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子,拿起旁边的睡袍,好整以暇的躺在床上:“帮我拿一杯水过来。”
她点点头,走出门外。
他从她手里接过水杯,放在一边,却把她拽到了床边,她不明所以。
——“你不是,晚上找我聊天吗?”
他拍了拍床边,分了一半的床铺给她,漂亮的眼睛在灯光下有了几分暖意。
“你以前,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这些。”
额前的碎发遮了眼睛,他伸手撩了撩——“怕吓到你,也怕你也会像别人一样对我躲着我。”
她抿着唇,眼神坚毅:“我不会。”
他笑了笑:“好,你不会。”
遂后正了脸色——“你知道我第一次开枪杀人是什么时候?”
她没有回答,他却给了答案——“十二岁,你怕不怕。”
她摇摇头:“不怕。”她又说:“你今日怎么会和我说这些?”
“昨晚,阿姨给我打电话了。”
他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话。
过了一刻,她视线停留在她的小腹:“伤口痛不痛,是谁伤的你?”
他摇了摇头:“这个不算痛,我有个叔叔,他不喜欢我,有一次他开枪,子弹打在了腿上,阴天很难受。”
她压低了嗓音问:“左腿上还有右腿上?”
他笑着说——“你猜?”
她扭过头——“我不猜。”
“你叔叔呢?”
“死了。”
她又忍不住问道:“你还记得你父母长什么样子吗?”
出乎意料的他点点头:“我记得,我的母亲,长得很好看,她很好很温柔。”
她听到接连三个很字有些意外:“阿姨走的很早,我以为你会有些怨她。”
他薄唇扬起:“不怨,我知道她很爱我。”
她的喉头滚了滚:“爸爸呢,你还记得爸爸吗?”
他说:“我在傅家老宅见过他的遗照,据说很爱我的母亲,只是他到死还不知道我的存在。”
他问:“傅家老宅?你还有别的亲戚?”
他说:“有个爷爷,不过不是很喜欢我。”
没有爸爸,没有妈妈,爷爷不喜欢他,叔叔还开枪打他。
她扭过头,胸口处闷闷的,有什么死去又有什么苏醒过来:“阿靖,我还是想问,你当年被拐走和我有没有关系。”
若非秦穆穆眼里的愧疚之意太过明显,她竟不知道,一向心思单纯的她能想到这一步。
他摇摇头,嘴角是无奈的弧度:“你想到哪里去了,没有的事情。”
她抬头,黑白分明的眸子望着他:“真的。”
他点头:真的。
他偏头笑看着她:“谁和你说这些的?”她摆摆手:“没有,是我自己瞎想的。”
他的声音淡淡的叹息——“你才那么一点小,你记得些什么?”
她忽然瞪大了眼睛:“你记得阿姨,是不是也记得小时候的事情——”
他点点头:“是啊。”
她脸上出现扭捏神色,岔开了话题:“那你是不是你很早就认出我来了。”
她忽然想到了,那张照片。
他依靠着车后,背影拉的很长,烟蒂夹在手中,远处,是她的笑容。
“嗯,你似乎和小时候也没有差太多,不过我更喜欢你和我在国外的生活,你那个时候事事都会依靠我,我觉得这样相依为命过下去也不错。”
她才发现一晚上,那双泛着几分冷意的眉眼时时刻刻都藏着笑意。
她的头滑下去,很宝气伸手抱了抱他,头闷在她的胸口,想要同样的方式安慰他。
这种感情,它来的极为复杂,复杂到她不知道,参杂了多少,同情怜惜愧疚心疼的部分。
他也不需要理解,怜惜也好,同情也好,喜欢也好,只要他是她的,他统统不在乎。
长夜漫漫,月亮影在云层中。
她拉着他问了许多问题,他也难得说了很多话,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端来的那杯水,算是派上了用场。
——“你爷爷找到了你,然后呢?”
——“那个欺负你的人,最后有没有被打败?”
——“后来,真正的老三你找到了吗?”
他将几十年历经的残酷血腥的生活云淡风轻当说小故事说与她听,寥寥几句,措辞严谨,刻意抹去了残留了黑暗残酷,言谈多了揶揄的调侃。
她的头耷拉在了他的肩头,小小哼唧了一声,困意浓厚:“然后呢。”
“然后——”
他凑过去,绯红的嘴唇,贴着她白皙柔嫩的肌肤,叹息着拂过。
关上灯,又在黑暗中替她带好了眼罩,捻好了被角,躺下后,准确无误找到了她的唇,重重的贴上去,黑暗之中,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的声音,很闷很沉很重。
而后的一切,如方千预料般,这个主意是他提的,拿捏住了她的心软。
江九九平日里少了几分任性,开始在他做饭的时候,依着厨房的门框,看着他赏心悦目的操作的时候会好奇的开口:你往日做的都是我做的爱吃的,你爱吃什么,下次我也做给你吃。
他回头望着她:我不挑食,以前什么东西都能吃,当然你做的我会更喜欢。
她拾起了几年没碰的厨具,努力的开始照顾他。
他逐渐发现,每日不请自来的算好时辰给他上药,诱哄着他,喝下难喝的汤药,十足的温柔耐心。
偶尔还会拉着他看电影,在他略带惊奇和茫然的目光下,她指着猫和老鼠,诧异的问:你没看过?
他摇摇头,她也没说什么话,只是客厅闲来无事总爱放这部片子。
再后来,她拉着他给小白洗澡小白在水里扑腾着,并不听话,其实他并不喜欢这种毛绒绒的东西,在他来,这种生物只能吃和不能吃的区别下手更没有温柔可言,小白挣扎着,他看着旁边笑意盈盈的她,恍了眼,小白打了个滚,突然撒开蹄子想跳下来,身上带出来的水渍沾染了他的衣服,好不狼狈。
她眉眼弯弯,似乎能在他老成持重的脸上,可以看见别的情绪,是一种乐趣,似乎还能给她一种错觉。
陪伴的时间被拉长,她小心翼翼和珍视在乎的样子,似乎想要把他二三十年的亲情补全,而这一点照顾,不及他对她的二三,来来往往竟也生出了几分相濡以沫的意思。
她的心思他看在眼里,受宠若惊的过着。
直到有一天,她甚至破天荒的给他画了一幅画像。
手舞足蹈,像个献宝的小娃娃凑到他面前,声音软糯——“好不好看,我是不是把你美貌都升级了。”
他曾经见过她的房间里大批大批的画纸,凌乱的摆放着,那都是另一个男人的容貌,嬉笑怒骂,生动形象。
他望着她,眼里难得也有了几分涩意,就好像,在这个不属于他的干旱的土地上,终于长出一朵小花,微弱而艰辛挣扎着生长着想,即使是一朵小花,也象征着希望。
而她只能看见,他拼命压制眼里涌动的情绪。
怜惜之外,更觉惭愧。
而他永远不会告诉她,叶旬从国外寄来的那叠纸,那些照片是他尽心思挑选出来的。
他想让她看见的,又只是他默许的范围内,安全的范围不会反感的范围刻画了一个被迫孤独寂寞无助的可怜形象。
他算计了叶旬,又算计了她的情绪,而又可耻的利用了她的怜惜和愧疚。
外面时局逐渐安定,沈家留下的空档,方千和吴靖适当的插足,以帮衬之名堂而皇之起侵占之意而横插一棒的甄宁,以强势的姿态侵入b市和吴靖方千隐约有抱成团联纵发展的意思,其余几大家族似是察觉出了什么,渐渐频繁合作,逐渐形成两股势力,不痛不痒的在几处小事消磨着。
而吴靖却因为得罪了新来的书记,两方交手数回,虽未让他讨得了好处,实力却逐渐暴露不少。
就这么又过了一周,江九九从洗手间里出来的时候,正好撞见秦穆穆和吴靖在病房外椅子上闲聊。
秦穆穆正不经意的样子的询问他们的感情的状态。
吴靖说了一声:挺好的。
秦穆穆小心的措辞,蹙着眉头问起,小李是否他故交的时候。
吴靖沉默了一会儿,像是斟酌着措辞似的,点点头,含糊的说只是认得而已。
秦穆穆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江家实在欠你良多。
他谦卑诚恳的开口,九九的亲人便是我的亲人。
三月,万物复苏,春和景明。
大概是春天到了,老太太的身体也好了一些,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多,再神一些的时候又有几分霸道彪悍的影子。
吴靖和江九九去看过老太太几次,老太太莫名对这位准孙女婿格外的顺眼,加上秦穆穆偶尔透漏出片言只语,只道二人好事将近,在乡里人来探病之时,写了生辰八字去合。
果然是天赐福缘,老太太一高兴,神好了些不少又兴冲冲的算了,良辰吉时。
秦穆穆问江九九的意思,她没有拒绝。
日子就这样定了下来。
吴靖求婚的地点,是在九楼里。
九楼布置和仙境一样,他不喜张扬,只是把她几个故交好友都请到包厢里,好吃好喝的供着,名头说的时候,好久都不见,聚聚。
后来——快散席的时候,她用勺子挖了一勺甜点,笑容僵硬,里面藏着一枚戒指,红色玫瑰花瓣洒下。
他站起身,咳嗽了一声。
从周围的袋子里掏出,一大把资料,紧张的说——九九,这是我所有的不动产,你看看,说着一张张的递了过去,手一抖,纸张掉到了地上。
他额头冒出了汗,眼睛一闭,干脆单膝跪地:“宝宝,嫁给我好不好——这些都是你的。”
一切突然安静。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很急促。
一低头,看见他亮晶晶的眼睛,忽然掉了眼泪,眼泪模糊了视线,前面俯身的男子身影依稀出现另一个人的影子。
一切突然安静。
他的脸色霎然变得惨白,就在他觉得一片黑暗的时候,她伸出手——“还不给我带上。”
她拉着他的手,有些羞意,你快起来。
他笨拙的擦掉她的眼泪,像个孩子一样傻笑,忽然努力拥抱着她,像要把她揉进了骨子里——
她眼里具是温柔,搂着他的腰,感受到了他肩膀的颤抖。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多了一份感动,少了一份心动。
婚礼如约而至。
请帖是她亲自设计的,绯红的信封,每一张请帖都有她亲笔书写的字迹。
良辰已定,吉日待访。
自此结发为夫妻,愿为恩爱两不疑。
愿与君同庆今夕,盼百年好合良时嬿婉。
笔迹劲道苍穹,笔法已初窥门径。
除此之外就是个甩手掌柜,从拟定宾客名单,安置宾客的住处,布置婚礼现场,定制婚纱,事无巨细,都是吴靖和他妈一手操办出来的。
而她每天一张画,老神在在的和小白玩的不亦乐乎,只是每天还没睡醒都被秦穆穆拽到不同的店里挑选东西弄的疲乏不堪。
婚前两周,吴靖拉着她的手递给她一份宾客名单——你看看有没有要邀请的朋友老师。
她仔仔细细的看着,合上礼单:叶阿姨和我于我有恩,寄一份去叶家吧。
他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好。”
……
婚前一晚,她的床上,摆着是火红色的秀禾服,致的凤冠霞帔,在明晃晃的灯光下格外耀眼。
小君和梦元特地晚上留下来与她作陪,梦元爱不释手的抚摸着那火红色的礼服,突然有些羡慕——“我都想再结一次婚了,可惜当时只穿了旗袍。”
小君笑——“好啊,我等你二婚。”
梦元瞪了她一眼:“我可买不起这么贵的礼服——”
小君哇哇乱叫:“你可是首富的女儿,怎么可能买不起一件礼服。”
梦元在她耳边说了一个数字,小君的瞳孔迅速缩
——“啧啧,你这都赶上皇后服制了,不过你也不是买不起,只是花了那么多钱只能穿一天可惜。”
江九九低头浅笑——“阿靖说,礼服可以改动,这个可以传下去,这钱花的值。”
梦元看着她温柔浅淡的样子,嘴唇动了动到底是没什么,因为迟远和叶旬的关系,她和九九已经疏远了许多,心思一动,说起不少当年的趣事起来,没有提及那个人。
像一个完整的故事,最核心的部分被剔除了出去,剩下,无味的残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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