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且说冬日天短,闲来无事,杨府一众女眷整日忙着打马吊,抹骨牌,似乎又
回到了从前在王府里的悠闲生活。
王文英作为新媳妇,自然也要竭力融入进来,偏赵欣又是个爱管闲事的,又
极喜欢王文英是个知书达理的人,因此比别人更关照她,王文英也正愁没有援手
,于是将其引为知己,没几日两人就成了闺中密友。
此时她坐在赵欣旁边,一边拿着针线缝制衣服一边看众人抹骨牌,赵欣刚赢
了一局,性子正浓,此时正数着桌上的银子,回头见她发呆,便道:「你好歹也
跟我们学学如何打牌,找些乐子来消遣,每日只管做针线,小心看坏了眼睛。」
王文英笑道:「天冷了,给他多缝制一些冬装预备着,晚上值班有些冷。」
姚珊笑道:「起初我还以为皇帝赠给平儿的六品侍卫是个虚衔,只管在家里
领俸禄就是了,没想到还真要去当差。这外面冰凌子都挂起来了,他们还要站岗
值守,也是遭罪。」
赵欣道:「公粮岂是那么容易吃的,再说赵平如今也成了家,也该有个立业
的营生,如今蒙贵妃娘娘的恩典让他当了侍卫,就该好好的当差,多结交权贵,
就是娘娘存心要护着,将来晋升也有由头在皇上面前好说嘴。」
沉雪道:「是这个理儿。只是赵平那性子你们也知道,以前总是上蹦下窜像
个猴子,没少给咱们惹麻烦,那侍卫又是个极枯燥的差事,他能安静得下来?我
先就不太信。」
何香婉道:「要说从前的话,我也不太信,可婚后他变了一个人似的,看见
我们也知道行礼了,说话也沉稳了,再不像以前那样孩子气,那侍卫的差事也不
算多难,我相信他一定能做好。」
赵欣笑道:「我倒是不担心他的态度,就是怕他被同僚欺辱,你们想想,那
六品侍卫都是历年武选的武举或武状元,凭着层层考核才当上的,咱们赵平不过
是靠着关系去当差,又手无缚鸡之力,别人岂能服他?必定是受尽诸般排挤,他
那脾气也不好,日子久了只怕会闹出事来。」
众人听了,连忙劝道:「文英这些天本就提心吊胆的,还搁得住你来说?快
别提了!」
王文英一听果然急了,拉着赵欣道:「这可如何好?依我的主意,还不如让
他回来,另外谋个营生,这要是闹出事来,紫禁城又不必别的地方,那多危险。」
说完眼圈也红了。
赵欣笑道:「我不过是随口提那么一句,你就急成这个样子,快别这样,看
人笑话。男人们在外面当差,岂有一帆风顺的道理,一个个还不是熬过来的,他
要是连这点出息都没有,你就是跟着他也没意思,还不如趁早改嫁了呢。」
一番话说的众人都笑了。
那王文英与赵平正是情浓的时候,此时那里听得进去,当下就慌了起来,忍
不住便要去四处托人想办法,众人劝道:「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你就认真起来了
,如今谁不知赵平是贵妃的哥哥,那个吃了豹子胆去招惹他?再说赵平也不是没
在外面闯荡过,人情世故还是懂的。只管放心,没什么大事。」
王文英见众人都如此说,只得按捺下来,终究还是没能放心,只等众人散了
,便去找楚薇商量,楚薇反嫌她多事,冷笑道:「再休要提起此事,男人们在外
头打拼,岂是你一个妇道人家能够多管的,你只守在家里安安静静的就好,别一
天到晚听见风儿就是雨,自乱阵脚,闹的鸡犬不宁,他们在外面辛苦一天,回来
也不得安歇,对你可没什么好处?再者,那侍卫的差事,不知有多少人巴望着,
别人挤都挤不进来,又是贵妃娘娘的恩典,简直是天大的颜面,你倒好,无缘无
故反要他辞了这差事,将来让我如何给娘娘交代,如何给皇上交代?我这几日心
里有些堵,你少兴头儿一些,还不快给我退下!」
王文英本就忧心丈夫,又受了婆婆指责,回到房间里一言不发地垂泪,正哭
的伤心,忽然听见外面有丫鬟道:「老爷来了。」
王文英便知是杨正坤来了,连忙起身拭泪,走到门口拜道:「给父亲行礼。」
杨正坤见她眼睛红肿,想是方才哭过,于是笑道:「我听闻你担心平儿的差
事,怕他在宫里做的不如意,所以过来问问。」
王文英道:「请父亲进屋细说。」
杨正坤摆手道:「不必,咱们就在门口聊聊。」
王文英心中喜悦,看来公爹很是看重男女之防,于是就将中午的事情都说给
他听,杨正坤道:「此事你担心的也有道理,毕竟赵平并没有练过武功,虽说有
贵妃娘娘这样的人撑着,可那些武人向来粗鲁,只怕也没闲
心打听他的出身,他
那性子我素来知道的,面皮又薄,还偏爱要强,一点委屈也吃不得,与他那生父
的性子还真是一模一样,长久下去,势必有些难做,只是他那差事是皇上钦定的
,一时难以周转,我还得好好想一个万全之策。」
王文英大喜道:「如此一来,就拜托父亲了。」
说着就要磕头。
杨正坤连忙伸手虚抬了一下道:「他是我儿子,照应他那是应当的,你这一
闹反而显得见外了。」
王文英只得起身道:「那父亲有没有想好给他换个什么差事?」
杨正坤道:「如今西南叛党初定,当地空出许多府衙的缺来,我寻思着,替
人看门不如去做个太守,凡事都由自己做主,将来升迁也容易。在官场上也可以
熬一些资历来,就是这样一来你们就会远走他乡,只怕颇有不便,不知你觉得如
何?」
王文英正愁没个理由离开楚薇,因此极力赞同道:「如此更好,只是朝廷的
规矩是各地知府都是中举的文人担任,我们赵平连个秀才都不是,如何能做得了?」
杨正坤如今也在官场混了许久,琢磨出许多道道来,当即笑道:「这你不用
担心,朝廷连年用兵,如今国库空虚,寻常白丁只要有钱,都能捐个好官,咱们
赵平本就是六品侍卫出身,再出些银子捐靠,又有贵妃娘娘镇着,我再去吏部走
动走动,应该不难,只是还要费些时日,你须耐心等候。」
王文英喜之不尽,只觉这公爹性子很好,比楚薇好处多了,并没有赵平说的
那样坏。
杨正坤又道:「只是此事你先不要跟平儿讲,免得他乱了心境,成与不成还
说不准呢。」
王文英答应着,正要问具体细节,忽见赵平走了过来,面色不好,问道:「
你们在说些什么呢这么高兴?让我也听听。」
王文英连忙迎了上来,拉着他的手道:「总算回来了,在宫里过得怎么样?」
赵平道:「还不是老样子,就是站岗放哨,鬼天气真够冷的。」
王文英将他的手捧在胸口哈气,又道:「家里已经备好热水,你简单梳洗一
下,等会吃完饭就好好躺着休息。」
赵平答应着,正要找杨正坤说话,却见他已经离开,似乎刻意躲着他,心中
不禁有些生疑,方才的柔情蜜意登时化作一团怒火,铁青着脸一把抓住文英的胳
膊往房间里走。
文英见他态度忽然变的十分野蛮,胳膊就像被铁钳夹住,几乎要断了,疼的
连声道:「你这是做什么?你弄疼我了!」
赵平放开手,转身砰地一声关上门,回身赤红着眼道:「我的话你从来不听
吗?我明明警告过你,不要跟那个姓杨的混蛋说话,你怎么不听劝!」
王文英第一次见丈夫如此大发脾气,满心委屈,一边哭一边道:「他是你养
父,好歹也是一家人,更是我们的长辈,难道他找我说话,我不理不睬,这样咱
成什么人了?你就为这个跟我发火?」
赵平怒喝道:「你刚来我家,什么都不懂,此人卑鄙无耻骗了我母亲,所以
才成为我养父,这些我都跟你说过,今天就算了,以后我要是再看到你跟他说话
,你就别再妄想我给你好脸色,听见没有!」
王文英那里受得起这些重话,大哭不止,声音都嘶哑了,赵平见她梨花带雨
,楚楚可怜,又自悔过于莽撞,少不得矮了身子,低声赔笑道:「这都是我为你
好,方才有些着急,语气有些重,你别往心里去。」
王文英却转过身去,只是抽噎,哭的更厉害。
赵平哄了半天,见她总不肯原谅,只得自抽耳光,王文英心疼丈夫,只得拦
住道:「你也不瞅瞅方才你那样子,好像我已经犯下了滔天罪过。你们父子俩个
不和,关我什么事?只拿我来出气,你怎么不去他面前撒泼?」
一席话正中赵平要害,不免又添了几分气,只是这个情形不好再发作,只得
按捺下来道:「好,我承认都是我的错,我向娘子道歉,这回总可以了吧。」
王文英转悲为喜,伸手打了一下他的头,冷哼道:「这还差不多!以后有什
么话好好说,你发脾气我就受不了。」
赵平不禁哎呦了一声,连忙用手护住头,王文英诧异道:「怎么你头上有伤?」
于是将他的暖帽取下,果然见头皮上有些红肿,惊疑道:「这是怎么回事?
好好如何受的伤?」
赵平笑道:「没事儿,走路不小心在柱子上磕了一下,过几天就好。」
王文英道:「别煳弄我,你的眼睛也有些肿,分明是跟人打架来着。」
赵平只得笑道:「咱们做侍卫的自然要经常习武切磋,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王文英不悦道:「你又没有武功,怎么打的过那些
如狼似虎的人,这差事咱
们不做了好不好?」
赵平不悦道:「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自有办法调停。」
赵平说到这里不禁有些感概,他是靠着贵妃妹妹的关系当上的蓝翎侍卫,自
然受到那些同僚的排挤和孤立。
众人不敢明面与他作对,可暗中使绊子的也有不少,尤其在习武场上,那些
人以训练、切磋之名,往往对他下死手,一场训练下来,往往鼻青脸肿,他还不
敢抱怨,否则又会受到百般嘲弄,因此在外面并不好受,早就憋了一口气在心中
,回家又看见杨正坤和娇妻相谈甚欢,那醋妒之意更是火烧火燎,因此自新婚以
来第一次发了脾气,狠狠训了娇妻一顿,要知道他平时疼爱她都来不及呢,那更
舍得她流泪。
王文英见丈夫受伤,自然是万般心疼,越发坚定了让他换差事的主意,可她
记得杨正坤的话,这个时候也不愿让他分心,再则又怕刺痛他的自尊,也就不愿
多讲,合计着等事情有了成算再提也不迟,于是吩咐丫鬟端了热水进来,替他梳
洗一番,打发他先入睡。
此后王文英便一直牵挂着赵平的升迁之事,不时去杨正坤那边打探消息,杨
正坤自然是对这个儿媳非常喜欢,常将一些官场之中,庙堂之上的趣事说与她听
,常逗得她开怀一笑。
日子久了,王文英便认为丈夫和公爹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她要是能从中化
解两人的恩怨,岂不皆大欢喜?赵欣见她如此,便劝道:「你最近为什么总往老
爷那边跑?他就是个色鬼,你这不是羊入虎口吗?就算你是他儿媳,当心那天也
被他吞到肚子里去。」
王文英不觉红了脸,嗔道:「你又忘性了,这话岂能乱说的,我找父亲是有
要事相商。」
赵欣道:「什么要事?难不成你真要让赵平去当太守?」
王文英道:「你既知道,还多问什么?」
赵欣笑道:「劝你早打消这注意吧,若是赵平连个侍卫都当不好,怎有本事
去做太守?那可是要管好几个县和数十万黎庶,你别听老爷乱说,安安心心就在
京城陪我们过活不行吗?非要远走他乡,要是大夫人知道了,又要闹的天翻地覆
的。」
文英道:「正是此话呢,你千万不要给别人讲,万一要传到婆婆耳朵里,我
可就惨了,好在她最近都不在家,你们千万替我守好这个秘密。」
赵欣叹道:「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你这样捂着也不是办法,迁官那么大的事
,楚薇迟早会知道,你老实告诉我,为啥一定要搬走,难不成我们这些姨娘得罪
了你不成?」
王文英道:「你们都是待我极好的,我又不是傻瓜,难道这点都看不出来?
只是夫君本来体格就弱,偏去当了侍卫,这不是惹人笑话吗?就是临时抱佛脚要
练武,那也非得三年五载才有成就,那这期间岂不是要被人欺负死?另外婆婆似
乎不太喜欢我这个儿媳妇,我又是笨手笨脚的人,总能惹她不高兴,与其挤在一
起各自心里不痛快,倒不如分开来过的好。再者,我与夫君早就计划好了周游天
下,也在这京城呆腻味了,只要离开这边,无论是什么差事,我们都愿意。」
赵欣听她这么一说,捂嘴仰头大笑起来,王文英莫名其妙地看着她道:「你
说行不行就完事了,只管笑个什么劲儿?一点也没有做姨娘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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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欣拼力忍了好一会儿,才恢复平静,盯着她的眼睛笑道:「没想到你看起
来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媳妇,心底的鬼主意倒挺多的。倒让我想起年轻时候的自己
,也是跟你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仗着一身武艺,就想着出去闯荡一番,年轻可
正好啊!」
王文英奇道:「结果如何?」
赵欣笑道:「能怎么样?无知无畏的结果就是险些落入贼人之手,好在被一
位大侠救起。」
王文英道:「然后你就嫁给了这个大侠?」
赵欣叹道:「是啊,他功夫又好,生的又帅气,我那个时候年纪又小,就被
他骗到手了,婚后的日子也不太平,一直分分合合,最终他还是离我先去一步。
有时候想想,倒不如跟他一起去了,也省的再在世间受罪,说不定还能得到一个
贞节牌坊呢,可我终究还是凡人一个,怕死怕痛怕受穷,于是与她们一起改嫁给
了你公公。」
说着不觉落下泪来,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的人很贱?连给夫君守节
的勇气都没有。」
王文英连忙安慰道:「这就是真性情了,谁人不怕死不怕穷?
我向来最讨厌
那些酸腐秀才嘴里说着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把女人往死里逼,可崇祯年国难当
头的时候,衮衮诸公,堂堂须眉,失节的不知有几何,也无人出来指骂,反倒是
冠冕堂皇地享受起高官厚禄。那时他们反倒不提这几个字。」
赵欣连忙捂着她的嘴道:「不过几句玩笑话,反倒引你说出这些大道理出来
,也不怕让御史听到了参你一本,亏你还想要赵平去做地方官,这方面可马虎不
得。」
王文英躲开笑道:「只是闺中埋怨几句,我自然不会蠢到四处去宣扬,只是
这次你好歹给我出个主意,不然我心里始终七上八下的没有底。」
赵欣笑道:「知道了,你既然想让赵平去外省做官,科举是指望不上了,那
买官的银子可准备齐全了没有?如今的行情是捐个贡生只怕也要两千银子,若要
弄个知府的实缺,只怕要两万以上,我们家虽说勉强能凑出来,可这么大的数目
,怎么可能瞒过大夫人。她是万万不愿赵平去外省当差的。」
文英皱眉道:「原来要这么多钱,我把带来的嫁妆和首饰变卖了去,勉强能
凑足一万,还剩一万就一点法子也没了。」
赵欣道:「我倒可以发动你的姨娘们给你凑钱,只是她们最多能凑个一二千
,还是不顶用。」
文英道:「你们就别折腾,平日还要养着那么多奴才,本就已经捉襟见肘,
等我回去再想想办法再说。」
赵欣忽然拉着她道:「你要信我的话,就听我一句劝,别跟老爷走的太近,
不是我吃醋才这样说,多的话我就不讲了,你是聪明的孩子。」
王文英点点头道:「多谢姨娘指教。」
回去后王文英苦苦思索求财之道,虽说娘家或许能凑出一万银子,可她天性
要强,不愿在妯娌之间落人口舌,想来想去还是得靠杨正坤的支持,于是去找他
相商。
杨正坤道:「银子的事的确是个问题,你也知道,我们家从来都是你婆婆说
了算,你若要银子,只能等她回来再说,可现在咱们只能瞒着她,那银子就没了
着落,我虽然平日里也存了一些贴己,总共也就几百两,实在是不堪用,依我的
想法,不如去钱庄借贷,利钱不至于太高,那些寒门学子中了举去赴任,连路费
都凑不够,也是靠举债过来的,只要任内无事,两三年就能还清欠款,就算你们
一时用的太多还不了账,这不还有家里帮衬着吗,那时你婆婆再多说什么也不管
用了,再怎么说平儿也是她亲儿子,难不成眼睁睁看着你们受银钱之困而无动于
衷?没这个道理啊,所以你不用担心,只管去借就是了,只是你一个妇道人家,
怎好去与那些生意人打交道,少不得我去出面,他们自然会卖我一点薄面。」
文英大喜,只觉公爹无所不能,回去辗转反侧,梦里都是在异乡的山水之间
徘徊,她与赵平一路携手江湖,攀山渡河,走村过庙,好不自在,恰似神仙,一
连几天都是兴高采烈。
赵平回来见她如此开心,自然也是十分欣慰。
又过了数日,杨正坤终于拿来厚厚一迭银票,点数以后整整有一万两之多,
她生平还从未见过这么多钱,激动高兴的同时,又担忧还不了债务。
杨正坤笑道:「钱如今是到手了,只是还要你或者平儿在契约上签字画押,
方才算完。」
文英道:「此事太过重大,我还得等夫君回来再商量一下。」
杨正坤皱眉道:「虽说理当如此,可平儿晚间才回来,那钱庄的掌柜还在外
面等着拿契约呢。」
文英道:「要不留着让他吃了晚饭再过来?」
杨正坤道:「只怕有些麻烦,那些生意人个个都很忙,只怕没空等你。」
文英只得遣人去宫里传信,让赵平告了假回来,他原本就不想再去做侍卫,
听到有机会出任地方官,自然是十分赞同,也就答应下来,当日签下契约,领了
银票,又花了半个月时间变卖了嫁妆,终于凑足了银子,去吏部投献,果然没多
久就有文书下来,补的是龙安府的缺。
只是那龙安府离京有万里之遥,来回都要半年时间,彷若天涯,楚薇知道后
大发雷霆,却又无可奈何,毕竟银子也花了,连文书也齐全了,赵平择日就要赶
赴上任,她再怎么想要阻拦也得畏惧国法,只能捏着鼻子认下,只是她本就认为
王文英在挑拨母子关系,如今又唆使赵平离开她亡走天涯,如剜去心头肉,越发
将王文英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当日她知道实情后,立刻将王文英唤来,让她当着众人的面在院子里罚跪,
其时赵平忙着在六部观政,数日不能归家,因此照顾不到,又是初冬时节,本就
寒意凛然,傍晚又淅沥
沥下起雨来,王文英浑身湿透,只得咬着牙苦苦挨着,风
一吹便整个人都哆嗦起来,不一会儿俏脸已经冻的发紫,一时凄苦万状。
赵欣实在看不过,要将她扶起来。
谁知赵音也不喜文英,拦住冷笑道:「这个时候赵姨娘就别充什么好人了,
你也不瞧瞧她做了什么好事,背着母亲居然借贷了一万两银子,真是狗胆包天,
再则迁官这么大的事,提也不提,还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吗?」
赵欣冷哼道:「纵然她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骂也骂了,罚也罚了,现在冻
成这样子,只怕落下病根来,让赵平知道了,只怕他从此狠毒了你们,你们以后
也就别指望他能再回这个家。」
正说着,有人过来道:「不好了,大夫人哭晕过去了。」
众人大惊,也就顾不得其他,都一齐来到上房看楚薇,只见她脸色发白,牙
关紧咬。
赵欣连忙替她诊脉,但见她脉息紊乱,呼吸急促,也不知得了什么病,跟着
慌了起来,于是连忙请医问药。
不言那边众人忙碌,这里文英已经冻的昏昏沉沉,终于支撑不住,软软倒了
下去,恰好杨正坤端着姜汤正好赶来,连忙将她抱在怀里,喂她服下姜汤。
王文英大口喝了几下,腹中温暖了一些,又觉自己倒在一个温暖的胸膛里,
只当是赵平已经归来,不禁伏在他怀里呜呜哭了起来。
杨正坤见她如此,心中窃喜,连忙扔掉手中碗,将她抱到了自己的书房。
一路上文英冷极而抖,拼命往他怀里挤靠,杨正坤更加喜悦,紧紧搂着她,
最后将她放在床上,见她浑身都被打湿,于是替她褪去身上的衣服,随着衣服一
件又一件地落在地上,一具完美的女体呈现在他面前,令他呼吸加速,心跳加快。
王文英此时已经失去意识,只能任由他施为。
只见这新婚儿媳的身子如粉凋玉琢,通体白皙,酥乳挺拔,奶头粉红,简直
美艳不可方物。
尤其脐下那团粉嫩的肉缝,稀疏的耻毛,鲜嫩如处子,令他淫欲大起,只是
他到底还存有些许良知,眼见她通体开始发起烫,再弄只怕出人命,只得勉强压
住欲火,连忙拿来毯子给她抹去身上的水渍,然后用厚厚的被子包裹着,再在房
间里烧起炭火来,寻思留在这边只怕要坏事,送她回房调养,又遣来丫鬟日夜服
侍。
王文英醒来后从丫鬟口中得知自己是被公爹所救,换衣服也是丫鬟所为,也
就没有起疑心,浑不知自己通体已经被杨正坤看过,反倒是对公爹好感大增。
后来楚薇病好后也没再为难她,赵平也顺利从六部观政回来,王文英怕再起
风波,也没将自己受辱之事告诉赵平。
夫妻重新团聚,王文英再不想留在杨府片刻,催促赵平早日赴任,二人准备
了数日,雇了许多车马随从,与两边的家人依依相别,一路向西南进发。
夫妻两个自以为逃出囚笼,从此天涯海角自由自在,不免得意万分,一路上
游山玩水,凡有名胜之处,必去瞻仰,吟诗作画,互相品评,形同神仙眷侣,路
人无不艳羡。
这一日行到涞水境内,人困马乏,停车休息,忽然天气变色,下起瓢泼大雨
来,夫妻二人在马车里倒不怕雨,只是那些随从纷纷嚷着要避雨,任凭赵平大声
呼喝也阻拦不了,一会儿这些人便走了个干干净净。
只留他夫妻二人在马车里,赵平不禁有些惧怕起来,此处荒郊野外,看不到
一户人家,只怕突然遇到土匪,这次他为了在路上防贼,不惜重金一口气请了二
十多个护院相随,没想到这些人遇到一点雨就一哄而散。
此时也别无办法,只能等雨过之后护院们能及时返回。
可是雨越下越大,也不见有停的迹象,护院们更不知躲在何处,天色渐渐黑
起来,赵平有些发慌,正要冒雨去寻找众人,耳朵里忽然传来一阵马蹄的声音,
由远而近,似乎数量不少。
赵平大惊,只怕是响马过境,也不顾大雨滂沱,丢弃马车,拉着文英往树林
里钻。
不一会儿,果然有数骑过来,发现这辆马车停在路中间,绕着马车来回游走。
正紧张万分的时候,文英分开草木一看,不禁欢呼雀跃起来,原来来者并非
响马,而是杨正坤等人,于是拉着赵平道:「原来是父亲来了,咱们还躲着干嘛?」
赵平却起了疑心,沉吟道:「此时他来找我们干嘛?只怕有诈!我们还是躲
着不要轻举妄动。」
文英不解道:「他可是你养父,哪有你想的那么坏。」
一边说一边就要出去。
赵平却拉着她道:「不可,你不了解他,此人在家或许还忌惮我母亲,所以
表现的对我很好,可现在是荒郊野外
,难保他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文英见他如此说,只得叹息了一声。
那杨正坤在马车里探查了一会,发现里面没有人,然褥子上体温犹在,连忙
扯开嗓子吼道:「平儿、文英不要怕,是我来了,有重要事通知你们。」
文英见他衣衫湿透,再不顾丈夫阻拦,跑出去招手道:「父亲,我们在这里。」
赵平见妻子如此,无可奈何,只得跟着她走出丛林。
杨正坤大喜,打马过来道:「你们躲在这边干嘛?」
文英笑道:「听见马蹄声误以为父亲是响马,魂都吓没了,还好还好。」
杨正坤道:「涞水响马的确不少,你们谨慎一点是没错。」
文英抹去脸上的雨水笑道:「到底是什么事,劳你一路追我们这么远?」
赵平道:「此处不宜讲话,咱们还是回马车里。」
杨正坤点了点头,他现在也是浑身湿透,颇有些寒意。
三人上了马车,杨正坤便从腰上取出一个葫芦来,道:「这里面都是好酒,
咱们喝一点避避寒气。」
赵平始终防着他,因此不肯喝,反倒是文英放心勐喝了几口,赵平想要阻拦
也来不及,只得任由她喝下,他不悦道:「你快告诉我,到底什么事?」
杨正坤笑道:「真是天大的喜事,贵妃娘娘诞下皇嗣,母子平安。」
赵平大喜道:「那太好,我从此也有侄儿了。」
杨正坤笑道:「喜事还在后头呢,皇上已经下了诏书,祭拜天地,大赦天下
,接受群臣和各国使节朝贺,立意将来要把帝位传给皇四子,若是将来能遂意,
咱们家可就是实实在在的皇亲国戚,因此贵妃娘娘特意下了懿旨,要你赶紧返京
,去见见皇侄儿。」
赵平、文英相视而笑,赵平喜道:「贵妃娘娘既然肯见我,那就是不计较从
前的恩怨了,如此以来,这太守的官儿不当也罢。」
正说的开心,忽然外头有人道:「老爷不好了,后方似乎有大队人马过来,
不知是官是贼,咱们还是赶紧走吧,此地很危险。」
此话一出,马车里的喜庆气氛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又是紧张和恐慌,杨正
坤不动声色道:「你们不用怕,有我在呢,就算遇到了也不过是小毛贼而已,当
年我可是做过贼头,难道还怕这些小角色不成?」
赵平夫妇见他如此说,心中略微安稳了一些。
杨正坤便跃出马车,重新骑上了自己的马,回头道:「过了此处山岭,前面
就有涞水县城,咱们就不怕马贼了。」
于是吆喝一声,护送着马车一路往前狂奔。
然而马车的速度终究慢一些,再加上官道泥泞不堪,车轮老是打滑,后面渐
渐有人追了上来,杨正坤大声道:「弃了马车,随我骑马!」
文英却道:「马车里有行李贵重,不能抛弃。」
赵平也道:「这银子不能丢,毕竟是我们借来的。」
杨正坤无语,回头一看,那些人追的越来越近,只听嗖地一声,有箭射过来
,正好插在马车宝盖上。
这确属响马无疑了,所谓响马,就是习惯在抢劫前射上一响箭作为信号,若
是被他们得逞,钱财被抢倒还是小事,往往连性命也不会留下一条。
这些人骑术精湛,雨天狂奔依旧很快,眨眼间已有数人赶了上来,只是嗖嗖
放箭,杨正坤带的五个随从顷刻间被射下两个,其余三个见势不妙,调转马头逃
入丛林。
那些响马也不追,只奔着马车而来。
尽管赵平在前边拼命甩动马鞭,那些马贼还是逐渐跟了过来,有的看见有女
眷在车上,开始吹起哨子来,有的则发出阵阵怪叫。
杨正坤大怒道:「无耻逆贼,光天化日意欲何为?」
众贼也不答,依旧是阵阵怪笑。
有人已经抡圆了套马的绳索,意图将赶马车的赵平拉下来,正在此时,忽然
砰地一声响,马车轮子陷入泥坑里,任凭马儿如何用力也丝毫不动,众贼笑的更
加猖狂,团团围了上来,杨正坤身中数箭,也滚落下马,摔了一身泥。
连打了好几个滚,才避开后面的马蹄。
赵平见此更加慌乱,想起妻子要是落入贼人之手,只怕下场凄惨,因此回头
含泪吩咐道:「千万别被他们逮住。」
王文英知道丈夫的想法,于是抽出一柄匕首放在胸口,也含泪点头道:「你
放心。我绝不会丢你的脸。」
赵平还要再说,忽然被一圈绳子套住上身,一股大力袭来,整个人一下滚落
马车,在泥地里被一匹马拖行了起来。
王文英娇呼一声,大哭起来,眼见丈夫如此惨景,只得闭上眼睛,正要举刀
自尽,忽然匕首被人打落,睁眼一看,只见满身泥浆的杨正坤一把抱住她道:「
别傻了,快跟我走。」
说着拦腰将她抱起,往外头一跳,两个人拥抱着往山崖滚落。
还好此处山林十分浓密,两个人只滚了几圈,就被树林挡了下来,杨正坤连
忙又爬起来,拉着她一路跑,山坡青苔湿滑,与其说是跑,倒不如说是往下面滑
,那些响马也纷纷下马追过来,跌跌撞撞的绊倒了不少,一片骂娘的声音,射出
的箭也多被树木遮挡,杨正坤也不看后面,拉这王文英乱跑一气,直到天黑的时
候,后面才渐渐没了动静。
前面出现了一条湍急的河流,正是山洪爆发的时候,许多树木枯枝漂浮在浑
浊的河面上,偶尔还能看到猪羊的尸体,看样子就算是游泳高手只怕也要栽在里
面。
二人无法渡河,只能沿着河岸往下游跑,正跑的喘气,王文英忽然停下来哭
道:「我们回去吧,去救救夫君!」
杨正坤道:「他们人多,我独自去救只怕会羊入虎口,不如咱们找到县城,
让本地官员加派人手,或许能救下他。」
王文英忽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都怪我,早知道就该丢弃马车,是我害了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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