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官

第19-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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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程家阳
正在办公室翻译材料的时候,我接到吴小平的电话。自从乔菲在他那里打工之后,我介绍了不少关系给他,他最近欧洲方面的旅游生意好极了,打电话说要请我吃饭道谢,我猜他一定有别的事情求我,就请他直说。
原来他旅行团里的外国游客在国内非法收购文物,被公安逮到了,调查之后发现,居然是该国退休的国家公务员,级别还不低,应该享受外交豁免权,不过若是享受豁免权,就必须走法定程序,进行申报,老头儿不愿意丢面子,更不愿意蹲班房,这棘手的事情落在旅行社的老板吴小平身上。然后求到了我。
我小时候看过一个动画片,讲的是八国联军侵华打开国门之后,秃顶的老传教士骗中国人,倒卖文物宝贝,最后被画在鱼盆里的小神仙教训的事情。我恨不得亲手教训这种老外。
您请行行好,他不是被逮着了吗也没成犯罪事实啊,您把他带出来,我好好谢谢哥儿。
吴小平这人油腔滑调的,可是,碍于老交情,他一直以来对菲也算关照,我只得想了一些办法,拖了人帮他解决了这个问题。
请我吃海鲜的时候,吴小平非要让我带上乔菲。我不愿意让她卷到这档子事情里来,没有叫她。
我们聊的多是小时候那点事,他这人说话虽然粗,不过还真挺有趣,酒过三巡,我们说起乔菲。
那丫头不错啊,你挺有眼光的。
说什么呢
我说错了吗不相干的人,你能那么用心你也不用瞒我,帮我办这事,十有八九也是看了乔菲的面子。
我没否认。
吴小平猜中了脑筋急转弯一样,嘀嘀咕咕的笑了,突然想起了什么:不过啊,这事其实还真跟她有点关系。
我看他。
别紧张啊。就是啊,这老外上次来中国的时候参加的团也是乔小姐带的队。
我当什么事呢。轻轻笑了笑,自己倒上一杯酒。
九月中旬的时候。吴说。
不可能。我说,十一之前,她就是九月初带了一个团。
我是她老板你还跟我强。
她之前没有九月初的时候
没有。我那个时候没团,印象很深,暑假之后的淡季嘛。怎么了有事吗
没有,没有。
我们吃完了饭,我喝得差不多了。吴小平要艘回家,我说不用不用,我把车子停在饭店门口,自己上了出租车。
你行吗吴说。
没关系。我向他挥挥手,让司机开车。
然后我打开自己的手机。
里面是我存着的菲给我发的短信。
9月2日,星期六,20点12分。
四个老鼠比谁胆子大......
那天我喳去看吴嘉仪电影的首映,她说要工作。而今天,吴小平对我说,九月初,并没有旅行团。
车窗没有关上,冷风吹进来。
不知不觉的,居然是深秋了。
落叶,黄灯,夜行人。
司机问我,先生,到底去哪里
虽然是周末,今晚我并没有约乔菲,我当然也不想回到我爸爸妈妈那里。
麻烦您,中旅大厦。
我迷迷糊糊的上楼,在电梯间的镜子里看看自己,脸喝得很红,我觉得这并不是大不了的事情,是吴小平记错也有可能,况且时间过的良久了,也没有追究的必要。我对着镜子说:笑。我咧开嘴,样子滑稽,我真地笑起来。
开门,却看见菲的鞋子放在玄关里。
我的心猛跳了一下。
屋里传来菲的声音:我给你时间让身边的女郎离开。
这真是意外的礼物,乔菲在这里等我。
我对莫须有的身边的女郎说:糟糕,我老婆在家。要不你先走吧。咱们改天再约。
然后我作势打开门。
乔菲在同一时间从房间里跑出来,手里抄着绝对可以当凶器使用的砖头一样的拉鲁斯法汉大词典哪个不要命的敢跟我抢男人
我鞋都没脱走过去一把抱住了她,她真是温暖柔软,身上有特殊的体香,让人心驰神荡。
谁能跟你争我说。
她从我怀中抬起头,望定我的眼,我看她漆黑的猫儿眼,红彤彤的嘴巴,真是心痒痒,我得亲亲她。
没提防被她扣住下巴,拇指和食指按得我发疼:我量你也不敢。
我们的时候,我觉得世界便是这年轻女人的身体,安全无虞。
乔菲
性爱带来无上的快感,也有利于适龄青年的身心健康,我因此而精力旺盛,面色红润,不过有时也会平添麻烦,昨晚由于过于刺激,我的胸罩被我和程家阳一起弄坏了。
我早上醒来穿衣服的时候,想要咬他一口,不过看他睡得憨态可掬,不忍心,只好作罢。
想要起来,却被这个装成睡猫的家伙一下子又拽倒在床上。
还要。
少来,你昨天晚上太疯了。我衣服都被你弄坏了。
哪里
你看看。我让他看看被撕破的蕾丝,我不跟你说了,我渴了。
生气了
有点。
我买新的送你。
我没说话。
咱们去逛商店。像,家庭妇男和家庭妇女那样,好不好
我看看他,他搂着我的脖子,近距离看,皮肤也是白白细细的好象捏的出水来。我完了,我这辈子也要被这等男色套牢了。
好吧。
以我的消费能力与生活水平,200元一套的内衣是本来准备在新年的时候送给自己的礼物,早就看好了的一套,蓝色的蕾丝,百合花纹样,纯棉织造,弹力好,也很结实。
程家阳说:那一套不是更好我听售货员说,真丝质量,名师设计,款式,你看这里,镂空的,而且造型考究,还防乳癌呢。
当然更好了,1680元,富婆穿的嘛。
我买给你。
不要。我自己付钱。
我弄坏的。我赔给你。
你不划算的,程家阳。
什么
你自己想想,1680元,你下次还敢玩得那么疯吗你还敢撕破我的衣服吗
他真地想了一想。
我一定会小心的。而且,我们买两套,以备后患。你知道,我有的时候确实控制不住。
讨厌我拽着他的手臂,几乎是哄着他说:太奢侈了。
他看看我:那好吧,你自己选。
我也没有要200元的那一套,选了稍稍贵一些的。
但我一直记得,那套昂贵的内衣裤,真丝的料子闪着可爱的的光泽,况且是家阳喜爱的情趣。
买完了内衣,我们又去男装部,家阳买了一件夹克,附赠一套英国瓷器。
逛完百货公司,家阳要去首饰店,在卡蒂亚的门前,我拽住他:我好饿啊,我要去肯德基。
转一圈就出来,行不行
不。
求求你。
你小心真的变成家庭妇男。
我乐意。
我被他半推半抱的拉进去。
服务生见到光鲜亮丽的家阳,很是热情,看看我,仿佛丑小鸭与白马王子同骑,只好怀疑却耐着性子招呼。
难怪要从事这看人脸色的行业,自己无非也是狗眼看人低。
家阳仔细的挑选项链。
我坐在高脚椅上,仔细的看我的手指甲。
我想,这是我早有准备的问题。
钱,我们因此结缘,却也是横亘在我们之间的距离。相处以来,我都小心翼翼,可今天却突兀的出现。
菲,我想要送你这个。你来看,喜不喜欢
这个也不错,你面孔小小的,带这个细的最好。
你来看看。
我一动不动。他终于看看我,笑眯眯的:过来。
我饿了。
买一条项链,我们去吃大餐。
我现在,很饿。我说,我不想要项链。
他走过来,手搭在我的肩上,仿佛想要说些什么。
程家阳
我不善于哄这个心爱的姑娘,我也知道牵涉到金钱,对我们来说是敏感的事情。
我说不出的是,从昨晚到今天,我都有一些混乱,我想要以某种手段换来多一点点安全感。
我说:我想要你高兴。
第二十章
乔菲
家阳对我说,我想要你高兴。
我看着他的脸,仿佛是我初见他时的样子,温柔的,隐隐有悲哀的情绪,我心里就像被一个细细的却坚硬的鞭子抽了一下,可是我不想在这里表现柔情,只是把手按在他放在我肩上的手背上,我说:跟你在一起,我就高兴。
我好饿啊,我们走好不好我若是想要一条项链,我就告诉你,要你买给我的。
好。他点点头。
我站起来,我们离开卡蒂亚,要找一家最近的肯德基。我心里暗暗发誓,我再也不要跟他说一句重话。
我从来是个俗人,有着俗气的品位和快乐。
我喜欢吃鸡腿汉堡和卷了葱的老北京鸡肉卷,若是一不小心流出面酱来,就自己把手指添干净。
家阳吃奶昔的时候问我:你以后成了大翻译,国宴上可别这样。
怎么你嫌弃我啊
对啊。
我歪着鼻子笑起来。
我们坐在肯德基靠窗的座位上,深秋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我们的身上,让人觉得温暖慵懒,家阳伸手擦掉我嘴边的一小颗面酱。
此刻的时光让人留连。
有人轻轻敲敲我们前面的窗。
程家阳
来人是刘公子,在外面向我招招手,然后推门进来。我坐着跟他握手:嗨,真巧。
是啊。我路过外面,看好像是你。
他的车子停在外面,我问:一个人吗没有人在等你
不着急。
我知你为人,你不着急我着急。
家阳,你怎么不介绍一下。
刘看着乔菲,饶有兴味。
我是程家阳的朋友。菲自己说。
我看看她。
我也是。我姓刘。
她点点头:你好。
我看小姐你面熟。
有可能。世界很小。她站起来,我去洗手间。
菲走过大厅的转角,身影隐没。
刘公子问我:是朋友不是女朋友
我没法回答他,我也在寻思菲的这句话。
刘拍拍我的肩:走了。有空联系,一起出去帕提。
菲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她的冰淇淋化成浓汁,她用勺子搅一搅:你去再给我买一桶。
不要吃了,会胖。
哼哼。
她眯了一双眼看我。
女人,女人。
我们走吧。我有点累了。
我们离开肯德基,我开车,我们上路。一路无话。我此时倒并不在意气氛怎样,我只是想着她对刘公子说,是我的,朋友。
现在还是周六的下午,于往常的我们,还有大半个周末共同度过。可是我把车子开到她的学校,我说:我刚刚想起来,我要回家办点事情。你先回学校。
菲的手里还拿着我为她刚刚买的内衣,她安静的坐了一会儿。然后看看我:切,不早说。同学还约我去水库玩呢。
我给忘了。
好吧。那你给我打电话啊。
嗯。
她下了车,蹦蹦跳跳的往宿舍走。
我开车就走。
我回到郊外的家,父母亲都不在,家明在小偏厅里放电影。
是周星驰的老片子,叽叽歪歪的唐僧对猴王说:你想要啊悟空,你要是想要的话你就说话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要呢,虽然你很有诚意地看着我,可是你还是要跟我说你想要的。你真的想要吗那你就拿去吧你不是真的想要吧难道你真的想吗
我走进自己的房间,到了一杯水。将窗子打开,我们家院子里的杏树长过二楼的窗户,金黄的树叶飘进我的房间。
这个时候后悔离开她。
我心里不痛快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乔菲
我回到寝室,将新买的内衣放在热水里浸泡,洗干净,晾在阳台上。我冲了些热果珍,喝几口暖暖胃。从刚才,我就一直觉得冷。
我认得家阳的这个公子哥儿朋友。也曾是倾城里出手豪阔的年轻客人。
世界很小,不无道理。
当然他认出我来。追到洗手间的外面,攥住我的胳膊:飞飞,你不是不出台吗
你动手动脚的,我喊程家阳。
男人有恃无恐:我早就在舞厅里看到你跟程家阳,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真是,我还以为那次躲开了。
你喊程家阳不如我喊喊他,咱们断断这桩公案。
讲讲理,刘公子。有你这么胡搅蛮缠的吗
这厮伸出手指卷我的头发:你走了,再没有人会讲笑话。
躲开。
可以。不过得给我打电话。他将名片塞进我的包里。走几步,我正舒口气,他又拐回来:程二哪里比我强
哈哈,你再说我就笑出来了。我恨恨的说。
他用食指推我的额头,我后脑勺撞在墙上。
我在肯德基洗手洗了很久,觉得真倒霉,但我不能给程家阳丢脸,我更不愿意他因为我与任何人起争执,我以后会小心。
可这尊贵男人的心啊,是秋天里转圈的风。我出来之后,他就变了脸。
我的哪句话冒犯了他
说句公道话,程家阳的身上,并没有纨绔子弟的嚣张和古怪,可我想,一些骨子里的东西,是有意修行的风度与气质所不能掩盖的。比如说,他的自信,骄傲,和敏感。所有这些他的性格里潜在的因素,这些与我截然相反的因素,让我不安。
波波洗了澡回来,见我躺在床上望天,觉得还挺蹊跷。
喂,你居然在没有去亲戚家
我一骨碌爬起来:哎呀,你洗得干干净净的正好,现在算命最准,帮我看看,我是不是这个周末诸事不宜。
她打开电脑,操作算命软件:哇,乔菲,行啊你,为师准许你毕业了。
我倒。
我之后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程家阳,我没有给他打电话。法文精读课上,老师推荐弗朗索瓦萨冈的书,你好,忧伤。
说的是一对各自过着荒唐生活的父女经历了人生的变故后,都以为自己能够痛改前非,结果仍然继续从前的人生。
本性。
我用功读书,做作业,认识了一个法国女留学生,名字叫欧德费兰迪,地中海边的法国城市蒙彼利埃。我们上交换课程,互相帮助学习法语和汉语。
欧德说起她的家乡,碧海蓝天黄沙滩,最鲜纯的空气,最高大的棕榈,黝黑漂亮的地中海人,操着尾音很重的法语,让人向往。
菲,你如果留学,这里可是无上之选。
我完全同意。我说。可对我来说,经济是个问题。
我此时已经大三了,再过一年半就要毕业。如果,我也能得到一个好的机会,如果,我也能出国留学,虽然不会至于像程家阳那样出色,但也许也会成为一个不错的翻译。
程家阳,程家阳。
他在做些什么
程家阳
与文小华约定了合适的时间,作了一定的准备,我上了她的节目。
开播之前,要化妆,扑粉,涂嘴巴。我意兴阑珊,任化妆师宰割。文小华过来看我:怎么今天好像不太高兴
哪有
没有最好。
这个女郎在聚光灯下还要更漂亮一些,循循善诱的提一些敏感有趣的问题,善解人意的给人台阶,香槟淑女的风范。
可是你也会遇到翻不出来的难题吧
当然。
比如说
有一次,外国人与领导聊起阿根廷的庇隆主义,词不是生词,要义我却不懂,三句话后他们离开这个题目,我想是我翻得不好。
这种情况多吗
不多。每次做得比上一次好,逐渐弥补不足。
翻译官有什么业余爱好文小华想要换一个轻松的话题。
看书,吸烟,旅行。
你旅行最多了。
您说的,是工作,坐飞机,到另一个地方。我说的,是旅行,游玩,聊天,不用说外文。
你几乎已经周游世界了吧最喜欢哪一个地方
我想一想:大连。
乔菲
我下了晚自习回寝室,肚子饿了,在食堂的川味档口想买一份麻辣烫。
我对师傅说:不要豆腐皮,多放一些海带,辣椒,辣椒。
在另一个档口,小丹要了一份黑米粥,她端着托盘找座的时候,对我喊道:快看快看,程家阳。
食堂的电视里正在播一个聊天的节目,高级翻译官程家阳是本期嘉宾,他跟我提过的。
镜头上的他,有点像年轻版的台湾演员赵文暄,很儒雅。
我歪着嘴巴笑一笑,脑袋里有点意的念头,我想,这男人光着的时候我都看过。
漂亮的主持人问他,最喜欢去过的哪一个地方。
他说,大连。
我连忙对师傅说:辣椒您放了吗没有那我不要了,我怕脸上长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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