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人喜孜孜地等着贺华来感谢他们帮自己解决了仇人,结果等来的却是一群警察,出来时人人愤怒、个个含悲,嘶声裂肺地骂道:“你简直不是人,我们都是为了你才接这活的,你怎么能把我们出卖给警察!我们要去找雷老师,我们不服……”
太天真了,就是雷老师把你们卖了的。钱韧虽然是受害者,但看到这群哭天抹泪的绑匪,还是油然生出种同病相怜的感情,为他们掬了捧同情泪。贺华却对这些谩骂充耳不闻,毫无心理负担地看着这群人被铐上警车。
刑警在小黑屋里还捡到了钱韧的检查报告和片子,夜色下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就当证据带走了。钱韧看着他们夹在胳膊底下的纸袋,又想要回来,又怕要回来,想想自己还有跑路的机会,咬咬牙只当没看见,跟着上车回了贺家。
两人回去时已经到了深夜,贺家却还是灯火通明,贺夫人打扮得整整齐齐,坐在大厅里等着他们。贺邵也坐在母亲对面的沙发上,脸上难得没化妆,干干净净地像个正常少年,只不过神情依旧冷漠傲岸。
见他们两人进门,管家立刻冲上来恭恭敬敬地帮他们换衣服,忧心忡忡地提醒了一句:“夫人和二少爷一早就在家等着您了,大少爷,有些事是夫人做得过份了,您也不用为了老爷一再委屈自己。”
他絮絮叨叨地低声说着,贺华笑眯眯地“嗯嗯啊啊”敷衍着,厅里的沈夫人却听不下去了,站起身来看着他们冷笑了一声:“你还真有本事,手底下眼线不少啊,他才让人绑架了你就有本事把他弄回来。不过贺华,你的姘头郑功知道你为了前任用他的势力吗?他对这个曾经跟你同居过的人一点芥蒂没有?一个男人不在乎你的贞、操,没把你虐死虐活再为你伤心吐血自我放逐那就说明他不爱你,你别以为自己能仗他的势嚣张一辈子!”
贺华轻咳了一声,低头谢道:“您说得有道理。像郑功这种做了这么多年减肌药,却没有为我减肥打算的人根本就配不上我,还是时常作死,老让我想虐一虐他的钱韧跟我才最合适了。”
虽然他低着头,没人看到他在偷笑,可是光说出来这番话就气得贺夫人和钱韧都想吐血。一直坐在沙子上的贺邵却站了起来,横眉立目地走过去,拉着大哥往客厅中央的沙发上一推,硬声硬气地问道:“我妈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贺华脸上的笑容已经褪尽了,静静地注视着他,温和地问道:“你希望我怎么办?”
我的弟弟,你希望我怎么办?
贺邵也憋着一股劲,死死盯着他不肯移开眼。贺夫人在旁边傲然说道:“你不用替我求他,我敢做就敢当,跟你那个没出息的爸爸不一样。大不了就进监狱蹲个几十年,这罪名怎么判也判不到死罪。”
贺邵烦燥地瞥了她一眼,执拗地逼问贺华:“你打算把她怎么样,把我怎么样?”
贺华垂下眼,目光像窗外的月光一样静静洒落在地上,声音不高不低,仍是说了一句:“你想让我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他也想知道,弟弟会为了维护父母做到哪一步,会不会也像他的母亲一样,从此记恨上自己,私下弄出针对他的绑架谋杀来。
人都说“不要考验爱情,因为爱情经不起考验”,那亲情呢?如果亲情也经不住考验,他又该拿弟弟怎么办?或许需要费尽心机弄来的东西终究落不住,他命里既没有父母亲情,也不该有兄弟。
他的眼神一点点冷下去,等着贺邵开口给自己一个结果。
沉默笼罩在大厅里,最终还是贺邵撑不下这份压力,生硬地开了口:“不管怎么说她也是我妈,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爸爸也是你亲爸,你们父子之间的事我管不着,但我妈,”他哽咽了一声,咬着牙直视着贺华的眼睛,问道:“就让法院该怎么判怎么判,你以后别再报复她行吗?这个家里的东西我一分钱也不要,以后也不会跟你争财产,只要你跟郑功放过我妈……”
“好!”贺华一下子抱住弟弟,用力拍了拍他的背,激动地答道:“我没法喜欢贺夫人,我母亲的死我一辈子也无法释怀,可是只要她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也就够了,我不会再对她做什么。小劭,我还是把你当成弟弟的,只要你还能接受我这个哥哥……我只想大家都安安稳稳的、平平静静地过日子。”
他难得这么真情流露,贺邵只觉着胸膛被他的体温熨得热到发烫,双拳暗暗握紧,艰难地、缓慢地、却又坚定地抬了起来,回抱了自己的大哥一下。
第48章
贺家兄弟长久以来的猜疑、隔阂、患得患失都在这一抱中消弥。不管围观的两位看得多不顺眼,他们眼下心里想的都是修复这份兄弟关系,重新认识这位始终没能放开心房接纳的兄弟。
贺华跟贺邵和和美美地坐在一块儿说话时,钱韧却在听着电话里传来的狂风暴雨。白悦珖因为他一个电话足足忙活了一下午,派人替他办假身份证、银行卡、买机票……事事都安排妥当了,叫心腹秘书到他们约定的小饭馆接他去,结果秘书回来说,小饭馆老板眼看着他跟一群别的男人跑了,而且这一离开就再也打不通他的电话了。
白悦珖这一下午是又生气又担心,生气的是钱韧害自己白忙活一下午,担心的却是钱韧知道自己喜欢贺华的事,从此跟他断了交情。毕竟虽然他对贺华……有点把持不住吧,可跟钱韧也是多年的交情,就算现在从基友变闺蜜了,也不愿意他真的恨上自己。
想到这剪不断、理还乱的三角关系,白悦珖也是蛮头疼的。好在钱韧现在心慌意乱,而且被心爱的白月光受甩掉这种小事跟怀孕一比什么都不算,压根没想过那么多,就在电话里连连道歉,请他再派人来接自己一趟——不过这次来之前务必悄悄地给他发个短信,他好在不惊动贺华的条件下潜逃出贺宅。
明天一早警方就该来带走贺夫人了,那时候说不定就会把他的检查报告送来,甚至查到他就是砸医院的孕·夫,那结果太美他真的不敢想象。
他躲在浴室里,紧张地嘱咐白悦珖早点派人来接他:“现在离早晨没几个小时了,你的人一定要快,要赶在警察来我们家拘捕贺夫人之前来接我。悦珖,我的后半生就交到你手上了,你千万不要辜负我啊!”
他说得这么可怜,白悦珖的怒气发泄出来之后,就光剩下心软了。他把钱韧要的东西准备好,亲自开车去了贺家小区外,把车停在一片树阴里,发短信叫钱韧出来。
此时的贺家正沉浸在贺夫人马上要被拘的恐慌氛围里,贺华也和弟弟坐在客厅里联络感情,顺便讨论他以后的发展计划。钱韧从厕所里出来时心虚腿软,可也没人注意他,只有贺华看出他脸色恍白、后背有点佝偻,走过来碰了碰他。
这一碰,钱韧浑身的毛差点乍起来,惊恐地盯着他倒退了几步。
贺华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了“创伤后应激障碍”这个词,罕见地有些手足无措,主动张开怀抱表示自己没有攻击性,温柔地问道:“哪儿不舒服?别怕我,我是你的……贺华啊,我会保护你的,那些人都被抓进警局了,贺夫人也没机会再找人对付你,你是安全的。”
看到贺华还不知道自己的打算,钱韧的胆子算是又大起来了,拍了拍心口,皱着眉头说:“我没事,你们兄弟还有很多话要说吧?我今天遇到事多,有点睡不着觉,先去看会儿电影,不打扰你们了。”
一楼娱乐室里就有家庭影院,进去之后关上灯打开音响,谁又能知道里面有人看没人看?而且从一楼窗户里爬出去也方便,要是回了三楼再想下来,他的个儿还不够高呢。
贺华亲自给他送到房里,贺夫人在后面看着这两人互相扶持的身影,眉头又紧紧皱了起来,冷哼了一声:“放着正牌的不要挑个炮灰,这不是找麻烦吗?一个小受最重要的就是找个高富帅的霸道攻给自己依靠,这种被绑架一回就吓得腿软的二货根本不能要!”
贺邵躺回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管他呢。我看我哥压根就不是个弱受,也许他就喜欢弱攻强受、受宠攻这种调调。再说郑攻难道就不二了?不二还拼命研究减脂药,都让电视台曝光了一回还不收手?反正都一样二逼,不如挑个脸好又听话的。”
贺华出得房门,正好听到弟弟这番高论,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笑得眉眼弯弯地答道:“小邵真明白事理。不过其实钱韧他跟表面上不一样,虽然他看起来像是个人妻攻,实际上是个人妻受呢。”
!!????
贺邵母子差点把下巴吓掉,贺邵直接从沙发上蹦起来,控制不住地高声问道:“你说什么?钱韧是个受?那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的,两个受有什么前途?”
贺夫人也跟着尖叫:“你就是要搞受受恋也不用非得搞个钱韧这样不贤良的,那个会写肉的、长得跟你一样的整容小明星多好啊!”
能看能吃,多有情趣!
客厅里已经吵成了一锅粥,就连一向守本份的关管家都忍不住出来劝说贺华找个靠得住的正经攻——哪怕真看不上郑功呢,帝都有的是官二代、军二代的,哪个都比炮灰攻强啊。贺华倒是为他说尽了好话,颇有点诸葛当年舌战群儒的艰难,而他们话题中最重要的人物却没在娱乐室里安稳呆着,而是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被这场辩论吸引住,悄悄地翻出窗户,踩着草坪离开了院子。
门口的保安都认得他,只在他出门时问了两句,钱韧手在口袋里紧攥成拳,平静地说道:“贺夫人跟贺华吵起来了,心烦,出去走走散散心。”
小保安想起这家的豪门恩怨,老成地叹了口气,打开门把他放了出去。与此同时,一辆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从黑暗中滑出,右侧车门被人推开,露出一张明月般光洁俊秀的脸庞。
钱韧急切地坐进去,轻轻关上门,那车就扭头开入了黑暗之中,像来时一样诡魅地消失在了夜色里。
直到车子开上了环帝都的主干道,钱韧的心才定下来,问白悦珖给他办没办好假证和出国手续。
“你要的东西都办好了,我这就送你去机场,不过你到底怎么惹着贺华了?好歹也是一夜夫妻百日恩,贺栋夫妇都还活得好好的呢,凭你跟他这关系,他不至于非要你的命吧?”
夜晚的公路宽阔无人,白悦珖索性也不看路了,一双小鹿般黑亮的眼睛盯在他身上,不依不饶地追问他出了什么事。
钱韧下意识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愁容满面地看着他——白月光还是当年那个温柔美貌的白月光,可惜心里已经有了别人,而那个别人……正是他肚子里这东西的父亲。
一股热流涌上钱韧的鼻腔,钱韧仰头倚在车座上,有气无力地说道:“我不能再见他,以后都不能再见他了。悦珖,如果你喜欢贺华就去追吧,我现在是没有能力给你幸福了……”
白悦珖听得惊心动魄,脱口问道:“难道你得了绝症?作者他,他也太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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