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袋里装的果然是他昨天落在覃最寝室里的外套。
江初扯下两个破袋子团吧团吧,准备下到地库顺手扔掉。
刚转身要开门,他手机亮了亮,覃最的电话又打来了。
周腾歪着脖子看江初,江初低头看着手机。
对着看了两秒,他回手滑了接听。
“哥?”覃最几乎是在接通的同时就开口喊。
他嗓子比昨天见面撕得还厉害。
江初皱皱眉,差点儿没认出来,下意识觉得自己嗓子眼儿也跟着难受。
“哥,你能听见么?”覃最又问一遍,听不着江初的回应就不敢往下说话似的,“哥?”
“嗯,能。”江初只好应了声,靠在柜子上随手翻了几下外套。
“哥”来“哥”去的。
“我看见快递签了,给你打个电话问问。”覃最明显松了口气。
这口气里又有点儿小心,还带着意意思思的试探:“哥你昨天走太急了,衣服忘拿了。”
“到了。”江初答应一声。
顿了顿,他还是开口提了句:“你抽时间找个医院看看吧,老上火不是个事儿。”
“哥我昨天说错话了。”覃最听他态度一缓和,也没接去不去医院,语速立马提快了跟他示好。
说到一半,他还挺谨慎地停下来感受江初的态度,怕江初一听这些又要上火:“哥你看见我给你发的微信了么?”
江初连根毛也没看。
从昨天到现在,他就点烧鸭饭的时候多看了会儿手机。
“知道了,你去上课吧。”他不知道跟覃最说什么好,脑子里也懒得多琢磨,“其他事以后再说。”
“哥……”覃最又喊他一声,想再说点儿别的。
“挂了吧。”江初看了眼时间,打断他,“我出门要晚了。”
嘴上说着让覃最挂了吧,没等覃最那头再说什么,江初已经直接把通话给结束了。
人呢,有时候好像真是橡皮做的。
开车去公司的路上,江初突然想到。
压力突然冲上脑门儿时,由不得多想,本能就会先顶上去。
去反抗,去撑,迸着相同的力道往回弹。
而当真的压到了底,突然那么一下子,说麻就麻了。
这个时候,不管再压上来的一片雪花,还是一座山,全都成了一回事。
从夏天老妈那凌厉的一眼开始,互相试探周旋到上火、老妈想赶覃最搬走、跟江连天吵架、闯红灯、跟覃最吵架、跟覃最分开、应付倩倩、跟老妈彻底聊开、覃最牙疼、又吵一架……
“三十而立”这句话,江初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但是即将迈入三十岁的这一年,他的生活确实是史无前例的鸡飞狗跳。
并且还没有结束。
覃最的电话变回了每天一个的频率。
有时候还不止一个,江初看见了就接,不咸不淡地说几句就挂。
没接上错过了,他也不给覃最回。
覃最也不知道是破罐子破摔,还是也逐渐习惯了,江初爱接不接,他天天该打打他的。
打完还得发微信。
想起来就发,一句一个“哥”,说点儿有的没的屁话。
路上遇见条秃毛狗都得神叨叨地给他拍一张发来。
覃最:哥
覃最:看小狗
江初点开看一眼,心想我还没见过狗么?
还小狗,老得牙都没了。
他没回覃最这张小狗,随手把覃最的微信备注改成了“小狗”。
改完过了两分钟,覃最“嗡”一声又发张照片过来。
这回拍的是两条内裤,几个角拽得平平整整的铺在枕头上。
江初眯眼看了会儿才想起来,这是他去年被覃最没皮没脸抢走的那两条。
“小狗”又被改成了“疯狗”。
夏天与秋天这么鸡飞狗跳地捱过去以后,随着今年的第一场大雪,江连天和覃舒曼把江初叫去,带他去看覃最的房子。
“怎么样,嗯?这一块儿的楼盘比你家那儿可强多了。”江连天冲江初掀掀眉毛。
江初淡淡笑了下。
位置确实不错,楼王,朝向很好,覃舒曼挑的房号,9013,覃最的生日。
一直没见她好好当过妈,突然这么上心了一回,江初都有点儿惊讶。
同时他想起了老妈那句“你怎么跟他妈张嘴”。
“我本来觉得买个小户型,覃最上学也不急着住。”覃舒曼在旁边轻声解释,“你爸爸说既然要买干脆就一步到位……”
“那可不就是么。”江连天笑着把话接过去。
“回头你问问覃最喜欢什么样的装修,”他又扭头交代江初,“给他弄好了,以后直接在这儿结婚都不差什么。”
江初正慢慢腾腾的溜达到厨房,听到“结婚”两个字,在门边停了会儿。
不管是不是真心,江初这个后爸买房这事儿上,都对继子表现出了一百二十分的上心。
江初也是。
不管心里什么滋味儿,他都得笑着看他俩对着空气给覃最规划“婚房”。
又跟他俩吃了顿晚饭,江初冒着雪回到家,连鞋都没换,手机就震了声。
估计是覃最给他拍雪了。
江初先去换身衣服喝了杯水,把电视也打开,才推开周腾躺在沙发上。
他点进微信,刚才那一声不是覃最发来的,是个好友申请。
验证栏里就五个字:哥,我是康彻
江初点了通过,不知道这小子怎么突然跑来加他。
他顺便滑了滑康彻的朋友圈。
康彻看着挺有范儿的人,朋友圈倒是没少发,拉了好几下都拉不到底。
康彻:哥,有个事儿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也刚知道,觉得你应该知道一下
康彻消息发的挺快,江初点开,差点儿被这一堆的“知道”给绕晕。
江初:又住院了?
康彻先给他发了个跪地求饶的表情包,没多废话,只回了一条消息就没再多说别的。
但是江初看一眼就愣了。
康彻:国庆节覃最回去过一天
第107章
99。
覃最滑一下日历。
从他暑假过半截去康彻那儿住算起, 到明天正好100天。
整整三个多月。
“今年几号放假?”他又滑一下日历,问旁边的康彻。
距离今年春节,还剩下不到两个月。
“回去问问毛儿, 应该就78910号左右。”康彻扭头朝他手机上看一眼。
“充电宝带了么?”覃最眼都没抬, 开口又问。
“你这手机还能要么,跟吃电一样。”康彻把书往胳膊底下一夹,无语地拍拍兜,“早上就一节课, 谁带充电宝。”
看看电量,覃最把日历从后台滑出去。
“还算什么日子。”从教学楼出来, 康彻灌着一脖子冷风打个激灵, “跟放了假你立马敢回家似的。”
覃最转头看他一眼。
“煎熬么?”康彻笑着问, “被你哥晾了一个月的滋味。”
“不等他把你晾他那两个月给补齐了, 我看你连车票都不敢买。”他在覃最肩头上撞了一下。
是一个月零五天。
覃最没说话, 又把手机掏出来看看。
昨天给江初发的消息还是没回。
前面有棵树被雪压狠了, “唰啦”一声抖下来一大片雪。
正好一小撮女生从底下过去,都捂着脖子脑袋又笑又叫, 蹦豆似的四散着弹开。
覃最朝旁边看看,抬抬胳膊攥了把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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