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抖的更厉害,一双眼睛因为愤怒瞪的很大,“你们在干什么?顾延,他是你哥!”
“是,没错,他是我哥。”顾延皱眉,面部轮廓刚毅坚硬,如同他对顾冬的感情,“爸,是我把他拖下来的。”
听到顾延那句,顾冬的指甲抠进手心里,当初到底是谁先爱上还说不定,他的罪不需要顾延一人承担。
“我有完整的判断能力,不存在被迫。”
顾成闻言,手抖了抖,眼底升起了愤怒、挣扎,继而越渐趋于一种沉痛的悲哀,他看向顾冬,有些可怜的把仅剩的一点希望抓紧了,“冬冬,你说的女朋友……”
“是顾延。”顾冬不知道从何说起,能忽悠出一堆道理的他词穷了,口中吐出干巴巴的字,“对不起。”
顾成病了。
平时头疼发热都很少的人病倒了,觉得儿子会变的这样,都是自己没教好,他把自己关在房里,被自责,悲壮,厌恶的负面情绪缠绕,也不知道流了多少泪,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
顾延出门买药,顾冬坐在客厅抽.烟,毛球大概是感觉出了什么,也不哼哼唧唧了,老实的窝在一边舔爪子。
温和老实人会比一般人更能钻牛角尖,顾冬觉得太阳穴一阵钻心的痛,他猛地站起来,毛球吓了一跳,尾巴紧紧夹在屁股里,还以为会被揍。
顾冬把最后一口烟抽了,他按掉烟蒂,只停顿了几秒就转身迈步进去顾成的房间。
坐在椅子上的人背对着他,瘦弱的脊背弓成一个难受的弧度。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顾成身子一颤,他捂住脸,抹干净那些泪水,“出去。”
“是我。”顾冬停下脚步,站在顾成身后。
顾成一听声音,就霍的起身,不顾倒下去的椅子去紧按着顾冬的肩膀,“冬冬,你一直是个好孩子,你听爸说,同性恋会给你的生活工作带来很多你想不到的麻烦。”会被歧视,会被嘲笑,顾成鼻腔发堵,他不想自己的孩子将来要面对那些目光。
“你现在还年轻,可以找个喜欢的女孩子结婚,不能把自己毁了,爸求你了。”顾成说到后面失声痛哭。
肩上的手在颤抖,顾冬看着面前满脸泪水的人,他伸出双手抱住,轻轻拍了拍对方的后背,“来不及了,我已经回不了头。”
顾成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在他眼里那两个都是儿子,哪怕在知道另一个不是亲生的以后。
没有人知道他亲眼看到两个儿子做出那种事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比起蒙在鼓里,他更担忧他们的未来。
同性恋三个字一旦扣上,一辈子都得偷偷摸摸,见不得光,得不到祝福。
顾成不止一次的想,如果当年没有决定让冬冬转学,两人还是小时候的陌生,可能就不会发展成这样,但是他又会去推翻自己,没有那次转学,那他就不可能会得到这个能懂他对他好的儿子,现在的生活只会是在幻想里。
“我累了,你走吧。”
顾冬抿唇,掏出纸巾擦掉顾成脸上的鼻涕眼泪,“爸,无论我和顾延是哪种关系,我们都是一家人。”
从外面回来的顾延一进门就看到顾冬一动不动的坐在沙发上,他看着心疼。
“给你买了糖炒栗子。 ”
顾冬见他身上的衣服都湿了,这才转头看阳台,雨水噼里啪啦的往窗户上拍,他之前都没发现。
伸手按了按眉心,顾冬把顾延的手握住哈了口气,又拿干毛巾去擦对方的湿发,“他早晚会知道,不可能瞒一辈子,现在这样虽然跟预想的有些出入,但是结果不会变。”
顾延换上衣服,鬓角的水珠滴落,“我去看看他。”走了两步又回头,抱着顾冬的头用力亲了一口,“我是你男人,记住了。”
顾冬站在原地,摸摸被亲的地方,眉毛挑了挑,难道我不是吗?
他坐在熊先生旁边,和肥猫一起听滴滴答答的雨,心里反而冷静下来,这件事说开了,以后他不会半夜惊醒,提心吊胆。
顾冬不知道顾延是怎么跟顾成说的,只知道他出来的时候眼底充满血色,轮廓绷的让人升起寒意,仿佛下一刻就会暴走。
连顾冬都惊了一下,他不由得长叹,男大十八变。
晚上顾成失眠了,翻来覆去的纠结,隔壁的隔壁,顾冬也睡不着,他起身喝了杯水,又躺回被窝里,腰被一只手勒过去,头顶是低沉的声音。
“夜里不要喝水,会尿床。”
顾冬嘴角一抽,蜷着脚放到顾延腿间架着,脑袋靠过去,“你怎么没睡?”
“我在等你睡。”顾延阖着眼,唇在顾冬额头蹭着,“一晚上你翻了十二次身,叹了七次气,坐起来过两回,抓了三次头发,踢了我两次。”
顾冬嘴角又抽了,把脸埋在他的肩窝里深吸一口气,“我好像听到毛球的叫声。”
“正常,春天到了。”顾延往上一拉棉被,手臂伸出去,把顾冬连人带被的搂到怀里,“睡吧,给你唱歌。”
亲了亲顾延的下巴,顾冬从鼻子里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在耳边低低的歌声里睡去。
因为顾成没去上班,李舒不放心的往家里打电话,是顾冬接的,他思虑了一下,有个人陪着聊聊天是好事。
当天下午李舒就过来了,她看着气色不太好的顾成,脸上的关心和担忧都忘了遮掩。
女人心细,李舒寻思着问,“顾成,你是不是有心事?”
顾成身子一顿,他挤出一个笑容,“没有,只是接管的图一直在改,有些累。”
李舒蹙眉,“你别总是为他人着想,底下那些新人不能袒护,不然他们就会更加散漫懒惰,全指望你了。”
“好。”顾成笑笑,“你说的对,我听你的。”
李舒脸一红,有些不自在的把而后的头发拢拢,“看医生了没?”
“看了。”顾成把水杯放下来,随意的提起,“前两天我下班回来,看到两个男孩子在路边搂搂抱抱,你说现在的孩子怎么就……就……”
“不管是异性恋还是同性恋,都是两个人的感情,一样的值得被尊重,我有个表弟,年轻的时候跟一个男的好上了,家里不同意,吵闹了很长时间。”李舒停顿了好一会才叹息,“最后硬是把一个活生生的人逼的跳楼自杀了。”
顾成一愣,之后是一股无形的恐惧漫上心头,他紧掐着手指让自己别胡思乱想。
之后的几天,顾成开始正常上下班,但是脸上依旧没什么笑容,一直到顾延去部队,都没跟他们有过什么沟通。
顾延走后,顾冬就只剩下思恋,生活看起来风平浪静,却无端让人闷的发慌,连家里的毛球都变的一惊一乍。
温度渐渐回升,春暖花开。
夏志远带着他的父亲回国,看到顾冬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很快就猜出来,“你出柜了?”
“嗯。”顾冬眉头轻拧。
“顾成虽然现在还不能接受,时间一长,他会接受的。”夏志远把头发捋了捋,肯定的语气,“因为你爱他。”
顾冬不易察觉的挑眉,两辈子,他把顾成当他的父亲,就算在知道宁闻是他生父都没想过,包括仲博文也是一样,顾成先入为主。
“这些年他能感受的到,会希望你幸福。”夏志远捏捏顾冬的肩膀,“走,给你买了好多吃的。”
顾冬回家,看到顾成在厨房发呆,他走过去喊了声,找话题问晚上吃什么,顾成猛地一慌,手胡乱动,砧板边缘的菜刀晃了晃。
结果顾成吓的脸色一变,手忙脚乱的要去抓菜刀,顾冬猛地推开他,菜刀在顾冬手掌和手指中间划了一个大口子,血溅了顾成一身。
这一幕发生的也就眨眼间,根本没有任何思考的机会,都是本能反应。
看着顾冬的手心越来越多的血往外冒,那一刀像是把他的手掌劈断了,顾成害怕的语无伦次,“冬冬,别怕,有爸在,有爸在”
血腥味蔓延,毛球不安的围着他们转动,口中发出尖锐的叫声。
顾冬背靠着墙站稳了些,苍白着脸咬着牙关忍住剧痛,“爸,去我房里,第二个抽屉,把钱和卡,身份证拿了……”还没说完就晕了。
夏志远接到顾成的电话,就从家里赶去医院,电话里顾成声音抖的厉害,他一路闯红灯,差点撞到迎面的卡车。
上楼直奔目的地,夏志远看到坐在长椅上的男人,被他衣服上的血给刺的眼眶一热,“他怎么样?人呢?”
顾成精神恍惚,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在自责,“还没出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打开,夏志远和顾成过去问情况。
“他的手以后会有影响吗?”
顾成听到夏志远那句,也是紧张的看向医生,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无名指和中指神经断裂,可能会出现几个月到半年左右的麻木,不能提重东西。”医生拿下口罩,“接受治疗,加以修复,会得到痊愈。”医生又说,“病人意志很强,缝针的过程中他已经恢复,冷静的配合我们。”
等医生护士都走了,夏志远转头看着不说话的人,“他们已经在一起多年,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很不容易,顾成,没有什么比他们的幸福和快乐更重要。”
顾成擦擦眼睛,“我去看冬冬。”
“顾小冬有多在乎你,你比谁都清楚。”夏志远对着他的背影说,“一辈子就那么长,有些事跟有限的生命比起来,真的不重要。”
这也是让他想明白,走出来的原因。
顾成脚步一顿,泛红的眼睛湿润,他从来就没怪过那个孩子,就算在亲眼看到那个画面以后,他不是不懂,只是不知道以后怎么面对两个儿子的感情。
他羡慕同事的儿子娶妻生子,也期待着,经常都在念叨孙子孙女,当事实真相摆在他面前,那种感受太大,那一瞬间他埋怨顾延把顾冬毁了。
那么好的孩子,应该有一个家,有爱他的妻子,乖巧的儿子女儿,美满幸福,而不是要在今后承受别人的指点,辱骂。
后来顾延走了,家里就剩下他和顾冬,两人不再像以前那样在一个盆里泡脚聊天,见面基本都是沉默,不是他心肠硬,他有很努力的在慢慢适应,接受。
顾冬受伤的事是夏志远通知顾延的,或许这是一个让顾成接受的机会。
等顾延回家的时候就看到顾冬单手翻书,被纱布裹着的左手垂放着,他站在门外凝视了很长时间。
他知道顾冬面上平静,心里很在意,想得到顾成的原谅和接受。
顾延下楼,在小区里石阶上坐着抽.烟,一直到顾成的身影出现,父子俩站在小区后面的花园,都沉默不语。
顾延的薄唇紧拉出坚决的直线,膝盖一弯,砸在冰凉的地面,抛开所有,无声的祈求。
手里提着的购物袋揪紧,顾成愣住,他看着从小一身傲骨的儿子跪在他面前,一时间心情复杂,最近发生的事一出接一出,弄到这步田地,不是他想看到的。
这个点小区花园很冷清,静的只有树上的麻雀叫声。
顾成闭上眼睛,这几年的点点滴滴都在脑海里,他眼睛酸涩,不想两个儿子都没了。
“要对他好,不准欺负他,伤害他。”
顾延抬头,发自内心的感激,“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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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憋出来了
、第66章
有些事都以为这辈子怎么也过不去了,等到真正面对,坦然,肯定,坚持,过去了,再回头才发现没有那么难。
顾成的接受对于顾冬来说,足够让他挥去这段时间积压在心里的抑郁。
吃饭的时候顾成给顾冬舀了碗汤,“有点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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