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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方进接了纸片像宝贝似的揣在兜里,飞也似的出门去,陈默刚刚把苏会贤他们送走,手上慢了一步没抓到人,回头问陆臻,方进这是干嘛去陆臻摊摊手表示这次真的不关他的事。方进生怕陈默会拦他,急着溜走也没问个路,站到楼下才开始茫然四顾,思考应该去哪里买那玩意儿这种实际问题。不过,反正就是个烤箱嘛,随便找个超巿应该就能搞定了,方进信心很足地打算问路,堂堂的王牌军,这点小事都搞不定岂不是要笑死人
那边苏会贤刚刚把东西装好车,倒车过来正要出小区,看到方进一个人走在路上便心中一动,让小八靠过去停在他身边,摇下车窗招呼:“兄弟去哪儿,上车我捎你一程”
方进一眼认出那是给陈默家做饭的号称饭店老板娘,马上老实不客气爬进了车里。
话说天下喂饱人的职业应该都是一家,方进略一寻思就觉得他可以咨询苏会贤,果然苏会贤弹着纸页说:哦,这个呀,容易啊等会,下一个路口我放你下来,旁边就是家苏宁。
方进点头,笑得很得意。
苏会贤把纸页折好还给他,冷不丁看到方进手侧一道半新不旧的伤口,不自觉脱口而出:“你这是”
方进瞧了瞧神色淡然:“哦,前两天划到的。”
“哎呀,你这口子深,还是要处理的,要包起来好”苏会贤拉过方进的手细看,她年纪轻轻就一个人出来开店,有大阿姐心态,最怕手下人磕磕碰碰的出事,尤其是看到这种毛毛躁躁的小伙子就着急,一个不小心就是破伤风,当是好玩儿的啊
方进让她握了一会,眼见对方没有放开的意思,浑身就开始不自在。对于女人,他是最叶公好龙的那一群,虽然平日里成天闲没事就yy漂亮姑娘姑娘漂亮,可真让他近距离地接触一个纯正的女人,他从骨头缝里都能长出虫子来爬。
苏会贤看得细,马上又发现了新伤口,顿时就怒了,指着伤口数落说:“你看看你,怎么搞的,新伤叠旧痕的你们这种小伙子呀,我见多了,仗着年轻不当回事。”
方进黝黑的脸上显出红,很小声地反驳:“我不小了。”
“不小了哦”苏会贤打趣他:“你有二十了吗”
方进脸上红得更厉害,小声嗫嗫地分辩:“我都快三十了,我83的。”
苏会贤顿时吃了一惊,言行与年岁不相符的她也见过不少,但是像方进这号的也差太多了,她还真想问问他:你对得起你这个年纪吗方进被她盯得脸上发热,只觉得连耳朵都开始烫,他转转手掌想从苏会贤那里脱身,苏会贤下意识地手上一紧,方进马上又僵了,苏会贤这才反应过来,这小子是害羞了。
按说苏老板生得娇美,平日里打扮好了秒杀个把毛头愣小子也是常有的事,可今天就是奔人家里当小工去的,脂粉未施,破衣烂裳,就这也能秒到人,让苏老板的虚荣心得到无限的满足。
苏会贤只犹豫了几秒钟,声音就温柔下来,轻轻放开了方进说:“你看你啊,这么大年纪了,做事跟个小孩儿似的,你不说你三十,我真觉得你才十八。”
方进低着头,无限的羞愧。
“对了,你们刚刚在外面闹什么什么戒指”苏会贤不自觉地就是想逗他,这年头会害羞的男人实在太少,尤其是会害羞的猛男。方进顿时更加羞愧更加不敢抬头,只可惜他受过无数训练,却从来没人教过他怎么对待这样温柔亲切的人民姐妹,他凭直觉就认定他无法拒绝她,于是纠纠结结地把戒指从口袋里拿出来:“就就,就这个,我让人给骗了,陈默结婚嘛,我以为可以拿这送礼。”
不会吧,真的虽然当时这两人在厨房里听着就觉得应该这么回事,可是一旦坐实了,还是笑果非凡。
小八虽然没回头,可是一边开着车直接笑出了声,苏会贤到底功底深厚,即使忍得牙酸还是没笑,反而同情地看着方进说:“什么人嘛,这是,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呢”
“就是呀”方进顿时就激动了,活脱脱革命战士看到老区亲人的感动心情。
苏会贤随手开了盒子看,心里哗了一声:这小子是真大方。她抬头瞧了瞧方进澄明澈亮的大眼睛,鬼使神差地把无名指戴进了戒圈里
“噫,刚好哎。”方进很惊喜。
苏会贤转了转戒指恍惚了几秒钟,忽然扬头笑道:“那送给我吧”
“啊”方进愣了。
“怎么,舍不得啊反正你留着也没用嘛,你看我刚好”苏会贤美目盼兮。
“可可,那那,挺贵的”方进吱吱唔唔,说到一半又觉得跟漂亮姑娘谈钱挺不好意思的,于是更加窘迫地抓着头发说:“你看,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我叫苏会贤”苏会贤嘴角一弯,巧笑靓兮。
“哦啊啊,你不会真想要吧,我我我给你买个便宜点的行不行”方进是真有点急了,虽然他一贯地没有金钱意识,可一万多块怎么也不是个小事,陈默是他过命的兄弟,他送点什么都不过份,可这姑娘,漂亮是漂亮也不能一万多块钱说拿走就拿走了吧
苏会贤盯着他看:“多便宜的”
“一、一千”方进察颜观色,猜度对方的真实意图:“要不然两千也行吧可你看,我跟你也不熟,你说”
苏会贤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把戒指拔下来装进盒子里还给方进:“行了,跟你开个玩笑的还当真了,一千还两千,你真当自己是冤大头啊”
方进松了口气,嘿嘿笑着说:“那你不是想要么。”
苏会贤愣了一会儿,又无语了一会儿,才道:“说你冤大头,你还真就是冤大头,女孩子想要什么你就给什么,你给得起吗”
方进满不在乎的:“那不是还给得起嘛,真给不起就不给了呗。”
苏会贤低头失笑,过了一回会儿扬手指着窗外说:“你到了。”
方进噢一声,蹿下车的动作灵活而舒展,苏会贤扒着车窗上招手说:“哎,你叫什么名字。”
“方进”方进转头冲着她笑,黝黑端正的脸,眉大眼的爽朗,怎么看都是二十岁的朝气。车子开动,苏会贤最后向他挥了挥手,慢慢开远,方进握着口袋里的字条紧了紧,踌躇满志地去准备干他的大事儿。
虽然烤箱居然如此的便宜这让方进觉得很憋闷,但是做为一个很乖的小弟,他还是很听话按苗苑纸条上所写的准确地把东西搬回了家。陈默在门口看着他苦笑,说你真能折腾。
基地的人请点假不容易,尤其是一下子拉出这么多人,所以夏明朗怎么凑也只挪出两天的空。陈默本来打算晚上请他们去宾馆住,却被一致地否决了。搞那么麻烦干什么,在哪儿不是睡,更何况也没人想睡啊在亲眼见证了一位兄弟从此走向幸福甜蜜的康庄大道之后,同志们的心情都很激动。
晚饭主要是苗苑和夏明朗的手艺,当然,其它有手艺的同志们也跟着去亮了个相。陆臻自告奋勇地要求洗碗,打碎透明微波炉碗一只,陆臻的解释是:我以为这个是钢化玻璃的吖
夏明朗瞧着他笑得很诡异,于是陆臻就不解释了。
临到半夜苗苑提议说你们吃宵夜不众人闻言又一次对陈默进行了赤祼祼的嫉妒攻击。于是苗苑就用新买的烤箱给大家做焦糖蛋牛布丁吃,其实那玩意儿真吃到嘴里也还好,就是烤起来那个味实在让人受不了,满室子都是那种甜蜜的香,好像空气里的每一个分子都让蜜蜂和牛浸得透了,一滴一滴地流出来。
陆臻抱着肚子诚恳地说:“默爷,小心身材。”
众人点头不迭,嫉妒的眼神更加红果果。
心里高兴,就玩得疯,什么事都折腾过了,打牌,打赌,捉单放对地掐架。陆臻看到苗苑疲惫地坐在一边揉眼睛,走过去坐她身边笑着说:“嫂子,累了吧,麻烦你了。”
苗苑连忙摇头说:“不累,挺好的,大家开心嘛。”
“是呀”陆臻笑得嘴角弯弯的。
苗苑偷偷用余光打量他,不可否认,这个男人真是生得好。在陈默身上有一种先声夺人的气势,合眼缘的直接就会被吸引,于是五官到底如何反而不重要。可陆臻不是的,他是当真长得帅,眉目清亮,鼻梁挺直,嘴角弯弯的好像永远都带着笑,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见他,而且越看越舒服。
陆臻转转了眼珠冲苗苑笑:“嫂子,有事儿吗”
苗苑一阵懊恼:“不要叫我嫂子”
“那叫你什么,苗苗么我怕默爷揍我啊”陆臻笑得更欢了。
呜呼,被帅哥tx了,苗苑更加沮丧,忽然开始庆幸自己没揽上给陆臻介绍女朋友这么艰巨的任务,如此狡猾又腹黑的帅哥其实也挺难推销的,一般人不敢入货。苗苑这么一想,对陆臻的女朋友又更加好奇起来,她偷偷找了一下陈默,发现后者正在忙,于是大着胆子八卦:“哦,你真有女朋友了啊”
陆臻做出个惊讶的样子:“怎么,看着不像啊”
“也不是,”苗苑费劲形容,“就,就想不出来你女朋友应该啥样,挺漂亮的吧”
陆臻踌躇一阵,说:“还行吧有时候人也不是看脸的,气质,气质问题,还有个相合吧”
“对呀”苗苑一阵激动,如遇知己:“我也觉得,气质好才是真的好”
“嗯,你们家陈默气质挺好的,就是脾气坏点,你平时让着他点。”
“还好啊,我觉得陈默脾气挺好的。”苗苑马上反驳,她素来听不得别人说陈默坏话。
陆臻于是只能笑,迎合着苗苑的心情往下顺,尽量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陈默这人吧,当然是很好的,就是有个毛病,他不爱出声,他要是不高兴他就会一个人闷着,你反正多担待别跟他斗气。”
苗苑点点头很有责任感地说:“我会的。”
“行,加油”陆臻看着苗苑血气很足的小脸心生恶趣味,他压低了声音凑近说:“快点儿啊,兄弟们都看着呢,给咱们整个干儿子出来。”
苗苑瞠目,万万没想到初次相识这人就如此直接,非常干脆的被闹了个大红脸,手足无措地愣了一会,慌慌张张地窜起来逃了。陈默注意到动静不对,转头去看她,苗苑脸上红得火烧连营地靠到他身边去。夏明朗一手指定了陆臻问:“他欺负你啊”
苗苑点头又摇头:“也也,也没有啦”
“别怕,我帮你欺负回来。”夏明朗冲她眨眨眼睛,卷起袖子去拎陆臻,陆臻的反应倒是灵敏,马上跳起来就往阳台躲。
唉,苗苑在心里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这些人都身手好,可我们家五楼吖,你应该是跳不下去了。
就这么玩啊闹啊,天好像呼啦一下就亮了,白天陈默开车带着大家去城里转了一圈,陆臻这次带了只硕大的黑色单反相机,据说是从他姐夫手里淘来的二手好货,叫什么无敌兔。陆臻拿着它像个专业摄影师似的狂得瑟,好像不要钱似的按快门,方进想拿来玩,陆臻就吓唬他砸了给赔四万块。
方进不屑地撇着嘴说:“你就吹吧你怎么不说这是世界上最贵的相机来一拍照的要四万块,吓唬谁呢”陆臻一本正经地说:“它还真不是最贵的,最贵的那种叫大马三,要十万块。”
方进怀疑地看着他,呵呵笑:“看来这马就是比兔子要值钱啊”
夏明朗走过来问:“什么兔子啊,马的”
陆臻手忙脚乱地把相机藏好,说:“队长没啥,就是方进饿了,要吃兔子。”
夏明朗想了想,走到前面去:“行啊,我给你们想办法。”
方进看夏明朗转身就下脚踹陆臻:“凭什么说是我要吃”
陆臻熟练地跳开,压低了嗓子回击:“你敢说你不要”
夏明朗在野地里随手就能烤出脂香滑的兔子来,到了大城巿反而麻烦,他们最后去回民街边的小巷子里找了个摊点,夏明朗借了人家的炭炉开烤,脂香四溢引得摊主也跑过来套近乎学手艺。苗苑咬着口齿不清地对陈默说你们队长可真是好男人啊陈默大惊,几乎失色,怔了半天没能把夏明朗和好男人这三个字划成等号,他于是感慨女人的思路果然是诡异的。
再怎么舍不得分离,时间还是会一分一秒地流过,陈默开车去机场的路上几乎一字不发,方进在闸机口上狠狠地拥抱他,声音很伤感,他说明年请到假就来看你,到时候给我整个小子玩哈。陈默点点头说好。
夏明朗拉着苗苑说话,很诚恳很温柔很长辈,他说小姑娘别怕,以后陈默要是敢欺负你,你就来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
苗苑瞬间就被感动了,眼泪汪汪地说好吖。
机场广播里悦耳的女声开始一遍一遍地催旅客登机,陆臻的班机早,先送走了。夏明朗那一行人拿着机票依次过闸机口,方进一步三回头地冲陈默挥手,苗苑看到陈默的嘴角抽动,平时永远泛着冷光的眼底蒙上水膜。她张开手臂抱住陈默的腰说你的兄弟们人真好。陈默低头,脸上的笑容很复杂,说:是啊
他揽着苗苑慢慢转身,终于把一些东西留在了背后。
陈默想,似乎到这一刻为止,他才真正把自己与过去割开,他的青春年少,他的曾经过往,他终于有了一个交待。
他把那些人,那些曾经参与过他人生的人请过来最后审视他现在的生活,那就像一场考核,而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期待着什么,好像一定要让他们看过,让他们认可了他才能继续这样走下去。
他花了几乎三年的时间来转过这个身,终于还是要抓住另一只手才能坦然地前行,未来的路可能还有很多坎坷,还有会有无数的不顺利,身边的肩膀或者还稚嫩,可是至少还有一个人,会与你相扶相伴。现在,他的后半生终于变得和前半生一样的重要了。
陈默用力地握紧了苗苑的手,苗苑扬起头困惑地看着他,小声抱怨,有点疼。
陈默笑了笑说:疼也不放。
苗苑直觉意识到这句话的份量,郑重地说:好的
偌大的机场里塞满了南来北往的人,像是这人世间的一个节点,在这里有人相聚有人分离,有人继续前进,有人转身而去。陈默握着苗苑的手从喧嚣的人群中穿过。
在他们身后,一些人各奔了东西,巨大的银鸟向云层中爬升,带着人们的梦想起飞。
人们期待的天堂或者在遥远遥远的天之彼岸,而幸福,可能只是此时此时刻握在掌心的那只小手,或者就是如此
或者天堂太远,你我在人间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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