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我会从所有世界的记忆中消失。您从来不会记得我,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我这么一个人,从来都没有过。所有的平行世界中,我的存在都会被抹消。我的父母可能生了别的孩子,可能没生孩子。我的学校,我的老师,我的同伴,我的战友们,他们的生活中,我就从未出现过。”
“开启一扇传送门需要的能量,对人类来说是天文数字,但是把一个高等智慧生物的存在本身,从宏维度中坍缩,释放的能量要远远大于那个数字。所以,这才是传送门发生器把存在本身当做动力的原因。”
“你说,我会忘了你?”
陆定昊的声音里有些难以置信。
“是的,整个世界都会忘了我。”
王沫霖的答案斩钉截铁。
“那怎么可能,是谁给了国家传送门,又是谁把至关重要的信件送到共和国的手中,又是谁出谋划策,殚jīng竭虑,帮助国家一步步走上世界之巅,我怎么可能忘了你,国家又怎么可能忘了你。你是共和国的英雄!”
陆定昊的情绪有些激动。
“主席,这不是您想不想的问题,这就是物理规律,要得到就必须要付出,传送门这种大杀器,就像您在秦城监狱谈话所问的,怎么可能没有代价呢?”
“但是……”
“但是也没什么好可惜的,我只是一个人,一个普通人。一个运气好到,可以在荒凉的大凉山里,遇到可以改变共和国命运机会的人。我们现在托起的,是整个国家,是十三亿人的国家,不要说牺牲我一个人了,牺牲几十万个我这样的人,能有这样的结果,就已经很好了。”
“可是,你还没有看到我们站上世界的王座……”
陆定昊仿佛突然想到了些什么,他有些兴奋。
“而且,而且你现在还存在着,只要,只要我们不再开设新的传送门,你的存在就可以维持下去,只要,只要我们不抽出那根最关键的积木,那堡垒,不就不会坍塌了么?”
“是啊,主席,这个我也想过,其实,现在共和国对这个星球的控制,已经达到一定的高度了,即使再开门,也不需要太多。但是,主席,要把这些已经开启的传送门,完好无损的过度到新的传送门发生器上,也是需要能量的啊。”
王沫霖仍然很平静。
“这就像是拆迁,不把那些原住户喂饱了,他们会愿意走么?”
陆定昊看着这位普普通通的年轻人,就那么一脸淡然的,描述着自己的未来。
“所以啊,当新的传送门发生器出现在纽约的时候,旧的传送门发生器会消失,而我的存在,则用于维护现有的传送门信息,在融合的二十四小时中保持稳定,同时帮助它们过渡到新的传送门发生器中去,这就是我最后的意义了,以我的存在,再为国家做一点点贡献。”
作为共和国的主席,陆定昊觉得有些慌乱,他其实很清楚,事情走到这样的地步,是无可避免也无可挽回的。
从这个年轻人,在七年前的夜里走进自己的书房,从他和王沫霖,在地下室一起宣誓,决定改变那个共和国注定被毁灭的未来的时候,就已经无可挽回了。
王沫霖轻轻的笑了起来,他看着这位老人一脸悲伤的神情,宽慰的说道。
“主席,我只是说这个世界会忘了我,可没说这个世界会杀了我呀。”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陆定昊面前,蹲了下来。
“你们会忘记我,世界会抹去我所有存在的痕迹,但是传送门发生器是需要一个主人的,在之前,它是通过进入距离他最近的那个人的思维,来实现被控制,被支配的目的。”
“这样太危险,也太不安全了,始终要把整个国家的安危,系于一个个体之身。万幸的是,我从传送门发生器的底层信息中,找到了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
王沫霖盘腿坐在了地上。
“传送门发生器这种工具,需要一个高等思维来维持它的唯一xing,而我,是一个无牵无挂的高等思维,我完全可以在失去自己地存在之后,依托于传送门发生器而存在。到那个时候,全部宏维度中,千千万个世界中,只有一个我的意识还活着,活在传送门发生器中。”
“那样的话,传送门发生器就再也不需要不断的转移,它的主人也再也不会面临被杀的困境。因为发生器本身是无法被摧毁的,而躲在发生器里的,我的意识,更是无法被摧毁的。”
“从另外一种意义上来说,我获得了永生。我可以一直看着共和国走下去,发展,壮大,走出地球,走向星空,我可以不断的为这个国家一步步的前进,贡献自己的力量。”
“换个角度思考,主席,您应该羡慕我才是,因为我才是那个永远不会去世的人啊。”
陆定昊听了王沫霖说了这么久的话,终于开口了。
“沫霖,你这是偷换概念啊。虽然你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永生,但是你做过的事情无人知晓,你对共和国的贡献无人记得,这不是你应该得到的结局!”
“主席,我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能够被记忆,被传颂,被称赞。只是因为我想做,于是我做了,我并不在乎别人知不知道,开不开心。当然了,如果可以,那是更好的,但是如果不行,那也无所谓,我想要的,一直都是,一直都是,让那红旗飘扬在世界之巅啊。”
陆定昊闭上了眼睛。
他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去面对这样一个年轻人。
从青涩,好战,不成熟。
到现在的沉稳,淡定,无所求。
是谁改变了他。
如果王沫霖能听到陆定昊的心中的疑问,他一定会很快的给出答案。
就是他身边这些普普通通的人,改变了他。
在大凉山坚守了两个小时,来自于未来,或者另一个世界的石生。
愿意失去总理职位,只为了共和国多一道保险的刘江山,任红旗。
还有更多更多的人,李二狗,孙立言,刘江山,刘风翼,张安,等等等等,他们的行为或许普通,但是对别人的影响,可能他们永远也意识不到。
“嗡”这是陆定昊的保密手机。
“天幕工程,还有一个小时完工。”陆定昊接完了电话,看向了王沫霖。
“那么,就开始吧!”王沫霖站起身,来到了窗边,那里,有一台早已设置好的光学望远镜。
“早点清场,早点准备迎接我们新的传送器!”
2014年9月16日,00:14,纽约上空,1200米。
一个小小的,透明的,几乎无法被观察的椭圆形,静静的在这座被称为纽约的废墟上空,出现。
紧接着,它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扩展了开去,渐渐的笼罩了整个纽约。
在暗淡的阳光下,昏黄的灰尘中,一片废墟,死寂沉沉的城市,安静的看着这个没有厚度,没有体积,没有物质存在的传送门,在自己的上空张开了那无比庞大的身躯。
不断扩张的传送门,很快到了预设的大小,在王沫霖的控制下,它的边缘,轻轻的接触到了那些高塔顶端的可移动固定架。
于是,本是椭圆形的传送门,变成了一个被七十多个点向四周拉扯的不规则图案。
如果从更高的高空看去,会发现整个纽约,已经被一块无比漆黑的云,挡住了身影。
“传送门就位,启动下降程序!”有沉稳的声音从麦克风中传来。
守在巨塔下方的战士们,按动了电钮。
于是,七十多座巨塔上方,固定传送门的装置,在嗡嗡的电机声中,开始缓慢的下降。
不论是纽约上空的风,还是无数种化学物燃烧形成的堆积云,还是无处不在的,厚重的放shè尘,都随着传送门的不断下降,渐渐的消失在了那一片黯淡的虚无中。
八百米,七百米,传送门还在持续的下降……
如果是曾经的纽约,曾经摩天大厦林立的纽约,那不断下降的传送门,已经可以接触到最高的摩天大厦的顶部。
然而,现在的纽约,最高的建筑物,或者说最高的物体,只剩下那倒chā在地面和海面中的三艘航空母舰。
它们,将亲眼见证这座城市,最后时光。
传送门还在下降。
大量的辐shè尘和燃烧云被传送门吞了进去,更多的阳光失去了阻碍,肆无忌惮的照shè在这片倾圮的大地上,在金色的阳光下,即使是焦黑弯曲的钢铁骨架,也仿佛有了一丝生命的灵动。
传送门还在继续下降。
它已经接触到了那三艘大船,它们在不到两天的时间内,再次享受到了被传送的待遇。
只不过,这次的距离更远,也不会再有人,把他们当做不明的外星飞行物。
传送门还在下降。
那些高耸的大船已经被吞没了大半,摩天大楼的残骸也在逐渐的消失,如果这个时候,从一个与传送门平齐的视角去观察,会发现以传送门为界,上方是一片阳光和干净的一无所有的空气。
下方是残垣断壁和充斥着致命辐shè的废墟。
就好像一条无形的线,一点一点的,强行把这个巨大的伤痕,从地球上,一点点的抹去。
那个王沫霖曾经看到过的,弯曲着的百老汇的指示牌,也被吞没了。
在哈德逊河畔屹立了百多年的自由女神,更是只剩下了一双巨大的脚掌。
而现在,那脚掌也失去了。
传送门已经接触到了地面,可它仍在下沉。
于是,深埋在纽约地下,巨大而庞杂的地下管网系统,铁路运输系统,也逐渐的被传送门吞没了。
它还在下沉,同时开始慢慢的收缩。
事先挖好的连接通道,保证了它可以以一个稳定的速率收缩。
不断下沉的传送门,吞没了纽约的浅层排水管路。
吞没了多达七层的地下轨道jiāo通系统。
吞没了深层排水甬道。
吞没了使用了超过一百年的自来水输送主干道。
吞没了有着千万年寿命的基岩层。
它收缩的速率越来越快了。
直到地下三百米的位置,直到吞没了纽约埋藏最深的地下供水主管道,确保了所有的主要辐shè源,都已经被传送门吞没。
传送门才收成了一个小小的点,继而消失不见。
如果这个时候,从太空中看纽约,会看到一个三百米深,底部逐渐收小,缩成一个漂亮弧线的深渊。
那座城市,已经不再存在。
大量的海水不断的涌了进来,在这三百米深的巨洞中冲撞,咆哮,最终平复成一汪亮蓝色的海面。
曾经的纽约市,变成了一洼面积超过一千平方公里的,巨大的,海水湖泊。
王沫霖和陆定昊来到了这个刚刚形成的湖畔。
由于海水的冲击和结构的不稳定,湖的周围还在不断的发生塌陷,不时溅出大朵大朵的浪花。
于是两人并没有太过于接近,只是远远的看着,站着,感觉着腥咸的海风。
半个小时前,那个仿佛末日般的废墟,已经消失了。
空中残余的烟云,正在风中逐渐的消散。
阳光无所顾忌的洒在海面上,把那些泡沫和海浪映出一道淡淡的彩虹。
“你把那座城市送到哪里了?”陆定昊看着面前的纽约湾,停了很久,才问了一句。
“还是月亮。”
王沫霖笑了笑。
2014年9月16日,00:17,月球背面,艾特肯盆地。
无数巨大的,黝黑的,各式各样的废墟,船只,飞机,钢铁,液体的结晶,在空无一物的真空中缓慢的旋转着,漂浮着,一点点的向着那灰色的大地,坠落。
这是一座曾经名为纽约的城市。
它在地球上的存在已经被终结。
它在月球上的存在刚刚开始。
它是人类历史上,送上太空的,最大的废墟。
2014年9月16日,00:23,纽约湾。
“好了,这是最后一步了,接下来只要等着那个传送门出现,度过最后的二十四小时,共和国就可以登上那最高的王座了。”王沫霖呼吸着新鲜的海风,微笑着。
然而,陆定昊并没有回答他,老人呆呆的看着面前的男人,眼神里是满满的惊讶,和不舍。
王沫霖发现了什么,他低下头,发现自己的身躯,正在逐渐变得透明。
夹杂着模糊的边缘和纷乱的光线。
他静静的等待了一会,发现这种现象并没有消失。
“真巧啊,要来了呢。”男人抬起头,看向了碧蓝的纽约湾。
“沫霖……”陆定昊向着那个已经看不清lún廓的男人伸出了手,他有无数的话想说,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一扇小小的传送门,和包围着这座星球的,超过六千万座传送门一样的传送门,悄悄的在纽约湾的上空张开了。
然而王沫霖并没有打开它。
“历时七年的等待,历时七年的煎熬,改变命运的钥匙,终于出现了”,王沫霖在原地转了个身,他的身子轻盈而透明,好像浅浅的,没有上色的水彩画。
名为王沫霖的男人转向陆定昊,轻轻的敬了个军礼。
“主席,请原谅我,不能陪你走完这最后的二十四个小时了。”
一个小小的水晶球出现在了纽约湾的上空。
一个小小的水晶球出现在了王沫霖所在的位置。
他的身影,已经几乎模糊到看不见了,陆定昊被泪水糊住了的眼睛,几乎已经找不到那个人的存在了,然而他拼命的睁大眼睛,连用手拭去眼泪的动作都不敢做,好像生怕这轻轻的一闭眼,自己就再也看不见这个年轻人了。
在宏维度的世界中,名为王沫霖的存在,仿佛一只把触角伸到了无数平行世界的怪兽,正在以一种迅捷无比的速度,收回自己的触角。
开着车的王沫霖,消失了。
吃着披萨的王沫霖,消失了。
站在讲台上讲课的王沫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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