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辰时的时候,蓝一郎领着纪不妄带头前行,小方和两名小太监紧随其后。
一行五人在柔和阳光的照拂下,不疾不徐地行进在坤宁宫东侧的金砖大道上。
这是一条笔直宽敞的行道,遍地铺满一种不常见的方砖。
一块块平坦工整,看起来光润似墨玉,踏上去不滑不涩,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
他们朝着蔡太妃的陈尸之处而去,脚下渐渐逼近位于坤宁宫后墙过道的出入口。
那是一扇月洞门,蓝一郎经常穿进穿出的地方。
不料,却见游嬷嬷行色匆匆从月洞门里转出来。
两方相距约有一箭之地,视野畅通无阻,互相都能一眼看到对方。
只是反应有所不同。
那厢,游嬷嬷甫一乍见,不由一楞停下脚步,心中随即闪过一个念头:「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抬头,那人正迎着阳光而来。怎么会这样呢?他们明明赶在前头,怎会跑到我后头来?」她乍惊乍疑,略为盘算之后做了决定,重新迈步迎上去。
这厢,蓝一郎心里有数,脚下不停,低声道:「纪大人!前方那位游嬷嬷,乃是皇太后身边的大红人,堪称是慈宁宫最出色的探子。先前已至无极殿找小斗子打听过一回,此番想必是为后续而来。纪大人无需与之周旋,交由小的来打发便是。」
纪不妄听了,淡淡笑道:「那就有劳公公了。」
待来到近前,双方都停下脚步。
蓝一郎一脸笑咪咪,抢先说道:「游嬷嬷真有心,特地前来凭吊蔡太妃娘娘吶!」
游嬷嬷听了,有点尴尬,「实不相瞒,皇太后有事找你家小敏子前去问话,我奉命出来带人,未承想,事情会那么不凑巧。听说公公奉皇命,陪着刚被册封的钦差大人……」两粒眼珠子瞟向纪不妄--他装成楞头青的样子,很好奇的东张西望。
游嬷嬷心里暗笑,继续讲下去:「前来查办吸血蛾命案,我这才一路寻过来。」
「竟有此事。」蓝一郎假装相信,很自责地说:「害嬷嬷一路好找,都是一郎的不是。承蒙太后娘娘看得起小敏子,一郎岂敢待慢。」他转而看着徒弟,嘱咐道:「小敏子!你且随游嬷嬷前去,切记!谨言慎行,不得毛毛躁躁冒犯了太后娘娘。」
「师傅请放心!」小敏子很恭谨地说道:「太后娘娘肯赏脸,是小敏子叁生修来的福份,备感荣宠之余,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愿能讨得太后娘娘欢心。」
蓝一郎道:「你不要捅出纰漏,我都该偷笑了,还敢奢望讨得太后娘娘欢心。完事之后,尽快回来复命,纪大人还有许多事,等着你去办。」这话表面上是在告诫徒弟,实则是在提醒游嬷嬷,小敏子正在执行皇命,鞍前马后为钦差大人跑腿。
然后,他转而对着游嬷嬷,笑意盈面,很客气地说:「小徒顽劣,还望嬷嬷看在一郎的面子上,凡事多担待。一郎身负皇命,先行一步。」话落,他不待游嬷嬷有所反应,径自转过去对着纪不妄说:「前方便是蔡太妃娘娘的陈尸处,小的前行带路,纪大人!请!」纪不妄含笑颔首,迈步向前行去,蓝一郎紧随身侧;小方和小斗子随后而去。游嬷嬷站着没动,两眼直勾勾看着,直到他们四人的背影转进月洞门里。她把小敏子拉到路旁,说:「如果你愿意在这里说,就不用大老远跑去慈宁宫。」
闻言,小敏子瞪大眼睛,很天真地说:「无论嬷嬷想要小的说什么,小的理该知无不言。只不过,小的虽然有幸能在皇上跟前侍候,却叁天两头被告诫,必须谨守本份,有耳无嘴,不得乱嚼舌根。小的年纪还小,很想多活几年,恳请嬷嬷成全。」
游嬷嬷听到大皱眉头,说:「得了、得了!我又不是杀手,何况是残害小孩!」
见四下无人,她迅速从怀里掏出两个金元宝,一把塞入小敏子的怀兜里。
「嬷嬷!这不好吧?」小敏子一脸惶恐,想掏出来奉还。
游嬷嬷拉着他的手,低声急促道:「这是太后娘娘赏你的,谅必无人敢置喙。」
「可是无功不受禄,我可以不要吗?」小敏子面带难色,很恳切地问道。
游嬷嬷扳起脸,很严肃地说:「怎么,你想违逆太后娘娘的心意?」
「我哪敢呀!太后娘娘若是有事要小的去办,吩咐一声便是。」
见他忐忑不安,游嬷嬷笑道:「你不用担心,我要问的事情,保证不会为难你。」
「噢,」小敏子舒了一口气,很无邪地说:「嬷嬷想问小的什么事?」
游嬷嬷道:「纪大人明明先行离开金銮殿,你们上哪去,怎会这时才来到这里?」
小敏子一听,想也不想便说:「因为皇上指派纪大人侦办吸血蛾命案,在金銮殿上还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前,皇上槪然允许纪大人说悄悄话,而且还答应他提出来的不情之请。当下小的也不明就里,等到纪大人从金銮殿出来,便要我师傅带路前往御书房。待皇上下朝回到御书房,没多久,只见一些资深的内侍被传唤进去,听说是给纪大人问话的,惟此事皇上已下了封口令,请嬷嬷务必帮小的守密。另外,那些都是上了年纪的长辈,小的一个也不认识。而且小的候在门外,什么也听不到。」
他虽是胡诌一通,却很聪明抬出皇帝来镇压,将谎话编得煞有其事,令人想查证都难。
游嬷嬷深信不疑,恍然大悟,喃喃念道:「原来如此,怪不得……」
「嬷嬷!您说什么呀?」小敏子把人骗得死死的,还装作很无知的样子。
接下来,游嬷嬷问起金銮殿上发生的事,要小敏子从杉河刚那一段开始,一五一十交待清楚。此乃公开的事情,小敏子可以畅所欲言,不用刻意隐瞒什么。只不过,他当时站在殿门外,不能探头探脑的察看,只能伸长耳朵听,也只能讲个大槪。
这个时候,纪不妄已经把蔡太妃陈尸处的周遭,仔细勘察了一遍。
蓝一郎亦将当时目击到的情形,再次重温而巨细靡遗的讲述一番。
小方也在旁边瞎忙,听着小斗子特别提供的,个人目击到的惊悚经验。
四个人一字排开站在围着警戒线的杜鹃花丛前,原本守卫的士兵已经撤走了。
「起浓雾的天候,我倒是没见过飞蛾。」纪不妄抬头看着覆盖琉璃瓦的高墙。
蓝一郎道:「飞蛾跑来皇宫作乱,又选在浓雾大作的清晨出没,这事确实很不寻常,小的亦深感奇怪,但尚不止如此。那种飞蛾相当罕见,体积特别大,颜色很鲜艳,体绿褐色,体背略呈棕褐色。头胸两侧具灰白色绒毛,背线两侧有橙黄色纵线,猛一乍见,会令人觉得很狰狞。小的以前在乡下虽曾偶遇过,但入宫十几年,却是首见。事后小的曾查阅书册,得知那种蛾叫做雀纹天蛾,又名日斜天蛾,主要寄主有葡萄、爬山虎、长春藤、虎耳草、绣球花、麻叶绣球、刺槐、榆树等等。」
这番话对案情大有裨益,纪不妄赶紧拱手作揖:「公公有心了,纪某铭记于心。」
「不敢、不敢!」蓝一郎连忙回礼道:「纯属个人兴趣,大人切莫折煞小的。」
「叔!这都已经过了七天,草都长长了,能瞧出什么吗?」小方凑上来插花。
纪不妄道:「你跟着我办过好几件案子,勘察命案现场,是办案人员不可或缺的一环。当然啦,此处绝非命案现场,而是凶手选来做为陈尸的地方。除了想让人发现之外,怕是另有含意。否则凶手为何要如此大周章,选择坤宁宫的后墙。」
蓝一郎心下一惊,「大人言下之意,莫非怀疑凶手是冲着墙里那位主子而来?」
纪不妄道:「这是一种可能,但也有可能是故布疑阵。」顿了顿,他注视着墙根下的草地,又说道:「当天浓雾大作,草地上肯定布满露水。而凶手将蔡太妃娘娘的尸体放在这里,不可能用丢的,势必得踩到草地上。这方面,公公是否有所发现?」
蓝一郎想了想,忽有所悟,伸手指着两丛杜鹃花间距的草地,说:「就是这里,草有被踩过的迹象,看起来像是一双脚印。但从花径走过来的时候,小的有留意到,草地上布满露珠,并未遭受破坏的痕迹。依此看来,凶手多半是抱着尸体纵过来。」
「公公也很会推理啊!」纪不妄笑着赞美。
「多亏上回察看字迹时,小的从纪大人身上学到一点点。」蓝一郎很谦虚。
「这能说明什么吗?」能畅所欲言时,小方绝不亏待自己的嘴吧。
纪不妄笑道:「说明凶手的轻功不俗,咱们也算小有获。」
「啊!」蓝一郎忽然低呼一声,很兴奋地说:「纪大人!小的突然又想到,蔡太妃娘娘身上的衣服,并无露水。这岂不说明,她被摆在这里的时间,不会太久?」
纪不妄道:「由此看来,凶手多半知悉,公公会在清晨经过这里。」
蓝一郎道:「小的去御膳房时,若是走西大道,由于觉得这条过道的花树很怡情,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花香,特别好闻,所以都会选择从这里行经而过。这个习惯,小的已经沿用多年,宫中几乎人尽皆知。可如今看来,还是改一改比较妥当些。」
纪不妄道:「改了也好。有些居心叵测之人,擅于利用人们的固定习性下手。」
「师傅!我回来了,被迫赚到两个金元宝喔。」小敏子飞奔而来,很开心报告。
闻言,众人皆莞尔。蓝一郎道:「小徒以拐骗生财,倒让纪大人见笑了。」
纪不妄道:「你们身居宫中,服侍的虽是皇上,却随时都可能遇上王室要员。内侍们人微言轻,动则得咎,必有不足为外人道的苦衷,更避不了身不由己的困境。如何化危为安,乃是保命之道,若能借机发笔小财是本事,何乐而不为吶。」
蓝一郎道:「纪大人宅心仁厚,愿为小人物着想的胸怀,一郎感佩。」
纪不妄说:「公公谬赞了!纪某虽出身殷实人家,却遭逢变故,跟姑姑流落到皞城,镇日与一群小人物生活在一起。今日纪某蒙受皇恩,在此获颇丰,全赖公公细腻的观察力和惊人的记忆力。接下来,纪某想前往广寒宫一探,有劳公公带路。」
闻言,小方赶紧说:「叔!咱们摸黑前来皇城,现在太阳都晒屁股了,你忙昏了头不知饿,我都快饿扁啦!」
「方爷说的极是。」随着甜美的声音,只见皇帝的贴身女官,袅袅地穿过月洞门,行过来对着纪不妄一福,朱唇轻启,缓缓吐出玉音:「夏荷见过纪大人。俗话说,皇帝不差饿兵。奴婢奉陛下之命前来,已在前方亭阁备妥早点,请大人移驾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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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辰时的时候,蓝一郎领着纪不妄带头前行,小方和两名小太监紧随其后。
一行五人在柔和阳光的照拂下,不疾不徐地行进在坤寧宫东侧的金砖大道上。
这是一条笔直宽敞的行道,遍地铺满一种不常见的方砖。
一块块平坦工整,看起来光润似墨玉,踏上去不滑不涩,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
他们朝着蔡太妃的陈尸之处而去,脚下渐渐逼近位于坤寧宫后墙过道的出入口。
那是一扇月洞门,蓝一郎经常穿进穿出的地方。
不料,却见游嬤嬤行色匆匆从月洞门里转出来。
两方相距约有一箭之地,视野畅通无阻,互相都能一眼看到对方。
只是反应有所不同。
那厢,游嬤嬤甫一乍见,不由一楞停下脚步,心中随即闪过一个念头:「眾里寻他千百度,驀然抬头,那人正迎着阳光而来。怎么会这样呢?他们明明赶在前头,怎会跑到我后头来?」她乍惊乍疑,略为盘算之后做了决定,重新迈步迎上去。
这厢,蓝一郎心里有数,脚下不停,低声道:「纪大人!前方那位游嬤嬤,乃是皇太后身边的大红人,堪称是慈寧宫最出色的探子。先前已至无极殿找小斗子打听过一回,此番想必是为后续而来。纪大人无需与之周旋,交由小的来打发便是。」
纪不妄听了,淡淡笑道:「那就有劳公公了。」
待来到近前,双方都停下脚步。
蓝一郎一脸笑咪咪,抢先说道:「游嬤嬤真有心,特地前来凭吊蔡太妃娘娘吶!」
游嬤嬤听了,有点尷尬,「实不相瞒,皇太后有事找你家小敏子前去问话,我奉命出来带人,未承想,事情会那么不凑巧。听说公公奉皇命,陪着刚被册封的钦差大人……」两粒眼珠子瞟向纪不妄--他装成楞头青的样子,很好奇的东张西望。
游嬤嬤心里暗笑,继续讲下去:「前来查办吸血蛾命案,我这才一路寻过来。」
「竟有此事。」蓝一郎假装相信,很自责地说:「害嬤嬤一路好找,都是一郎的不是。承蒙太后娘娘看得起小敏子,一郎岂敢待慢。」他转而看着徒弟,嘱咐道:「小敏子!你且随游嬤嬤前去,切记!谨言慎行,不得毛毛躁躁冒犯了太后娘娘。」
「师傅请放心!」小敏子很恭谨地说道:「太后娘娘肯赏脸,是小敏子叁生修来的福份,备感荣宠之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愿能讨得太后娘娘欢心。」
蓝一郎道:「你不要捅出紕漏,我都该偷笑了,还敢奢望讨得太后娘娘欢心。完事之后,儘快回来覆命,纪大人还有许多事,等着你去办。」这话表面上是在告诫徒弟,实则是在提醒游嬤嬤,小敏子正在执行皇命,鞍前马后为钦差大人跑腿。
然后,他转而对着游嬤嬤,笑意盈面,很客气地说:「小徒顽劣,还望嬤嬤看在一郎的面子上,凡事多担待。一郎身负皇命,先行一步。」话落,他不待游嬤嬤有所反应,逕自转过去对着纪不妄说:「前方便是蔡太妃娘娘的陈尸处,小的前行带路,纪大人!请!」纪不妄含笑頷首,迈步向前行去,蓝一郎紧随身侧;小方和小斗子随后而去。游嬤嬤站着没动,两眼直勾勾看着,直到他们四人的背影转进月洞门里。她把小敏子拉到路旁,说:「如果你愿意在这里说,就不用大老远跑去慈寧宫。」
闻言,小敏子瞪大眼睛,很天真地说:「无论嬤嬤想要小的说什么,小的理该知无不言。只不过,小的虽然有幸能在皇上跟前侍候,却叁天两头被告诫,必须谨守本份,有耳无嘴,不得乱嚼舌根。小的年纪还小,很想多活几年,恳请嬤嬤成全。」
游嬤嬤听到大皱眉头,说:「得了、得了!我又不是杀手,何况是残害小孩!」
见四下无人,她迅速从怀里掏出两个金元宝,一把塞入小敏子的怀兜里。
「嬤嬤!这不好吧?」小敏子一脸惶恐,想掏出来奉还。
游嬤嬤拉着他的手,低声急促道:「这是太后娘娘赏你的,谅必无人敢置喙。」
「可是无功不受禄,我可以不要吗?」小敏子面带难色,很恳切地问道。
游嬤嬤扳起脸,很严肃地说:「怎么,你想违逆太后娘娘的心意?」
「我哪敢呀!太后娘娘若是有事要小的去办,吩咐一声便是。」
见他忐忑不安,游嬤嬤笑道:「你不用担心,我要问的事情,保证不会为难你。」
「噢,」小敏子舒了一口气,很无邪地说:「嬤嬤想问小的什么事?」
游嬤嬤道:「纪大人明明先行离开金鑾殿,你们上哪去,怎会这时才来到这里?」
小敏子一听,想也不想便说:「因为皇上指派纪大人侦办吸血蛾命案,在金鑾殿上还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前,皇上槪然允许纪大人说悄悄话,而且还答应他提出来的不情之请。当下小的也不明就里,等到纪大人从金鑾殿出来,便要我师傅带路前往御书房。待皇上下朝回到御书房,没多久,只见一些资深的内侍被传唤进去,听说是给纪大人问话的,惟此事皇上已下了封口令,请嬤嬤务必帮小的守密。另外,那些都是上了年纪的长辈,小的一个也不认识。而且小的候在门外,什么也听不到。」
他虽是胡诌一通,却很聪明抬出皇帝来镇压,将谎话编得煞有其事,令人想查证都难。
游嬤嬤深信不疑,恍然大悟,喃喃唸道:「原来如此,怪不得……」
「嬤嬤!您说什么呀?」小敏子把人骗得死死的,还装作很无知的样子。
接下来,游嬤嬤问起金鑾殿上发生的事,要小敏子从杉河刚那一段开始,一五一十交待清楚。此乃公开的事情,小敏子可以畅所欲言,不用刻意隐瞒什么。只不过,他当时站在殿门外,不能探头探脑的察看,只能伸长耳朵听,也只能讲个大槪。
这个时候,纪不妄已经把蔡太妃陈尸处的周遭,仔细勘察了一遍。
蓝一郎亦将当时目击到的情形,再次重温而鉅细靡遗的讲述一番。
小方也在旁边瞎忙,听着小斗子特别提供的,个人目击到的惊悚经验。
四个人一字排开站在围着警戒线的杜鹃花丛前,原本守卫的士兵已经撤走了。
「起浓雾的天候,我倒是没见过飞蛾。」纪不妄抬头看着覆盖琉璃瓦的高墙。
蓝一郎道:「飞蛾跑来皇宫作乱,又选在浓雾大作的清晨出没,这事确实很不寻常,小的亦深感奇怪,但尚不止如此。那种飞蛾相当罕见,体积特别大,顏色很鲜艳,体绿褐色,体背略呈棕褐色。头胸两侧具灰白色绒毛,背线两侧有橙黄色纵线,猛一乍见,会令人觉得很狰狞。小的以前在乡下虽曾偶遇过,但入宫十几年,却是首见。事后小的曾查阅书册,得知那种蛾叫做雀纹天蛾,又名日斜天蛾,主要寄主有葡萄、爬山虎、长春藤、虎耳草、绣球花、麻叶绣球、刺槐、榆树等等。」
这番话对案情大有裨益,纪不妄赶紧拱手作揖:「公公有心了,纪某铭记于心。」
「不敢、不敢!」蓝一郎连忙回礼道:「纯属个人兴趣,大人切莫折煞小的。」
「叔!这都已经过了七天,草都长长了,能瞧出什么吗?」小方凑上来插花。
纪不妄道:「你跟着我办过好几件案子,勘察命案现场,是办案人员不可或缺的一环。当然啦,此处绝非命案现场,而是兇手选来做为陈尸的地方。除了想让人发现之外,怕是另有含意。否则兇手为何要如此大周章,选择坤寧宫的后墙。」
蓝一郎心下一惊,「大人言下之意,莫非怀疑兇手是衝着墙里那位主子而来?」
纪不妄道:「这是一种可能,但也有可能是故佈疑阵。」顿了顿,他注视着墙根下的草地,又说道:「当天浓雾大作,草地上肯定佈满露水。而兇手将蔡太妃娘娘的尸体放在这里,不可能用丢的,势必得踩到草地上。这方面,公公是否有所发现?」
蓝一郎想了想,忽有所悟,伸手指着两丛杜鹃花间距的草地,说:「就是这里,草有被踩过的跡象,看起来像是一双脚印。但从花径走过来的时候,小的有留意到,草地上佈满露珠,并未遭受破坏的痕跡。依此看来,兇手多半是抱着尸体纵过来。」
「公公也很会推理啊!」纪不妄笑着讚美。
「多亏上回察看字跡时,小的从纪大人身上学到一点点。」蓝一郎很谦虚。
「这能说明什么吗?」能畅所欲言时,小方绝不亏待自己的嘴吧。
纪不妄笑道:「说明兇手的轻功不俗,咱们也算小有获。」
「啊!」蓝一郎忽然低呼一声,很兴奋地说:「纪大人!小的突然又想到,蔡太妃娘娘身上的衣服,并无露水。这岂不说明,她被摆在这里的时间,不会太久?」
纪不妄道:「由此看来,兇手多半知悉,公公会在清晨经过这里。」
蓝一郎道:「小的去御膳房时,若是走西大道,由于觉得这条过道的花树很怡情,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花香,特别好闻,所以都会选择从这里行经而过。这个习惯,小的已经沿用多年,宫中几乎人尽皆知。可如今看来,还是改一改比较妥当些。」
纪不妄道:「改了也好。有些居心叵测之人,擅于利用人们的固定习性下手。」
「师傅!我回来了,被迫赚到两个金元宝喔。」小敏子飞奔而来,很开心报告。
闻言,眾人皆莞尔。蓝一郎道:「小徒以拐骗生财,倒让纪大人见笑了。」
纪不妄道:「你们身居宫中,服侍的虽是皇上,却随时都可能遇上王室要员。内侍们人微言轻,动则得咎,必有不足为外人道的苦衷,更避不了身不由己的困境。如何化危为安,乃是保命之道,若能藉机发笔小财是本事,何乐而不为吶。」
蓝一郎道:「纪大人宅心仁厚,愿为小人物着想的胸怀,一郎感佩。」
纪不妄说:「公公谬讚了!纪某虽出身殷实人家,却遭逢变故,跟姑姑流落到皞城,镇日与一群小人物生活在一起。今日纪某蒙受皇恩,在此穫颇丰,全赖公公细腻的观察力和惊人的记忆力。接下来,纪某想前往广寒宫一探,有劳公公带路。」
闻言,小方赶紧说:「叔!咱们摸黑前来皇城,现在太阳都晒屁股了,你忙昏了头不知饿,我都快饿扁啦!」
「方爷说的极是。」随着甜美的声音,只见皇帝的贴身女官,嫋嫋地穿过月洞门,行过来对着纪不妄一福,朱唇轻啟,缓缓吐出玉音:「夏荷见过纪大人。俗话说,皇帝不差饿兵。奴婢奉陛下之命前来,已在前方亭阁备妥早点,请大人移驾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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