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潮

医院长廊，林棹焦急的走来走去，任浩杰和唐京爅却意外的出奇平静。
唐京爅满眼通红，哪有起初那般意气风发，带着一身血渍，狼狈不堪，只是短短二十几分钟的空档里，看上去瞬间老了好几岁。
任浩杰轻睨他一脸落寞神伤，嘲讽“小妩又不在，你做给谁看？唐京爅你大概永远不会忘记这天，你，是直接害死这个孩子的凶手。”
林棹蹙眉，嘴上不悦“爅哥也不知道小妩怀孕了……没了的也是他的孩子，他怎么能不难过？”
任浩杰突然被他的话戳中笑点，恶意刺激唐京爅“他会难过？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孩子，失去一个两个也没关系吧？”
林棹一愣。
没想到任浩杰会这么清楚晴空的事。
唐京爅的唇紧抿成一条线，林棹明白唐倾妩和晴空在他心里的位置是不一样的。
起身要替唐京爅反驳，护士从里面出来“吵什么吵？这里是医院！要吵出去吵。”
林棹吃瘪，唐京爅起身迎上，有些急切“大人怎么样了？”
护士脸上一愣，起初第一眼，无论是谁都会折服在唐京爅这张脸的魅力上，脸上泛起红晕“医生还在手术，大人是没什么事的……”
唐京爅抿成一线的唇松了松，脸上也展开，嘴里嘟囔着“那就好……那就好……”
任浩杰轻哼一声“假惺惺。”
唐京爅没有理会，他心里想的只有唐倾妩。
手心突突的冒汗，约摸五六分钟，医生出来，摘下口罩摇头“送来的时候，已经太晚，孩子保不住了……”
唐京爅抿着嘴，孩子的离去，他难过也懊恼，恼火自己，气的也是自己，但相比小孩，他更在意的是唐倾妩“大人呢？需要注意些什么？”
“大人刚刚做完流产手术，需要多注意休息，注意嘴上忌口，小月子不比别的，保暖前提下保洁，多补水少沾寒，一定要养着，别剧烈运动，别干体力活……尤其是禁房事一个月。”
医生是上了年纪的女人，一路看过来太多这样的年轻人，最后一条语重心长道。
唐京爅听的认真，唐倾妩也从手术室被推了出来，拉着她冰凉的手，一路到病房。
任浩杰被临时叫走，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不，也不会在这种关键时候离开。
病房内，唐倾妩还在打着点滴，唐京爅紧握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呵。
林棹脸上淡淡叹了口气“爅哥，要不你先回去换身衣服吧？这一身血，小妩看了，该胡思乱想了……小妩这儿，有我看着呢……”
唐京爅点头。
他也怕小妩回想起会难过。
更怕她不想见自己。
唐京爅刚走没多久，唐倾妩转醒。
醒来的她，不哭也不闹，异常的乖巧。
在林棹看来是冷冷冰冰的，毫无生机。
“小妩……”林棹尝试叫她，无果。
她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唐京爅动作很快，一来一回也用不上二十分钟。
一进病房，就见坐在床边，直直看向窗外的人，林棹见他来松了口气，把空间留给他们“爅哥你回来了……医生刚刚说可以办理一下手续，接回去调养……我先去办出院……”
唐京爅嗯了一声，走过去，蹲在她身边，拉着她的手，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里，唐倾妩皮肤娇嫩，拔了针的地方淤青大片，唐京爅心疼坏了，手指抵住淤青指肚轻轻摩擦。
“小妩……我们回家吧？”
唐京爅抬头看她，音里都在打颤儿，他怕了。
这样的小妩，让他觉得陌生疏远，他宁可她对自己闹，打骂埋怨自己……
“家？”唐倾妩动了动身，垂头看他，有些冷漠的重复着。
嘴里溢出笑，泪在眼眶里打转，砸落在地上，一滴水渍又暗又深。
“唐京爅，我和你没有关系了。唯一有过的……仅剩这一点……都没了。”
唐京爅抓着她的手，紧攥，手指替她抹泪，膝盖一沉跪在她面前“小妩……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你……你还小，我们以后还可以……”
唐京爅艰难的出口，哽咽，男人红着眼。
唐倾妩侧面看。
他也会痛吗……
报复性一笑“不会再有以后。”
唐京爅握着她的手，一巴掌接着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说不清的落寞悲伤。
叁下，脸上已经发个红，唐倾妩抽手，一脸冷漠。
他吸了吸鼻子，捻去眼角的泪。
他的痛不比她少。
心里憋了太多，不能说的话，他无法对唐倾妩坦白……
唐倾妩失望的看着他，就是到了这种时候，他还不打算对自己解释……
“小妩，我不会放你走的。我不能……没有你……继续恨我吧，好不好？留在我身边，无论是利用我也好……要我命也罢……求你留下来好吗？”
最后，还是和他回星和会了。
不是心软。
别有居心。
因为她已经接受阿昆的提议。
合作……
傍晚，唐京爅搀扶着她，一进星和会的门晴空就凑了上去“小妩，你回来了啊……怎么样？身子没什么事吧？”
唐倾妩淡淡一眼，疏离的抽开唐京爅搀扶的手，面色不佳“你不也流过吗？你会不清楚？反正是死不了人的。”
晴空一噎，有些无助的看向唐京爅。
男人抿着唇，有些讨好的凑近“小妩，今晚你去我房间睡吧……”
唐倾妩蹙眉，还没说什么，就见晴空一脸为难“都是我不好……刚来这……什么人也不认识……就想和阿爅住的近些……同层的只有两间卧室……所以……是我占了你的房间……要不，我现在就搬出来还给你……”
“知道鸠占鹊巢就好，搬就不必了。我有洁癖。被人弄脏的东西，我都不打算再要。”
话里有话，虽然知道她是气话，口不择言，告诉自己不在意，可终究还是受伤，唐京爅垂了垂眸，悉数失落埋在眼底。
唐倾妩也没准备和唐京爅住在一起，转头看向林棹“你房间在几楼？”
林棹瞪着眼，轻咳一声，嘴上不敢搭话，心里求爷爷告奶奶，这个祖宗真能折腾。
古有昏君戏诸侯，今有唐京爅冲冠一怒为红颜。
即使是兄弟，在唐京爅眼里那都是靠后的。唯有唐倾妩是他的底线。
林棹能保持这么多年还完好健在，就是因为和唐倾妩互相看不顺眼。
唐京爅的醋劲，他还是清楚的。
唐倾妩就是红颜祸水。
唐京爅为了她什么荒唐事儿都能干得出。
“嫂子，不合适。我那儿巨乱。你肯定看不上……那什么，哎呦，吃坏了，肚子疼，我先上去了啊……”
林棹捂着肚子，脚底下抹了油。
唐倾妩冷眼旁观，没了选择，只能跟着唐京爅上楼。
被撂下的晴空，眼里分明是恶毒的恨意。
唐倾妩一进房间，就把床单给扯了。
唐京爅也顺着她，翻箱倒柜的找新床单，手上利落的换下。
刚小产，忌讳碰水。
尤其洗头洗澡的。
唐倾妩爱干净，拎着浴袍进洗刷间，刚要关门，被唐京爅手疾眼快的挡下了，将人单手抱了出来“短期内还是别洗了，对身体不好。”
唐倾妩坐在床上，觉得聒噪，翻身蒙着被子倒在床上。
唐京爅从浴室找了条毛巾，拿热水打湿，拎着出来，将她翻了个身，仔细的擦着她的脸，脖子……
一路向下，将人剥干净，塞到被子里。
唐倾妩闭着眼享受着他的服务，困意上头，唐倾妩迷迷糊糊的，试着旁边一团温热，男人的手附上她，唐倾妩抖了个激灵，马上清醒，一脸戒备“我现在这破烂身体恐怕满足不了你，隔壁有个现成的，你还是去找别人吧……”
唐京爅一言不发，脸上很是受伤。隔着昏暗，唐倾妩试着男人的手探到她的小腹，慢慢揉。
暖意晕开……
是她小人之心了。
她撇了撇唇。
从医院出来，说了太多不好听的话，唐京爅充耳不闻，可她忽略了一点，他也会受伤。
她蛮横不讲道理的把所有气全撒在他身上，他也只是一味地受着。
说到底，唐京爅又有什么错？
一个都算不上捉奸在床的零散画面，她就这样气他……
唐倾妩别开脸，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在枕头上……
在选择保护一个人的时候，势必要牺牲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