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之下

第16节

付行云没反应过来:“做什么?”
桑歌眨着眼睛说:“就是上床。”
付行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下意识地回头去看闻逝川。心有灵犀似的,闻逝川抬头和他目光对上。付行云心头一跳,急忙回目光,避开桑歌探究的目光,含糊地应了一声。
他一周六天在酒吧工作,每日工作到凌晨两点,搭乘班车回到十公里外的出租屋。他离开时,酒吧所在的旅游古镇也结束了一天的营业,在班车上回望,能看到依山而建的古寨,上面的灯光渐次熄灭。
他将头靠在班车冰凉的玻璃上,觉得体内仿佛有一个大洞,将他所有的力吸进去。他安慰自己,没事儿,女朋友在家等他。
他到家的时候,家里黑漆漆的,空空荡荡,敞开着。他一个人洗漱,吃宵夜,锁好门——听说楼道里最近有贼,东家丢了衣服,西家少了晾门口的拖把,这家雨天门前多了可疑的泥脚印。
他锁好门后检视一下家里,没少什么,只是茶几上放着的青橘少了一个,可能是女朋友吃的。他躺在床上,和床头的小狗摆件对视着,没一会儿就陷入了睡眠,醒醒睡睡,睡睡醒醒,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
他是躺在床上的,突然觉得身上沉甸甸地压着一个人,有着光滑的皮肤,赤热的体温,纤细的手臂挂在他的脖子上,皮肤贴着皮肤,被子已经被踢到了床下,取而代之盖在他们身上的,是黄昏的夕阳。
是女朋友,他心想。
他的手放在她的后背上,顺着微凸的蝴蝶骨往下轻抚,感觉有些不对——
“停。”闻逝川说。
房间里所有人都停下来了,包括床上的付行云和桑歌。余向晚给翻身坐起来的桑歌递了衣服,付行云上半身**着,有些不自在地扯过上衣披着。
工作时候的闻逝川特别严肃无情,脸上每一处线条都是绷紧的,很性感,但付行云现在没有心情欣赏。闻逝川皱着眉回看刚才的片段,说:“感觉不对,太不自然了。”
桑歌连忙说:“对不起。”
闻逝川回道:“不是你。”
不是她那就是付行云了。付行云觉得脸上一阵发烫,有点无地自容。比起桑歌,他是有丰富经验的演员,怎么反而这时候掉链子,而且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当着闻逝川的面,这么一小段都没拍好。
付行云抹了把脸,说:“抱歉,再来。”
夕阳从出现到消失也就这么一小会儿,今天不成就得明天,也不一定明天就有,明天不行就延到后天。所有人动作都很利索,生怕耽误的时间被闻逝川训。付行云做了几个深呼吸,调整心情,重新往后倒在床上。
这一段床戏并不露骨,更多的是营造一种氛围。
微红的皮肤,发皱的床单,交缠的肢体,粗重的呼吸。桑歌不必露脸,但付行云会拍到脸,会有一闪而过的特写镜头,整段戏加起来不到五分钟,但闻逝川的要求很高,需要付行云在沉湎中又有恰到好处的抽离感。
付行云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也完全明白自己需要怎么做,但他就是难以进入状态。
他是天然弯,没有和女人发生过关系,但这并没有关系,他以前也不是没有拍过亲热戏。但他就是觉得不自在,浑身都不自在,他没办法忘却镜头的存在,而比镜头的存在感更强的是闻逝川的目光。
闻逝川的目光仿佛有实体,投在他的皮肤上,让他无法放松,他恨不得藏在桑歌的身体下面,躲避镜头,躲避闻逝川的目光。
重新来了一遍,付行云发散的思绪被迅速扯了回来,他再一次搂住桑歌。
付行云这几年很注意保养,他虽瘦,但不是纤细的那一类,骨肉匀听,皮肤白皙,比长期暴露在高纬度紫外线下的桑歌还要白一些,有形状刚刚好的肌肉,小腹平坦,他没有全脱,宽松的家居裤挂在腰上,随着动作往下蹭掉了一点,露出微凸的胯骨。
画面很赏心悦目,但呈现的效果比刚才第一次拍的时候还要不如。
作者有话说:
大家留意文案!
12号入v!
第29章 海妖
闻逝川再一次喊了停,皱着眉不说话。房间里本就不大,又放了很多摄影器材,站了些工作人员,显得更小了。大家都有些茫然地面面相觑,气氛变得很紧张。付行云坐起来,敞着怀披了上衣,脚趾在素白的床单上蜷了起来,很不安。
闻逝川抬起头来看着付行云,不解地问他:“你紧张什么?”
付行云低头避开他的目光,说:“我没有。”
明明就有,他紧张得手指都在微微发颤。
“你们先出去一下。”闻逝川说。
拍床戏的时候清场也很正常,工作人员鱼贯离开了房间,桑歌也披好衣服先出去了,只剩下付行云盘腿坐在床上,闻逝川反手掩上房门,站在床前。
“你很紧张。”闻逝川说,“为什么?”
夕阳正在一点一点的移动,今天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闻逝川不太急,付行云倒是急了,最重要的是,他不想这样子和闻逝川单独地在房间里,而且他还没穿好衣服,有种不安全感。
付行云说:“叫他们进来吧,我调整好了,快点儿拍,时间不够了。”
明明已经是深秋了,天气凉爽,闻逝川却觉得房间里燥热不堪,他直接说道:“你没调整好,你知道刚才镜头里什么样吗,你连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
付行云低着头,嘴硬道:“我没有,我”
“你有,”闻逝川提起声音,打断了他,“你自己过来看看。”
付行云不想看,也随之提高声音,说道:“不用看了,赶紧拍,我知道怎么演——”
他说得坚决,闻逝川也不多说什么了,没让工作人员都回来,只把桑歌和灯光师叫进来,尽量把房间里的人数降到最少,把氛围弄轻松一些。付行云重新把上衣脱下来,扔到一边,安抚性地朝桑歌笑笑。
桑歌倒不紧张,搂在付行云身上准备的时候,悄悄问他:“你是不是好久没和人上床了啊。”
付行云:“”
第三次,整个片段都还没拍完,闻逝川又喊了停,这回不等他说话,桑歌自觉地披上衣服和灯光师从房间里出去了。付行云又自责又茫然,连衣服都不披了,赤着上身,盘腿坐在床上不敢抬头。
闻逝川这回显出一些焦躁来了,站起来,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踱步。房间小,天花板低,他个子高,一下子就让房间越发局促。
付行云低头不语。
闻逝川停下来,看着他,说道:“放松一点。”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明白了不一定就能做到,付行云问:“怎么放松?”
闻逝川说:“这一段戏并不是一次实打实的床戏,比较倾向于性幻想。你上一次自慰是什么时候,想的是什么,你可以回忆一下。”
他说得太坦然了,连目光也不曾闪烁,好像一个最循循善诱的导师,用最大的耐心手把手教付行云解一道难题。付行云抬起头,撞进他的目光里,不由得愣了,然后脸迅速发烫。付行云上一次自我解决是在家里的床上,闻着闻逝川留下的味道,想着他们以前在公用厨房里偷偷做的情景。
付行云皮肤白,脸红起来,连胸膛和肩膀都泛出红。
闻逝川的声音轻轻的,好像在说悄悄话,是情人低语,他说:“如果镜头的存在让你紧张,那就和镜头交流,把它想成情人的眼睛,挑逗它。”
太阳在西边缓缓下沉,时间所剩不多了。
这回连灯光师都没进来,闻逝川觉得全部用自然光,将最后一抹夕阳利用到极致。桑歌趴在付行云的身上,她浅麦色的背部像一张最干净的画纸,夕阳在上面肆意涂抹。这次有点不一样了,她感觉付行云的身体变得柔软了很多,状态好像不一样了。
付行云自己也觉得不一样了,他根本没有多余的功夫去在意桑歌,像刚才闻逝川所说的,他开始回忆起上次的幻想,他想起了熟悉的体温和力度,他曲起腿,床单被他蹭皱。夕阳正好也打在他脸上,他只能微眯着眼,所有入目的事物都被模糊了。
他坠入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梦境,桑歌的嘴唇游移在他的颈侧,但他已经将它想象成另一瓣唇。他半张着嘴,轻轻地喘,眼角发红,一仰头就撞见了摄影镜头,黑漆漆的好似瞳仁。他眼神迷离,看着镜头,舌头微微吐出一点尖。
闻逝川就在镜头旁边,他们猝不及防地四目相对了。
隔着桑歌,隔着镜头,付行云放任自己沉浸在旧日的**里,他闭上眼,想象一双无形的手贴在他身上,床变成了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他陷下去了,脚跟在床单上来回地蹭,床单发出“窸窸窣窣”的暧昧声响。
好像潜泳许久的人急于呼吸一口新鲜空气,付行云仰起头急促地喘气,一睁眼就撞入了闻逝川漆黑深沉的眼睛里,他们的目光纠缠不清。
“可以了。”闻逝川哑着嗓子说道。
桑歌有点尴尬地迅速爬起来,因为她能感觉到付行云起反应了。但拍这种肉贴肉的戏份,这种尴尬也是在所难,她贴心地不发一眼,自己披上衣服闪身出去,将空间留给付行云自己。
闻逝川本也该出去的,但他没动。
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余晖已经离开,房间里陷入了昏暗。
付行云尴尬地在床上翻了个身,趴着,他出了一身汗,仿佛像是跑完了马拉松一样累,趴着的时候仍旧不住喘息,背部起伏,他背上的纹身露了出来。那是一朵线条简单的玫瑰,盛放在他的背部正中间,长了刺的玫瑰梗顺着凹陷的脊柱沟生长,他红色的胎记成了玫瑰花瓣上的一抹颜色。他背上沁出汗珠,像是玫瑰的露珠。
这朵花是闻逝川画出来,纹身师照着纹的。
付行云的反应还没消下去,他只想让闻逝川赶紧也出去,留着他一个人才好冷静,闻逝川只要还在,他压根儿就冷静不下去。他抱着枕头,把脸埋进枕头里,塌着腰,显得屁股格外翘,连后脖子上都是红的。
闻逝川觉得自己好像被刚才镜头里的付行云蛊惑了,他走到床侧,伸手贴在付行云的纹身上,感觉到热度从他的皮肤上蒸腾出来。
闻逝川说:“这个”
付行云根本听不见他说什么,手掌贴到他背上的那一刻,他就颤抖了一下,喉咙里闷哼一声。
他的脸仍旧埋在枕头里,耳朵红得发亮。
“你能不能出去一下”他说。
闻逝川问:“怎么了?”
付行云艰难地说道:“我我想换条裤子”
闻逝川的手触电似的了回来,快速地离开了房间,反手关上门,把房间留给付行云一个人。付行云懊恼地埋在枕头里,恨恨地捶了两下床。
当天晚上,闻逝川是自己亲自剪的这段片。
房间里黑漆漆的,他没开灯,电脑屏幕亮着幽幽的光,鼠标旁边的烟灰缸里满是烟蒂。这段戏并不需要那么多脸部特写,闻逝川却出于私心拍了许多。也不是私心,只是他那时候一下子呆住了,忘记移开镜头。
残阳里的付行云浑身浸满**,像海洋里吸引水手触礁的塞壬海妖。
“闻导——”闻逝川没关门,刚刚回来的小江敲门叫他。
闻逝川下意识地把电脑屏幕摁灭了,回过头问:“怎么了?”
小江说:“我带了宵夜,一块儿吃点?”
小江帮付行云处理了事情,连夜回来的,带了一大堆宵夜,够好多人一起吃。剧组的成员都出来了,大家在楼下支了两张方桌,从附近的小卖部买了冰啤酒,就着昏黄的路灯。拍摄过半了,算是阶段性庆功。
付行云也下楼来了,少见地放松,趿拉着拖鞋就下来了,见到闻逝川也在的时候,还犹豫了一下。
深夜的西南小城,吹来的风都是凉的,有虫鸣声,不远处的群山像是隐没在黑夜里的巨人。他们围着桌子坐,啤酒咕咚咕咚地冒泡,捧杯的时候淌在手上,冰凉冰凉的。付行云和闻逝川挨着坐——大家给他们安排的位置,因为围坐得太挤,大腿碰着大腿,全程他们都没有对视,大腿却分不开。
桑歌也在,和余向晚聊得投契。
“我下个月结婚啦!”桑歌说。
大家都纷纷恭喜她,桑歌笑着说:“到时候如果电影还没拍完,请你们都来喝喜酒。”
宵夜一直吃到半夜,啤酒瓶空了一个又一个,摆了一地,不熬夜的都去睡了,只剩下几个人拾残局。付行云上了个洗手间回来,发现闻逝川已经没在了。他想着找个角落抽根烟,一拐弯,发现闻逝川已经在抽了。
这里有条小河穿城而过,流水潺潺,虫鸣声特别大。
闻逝川就蹲在河边抽烟,烟头的火光闪烁,付行云觉得他的烟瘾似乎比以前要大得多,总是在抽。
天上繁星满天,闻逝川听见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下巴微抬,眼神柔和。
付行云张了张嘴,说:“你还”
闻逝川没听清,歪了歪头,叼着烟,含糊地问:“什么?”
“没什么。”
付行云拿着没点的烟,回到房间的露台上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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