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中,季白感觉自己的肩膀被轻轻地拍了一下,他脑袋向下沉沉一坠,一下子清醒过来。
睁开眼,就见教室里的人正收拾了书包陆陆续续往外走。
跟他坐了一桌的同学手上就一本英语书,刚刚就是他拍了季白一下,“下课了,先走了嗷。”同桌说明了一下叫季白的理由,然后拎着一本书就干脆利落地走了。
“好,拜拜。”季白挥了挥手,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弹。
他觉得自己刚刚好像是做了个不长不短的梦,虽然记不清了,但心神似乎还在梦里,显得格外恍惚。
他坐了一会儿,跟他上同一节课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陆陆续续又有别的学生拿着书进来。
其中一个认识季白,还特意过来招呼了一声,“唉,季白,怎么还没走?干嘛,上节课没上够,打算再跟我们蹭一节?”
季白反应了一下,终于想起来,全校的英语——除外语系外,都是小班上课,他们数学院的上第一节大课,物理院的上第二节大课,还是同一个老师,还是讲同样的内容。虽然上节课他没听,但也不想再补回来。
季白赶紧起身,拿上书就走。
“不了,我回去补觉,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他们学校的课,每半天两大课时,第一节从八点半上到十点,他们学院的英语课就安排在每周三和每周五的第一节大课。
这个时间就比较尴尬,如果第二节课没课,那十点下课,去吃饭嫌太早,去补觉又睡不了多久。
季白从教学楼出来,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微信里有一条季颜给他的留言:上课呢?下课给我回个电话。
季颜,他亲姐,比他大八岁,毕业之后回老家找了份外企的工作,风风火火的女强人一枚。
季白一边往寝室走,一边拨电话过去,那边很快接通。
“喂?姐,怎么啦?有事吩咐?”
季颜这会儿应该不忙,语速依旧很快,但挺悠闲。
“问问你,十一回家的车票定好了吗?”
“啊……”季白努力地想了想,想起来了,去年大一,他上学报到没几天后就定好了回家的车票。
但今年大二了,寝室里有同学在忽悠大家趁长假一起出去玩。寝室里几个都在犹豫,季白不想十一出门,人挤人地看不出能有什么好玩,但也不太想回家。
他回家肯定也是宅着。去年刚开始几天爸妈见了他还挺宝贝,毕竟是养了多年的儿子头一遭离家上学,虽然一共走了也没几天吧,但还是感觉是离了自己身边,好容易回来了,自然千疼万宠。
等他在家呆没有几天,老两口的心就变了,嫌弃好吃懒做、死宅一个,最后他回校的时候,简直就差没夹道欢送。
季白今年就不是十分想要回家,车票也就一直拖着没买。
季白道:“我们寝室同学有说想出去玩的来着,我正考虑着呢。”
季颜挺诧异,“出去玩?你吗?”
季白不满,“不,姐,你什么意思?”
季颜是他亲姐,“你不是在游戏里就已经把祖国的大好河山看遍了吗?还亲自出去?”
“呃……我这儿犹豫呢……”
季颜打断他,“行了,别犹豫了,十一回家,没买票赶紧去买票,买不到高铁,我就给你定飞机票。”
季白赶紧道“别!坐飞机更折腾!总时长加一堆儿还没高铁快呢!”
季颜笑,“所以我不是让你先去定高铁嘛。”
季白纳闷,“姐,你怎么为这事儿特意找我啊?”
季颜比他大八岁,年龄差距大,长姐又疼幼弟,自然是对他极好,甚至他上大学,除了爸妈每月给的生活费外,季颜还悄悄每个月给他多打1千块钱,怕他在花销上委屈了自己。
但季颜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强势、不黏糊,不会有那种“想他了,让他回家”的细腻心思。
果然,季颜特意提出来,是有别的原因,“哦,你姐夫说想趁这个十一请咱家全家吃个饭。”
“我姐夫?”季白茫然,他大叫了一声,“不是!我哪来的姐夫?”
季颜,“废话,我给你找来的呗!”
季白不敢相信,“你有对象了?怎么可能?”
季颜的声音瞬间变得冷飕飕的,“怎么不可能?”
季白想了想,小心问:“是正当渠道找来的吗?”
季颜,“从奴隶贩子手里买来的!”
季白:“哦……”
虽荒诞,但也不是绝无可能。
季颜:“我账还没付呢,再废话,小心我拿你去抵账。”
“呃……”季白赶紧道:“我马上去定十一的车票。”
季颜满意了,“去吧,麻溜的,订完票,告诉我车次,到时候去接你。”
“好的。”
季白恍恍惚惚地挂了电话,回到寝室后,觉也不补了,赶紧下了个抢票软件,抢十一回家的车票。
之后的几日,季白度日如年。
作为季颜的亲弟弟,他一方面欣喜于他姐终于找到对象了,一方面又隐隐地觉得不太靠谱,总觉得这个对象会搞出一点幺蛾子的事情。
倒不是他觉得季颜有多差劲,恰恰相反,季颜十分出色,长得漂亮不说,能力也强,但同时,她的脾气硬、性子强。
季白一直都觉得,他姐就适合个性子软和些的男人,要不两人处不了两三天就得打起来,但他又发现,季颜慕强,所以……季白一直觉得她是找不到对象的。
因此,对于这位被季颜亲口认定的“姐夫”,季白是十分好奇的。
好在,没过几日,十一假期便如期而至。
季白也在假期的第一天就见到了这位搞定了他姐的神奇男人。
此人姓江、名宸,是个医生,身材高挑,面皮白净,脸上总是挂着温和的笑意,看着是个脾气极好的人。
这位江医生在此之前就已经去拜访过他们爸妈,这一次又专程为了给他接风洗尘而请他们全家吃饭。
席间,江医生的表现可说不懈可击,周到、体贴、热情、大方,表现出了一个准女婿、准姐夫能表现出的最好样貌。
但季白对他的感觉很复杂。
他总觉得自己似乎见过这个人,但又怎么都想不起来,这让他烦躁得抓心挠肝,因而对着江宸就总是不自觉地防备。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的条件真是挺好,好得有点超出他的预期。
理智让他觉得自己应该高兴,但感性告诉他这件事情有点古怪。
趁着季颜去卫生间,季白也离了席跟过去。
他在卫生间门口堵到季颜,“姐,你真定下就是这个男的啦?”
虽然季白已经是个一米八的大小伙子,季颜看他,却总像在看孩子。她顺了顺他的碎发,笑问:“怎么啦?你没看上?”
季白皱眉,“又不是我跟他过,我看不看得上有什么关系。我是问你,真确定就是他了?”
季颜转过身,跟季白并排靠在墙上,一手揽住他的胳膊,头也靠在他肩上,语速难得地慢下来,带了些温柔宠溺的意味,“要是我们家小白说不行,那我就换一个。小白觉得他不行吗?”
季白的鼻子莫名有些发酸,季家人其实都没心没肺,其中尤以季白为甚,但不知为何,那一刻他竟觉得有些难得的委屈,但理智告诉他这委屈皆属无理取闹。他知道季颜所说只是一句哄小孩子的话,季颜的心已经在那姓江的身上,他拽不回来了。
季白道:“只要姐你觉得行,我也就觉得行。”
季颜笑开,“我家小白真好。”
季白也笑笑,压下了心底的烦躁。
但许是白日里压抑得狠了,晚上他就做了一晚的噩梦。
梦里一片兵荒马乱,先是他练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功法,境界大成之日,他就向自己那位莫名其妙跑出来的姐夫提出了生死pk。
擂台上,旌旗猎猎作响,锣鼓震天喧闹。
他手上拿了一本厚厚的英语词典,**夫则是拿着一支抽血的针筒。
他们两人大战三百回合,最终他用英语词典拍死了年轻英俊的医生。
一群小护士瞬间哭声震天。
季颜女战神排众而出,先是怒斥了一帮小护士:说“我这个正宫还没哭呢,你们哭什么?”
然后举着一把大刀就向他砍来,说是要“为夫报仇。”
他左突右支,不停躲闪,眼见就要命丧于季颜刀下,终于在千钧一发之际被成功吓醒。
他这一梦,已是梦到了日上三竿。窗帘没拉,阳光直直地照进来,嘲笑他梦中的荒诞。
抹了把脸,他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然后顶着鸡窝一样的脑袋,趿拉着拖鞋完外走。
他们家三室一厅,他住最小的那间屋子,位置与主卧并列,都在客厅的背面。
他一开门,就正好能看到客厅沙发的侧背。往常,他起床之后,不想马上洗漱,都是要坐到沙发上看个电视,再缓一会儿神儿的。
但现在,沙发上已经坐了个人,正是梦中已被他拍死的准姐夫江宸。
他正将身子微微前倾,在洗茶几上的一副扑克。
他的手指纤长,洗牌的动作也极为好看,并且花样繁多,跟传说中的赌神有得一拼。
季白看着看着,就有点入神,那种熟悉的感觉更加强烈。
半晌后,他似乎终于发现了季白。
江宸扭过脸,笑道:“保障者?白,你在看什么?”
季白楞了一下,面前的一切像突然被打碎的镜面般,炸碎开来。
眼前的景象一点点破碎,最终,他被拽进了一个虚无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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