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街行

由来只闻新人笑

寒食节后,眨眼桃柳新叶黯黯成阴,浅翠娇红笼烟惹雨。铭瑜不知怎的惹了些凉意,夜里又受了闷雷惊吓,连日的高烧不断。
母妃吓破心肝,铭瑜是她捧若至宝的命根子,容不得有半点闪失。日日在铭瑜床前衣不解带,送汤喂药,足足数十天不曾踏出自己宫苑。
可恨又是选秀时节,苏浙一带进奉了许多江南美貌少女,父皇本应下母妃不再封妃嫔,却不知怎么在皇后宫里看上一个叫蕊宝的小宫女,连日宠幸,赐下无数奇珍异,封为桃花夫人。
父皇金屋藏娇,整个禁内都在私语桃花夫人是如何受宠,如何美艳动人,母后的潇湘苑近日来却是冷落异常。
母妃见父皇贪图新欢,心有怨怼,又铭瑜生病以来,本日日来探望,渐渐拖至两三日才来坐一坐,着人去请父皇来看铭瑜,丫鬟却回道:“皇上说不得闲,等空闲时一定来。”又悄悄去打听,才知父皇在荔枝阁看桃花妃子银盘起舞,饮酒作乐。
我鲜少看见母妃此种神情,满眼皆是冷光,幽幽的淬着毒,嘴角却挑着一抹笑,眺望着窗外许久,回缓过来却把父皇送她的一枚极珍贵的祖母绿缠丝手镯在地上摔的粉碎。
宫人们都唬了一跳,我呐呐的摇着她的衣袖:“母妃。”
她把我抱在怀中,却拍着我的背淡声道:“吓着你了?”
她恨父皇的薄情寡义,又无可奈何,因为他是天下的君王,天子雷霆,伏尸百万,天子展颜,百花恭放,我们只能顺从,不敢违背。
母妃咬牙对着凤仪宫的方向道:“贱人。”
皇后一直不得父皇厚爱,见母妃受宠多年,便年年里选入许多宫女嫔妃入内,环肥燕瘦,企图分去母妃宠爱。
母妃一直都很忙,忙着费心思伺候父皇,忙着照顾我们,忙着跟皇后斗。
我却想着如意,既然桃花夫人是皇后安排的,如意一定知晓,为何却从未与我提及。他明明答应过我不帮着皇后让母妃心堵,现在却又闹出这么一出。却听的母妃挑眉道:“哼,受不了雨露,便找那下三滥的东西来伺候自己。”
我不解,看向她:“母妃,你说什么?”
她知自己失言,摇摇头:“没什么。”又拍着我叹道:“无忧,以后母妃为你找个对你一心一意的夫君。”
我陷入了沉默,再过阵子我就要满十六了,这意味着我要很快面对婚娶之事。
母妃去铭瑜屋里喂药,我呆了半刻,打定主意,往桃花妃子住的荔枝阁里行去。
荔枝阁是原先旧阁子翻新出来的,修筑的甚是迤逦奇巧,又取唐明皇时杨贵妃喜荔枝典故,说明这桃花妃子多博父皇喜爱。
荔枝阁翠叠锦绕,春深花明,满院春色半苑桃花,处处是馥馥香气,时时有啼鸟婉转。我转过层层春意,迎面几个小内侍,围站在廊下谈笑,正中一个,却是如意身边的小黄门,唤小九儿的。
几个人见我来,吃了一惊,垂首收敛笑意,恭敬行礼道:“公主。”
我点点头,道:“我来找皇上。”就往廊前行去,却只青天白日里阁门紧闭,帘幔低垂.
那几个小内侍见我要走,急急的围上来把我缠住, 急声道:“回禀公主,皇上不在此处。”
我笑:“父皇不在,可我在阁子门口看见了御前仪仗,难不成父皇把仪仗堵在荔枝阁门前,却往别处去了?”
几个内侍面面相觑,低头呐呐,小九儿与我熟悉的,此刻俯身道:“公主,皇上此刻实在不得闲,公主不若,下次再来吧....”
我觉得好笑:“小九儿,你什么时候调来荔枝阁当差的?”
小九儿叠声道:“不敢,小人不敢...”
我指着阁门道:“既然父皇不在,听闻新晋的桃花妃子美艳动人,我特来拜见娘娘。”提起裙子就要往上行去。
内侍们不敢拦我,也不敢让我往上走,只在周身虚拢着我挡着我的路:“公主,公主,莫难为小人罢...的确里头吩咐下来,不见人,把小人们都赶下来了...”
我一挑眉,叱声道:“我说要进去,谁又敢拦我。”
内侍们战战兢兢的围着挡着道儿,连声叠叠的说不敢,却又不肯挪动半分 ,我怒火上升,用力推开一个内侍跌倒在地,觑准一个空档,急冲冲的朝荔枝阁跑去。
右边抱廊里转出两个身影,一个佝偻着背,是父皇身边的禀笔侍人张田,我一直唤他做张翁翁,另一个模样清冷,不是如意又是谁。
如意见我微乎其微的皱了皱眉,拦住我,躬身道:”公主。”张翁翁也赶着上来拦门:“使不得,使不得,公主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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