,宋夫人是顶呱呱的江南美人,时至今日,头发不烫不染,简单的挽成一个髻,发簪上低低垂下的珍珠,圆润高贵。
遗传基因也不会偏离太多,宋天朗不似他大哥,宋子休秉承他老娘的凶悍作风以及他老爹y沉不定的性子,为人处世张扬狂妄,有时候又在宋氏总裁办公室里昼伏夜出,深沉低调的形象也是塑造极致。
宋天朗呢,他生长的就比较扭曲了,小学时跟隔壁同学打架,以一敌三那个凶猛哟,当然是没打赢,教导主任让他叫爸爸来,小家伙虎头虎脑的,拍着胸脯说:“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人!唯一的香火!”
“香火”这么古老的词让教导主任语塞,后来宋夫人过来,他才顿悟这小太保模样的宋天朗为何有一颗诗情画意的心。
宋夫人很美,一身湖绿碎花短旗袍,脚蹬细长的高跟鞋,头发盘在脑后露出漂亮的脖颈,她一直微笑走到宋天朗面前,教导主任循循善诱,描述了事情经过,讲述了严重后果,顺便表达了自己的痛心疾首。
宋夫人的表情如沐春风,听完后很礼貌的说:“真是不好意思,给主任您添麻烦了”
教导主任倍感欣慰,刚准备以“那就写份检讨明天交给我”这句话作为结束语,却见宋夫人微微俯身,她抚摸着儿子的头,眼睛弯若月,“小朗,你真是不争气哦”
“三年的跆拳道课肯定没用功啊”宋夫人捏了捏儿子的脸蛋,“下次要是再输,就一辈子不让你娶老婆”
小天朗眼睛眨巴眨巴的望着妈妈,而一旁的教导主任已经石化。
后来他跟陈醉说了这件事,陈醉捏了捏他的胳膊,“原来从小就这样,难怪一身r比别人的都硬”
宋天朗笑意未腿,陈醉的手指软软的贴到他脸上,“还有这里,又厚又硬”
只觉得脸上热热的一下,陈醉的手指又收了回去,宋天朗凑近了些,故作神秘的说:“还有更硬的你不知道……”
陈醉下意识的问:“什么?”
宋天朗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往某个地方探去,他不怀好意的说:“……这里尤其硬”
陈醉猛的收回手,对他怒目而视,什么德行!
宋天朗哈哈大笑,他的小醉太好逗了。
宋家的男人,不信奉“输”字,男人的世界从来都是硬碰硬,输不得,也输不起。
……
事实上陈醉这几天都很忙,一方面着手准备工程,一方面想别的办法梳理关系,和邵菀一去了趟别的城市找合适的包工头,路上折腾个两三天确实也难受。
好在姓李的包工头特别好说话,陈醉也是朋友介绍过来的,据说四城里最靠谱的,价格最低的便是他了。
“材料和人手你们都别c心,我这有现成的,大概晚一个星期去你们那儿”
陈醉思索了一下,“李叔能不能再早点,我那工程也急着做,中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所以就拖了下来,这会一个星期怕是行不通了”
“是啊李叔叔,您看我们就蚂蚁大的小破活,要是材料需要准备时间,能否先带一部分上去,剩下的晚点再运过来?咱们边做边等”
李叔嚼着槟榔倒是无所谓的样子,伸出两根手指比划着,“成啊,但这个数的运费得你们摊!”
陈醉这么急着找人,倒也不是工程验收期有多紧迫,她也有顾虑,辛向北在南城怕是要动作了,自己这小工程恰好搁在了交界处,形势不对,做什么都难,一不小心还真怕惹麻烦。陈醉心想老老实实的做完得了,没什么大钱赚,就不要太费心妄想了。
宋天朗也是告诫过很多次,虽然这家伙语气一向混账,但念叨了这么多次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他的话,陈醉其实还是记得的。
签完合同之后,陈醉总算松了气,估摸了时间也是尽力赶了,虽然还有敲竹杠的地头蛇没摆平,但解决一个是一个。
“来来来认识一下,这我侄子,手艺顶好,就跟你们上去了”包工头朝外面一挥手,一个估摸二十多岁的男人走了进来,戴着白色的毛线手套,手里还握着铁锤,一身工服沾了很多灰也不太干净。
他老老实实的叫了声“二伯”,然后对陈醉她们说:“我叫李寓言……”
他看了半天,最后对邵菀一伸出了手,灰扑扑的手套还戴着,邵菀一直是微笑,不热情很生疏。
李寓言收回手急着脱掉手套,表情有些尴尬,陈醉看了看邵菀一,她了解她,小丫头铁定是对这个男人没什么好感。
陈醉伸出右手,“你好,我是陈醉,日后辛苦你了”
李寓言跟她握了握,也不太敢看邵菀一。
包工头把两人叫到一边,“这娃闷声闷气的,有点自闭”他眼睛贼溜贼溜的,压低了声音,“这工资啊,你们就说一千二,到时候我来发”
……
回去的大巴车上,陈醉收到宋天朗的短信,问她晚上陪不陪宋夫人吃饭,短信后还发了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真是j诈啊,合同上标明两千二的工资,活生生被这老头吞了一千去”邵菀一“啧啧”了两声,看了看坐在很后面的李寓言,“摊上这么个二伯还真是背时鬼”
陈醉顾着看手机,“人家老实着呢,别家的事也别多管,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邵菀一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李寓言,“哪里是老实,简直就是傻乎乎的”
李寓言看到邵菀一在打量自己,他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不自觉的拽紧手里装工具的帆布袋。
“你回去好好休息,晚点我给你带饭”
邵菀一呵呵笑,“你又要去狼窝?”她微眯眼神,挑起陈醉的下巴,“姑娘可得把持住啊”
陈醉看着邵菀一y,荡的眼神,一下子心肝都疼了。
陈醉回自己的窝洗了澡换了身衣服才去宋天朗那,一进门便听到宋夫人的惊呼声从厨房传来,“火!火!快把锅盖给盖上!”
然后是乒乒乓乓砸锅卖铁的声音,接着是宋天朗的吼声:“我的脸,油溅到我脸上了!”
宋天朗捂着脸“嗷嗷”叫,从厨房退了出来。
陈醉浑身一激灵,看着他的样子,再也忍不住笑意。
12。1
宋天朗不满的瞪了眼陈醉,“有什么好笑的”
陈醉笑呵呵的走近他,从头打量了一遍,她伸手晃了晃系在他腰间的围裙,“受刺激了?”
宋天朗没搭理她,只是把脸凑近了些,“哎,疼死了,油溅到上面,都烧滚了的”
“我看看”陈醉也把脸靠拢,两颗头挨的极近,宋天朗捂着脸的手不老实的伸向陈醉,“你摸摸,看看肿了没?”
“没事,待会抹个药膏吧”陈醉偏着脑袋仔细瞧了瞧,宋天朗没有所谓言情男主的185标准身高,178的个头,只是小身板比较精瘦,看起来还挺有型,他微微弯腰,一个劲的把头挤向她。
“噢不对!”陈醉突然顿悟,“你脸皮这么厚,不用擦药膏了啊!”
宋天朗突然甩开她的手,“白跟你说了,算了,去吃饭吧”
小天狼的表情,不怎么爽啊,陈醉摸着下巴,“你做的东西能吃吗?”
“能吃能吃”宋夫人走了出来,端着盘子里面一坨黑乎乎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来来,小醉尝尝”
陈醉看着那团东西,心里实在是七上八下的翻涌,一旁的小天狼来了兴致,一副“你给我吃!你给我吃!不吃就吃了你!”的欠打表情。
宋夫人递过筷子,陈醉从盘子里挑了点,有些迟疑的问:“是鱼吗?”
陈醉的嘴嚼着,眼珠也是乌溜溜的转,宋夫人问她:“怎么样?”
“唔……还好”她特别真诚的说:“除了淡了点,酸了点,胡椒粉洒多了些,还有点烧糊了,以及吃不出鱼的口味外……”
陈醉点了点头,很肯定:“其他的都很好,真的”
“噢,这样啊……”宋夫人了然于心的样子,拍了拍胸脯,“如我所料,幸好没尝”
陈醉有点扛不住了,宋姨,是你告诉我能吃的,搞半天你自己根本就没尝过。而一旁的宋天朗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他解开围裙的带子,脱下来后随手丢在桌子上,“倒掉吧,折腾死我了”
他理了理衣袖,手指在米白的衬衫上晃,陈醉很喜欢看男人的手,而宋天朗的手,是她所见过的男人里面最好看的。
她觉得像他这种家底的人,童年就应该是个小绅士,穿着黑色的燕尾服,坐在钢琴前神神气气的弹奏钢琴,然后引得小女生的喜欢。
宋天朗如果只是块木头,不闹不动,那么他一定是个很招人喜欢的人。
这些话陈醉都没有告诉过他,一是不想看到他得瑟的表情,二是,这个世界上,她总要有自己的秘密和心事。
宋天朗是她这么多年的习惯,打闹或是暧昧,都习以为常。
回家时,宋天朗的车没有往对的方向驶,左拐右拐又是上坡又是下坡的,最后车子停了下来,宋天朗扣起食指敲了敲陈醉的车座,眼神示意她下车。
这里应该是某个小公园,地势比较高,倒也是个看城市夜景的好地方。宋天朗背对她站着,他出门时换了件皮夹克,剪裁极其合身,陈醉觉得他还是人模狗样的。
宋天朗转过身对她招了招手,“小醉你过来,我们谈谈”
他习惯性的从袋里掏烟,漂亮的烟盒“啪嗒”合上,声音很好听,火柴划燃又被风吹熄,宋天朗点了两次索性放弃。
陈醉看着他把烟收进盒子里,皱着的眉头才渐渐松开。
“小醉,我想我们有必要谈谈了”宋天朗转过头,“跟我说说那件事”
陈醉看了他两秒,他每次认真起来的时候都是这个表情,“就像菀一跟你说的,就是那样的”
“大一时我们玩的很好,徐雨枝是隔壁寝室的,和她接触了觉得她还不错,挺乖的,我们又是一个系”
“一起上大课,帮忙买早餐,总之挺好的,后来她说她碰到了点麻烦,我问了才知道她原来在外校有个男朋友,然后就是……怀孕了”
陈醉语气平淡,就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后来我陪她去医院做手术,我们都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就当是犯下的一个小错误,大一下学期系里有一个比赛,入围了就能得到假期时去香港交流的机会”
“恩,你应该明白了吧”陈醉看着宋天朗,微笑着说:“我和徐雨枝都进入了候选,就是那样关键的几天,系里却到处传言我不久前堕过胎,还有一叠照片,都是我在医院门口和妇产科等待的画面……”
陈醉别过视线,这里的风很大,她细碎的刘海被吹起露出细长的眉,“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在她电脑里看到了这些照片”
她没再说话,宋天朗很认真的听,最后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小姑娘家的,不够狠”
陈醉嫌弃的躲开他的手,“别乱摸我的头发!”
宋天朗对她伸出双手,“小醉来”他对着旁边的栏杆指了指,陈醉笑呵呵的把手交给他,就着他的扶持微微用力,宋天朗单手揽着她的腰,陈醉稳稳的坐在栏杆上,她往后一看,空荡荡的没有半点遮拦,山下环形路上偶尔来往的车辆尾灯直闪。
她坐在栏杆上倒也不怕,宋天朗一手扶住她的腰,一手护住她的背,怎么样都不会让她摔着。
“我那个时候在干嘛?”
“恩?”陈醉没明白他突然冒出的话,“什么干嘛?”
宋天朗低头笑,像是自言自语,“那两年我在r市,没有回家”
“噢,是啊,你在外面鬼混了两年”陈醉反应过来,她被宋夫人从烟镇接过来的那一年,宋天朗就去了r市,直到她大二快读完,他才回来。
“小醉……”宋天朗突然叫她,声音温柔的不像话,在他深沉的目光里看到自己微微发愣的模样。
“我们这么多年了,算什么呢?”宋天朗的一双手全都移到了她的腰上,力道渐渐变紧,把她环在他的世界,稳当扎实。
陈醉没有说话,宋天朗突然俯下身,抵着她的额头,“算什么呢……恩?你告诉我”
“听到你被人那样欺负过,我很不爽……”
他嘴里还有饭后吃的甜橙的香味,混着山顶的晚风,就这么细细洒进陈醉的鼻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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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醉……”宋天朗突然叫她,声音温柔的不像话,在他深沉的目光里看到自己微微发愣的模样。
“我们这么多年了,算什么呢?”宋天朗的一双手全都移到了她的腰上,力道渐渐变紧,把她环在他的世界,稳当扎实。
陈醉没有说话,宋天朗突然俯下身,抵着她的额头,“算什么呢……恩?你告诉我”
“听到你被人那样欺负过,我很不爽……”
他嘴里还有饭后吃的甜橙的香味,混着山顶的晚风,就这么细细洒进陈醉的鼻间。
宋天朗的眼神,就像有某些东西渐渐苏醒,陈醉的身体明显一僵,他感觉到了,于是环在她腰间的手更用力了,陈醉的表情,是他从没看到过的,就像是突然吓到,迟疑以及一闪而过的难过。
难过,是,宋天朗无比确定他的小醉,眼里那一抹黯淡光彩。
陈醉笑的勉强,她和宋天朗拉开些距离,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她低下头,长发一缕被风吹到宋天朗的脸颊。
再抬头,陈醉竟然哭了。
宋天朗心一沉,“臭丫头,我有那么吓人么”他慌乱的看着她,“说你两句就哭了,跟谁学的破毛病”
宋天朗最受不了女人哭,他一个用力,握着陈醉的腰把她抱了下来,“还哭!再哭我就走了啊,把你一个人丢在这!”
陈醉别过头,这个角度,昏黄的路灯照在她脸上,泪痕格外明显。
“好好好,我不走,我不走”宋天朗举手投降满脸愁容,这女人,怎么跟演戏一样,刚才的氛围明明还不错,晚风啦,山顶啦,卖相上佳的男人啦。
怎么,就突然出差错了呢。
宋天朗显然不爽了,看这小脸哭的,丑死了!他双手搭在陈醉的肩上,“还真是没个停歇了,陈醉你再哭一下试试看!”他猛的按住她的后脑勺往自己身上压,“再哭一下,我就吻你了!”
下一秒,宋天朗呆住,他迟缓的低头,陈醉扎进了他的怀里,她的肩膀抖的更厉害了,哽咽的声音说了三个字,重重砸在宋天朗的心里。
她哭着说:“……我想他”
陈醉拽紧他的衣服,宋天朗的下巴正好抵在她的头顶,发间的清香真好闻,小醉的身体也契合自己的怀抱,远远看着,倒真像一对亲密无间的情人。
宋天朗觉得心里某个地方塌陷了,一点也不踏实,陈醉在他怀里哭的像个孩子,这是他第一次见识。
原来她不是对谁都无所谓。
宋天朗想了半天,终于抬起手,迟疑的,缓慢的,却还是轻轻抚上了陈醉的背,轻轻拍着,小声哄着:“……小醉……别哭……”
三三俩俩的情侣偶尔路过身旁,没有星星陪衬,这个城市少了那么点人情味,宋天朗什么都没想,只是不停拍着陈醉的背,不抱她,不说话,不再继续追问。
直到回家洗完澡后,才突然想到,晚上的那个问题,自己是白问了,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却早已有了注定的结果。
宋天朗在床上翻来覆去,一闭眼,都是陈醉红了眼眶的模样。
陈醉一进家门,人就软在沙发里,眼睛这会干涩的很,她闭着眼睛,宋天朗刚才的模样,那语气,那表情,真的好像啊……
“听到你被人那样欺负过,我很不爽……”
他说这句话的神态,几乎一下子打开了她尘封好久的记忆之门。
旧时光忘了落锁,只要一点似曾相识,就轻易戳中泪点。
陈醉最后是在沙发上睡着的,身体窝成小小的一团,睫毛上还有未干的泪珠,梦里又回到烟镇,河水恣意流,几乎每家都有一小片果园,柑橘树长的极好,她头上的两只小辫子,用不一样颜色的皮筋扎着。
每天最高兴的事就是去上学,因为拐角的那棵大枣树下,总会有一个少年在等待,只为牵她的手。
少年的微笑和柔软的眼神,生动了陈醉的整场生命。
凌晨三点,陈醉猛的从梦里醒来,于是,什么都没了,她摸摸胸口,空荡荡的疼,壁上的小挂钟滴答走,陈醉恍惚间叫了他的名字,“……余光”
陈醉昏沉沉的走进卧室,倒在床上觉得浑身没一个地方舒服。
……
“这边的水泥要不要再搅稀一点?”邵菀一拿着铲子拌了拌,蹲在地上砌砖的李寓言看了一眼她,想说话,但看着邵菀一的脸,他又沉默的低下了头。
“呆呆的”邵菀一嘀咕,又重新问了一遍。
李寓言这才小声的说:“不用,再稀干了就会裂开的”
“哦”邵菀一也蹲了下来看他干活,李寓言戴着细毛线手套,穿的工装沾了很多灰,砖头上抹匀称了水泥,再小心的垒上去。
邵菀一和他并排蹲着,身上的香味传过来,李寓言额头上渐渐冒了汗,“诶?砖头很重么?你的手怎么抖的那么厉害”
邵菀一好奇,李寓言听她这么一说,更加不自然了,“重,噢,不重的”
陈醉过来的时候,邵菀一远远的冲她招手,她走的有点急,“老李把材料运来了,都不跟我说一声,我现在找不到人卸货”
她看到李寓言,“小李,你帮我个忙吧,货都堆在车上,司机急着走呢”
李寓言二话没说,放下工具起了身,陈醉和邵菀一走在前面,李寓言转身拿了东西跟上去,“这个……你们拿着”
递过来的是两顶安全帽,陈醉接过直接往头上戴,邵菀一今天盘了个很风情的头发,安全帽根本戴不紧,她随便的拿在手上,对李寓言眼神一挑,算是答谢。
货车上都是些圆木和袋装的水泥,司机不耐烦的催促:“快点快点,超过多久了,才那么点钱”
李寓言动作很快,水泥袋抗在肩上溅起一圈灰,陈醉和邵菀一两人提一袋还是很吃力。
地上堆起了一座小山,邵菀一直抹汗,“我要喝补药!真不是人干的!”
“我今天还生理期,疼死了”陈醉护着肚子微微弯腰,眉头有点皱,“没办法,这车货提前到,一个电话把我雷起床”
邵菀一拍着手上的灰,“你还真能挺,怎的?惹宋天朗心疼啊”她轻轻撞了一下陈醉,笑呵呵的。
李寓言喘着气跑过来,随手一擦鼻子上的汗,留了个黑黑的印子,“都搬好了,那边的活还没干完,我先去做”
他刚准备转身,陈醉把他叫住:“小李,早点回家休息,今天还真谢谢你了”
李寓言猛的摇头,邵菀一打趣道:“第一次听你说这么多话啊,小子还挺有力气的嘛”
李寓言头低的更下,手都不知道放哪,陈醉被她的话恶心了一把,“你自己的毛都没长全,还说别人是小子”
陈醉说:“晚上一起吃饭吧,我请客”
李寓言闷着头走,陈醉又喊了他一声:“诶!别走啊,收拾一下一起吃饭呢!”
李寓言一僵,似乎从来没想过,而邵菀一对陈醉耸耸肩,总觉得这个男人有点反应迟钝。
常去的小饭馆,陈醉点了几样菜,邵菀一小嘴不停的说话,李寓言一身邋遢坐在她们对面很不自然,陈醉意兴阑珊的听,捂着肚子疼的厉害。
李寓言似乎不敢动筷子去夹菜,表情又木,话也不多,邵菀一急死了,夹了一大碗的菜给他,“扭扭捏捏的干嘛啊,吃菜啊!”
这个男人更加窘迫了。
回去的时候,一直跟在后面的李寓言才追上她们,他说:“我第一次被人请吃饭”衣角被他揉在手里,李寓言剪了个很短的寸头,他特别小声的说了句:“谢谢”
邵菀一此刻沉默了,她半晌没说话,一个人走在前面,陈醉看着她漂亮的背影,觉得她也许是在哭。
菀一家庭并不好,她的爸爸酗赌博在烟镇坏名声人尽皆知,而妈妈一直没有和他结婚,十二岁那年,这个男人喝的酩酊大醉,把同镇的一个女孩给□了,判了刑入了狱,她和妈妈的日子自然不会好过。
关里面的人只是身体监禁,活在外面的人,却无时无刻不背负众人的谴责。
邵菀一要强,硬是一声不吭,高考的时候终于考了出来,来到这座大城市。
陈醉知道她有多难,邵菀一曾抱着她哭过:“别人都说我是□犯的种,都说我身上不干净,说我以后也是成不了器的东西,小醉,那些同学都看我笑话,班级聚会也从来不叫我,这几年我过的好辛苦……”
那一晚的邵菀一,流下的眼泪,怕是一生里最酸楚的。
陈醉看着邵菀一的背影,微卷的长发被风吹起,李寓言的那番话,是让她想到从前了。
陈醉觉得什么困难都能解决,唯独经历过的曾经,是最难治愈的疤痕。
把邵菀一送回家已经挺晚的了,陈醉在路边等了好久都没拦到一辆车,下午抬东西费的劲太大,生理期肚子疼的更厉害。
陈醉坐在椅子上发呆,以至于宋家的车停在面前她都没察觉。
“小醉”宋夫人叫了她,她才抬起头。
“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干嘛?”宋夫人很关心她,说话间珍珠耳环微微晃动,陈醉笑的特别乖,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一个男声懒散的传来。
“等不到车就不会打我电话吗”
宋天朗身子前倾,探出头来,他皱着眉看陈醉,一身正装应该是刚参加完宴会,陈醉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上车的时候,宋天朗这死人故意不往里挪,陈醉没办法,只能紧贴着他坐。
一路上宋天朗这货把自己的形象塑造成一尊化石,陈醉挤得要死,车子拐弯的时候她不由自主的往宋天朗身上贴,这个死人一动不动,明明旁边还有那么宽的位置。
好不容易到家,陈醉跟宋夫人道别,转过头在宋天朗耳边轻轻的,温柔的,热热的说了三个字:
“大p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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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天朗y笑,他低头玩着自己的袖扣,那双手噢,真的漂亮,陈醉觉得这男人的闪光点都集中在他的爪子上。
“宋姨我先下车了,王叔叔你开车小心”
宋夫人直点头,司机也是笑眯眯的,陈醉的手刚碰上车把,宋天朗却一把抓住她,“你刚刚说我什么来着?”
他的笑容,那股子咬牙切齿,有仇必报的y森气息深深感染了陈醉,宋天朗问:“恩?”
宋夫人听到后咳了两声,陈醉有点不好意思了,宋天朗松开了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回去吧”
在宋夫人探究的目光中,陈醉下了车,宋天朗对她笑,直到车子渐远,陈醉才转身往楼上走。还没走到楼梯口就收到宋天朗的短信:
“总比你小胸部有看头……”
陈醉一个踉跄,一口血就这么涌上心头,其实这句话的真实含义是,宋天朗显然实不副名,而陈醉……她低头看了看,虽然不愿承认,但还是挺名副其实的。
宋夫人狐疑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他很愉悦,愉悦慢慢扭转成风s,可是实在是,s过头了。
宋天朗这家伙独自沉浸在想象里,和宋夫人对望时,他缓了缓脸色,对司机说:“在这停,我有点事”
宋夫人嗤之以鼻,“臭小子,花天酒地也没见着给我带个讨喜的媳妇回来”
宋天朗听到这句话倒是没作反应,留了个帅气的背影,潇洒的摆了摆手,朝相反的方向走。
这句话他听过很多遍,可这一次,有了那么点怅然。
宋天朗脱了外套随意搭在肩上,走到楼下的时候看着陈醉屋里的灯微亮,他在原地站了好久,最后还是走上了楼。
敲门没有回应,宋天朗又加重了些力道,“陈醉?”
灯也亮着人也回去了,怎么就没个人影,他皱眉,最后在电表箱的后面翻出她的备用钥匙,开了门,房间很亮,玄关处她的鞋子还保持着脱下时的姿势,布艺沙发上放着她的包。
宋天朗刚准备关门,就听到陈醉哼着曲子由远及近传来。
宋天朗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陈醉从卧室里走了出来,然后,两个人都愣住,面前的女人刚洗完澡,上身一件t恤,下身……只穿了条内k。
陈醉又一股血不停翻涌,她猛的转身,双手死命把t恤往下扯,“砰!”的一声,卧室门被狠狠甩上。
宋天朗不自然的别过脸,抬手摸了摸下巴,这心跳还蛮有力的。
他是绝对不会有“哎呀糟糕,多不好意思啊,会不会长j眼”的这种深沉忏悔和高尚的觉悟,宋天朗咳咳了两声,刚才陈醉转身的那一秒,他看到她的臀部,唔……还蛮翘的。
如果……
宋天朗的妖孽思想还没来得及发散,疑似一脚大力踹开的巨大门声,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陈醉出现在门口,她咬牙切齿:“姓宋的!!”
宋天朗不知廉耻的笑,笑的又暧昧又邪恶又欠打,他的小眼神哟,火热热的上下打量陈醉,最后定在某个地方,宋天朗负手,一副“你过来咬我啊”的传神表情。
陈醉c起一本书就这么用力丢了过去,宋天朗也没躲,手微微一挡,护住自己那张小白脸。
“女孩子太凶,不讨喜啊”
他笑呵呵的,弯腰捡起地上的书双手递给陈醉,眼神那个无辜哟,陈醉这么风轻云淡的性子,也骤升一种把他血溅当场的念想。
陈醉脸青红皂白的,想到刚才,太他妈不长脸了。
“我敲过门的,你没回答”宋天朗适时服软,举着双手坦白:“小醉,我怕你出事”
陈醉发不出脾气,只会闷气,她垂头丧气,“在家能出什么事,你怎么y魂不散的”
宋天朗晃着钥匙叮叮响,稳稳的抛在桌子上,他坐上沙发,整个人像是放松了气力,“晚上累,被缠的烦了,过来看看你”他闭着眼睛休息了会,想到什么又睁开,“今天怎么这么晚还没回家”
陈醉还有点恼火刚才的事情,她敷衍的回答:“吃饭去了”
宋天朗直盯着她,陈醉问:“干嘛?”
他扯了扯嘴角,头靠在沙发背上没有说话,陈醉觉得他今晚应该是真累了,他也挺不容易,心力和体力有限,陈醉好几次都看到他趴在办公桌上睡觉的画面,西装搭在椅背上,宋天朗趴着,肩膀被撑了起来,很宽。
陈醉把新鲜的柠檬切成片,放了几片在玻璃杯里,又调了些蜂蜜,刚烧滚的水很烫,她递给他的时候,吹了好久。
宋天朗偏着头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她吹热气的时候,嘴嘟嘟的,粉嫩嫩的,宋天朗想到那晚在山顶,他说:“再哭我就吻你了啊!”
不过没有把她恐吓住,反而哭的更厉害,宋天朗叹了气,这女人还真不是省心的主。
陈醉抬头看了他一眼,切,装什么深沉。
抿了一口柠檬水,宋天朗叫她:“小醉”
这种嗓音夹杂了感情和温柔,以及一分探究,每次这样,宋天朗都是绝对的认真。
陈醉恩了声,倒也是乖乖的等他继续说。
“他是谁?”宋天朗问,怕她不明白又补充道:“那晚你说的……你想他”
两个人对视,陈醉别过头,宋天朗坐直了身子,他对她伸出手,陈醉迟疑了两秒,最后还是握住了,她手脚四季都凉,宋天朗皱了眉,陈醉乖巧的与他并排坐下。
很安静,她不知道如何开口,宋天朗不打算放过,用力的握了握她的手,“小醉,你欠我一个答案”
“这么多年,我是你的谁”
这个男人此刻变得好认真,没有半点玩笑,他眼里的亮光让陈醉低下了头。
宋天朗摸了摸她的头发,而陈醉难得的没有反抗,他长叹一声,“小醉你知道么,你一点也不乖,这么些年我们小打小闹,我不敢保证我对你一直很好,但你对我是特别的”
他看着陈醉,有那么些无奈,“小醉,你从来不肯对我说真心话,其实这样拖着我也很难受”
宋天朗松开她,双手枕在脑后,“当年你多可爱啊,一口一句‘小哥哥’叫的我多舒坦”
陈醉不说话,用力揪了揪衣角,好半晌才轻声说:“……宋家对我有恩的”
宋天朗一愣,“有恩?”他反应过来,心里有些恼火,“那也没见你报过恩!”
“我一直记得,我不敢忘记”陈醉抬起头,眼神澄净没有一丝逃避,她说:“宋姨当年把我从烟镇带出来,让我继续念书,送我上大学,还有平时对我的种种好,我真的铭记”
“我父母被烧死了就留我一个人,我根本没资格想以后,可宋姨给了我这样一个资格,她给我买的第一条裙子,我到现在还好好收着”
陈醉说着说着,眼睛都湿了,她告诉他:“更好的生活我不敢奢望,宋姨的恩情我记一辈子,宋家任何一个人出事,我都愿意抵命……”
陈醉的声音有点哽咽,“包括你,宋天朗”
她的眼里终于有了泪,一低头就落了下来,滴在他的手背,宋天朗的心,一下子揪着疼。
原来这就是陈醉的想法,她卑微,她也一世记情,说“命”太矫情,但宋天朗知道,陈醉说的出,便做得到。
他挺喜欢她,只是这份喜欢经不起太长时间的消磨,宋天朗需要一个肯定,他才能让这份感情慢慢坚定。
而此时的陈醉,依然没有给他答案,但他自己的心里,好像有了那么些眉目。
陈醉红着眼眶,似乎要把所有的话都一次性说明白,“我叫你小哥哥,这么多年,我真的愿意把你当作大哥”
她细碎的哭声慢慢消失,宋天朗手枕着头,他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变过,良久,才低低“哦”了一声,目光移到她的脚丫上,下意识的伸出手捂住。
不出意料,很凉。
陈醉只觉得温暖渐渐蔓上身体,宋天朗细细摩挲着她的脚,声音很温和:“这几天生理期吧,上个月也是这个时候,下次洗完澡,记得穿好袜子”
顿了顿,又说:“女孩子要好好疼自己”
陈醉鼻子很酸,她用力点了头,才发现宋天朗看不到。
……
宋天朗去洗手间的时候,陈醉看着他的背影,他边走边伸了个懒腰,陈醉知道他晚上是喝了酒的,宋天朗胃不好。
除了前几年不要命的疯玩,这几年推辞不掉的应酬也让他疲累,陈醉很多次都把他的烟给藏了去,结果都被这小人找到。
宋天朗好玩,但也算个有担当的男人。
陈醉正看着他沉思,宋天朗突然转身,她的目光还来不及收回,四目对视,宋天朗精神抖擞,“你偷窥我!你是不是对我有些意思啊!哈哈!”
妈的,一开口就破坏了这温情的气氛,陈醉抓起抱枕作势要丢他,“去去去,马桶在等你!”
宋天朗嘀咕,“明明就在偷看我……”
他关了门,陈醉无奈的扶额,搁在沙发上的外套传来手机铃声,陈醉拎了出来,一看是宋夫人来电。
“宋天朗,你妈妈的电话”她敲了敲门,他说:“你帮我接”
宋夫人柔情四溢的声音传来,“天朗,待会去四叔店里拿点东西,我上次让他带的莲子有货了”
陈醉说:“宋姨,我是小醉,他在洗手间,我会告诉他的”
“小醉?”对方显然惊奇,“天朗在你那?他跟我说有急事要办的”
陈醉一下子头都大了,这语气,这怀疑,不怎么纯洁啊。
宋夫人呵呵笑,“那你告诉他吧,我先挂了,你们好好的”
陈醉刚想解释,电话就挂断了,一句话堵在喉咙口的感觉蛮不爽的,宋天朗走了出来,他放下挽起的衣袖,手上还有些水。
“她说什么了”
陈醉懒懒的回答,“没什么,她让你多陪陪马桶”
宋天朗轻敲了她的头,然后笑着说:“是啊,我现在不就在陪你吗”
陈醉举着拳头就要打他,宋天朗身手敏捷的躲,最后自动停住,抓着陈醉的小手说:“好了好了不闹了,待会又肚子疼了”
他拿了外套就要离开,手碰着门把他又突然转过身,“小醉,你喜欢的人是谁?”
陈醉垂眸,抬起时满脸微笑,“他叫余光”
宋天朗“哦”了声,穿好外套后又问:“那他现在在哪”
“在哪?”陈醉像是自言自语,“他在烟镇”
宋天朗没有再问,“我走了,你自己把门锁好”
笔挺的身板,衣着合体,翩然如玉的宋家二少爷微笑跟她道别,一颗心道不明的失落。
陈醉把门关上去厨房洗杯子,水哗啦啦的流,陈醉细心的擦拭玻璃杯。
她喜欢的人是余光,余光在烟镇。
余光,永远出不来。
陈醉的余光,已经死了好多年。
12
……》
12
宋天朗慢悠悠的走在路上,双手斜□裤袋,象牙白的衬衫被他解开了两粒扣子,他走着有点热,又把外套脱了下来,宋天朗去了东街的店里拿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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