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少杰乍一见到这个心中讨厌的秦煊出现在这里,本能地一阵腻歪,随即便是心生警惕,说起话来态度自然不怎么好:“你为什么来这里?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言辞间带着质问,语气也很是生硬。
那边阿婆见到黄少杰对秦煊这么不客气,不由皱着眉头斥责道:“杰仔,怎么说话的,姑婆平时是这么教你的吗?没礼貌!”
黄少杰这时才看到原来自己姑婆也在这里,他对秦煊一向没好印象,先入为主之下登时想歪了,快步上前,一个闪身挡在姑婆身前,恶狠狠地盯着秦煊怒道:“小子!有什么事冲我来!”言下之意已是明指秦煊居心叵测,意图不轨。
见到他这幅炸毛的样子,少年明白他恐怕是误会了,心中一时倒觉得有些好笑。不过黄少杰能够在认为危险的第一时间选择保护自己姑婆,倒还算有几分担当,所以也没有生气。
后面的黄阿婆还糊涂着,不过倒是看出来自己的侄孙应该是认识这个好心的少年仔,当下疑惑地问道:“杰仔,你们认识?”
黄少杰还没开口,秦煊抢先说道:“是啊,阿婆,我跟少杰是同事,平日里他很关照我的,我当初初来乍到什么也不懂,还多亏了他的帮忙。”又看向黄少杰道,“少杰,你老爱跟我开玩笑,不是你自己让我有空来你家坐坐的嘛!”
黄少杰一愣,却见秦煊向自己眨了眨眼。
“是吗?那就好。”黄阿婆闻言欣慰地笑道,“我平常就教导杰仔要与人为善,要学会帮助别人,你能做到姑婆很开心。”
黄少杰神色复杂地看了秦煊一眼,转身扶住黄阿婆,一边顺着她乖巧地说道:“姑婆,您的教诲杰仔都有记在心里的。”
黄阿婆点点头,乐呵呵地说道:“那就好,那就好。”然后拉着侄孙的手臂,语带庆幸地道:“杰仔,我跟你说,今天可多亏了你的这位同事,不然姑婆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说着把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黄少杰闻言脸色一变,立即关心地查看了一下姑婆的身体,发现没大碍后松了口气,转头看了一眼角落的夹板车,顿了一顿,心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即回转身走向秦煊。
走到他面前停步,然后很郑重地弯腰向着他鞠了一躬。
“谢谢你!”
秦煊侧了侧身,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青年,笑了起来:“就像你姑婆说的,与人为善,便是予己为善,你不用谢我。阿婆这么大年纪了做这些很辛苦,你多照顾着一点。”他猜测黄少杰家里的情况应该不太好,但没有贸然询问,只是稍稍叮嘱了一句。
黄少杰直起身,看着面容真挚的少年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秦煊微笑道:“那么我就先走了,你扶阿婆上楼吧,再见!”摆了摆手,回转身,迈着轻快的脚步离去。
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黄少杰欲言又止,他在见到秦煊的第一天起就对这个据说是走后门进来的小白脸看不顺眼,凭什么自己求了满叔好久才有机会来满记,而对方就可以直接进来?真不公平!
虽然后来对方勤恳谦逊的态度和性格让他有所改观,但一个十九岁的半大少年无疑是很不成熟的,哪里放得下面子承认自己的错误去亲近对方?
久而久之,反倒在心中滋生出了一种对他的莫名敌视之情。大家越喜欢秦煊,他心中就越讨厌他。这种情绪中夹杂了不忿、叛逆、歉意,以及一丝羡慕与嫉妒,纷乱复杂,甚至到最后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会这么不喜欢秦煊。
不过今天的事却让他十分感激秦煊,什么讨厌,什么嫉妒,都比不上自己的姑婆!所以他直接抛下了之前的一切顾虑和面子,诚心诚意地向对方鞠躬道谢。
这个行为也同样让秦煊暗暗点了点头,他一直认为人不要怕犯错,最重要的是要有承认错误的决心和勇气,那么这样的人绝对不会坏到哪里去。因此心中对黄少杰曾抱有的一丝不满也随之烟消云散。
黄少杰怀着复杂的心情,回转身准备先扶姑婆上楼,然后再推着夹板车去回收站将上面的东西卖掉。
“哎呀,我忘记了,刚才应该让你把修车钱还给那个后生仔的呀!”黄阿婆突然拍了拍大腿,脱口喊道。
“没关系,我明天上班的时候会还给煊仔的。”黄少杰咧开嘴,笑着说道。
“那杰仔你可不要忘记了。”黄阿婆叮嘱道。
“嗯!”黄少杰重重地点头。
我不会忘记的,谢谢,煊仔!
…………
做了件好事,顺便还与同事修复了关系,秦煊的心情十分舒畅,提着东西施施然地走在路上,也不介意周围行人捂着鼻子躲避自己,嘴角流露着笑意,一身的狼狈模样反倒是衬托出了一股洒脱之意。
“煊仔!”
刚刚走回鸭寮街,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女声。
秦煊停下脚步,回过身,见到后面不远处一位风姿绰约的佳人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芝姐?”
少年诧异。
佳人正是许久不见的赵雅之。
“芝姐,这么巧?你也来逛街吗?”秦煊走上前去,笑着跟女神姐姐打了个招呼。
赵雅之撩了一下鬓角的秀发,微微一笑:“是啊,来给我儿子小光买一台收录机。”说着稍稍提了一下手里的东西示意。
秦煊瞥了一眼,见她买的是一台三洋牌的收录机,不是那种家庭式的大录音机,而是那种便携的盒式单卡磁带机,现在这种磁带机在港台和东南亚都十分流行,香江有许多家庭的父母都会为孩子买一台,用来学习英语或者听歌。
而目前的内地虽然已经有了录音机,但是因为录音带是宽幅条录音滋带,与国际上的滋带不是同一规格,外面的磁带特别是港台歌星的磁带无法通用,自然就流行不起来了,事实上磁带机的流行要一直等到八十年代中期左右。那时候黑胶唱片退出市场,剩下的就是盗版磁带的天下了。
现在内地更多普及使用的还是老式的电唱机,因为价格便宜只需几十元一台,那种塑料唱片也不贵,才几毛钱一片,一般的小康家庭都能买得起。
秦煊曾经在孤儿院里听一个年纪比较大的老师闲聊时说起过,79年上映的那部经典电影《小花》,里面李谷伊老师唱的那首chā曲《妹妹找哥泪花流》当时在大陆风靡一时,靠的就是4毛钱一张的那种薄薄的唱片,犹记得他当时去百货大楼买这个唱片的时候,那队伍排的就像现在买热门球票一样。
扯远了,说回眼下。
秦煊知道赵雅之跟丈夫黄瀚伟已经育有一子黄光泓,今年应该才刚刚两岁,自然不会是买给他学英语的,应该是用来放音乐的。
赵雅之则打量了一下少年身上又脏又皱的衣服,隐隐还散发出一股臭味,脸上倒是没有表现出异样,只是有些好奇地问道:“煊仔,你这是弄的哪一出?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虽然被心中的女神看到了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不过秦煊也没有尴尬,耸了耸肩,轻描淡写地敷衍了过去:“没什么,刚才帮着人搬了一点东西,不小心弄脏了。”
赵雅之明媚好看的眼眸儿轻轻转了一下,抿了抿嘴角,没有再追问什么,不过却是看着他嫣然一笑。
秦煊顿时眼前一亮,女神姐姐端的是顶级美人儿,一颦一笑都撩人心弦,秀外慧中的端庄气质之中又带着一股成熟女人的妩媚风情,看得少年也是忍不住楞了一下。
她的魅力并不仅仅在于美丽的容颜,还有她的气质,她的谈吐,以及各种综合的素质。
这样才构成了一个完整的赵雅之,后世那些空有其表,或是千篇一律的锥子脸,又或是那些非要把自己的xiōng前两坨塞硅胶塞得跟哈密瓜一样的网红美女,跟她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定了定神,秦煊不敢再多看这位千娇百媚的人儿,赶忙撇过眼去,退后两步,掩饰地说道:“不好意思芝姐,今天我身上太脏了,实在是不方便多聊,改天我再请你饮茶吧。”
赵雅之用素手捂住小嘴,嫣然笑道:“说的也是,那姐姐就不留你了,赶紧回去洗一洗吧,狡猾的小鬼头!”最后几个字她说的很轻,秦煊并没有听清。
道了声别,秦煊提着东西转身离开。
看着少年急匆匆的背影,赵雅之歪着粉臻嘻嘻一笑,心中暗暗嗔了一句:
小滑头!
真不老实!
不过倒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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