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歌已经把口罩摘了,只戴了顶黑色的棒球帽,一张俊秀的脸面无表情,视线紧锁在猫眼里,冷不丁看去,秦扬竟有一种两人对视了的错觉。
有点不对劲。
在少管所的半年,秦扬见过诸多类型的少年犯,无论是张扬跋扈还是内敛待发的,从没有哪个人给他这么重的危机感。
秦扬眯了眯眼睛,将江画扯到身前,拿出匕首,站到江画身后一米的位置。
“开门。”
江画回头,不明所以。
秦扬用刀背敲他的脖颈催促:“别磨磨蹭蹭的!”
江画眸光闪了闪,既然这样,如果他开门的同时跑出去,再死死关上大门。
虽然有锁链卡着,但屋外有他和越歌,秦扬肯定推不开,到时他再报警就好了!
暗戳戳地做好计划,江画迫不及待推开了门。
然而,在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凛冽的寒风铺面而来,快得身体反射都来不及回避,好在也是一瞬间,拳头堪堪停在半空,鼻尖几毫米的位置。
江画都吓傻了,后衣领一阵拉力,秦扬将他扯进怀里,手臂揽过细白的脖颈。
“好险。”秦扬笑得幸灾乐祸。
帽子遮住了阴霾,越歌走进屋内,反手关门。
“是啊,好险。”
在越歌关上门后,江画表情瞬间呆滞,怀疑越歌是不是傻了!
这是来救他还是送上门?!
江画:“你...!”
秦扬手臂一紧,低声警告:“你老实点,伤到了别跟我哭!”
有意不想让越歌听到,秦扬离的很近,几乎贴在了江画耳朵上,嘴唇擦过耳廓,白皙的耳尖敏感的染上了淡粉。
秦扬眼神一顿,而两人对面,越歌脚步突然动了。
“妈的!让你动了么!”
秦扬厉声呵斥,揽着江画退到墙边,刀尖朝江画的脖颈逼近。
越歌停下脚步:“我已经来了,把人放了。”
“嗤,你是不是忘了什么?”秦扬嗤笑,邪邪扯起嘴角扫向越歌膝盖,意有所指:“这话你不应该跪着说么?”
闻言,越歌没什么反应,江画却霎时变了脸色。
开什么玩笑!
秦扬不是说没人报警就会放了他么,与其让秦扬这么羞辱人,江画宁可再被关上三天。
他太清楚越歌拿来一百万多不容易,要是再为了自己下跪,江画害怕会又一次混淆越歌和白莲花。
江画抿了抿嘴唇,复杂的情绪写在脸上。
何况...越歌本来就没必要为他做到这种地步,就算有罪恶感,通知江家就好了。
秦扬说:“不愿意就滚,少他妈来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
越歌挑眉,目光落向秦扬紧握的匕首,而后依次扫过手铐、锁链和地面的距离。
“你都知道打电话给我了,应该清楚这对我可不算闲事。”
秦扬一噎,咬牙切齿道:“那就少废话,有话留着跪下说。”
越歌沉默须臾:“你最好说到做到。”
江画还未消化这番话里的意思,就见越歌用手指推了推帽檐,漂亮的眼睛终于完全露了出来,离奇的是,即便在不怎么透光的房间,江画仍瞬间看懂了他的眼神。
眼底的温柔熟悉又陌生,每次他耍性子、闹脾气或者不耐烦,越歌总会这么看着他,生生吞没他所有的负面情绪。
别怕。
淡色的嘴唇轻启,勾勒出清晰的口型。
江画蓦地想起越歌当初将他从柜子里拉出来的情景。
那时越歌也是就这样突然出现,把他救了出来。
当时越歌说什么来着...
好像说是他自己凑上去的,胡说,明明是越歌先找过来的。
江画动了动嘴唇,骂了句骗子。
都分手了,还在骗他。
随着越歌弯下右腿,一根名为理智的神经一点点跟着掰弯、折断。
那一刻,什么匕首,什么安危,都被抛到了脑后,江画抬起手臂,猛地给了身后的秦扬一手肘!
“嘶!你他妈...”
秦扬毫无防备,那一下正中胃袋,剧痛使得他动作不稳,刀尖轻易划破了江画的侧颈,殷红的血珠霎时冒出几滴。
秦扬面上闪过一抹紧张慌乱,下意识反握刀柄,将刀尖朝向自己,嘴里还在骂:“...江画!你是不是傻逼!我让你老实...”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越歌的右膝盖尚未着地。
也是电光火石之间,他右脚一蹬,半蹲的姿势下,火箭般冲了过去。
江画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听耳边传来‘咯’的一声脆响,紧接着就是秦扬的惨叫,以及弥漫而来的浓郁血气。
“越歌...!”
叮当一声,匕首砸落地面。
越歌一击将秦扬的手腕掰错了位,手背也因此被锋利的匕首划伤。
潺潺血液从伤处冒出,随着重力汇聚滴落,越歌却好像毫无察觉似的,将江画从秦扬臂间扯了出来,一拳砸向秦扬疼得扭曲的脸。
秦扬背靠墙面,被打了却退无可退,反而撞击到后脑勺,大脑震荡眩晕,恶心得秦扬险些干呕。
越歌动作太快了,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
两米长的锁链唏哩哗啦晃动不停,秦扬抬起左手反抗,却在半空被越歌一把握住。
“就这样还敢绑架?半年了,监狱没人肯教你么。”
情绪压抑太久,基本确定江画安全后,越歌面上的肌肉才微微抽动起来,狠辣的行为终于有了与之相匹的阴鸷表情。
他扯起秦扬的衣领,眼底毫无温度,声音更是冷得人毛骨悚然。
“我教教你吧,不过,你得跪下求我。”
秦扬怒极反笑:“哈!呼...你他妈说梦话呢...啊——!”
膝盖狠撞在秦扬的肚子,秦扬抽搐着弯下腰,越歌一只脚勾向秦扬脚腕,同时手肘重击他后背某个位置,一声抽气,秦扬扑通摔在地上。
秦扬疼得眼前发黑,好不容易恢复一点视线,方才掉落的匕首刚映入眼帘,就被越歌轻飘飘地踢走了。
越歌淡淡道:“我说真的。”
燃起一丝的火光瞬间熄灭,直到这时,秦扬才承认自己小瞧了越歌。
“...啐!”
秦扬吐出一口血沫,挑衅仰起头:“你想怎么教,杀了我?”
越歌突然看向自己正在流血的手。
血液沾染到了秦扬身上,地上印着斑驳的水滴状痕迹,以及江画衣服上也留了一片。
与血液相对比的,是江画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越歌一眨不眨地盯着江画,说:“当然不会。”
“呼...”
江画紧绷的身体果然放松了一半。
“钥匙呢。”越歌回视线。
秦扬咧嘴一笑,嘴角沾着血沫:“你猜。”
越歌没说话,扯起铁链看了看,转身捡回那把匕首。
江画本以为他想试着砍断铁链,下一秒,却见越歌反手一握,直直朝着秦扬的手腕削了下去,这一幕吓得他瞳孔一震,赶紧扑过去抱住越歌的手臂,身子抖若筛糠。
秦扬没想到他这么疯,顿时也僵住了。
江画恳求道:“你别、别这样!在屋子里!好像在屋里!”
有那么一瞬间,江画几乎有种越歌才是绑匪的错觉。
挥下的刀子停在半路,越歌用没沾血的左手摸了摸江画的头,停顿几秒,说:“吓吓他而已。”
“...”
秦扬差点爆粗口,放他妈狗屁!
将半死不活的秦扬扯进卧室,越歌第一眼先注意到凌乱的床铺,以及床单上若隐若现的血迹。
他拧起眉,四下看过,锁定墙角的旧衣柜,将秦扬丢了进去。
江画努力回忆:“钥匙好像被丢在床上了。”
“嗯,我去找。”
越歌一秒都不想再看见这条连着两人的手铐,落下句话,便欲走向床边。
明明就在刚刚,江画还因看了越歌打人的过程而止不住战栗,当察觉越歌走远时,他仍在发抖,身体却比大脑反应更快地抓住了越歌的衣服。
两人同时愣了愣,越歌回过头,表情硬是装上层柔和的面具,极具耐心地抱住江画安抚:“别怕,没事了,等我十秒钟。”
“...好。”
......
秦扬被摔进了空荡狭窄的衣柜,无论是手腕还是背腹的伤都足够疼得他冷汗淋漓,再加上轻度脑震荡的眩晕感,他的意识已经濒临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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