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椅上,坐着一个穿着红裙黑纱的女子,女子面带面纱,墨发遮掩住她的两颊。一时之间,竟然分辨不出,这是一具尸体,还是一个拥有一口气的人。
渊篱指尖泛白,双手根本不听使唤的微微颤抖着。她自始至终都咬住下唇,让自己不要发出呜咽的声音来,渴望进入屋内的冲动,在看见那具毫无生命的尸体前,让人紧张的吊住一口气来。
她每走一步,都觉得格外痛楚,难以呼吸的窒息感让深呼吸的渊篱总是控制不住的颤抖着。她小心翼翼地跪在太师椅前,带着祈求和卑微的期望中看向面纱下的脸。
面部的皮已经失去水分,它犹如一张牛皮一样铺在骨头上,包裹出骨头的形状来,面纱下的骷髅头,看起来是那么的安详。
渊篱颤颤巍巍的双手缓缓地搭在那宽袖上,膈人的手感,无时不刻都在告诉她,面前这个人,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它成为多久的尸体,谁也不知道。唯一只知道的,是这个人,是她一生最敬佩的人,月君。
“本君说过了,你进来看到的,未必是你想要的。本……我知道你进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想分割开来你们的灵魂,就去人皇城看看吧,那个人一定有办法的。”月君的声音似乎一下变得年轻,原先沙哑的嗓音逐渐圆润起来,到最后一句话时,已经恢复了一个少女该拥有的声音。
可是这句话,已经是月君存留能力最后一点点了。
月君,一个创造出魔界魔器的女上神,为了爱背叛了神界。为了她期待的爱,创造出一个同样拥有思考的器皿。
倘若这三千大世界充满了血与肉,可这悲与伤,永远比不过月君对上任魔君那炙热的感情。
云璃只觉得意识逐渐变得清晰,赫然出现的耳鸣,在她慢慢清醒的意识下,消失了耳鸣的症状。她觉得自己仿佛睡上了千年万年,等她睁开眼时,漆黑一片的结界正笼罩着她一个人。
渊篱的意识就仿佛是一个记忆的泡泡,云璃只需要稍微回忆一下,那感同身切的情感,就如同奔流豪放的江流怎么也止不住记忆。倏然,云璃只觉得身子逐渐轻飘了很多,身子轻盈了,可是心情却越发沉重了。
不知道为什么,渊篱的所有情感、记忆和潜意识,都好似遗产一样全数归给了云璃。云璃总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了极大的改变,记忆力有了许多曾经不属于她,而现在已经完完全全归属于她的东西。
刚刚的破屋已经不复存在了,云璃依旧跪在地上,保持着渊篱先前有的动作。她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反应,先前进入冥界时,那种轻松的状态,好像在这一觉中,全部都没有了。留下的,只有对魔界的负担和沉重的心情。
她现在,已经是魔界魔君了。
“渊篱?”后邪感受到外面伴随着结界一起抖动,他担忧的闯进结界中来,就看见一袭红裙,长发凌乱的云璃,他不敢百分百确定这个人是云璃,只能用试探的口吻来试试。
云璃抿了抿唇,尝试自己从悲伤中走出来。她抬起手背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并站起来,动作一气呵成,她正要回头,恰好看见后邪后面急急忙忙跟来的夜祉和诀曜。
“本君没事。”云璃第一眼的目光,就落在诀曜身上,一袭月牙白袍在他身上,不得不说,这浅白色系真的很适合帝重诀的气质。但是一想到,苏醒以后的帝重诀便不再是他了,是那个心系天下的诀曜上神。
云璃突然觉得,她要不还是继续假装自己是渊篱吧。面对曾经口口声声说要白头偕老的人,云璃不忍重逢。
后邪被云璃这越发疏远冷漠的态度给稍微惊吓到了,他刻意换了一套莫铭大陆微生墨习惯穿的衣裳,出现在云璃面前,却没料到这个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很显然,她还是渊篱。
“有什么发现吗?能不能分开?”后邪凝住眉头,他走到云璃身边,话语带着几分急促的口气。
云璃转过头来看向后邪,看着他一身艳色的衣服,心下也了然后邪想要表达的是什么,只是很可惜的是,云璃虽然还是那个云璃,但是渊篱的记忆,她全数继承了。现在沉重的心情,不允许她跟后邪有所交流。
突然就这么一刹那,云璃感受到什么叫今非昔比,什么叫物是人非了。
“月君说了,云璃早和本君融为一体了。”云璃就是渊篱,渊篱就是她自己……当然,这最后一句话,云璃不想讲出来,也不想说。
她觉得自己和帝重诀,不,她和诀曜之间分隔开的,不仅仅是能力,现在还有的是站位,她是魔界魔君,薄弱的魔界还需要她的领导。而上神界的上神,乃高高在上的神,他们属于光明,属于一切美好的东西。与她这个黑暗却渴望美好的魔君,差距的可是整整一个外人所感觉的印象。
云璃现在觉得,她们两个人不配。
“你的意思是说,云璃……被你融合了?”后邪不敢置信地看着云璃,他不敢相信,也不愿意去相信。他最期盼的人,却永远的消失不见了,“那记忆呢!?璃丫头的记忆,你还有吗?”
云璃咬住了下唇,她赤红了双眼,她知道这样的她已经露出蛛丝马迹了,但是她还是要继续撑下去,“本君与云璃,本就是两个人,她消失了,本君怎么可能有她的记忆?!”
说罢,生怕自己彻底暴露出来的云璃,赤着双脚,走出了结界。
突然脾气暴躁的云璃,让后邪摸不清头脑。他看着怒气冲冲离开的渊篱,正想追上去再问什么,当他就快要和诀曜擦肩而过的时候,诀曜伸出手拦住了他。
“让她静一静吧。”诀曜深邃冷漠的眼瞳里透露出来的,是不可否灭的坚定。刚刚云璃的所有小细节,他全数看在了眼里,他欣喜若狂,却不敢上前与她相认。他了解云璃,是个爱胡思乱想,爱逞强的一个小丫头。
她正在濒临崩溃的状态,作为一个最了解她的人。帝重诀,也就是诀曜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去追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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