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落圈

生日愿望也没用

103.2
全炁扶住余有年的腰不让人乱动,喉咙有些发紧地问:“你跟爷爷奶奶说了今天是我的生日?”
余有年点头,连带身体动了动,“他们给我过生日,虽然不记得日子,吃的也跟平时一样,但他们不会让我进厨房。”
老人住的楼层不高。房间里床侧是一堵墙,带玻璃窗。余有年指着窗对全炁说:“以前有人用石头绑上情书,从这里扔进来给我。”
全炁背对着窗户,转过头去看,“你了吗?”
余有年蓦然笑开,“我‘哎哟’叫了一声,把人吓跑了。”
一个小故事,能令全炁想像余有年年少时是怎样在这老房子生活。可能转头就把情书给扔了,或者折成一个方块垫在长短腿的桌脚下。天气热了就打开窗,睡觉时还露肚皮,可能那奇怪的睡眠习惯就是这么来的。早上天没亮,蹑手蹑脚出门去送牛奶送报纸,骑着旧自行车咣当咣当响。放学回来脱下校服乱放,被奶奶在赤裸的背上拍下几个鞋底印子。每一个画面都鲜活地在全炁脑子里组成。
爷爷回家开门的声响提醒房里的两人,是时候分开不知不觉贴到一起的嘴唇。
爷爷没去拿狗粮,而是去买了酒。余有年带全炁布置饭桌。爷爷哼着小调从小木柜里取出叁个小酒杯,再从装着酒的塑料袋里再掏出一个小酒杯。饭桌上整齐摆放好四套碗筷。奶奶做了松鼠鱼,起骨的鱼肉炸至外脆内软湿润,再淋上红橙酸甜的酱汁。余有年忍不住偷吃,被奶奶用筷子在手指上敲了一记。
“你生日啊?”
余有年迅速认错,然后夹起一块鱼送到全炁嘴边。全炁没敢吃,忙抬手手心朝老人扬了扬:“爷爷奶奶先吃。”
爷爷喝起了酒,明明全炁的酒杯已经满了,又被续上两滴,一端起便溢出来。
“他开车不能喝酒。”余有年代为喝下。
奶奶捧着碗意思意思地吃进一口饭,瞪向孙子:“你看看人家多懂规矩。”
余有年没有一丝被训了的觉悟,扬起下巴沾沾自喜:“那是,不然我能往家里带?”
奶奶哼了一声。老人喝酒的喝酒,吃饭的吃饭。余有年还举着夹鱼肉的手,小声跟寿星公嗔道:“琪琪我手酸啦,快吃吧。”
全炁捂着嘴吃下后,看见余有年把筷子含进嘴里吮得啧啧响,耳朵腾地红了。
桌面上除了鱼还有不少菜,大多是素的,有一道梅菜扣肉余有年特别喜欢,夹了几次后又被奶奶敲手指。
“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吃饭?”
“我错我错。”
余有年挑一处没有人碰过的给全炁夹了一块偏瘦的扣肉。全炁用手肘碰了碰余有年,轻声说:“你给爷爷奶奶也夹点啊。”
余有年不知怎的,有点埋怨地瞥了全炁一眼,但乖乖照做。菜夹到爷爷碗里,爷爷只顾着喝酒,夹到奶奶碗里,奶奶回一句:“我有手。”
余有年撅起嘴光吃饭,忽然碗里多了一块扣肉,他抬头对上全炁带着歉意的眼神,咧开嘴边笑边吃下肥美的嫩肉。席间很安静,爷爷喝到脸滚烫才捧起碗吃饭,奶奶除了抽空骂余有年一两句,自顾自地吃饭。余有年忘却了刚刚的不愉快,不停给全炁夹菜。
“你尝尝这个苦瓜炒鸡蛋,我奶奶做得特别好吃!只有一点点苦,很清甜又香,外面吃不到这个味道。”
全炁吃下去后眼睛发亮。余有年可高兴了,一时得意忘形:“你回去做给我吃。”
全炁刚要点头,奶奶的筷子就杀到了。“他是你丫环?”
余有年捂着被敲红的脑门说:“不是啊。”
“你别天天净想着鬼主意骗人使唤人。”
“我可没有,他自愿的。”
全炁刚又要点头,奶奶迅速准确地用筷子夹住余有年的手指。“他一个懂礼有规矩的好青年要不是被欺负了会跟你这混帐东西交朋友?”
全炁惊吓过后顾不上洁癖,急忙从老人的筷子下救出余有年被夹到泛白的手指。
“你也觉得他好吗?”余有年死猪不怕开水烫。
“跟你一个天一个地。”
余有年握住全炁在给他揉手指的手:“那我把他拐回家给你们当孙媳妇好不好啊?”
别说两位老人,全炁都愣住了。余有年一头短发一袭长裙,说这话要多诡异有多诡异,但本人毫不自知。
爷爷酒喝不下去了,仍有些懵然地指了指全炁:“他是个女的?”
余有年笑嘻嘻说:“男的啊,你有啥他有啥。”
“那你说什么鬼话?”爷爷以为玩笑话过了,一口酒倒嘴里。
余有年放下碗筷道:“今天就是带给你们瞧瞧,反正你们也不想抱曾孙,我以后就跟他过日子啦。”
“啪!”一双木筷被奶奶拍到桌上。老人起身在屋子里团团转,嘴里像在施法一样碎碎念。忽然她冲出去又冲回来,手里多了一把扫帚,竹柄高举过头,避开全炁往余有年身上挥动。全炁不得不回过神来拦住奶奶,嘴里叫唤着,不敢使劲怕伤到老人。
“你这狗东西真是坏到骨子里了!小偷小骗完了还害起人来了?”奶奶见打不着孙子便嘴上不停地骂,中间拉开全炁说:“你快走,别被这玩意儿给害了!”
全炁不得不提高声音解释道:“奶奶!他没害我,我愿意跟他在一起!”
酒瘫痪了大半神经的爷爷猛地举起椅子,要往两个年轻人身上砸。余有年见状急忙拉全炁往大门奔去,慌乱中不忘抓起扔在沙发上的假发。出了大门两人急步跑下楼,余有年抓着假发往头上就是一套,长发乱甩他看不见路,差点摔下楼,幸好全炁牢牢抓住他胳膊。
“砰”,“砰”,关上车门,两人躺在狭小的空间里喘得不能说话。余有年从倒后镜看见自己的鬼样子,笑得直流眼泪。忽然一只手捞过他脖子,眼前一花,嘴上被狠狠堵住。余有年喝了酒,酒香四溢。晚饭没吃饱,又在鸡飞狗跳的情况下结束,余有年却高兴得不得了。
“这么气他们没关系吗?”全炁问。
余有年对着镜子调整假“没事,帮助他们锻炼心脏肌肉。”他转过脸向全炁挑起一边眉毛:“反正要气这么一顿,还不如挑个好日子让他们知道。”
全炁说不出话来,默默给余有年梳理假发。放在以往,这样荒唐又慌乱的经历全炁是不敢想像的,只能在戏里体会。在现实中经历一遭有些不真实。他摸着余有年的颈侧,动脉在一波波地输送着温热的血液。
“这是你表哥的车,可别乱来。”
余有年拉下全炁的手,暂时没有目的地,便在车里刷起手机来。
网上的风雨似乎过去了,原本在吵架的叁方暂时休战。热门微博下的前排评论都在说cp超话原本就是自娱自乐的东西,谁会当真,谁当真谁傻。那个被卖掉的号也装模作样发了一条道歉微博。反正目的达到了,道不道歉只是走个形式。杨媛一直没联系两个当事人,证明事情并不严重。余有年看着看着突然笑了,双人粉丝到处留言说全炁生日,余有年连条祝福微博都不发,这不摆明了只是普通同事关系,看戏的赶紧散了。但在双人超话里这群粉丝口风又不一样了,不发只是在忙着庆祝,没空做表面功夫。说不定全炁在安慰余有年,网上的人骂得越狠,全炁就越哄得掏心挖肺。
余有年退出微博,看着挡风玻璃外窄狭的路,仿佛这就是前路。在一个法律上对同性恋接受度低的国家把艺人和同性恋挂勾,要说明的东西很简单。这事摊到别人身上可能有点难应付,但摊到余有年身上──手机到一条微信,余有年从随身包里掏出手机,扫一眼后埋头回复。
全炁启动汽车,小心谨慎地在小路上开。转出大路时余有年放下手机。全炁喊了一声“哥哥”。
“怎么了?”
“你刚说的话算话吗?”
余有年侧过头:“我说什么了?”
“孙媳妇。”
余有年的嘴角一扬再扬:“不算话我还能忍下混合双打?”
路灯打到全炁脸上忽暗忽明,眼眸里的光莹莹流转。“我答应嫁给你。那我们是不是跟夫妻一样的伴侣了?”
余有年抱胸看着驾驶座上的人。“走过程序就是了。”
“国内暂时办不到,可以先跳过这一步吗?”全炁认真发问,不知道这认真来自观察路况还是问题。
余有年掀眼皮笑了,“祖宗,要是按照传统,我们跳过的步骤可多了。”
全炁明白这话里的意思,脸上一热,仍维持表面上的镇静。“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先同居?”
余有年的笑扎进肉里。“连戒指都没有,你到底在急什么?”
“那再跳过戒指。”
余有年闷笑:“你要不要直接跳到选定骨灰盒合放的地点?”
全炁并不忌讳,“那是死后一起住的地方,我们可以先选活着一起住的房子。”
“我奶奶说我使诈,那她是没见过你这个高手的手段。”
全炁被说急了:“这怎么能叫‘使诈’呢!我们都是稳定的伴侣关系了。”
都说自欺欺人最可怕,余有年瞧着全炁一脸已经走过程序的样子,笑得直不起腰。
“别占我便宜!你住你家,我住我家。”
“你就不能答应我吗?生日愿望!”
“不行!闭嘴,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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