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嫡妻

009 再扑七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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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地抬起,抱住了他的腰,她将面颊靠在他的胸前,神色一柔,低声细语。(.m.o)“七爷愿意同我说说心事吗?”
换做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抵御这般的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真和柔,慕容烨的双臂越圈越紧,俊脸埋在她柔软的黑发之中,迟迟不曾开口。
这一刻,她察觉的到,慕容烨心中的孤寂和落寞,多少年了……他鲜少让任何人看到他的孤单影只,他总是让人艳羡他奢华而精致,什么都不缺的富贵生活。对于任何一件喜爱的飞禽走兽,他都能眼睛不眨地一掷千金,谁又会看得清他压在心底深处的清冷?!
“爷在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亲人,活着的亲人……”慕容烨的声音,就在风中,传到她的耳畔。
韶灵微微怔住,她不敢置信地仰着头,试图从慕容烨的眼睛里,找到最真实的绪。
为何不是喜出望外,而是淡淡的,冷冷的,事不关己,甚至有一丝咬牙切齿的阴郁?!
“也许要回去一趟。”慕容烨压下俊脸,跟她这么说,轻描淡写的像是在说他要出云门,明日就回来的告别。
韶灵微微一笑,安静地轻点螓首。“这是好事,七爷当然应该回去瞧瞧,别让自己遗憾一生。”
“你愿意跟爷一起去吗?”慕容烨压低了嗓音问,黑眸之中风云瞬息万变。
她吗?!
慕容烨亲口邀请她一起去,还能是为了什么?正因他过去没有家人,他格外看重她的名分,一旦见了他的家人,便是让整个家族,将她视作自己的妻子。不管他们是否成亲,此事都不会再有任何变数了。
慕容烨看清了韶灵的神,她仿佛在神游天外,若有所思,他没想过韶灵比自己更加手足无措,急忙笑着安慰。“别这么紧张,就当是去京城游玩几日,京城比幽明城跟阜城热闹许多,到了京城,爷陪你把京城玩个遍。”
“京城?”韶灵面色骤变,眸子睁大,心被重重撞了一下,她木然地站在原地,几乎忘了如何呼吸。
“不高兴?京城是最繁华的地段,爷本以为你会愿意。”慕容烨唇畔的笑意有些涩,她一副被吓坏了的表,作为他未过门的妻子,她似乎很惧怕见他的亲人。
当然了,他也不知自己的亲人是何等性,韶灵一定担心被刁难苛责,人之常。
慕容烨的苦涩再细微,还是刺痛了韶灵,她轻声说。“七爷让我考虑考虑,行吗?”
至少,不是一口回绝了他。
“不用怕,不管是谁,都不会让你受委屈。”慕容烨将唇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神色松懈下来,不再冷漠疏离。
云门便是他们的小世界,以前他误以为自己没有任何活着的亲人,心头的愿望依旧是过阵子要给她一个难忘的婚礼,如今知晓还有亲人在世,他想把将来的妻子带去,不是征求任何人的意思,只是告知罢了。
他从小到大,都是自作主张,绝不会到了这个年纪,反而还要让别人插嘴。哪怕是流着相似血脉的人,也没有这种权利。
“谁能让我受委屈?我只是想好好想想。”韶灵轻笑出声,她是有名的铁石心肠,任何人都无法让她落下一滴眼泪。她并非害怕,而是不安。
“你若不想去,也没事。”慕容烨这才松了怀抱,这一句虽然让人安心,但韶灵静静站着,他渴望的是她对他们这层关系的确定态度,而她这回……竟然也不想让慕容烨失望地一个人去京城。
但是,爹爹临终前的那些话……她又该怎么办?!
“桃花马上就要开了,真好。”韶灵话锋一转,脸上全是笑,指着面前偌大的桃花林,眼底脸上全是憧憬跟向往。
去年大漠桃花开的时候,慕容烨以桃花枝为密令,逼得她不得不从大漠赶回云门。当时,她一边策马,一边咒骂。
而今年,他们已经成了最亲近的人。命运……真的好任性。
慕容烨但笑不语,跟随着她缓步走向桃花林,多么希望她语之中的“真好”是真心的,兴许只要她快就好,名分也没有真心更重要,他多么希望她眼底方才一闪而逝的仓惶,是他看花了眼。
“桃花,利水,治水肿,活血化瘀,是花也是药。过两日,我就能采花,做桃花酒,桃花糕,桃花茶,桃花汤……”韶灵滔滔不绝,说的神采飞扬。“七爷不会责怪我成了采花大盗吧。”
她的笑靥太过绚烂明亮,落在慕容烨的眼底,激起不小的涟漪——他的拳头无声握紧,他多想把她的笑容留在心里,把她留在自己身边永远,永远。
若她的笑容不是遮掩心境的面具,那该多好。
他的心被无声牵动,微微失了神,她站在桃花林中央,枝桠上结着粉白的娇嫩花骨朵,她走前两步,突地回眸看他,红唇绝艳,眼神清澈见底。
就算如今看她,竟然还能察觉的到胸口之下,心的跳动。
感非但没有变淡冷却,相反,越来越炽热,越来越沉重。
“你在桃花池里沐浴也没关系——”慕容烨压下心中的愫,唇角一扬,神色自如地说。
韶灵心中的不安分辨瓦解,他还会说笑,便是不再担忧,这么想着,也不再责备他的想法太过下流,只是稍稍瞪了他一眼,就回过头去。
慕容烨跟在她的身后,缓步穿梭在桃林之中,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幽幽地开了口。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韶灵回头看他,等他靠近,这首崔护的题都城南庄,实在心境凄凉,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不太符合他们此刻的境。
“说桃花的诗多着呢。”她眼眸一转,浅笑盈盈。“桃源只在镜湖中,影落清波十里红。自别西川海棠后,初将烂醉答春风。”
慕容烨心中称奇,她竟然如此细腻,他的绪即便压得那么深,她还是察觉的到,更婉转地为他改变心境。
“舞文弄墨,哪里比得上你?”慕容烨嗤笑一声,话音未落,已然勾住了她的肩膀,将她的身子带到自己的身旁来。
韶灵笑着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这个男人实在城府之深,他虽然学武,却并非武夫,别说擅长抚琴,对弈,他自小就看过许多书,虽然云门的书房兴许比不上风兰息的书库,但看来马伯对慕容烨的学习,很有远见。若是单单武艺超绝,却没有手段跟头脑,都是需要先天的天赋跟后天的培养,才能让慕容烨那么年轻就成功。
“来,坐。”慕容烨拉过韶灵,两人一道坐在桃林中的石桌旁,她神色不变。
“我有些困,七爷让我靠靠。”韶灵抿唇一笑,不等慕容烨回应,双腿一盘,席地而坐,靠在他的背后,果真开始闭目养神。
慕容烨无奈地转过脸看她,俊秀眉宇之间,一派不太分明的笑意。心中轻轻叹气,每回察觉到他的不快,她一定会留在他身边陪伴,这么自然而然,不留痕迹的关心……
身后的女子依靠着他而坐,气息越来越平静,过了许久,她一动不动,真像是睡着了。
想让她舒舒服服地睡,慕容烨索性也就这么坐着,时间一久,他从腰际取出一把银色小刀,一块木片,细细雕琢,紫黑色的木屑,飘在空中,落在他的手掌之间。
三月天,阳光有些暖,有些凉,韶灵闭上眼之后,果真昏昏沉沉睡了会儿。
醒来后,睁开眼,漫天的霞光,已经是黄昏时分,他们竟然在桃花林里,坐了一整个午后。
身后传出细微的动静,韶灵眼光一扫,他手中的小刀雕着一个物什,只是等她伸长脖子去看,他却藏在袖口,不让她瞧。
“什么好东西,还要藏着掖着?”她笑道,双眸闪烁,慕容烨的反应,跟她把荷包藏在桌角如出一辙。
“等完工了再给你看。”慕容烨故作高深,不透露一分。
“你要是不给,我抢了啊。”韶灵却没有太多耐心,她扬着红唇,双目璀璨如星火,跟着慕容烨久了,她也学了几分强盗脾气。
“就你?”慕容烨不温不火地吐出两个字,将小刀丢到石桌上,她的胁迫,他却并不在意。
“就我。”韶灵哼了一声,笃定他不会对她动手,她还怕什么?不等慕容烨起身,她已然伸出手去,在他的袖口摸索着,但他的袖口却空空荡荡的,根本没有任何物件。
才一眨眼的功夫,他把东西藏哪里了?!
俏眉轻蹙,韶灵的双手摸上他的腰际,摸着黑色腰带下藏着一块坚硬的东西,她朝着慕容烨得意地一笑,谁知慕容烨的身子突如其来地往后仰着,害的她毫无准备,一同倒下,趴在他的身子上,狼狈至极。
“这世上,敢明目张胆扑倒爷的人,就你一个。”慕容烨的喉口,溢出一串串低沉的笑。
她怒睁双眼,两人目光交汇的那一刹那,仿佛又回到了她十三岁的那年,他也曾被她压在身下,那时候,那双清冷的黑眸藏着笑,跟如今一模一样。
当年,不过是为了抢夺一个水壶,这回……她甚至连抢什么都不知。
“老马,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你来的真不是时候——”慕容烨的目光透过韶灵,语调不疾不徐。
“我只是来问问七爷,是否做好了决定。”马伯当下就转过身去,老脸上满是尴尬,他一走进七爷的院子,就看到韶灵扑在七爷身上,急急忙忙地扯着男人的腰带,他当然知道自己不该来,是来都来了,不问一句就走,他怎么回复自己远在千里之外的主子?至少,他该早些回信。
慕容烨说的像是她故意挑逗他一样不怀好意,处心积虑,一见马伯就在几步之外,她更是面色难看,急忙从他的身上起来。
“爷答应你去京城。”慕容烨淡淡说道,老马扫了他几回的兴头,要不是看在他忠心耿耿的份上,真想重重惩治他。
“韶灵,你过来,我同你说几句话。”马伯朝着面色尴尬的韶灵开口,语气一如寻常。
她缓步走向马伯,马伯低低咳了声,正色道。
“天还没彻底转暖呢,你这样跟七爷……在外面,怎么成?七爷身体虽然强健,但你也不能这么大意,要是被人撞见,更不好看……你还这么年轻,怎么如狼似虎的?”
这其中几度是无法开口说明的难堪,马伯这么擅长教训人的老者,竟然也说的断断续续,并不熟络。
韶灵愣住,无以对,她如狼似虎?!怎么在马伯的眼里,她就成了蹂躏七爷的罪魁祸首了?!
“下回回屋里去,知道了吗?”马伯冷着脸训斥着,当她还是一个未长成的女孩。
韶灵很想回嘴反驳,但若是这样,马伯会念叨更久,忍着,她蹙眉点头。
马伯又是重重叹了一口气,这才转身离开,他一走,韶灵便听到慕容烨忍耐不住的低沉笑声,他覆在石椅上,紫色华服垂泄至地,笑的格外猖狂。
“过来。”他好不容易才止住笑,朝着一脸怒气的韶灵招了招手,见她不挪步子,他唯有起身,主动走向她。
“下回在院子门口贴一个字条,老马勿进,如何?”他俯下身子,凑到她的鬓角旁,低声问道。
回应慕容烨的,唯有一声冷哼,韶灵哪里还听得进去他的说笑?!他一定是刻意的,让她在马伯面前出丑。
“老马真该死,谁让他来打搅我们的好事?”慕容烨眼底的笑,有一抹玩世不恭的寓意,他说的似假似真,仿佛他们方才不是玩闹嬉戏,而是擦枪走火,不自禁。
“我不看了。”韶灵面无表径自越过他的身子,自小到大都被马伯训斥,她从不生气,但这次,她生气了。她顿了顿,重复了一遍,语气格外坚定。“纵使是珍奇玩物,我也不看了。”
“恼爷了?”慕容烨不改笑意,几步就追上了她,看她推门而入,他拦在她的身前,他向来喜欢捉弄韶灵,但这次,老马坏了他的事。
否则,就绝不是任由她在他身上摸个遍这么简单了。她方才,简直是在玩火。
“你再重新摸摸,摸到了就算你的。”慕容烨拉过她的手,覆在他的腰际,她却提不起半点精神,任由他的手掌带她摸索。
反正最终都是她的,摸得到摸不到不都是她的吗?韶灵不以为然,却果真摸到那件坚硬的玩意儿,她抽出来一看,是一块紫黑色木片。
“沉香木?”韶灵将长条形的木片,凑到自己鼻尖,轻轻嗅了嗅。
木条已经有了簪子的雏形,让人不难揣摩他的用意,慕容烨笑着说。“再用两日打磨打磨,弄些花样,至少质朴雅致。”
慕容烨为何会费力做一只木簪子给她,她却没有问,心中一片清明。
他还记得风兰息赠与她的那支荷花簪吧。也正因为她收下风兰息的东西,慕容烨勃然大怒,将簪子丢进荷花池内。
韶灵并不提及,当下慕容烨曾经说过,他会给她更好的,原来不曾忘记他的诺。
这一只木簪,虽然看上去不值一文,其实这么一块沉香木的价值不菲,更因为也是出自他手,更是珍贵不凡了。
这些天,一门心思花在慕容烨的身上,她当真没有再想起风兰息,也早已认定了风兰息是跟她不相干的人,她没必要在不相干的人身上,耗费半点力气。
只是慕容烨又知道吗……风兰息的身上,便是淡淡的沉香味道,她一闻到沉香的气味,很难不联想到那个人。
“平日里你往往只用一根发簪,其他的首饰几乎不曾见你戴过,送你再好的也会被丢进首饰盒里,但这支木簪,你以常常戴着。”慕容烨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沉思,将她拉回现实来。
她笑着,垂下眉眼,盯着手中的沉香木瞧,隐约看得清楚,慕容烨开始雕琢的花样是桃花,只是才雕了一朵而已。
紫黑色的木簪子,散发着沉香的香气,花样典雅精致,她朝着镜子比了比,虽然不引人注目,但很符合她一向从简的装扮。
“再过两日,爷亲自给你戴上。”慕容烨站在她的身后,朝着镜中的女子微笑,眼底的柔,任何人都无法忽略。
韶灵会意一笑,将簪子还给他,两人的关系日渐明朗,他想要的那些细小的权利,她都愿意成全。
她安静地说服自己,即便没有任何人在意她的身份也无关紧要,她如今拥有的……已经够多了。
“老马方才念了你几句,他是关心则乱,嘴上没有分寸。”慕容烨笑了笑,说的却很正经。
“如狼似虎这个罪名,我担得起吗?”韶灵别扭地别过头去。“马伯将七爷看的比天还高。”
“他担心爷贪欢忘了时辰,受了寒气,生了病就不好了——”慕容烨的笑意更深。
“七爷的体质算是很好了,常年练武,你真生过风寒吗?”韶灵狐疑地问,在马伯的眼里,慕容烨像是娇贵不堪的文弱贵公子。
慕容烨在韶灵的面前晃动修长食指,似笑非笑,说的很是神秘。“跟身体无关,爷只是不喜欢看大夫。”
“这算是什么怪癖?”韶灵笑出声来,怪不得当时她让慕容烨喝药跟针灸,他都没多大耐心,常常变脸。
“年幼时候生过病,老马去找大夫,带回来一个浑身药臭的大夫,二话不说就凑上前来,原本身子很是难过,他这么一靠,险些熏昏了爷。”慕容烨坐在桌旁,气定神闲地道出往事。
“世上的大夫,常年跟药材为伍,当然免不了有些味道。”韶灵气笑道,这个男人,简直任性骄纵地无法无天。
“你身上就没这么些难闻的药味——”慕容烨定神看她,唇畔含笑,幽然说道。最美的并非只有慕容烨的外貌,而是他的眼,媚媚的,随时含带笑意,微微弯眯,就能将人的魂魄轻易勾走。
“怎么会没有?我不也是大夫吗?”韶灵反问道,不过是慕容烨爱屋及乌罢了。要么就是他们相识的时间太久,他早已忽略了她身上的气味。
“有时候是薄荷叶的清新香气,很凉,令人呼吸舒畅而惬意,偶尔会是茉莉,你饮惯了花茶,哪怕不用脂粉熏香,好似骨子里都会发出花香气一样。”慕容烨的长指指向了韶灵,他水波不兴,说的却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喏,今天是茉莉——”
她连自己都不知道这么多关于自己的细节,见他多关注她,多在意她。
这世上,兴许都不会有第二个人。
韶灵陷入惘然,一片未知的云彩,彻底覆盖了她,她云里雾里,久久不知下一句,该如何开口。
在慕容烨的心目中,她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即便天底下有千万个学医之人,她也是独一无二的。
他将她,跟芸芸众生都区隔出来。
只是一刹那而已,她似乎听到,自己的心沉沦的声音。
宛若石沉大海,一切,都已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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