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花不倾国

第 31 章

黑火。”
作者有话要说: 我强迫症真的很严重,就是懒了点……但肯定不会弃坑,不然自己会先难受死的。
☆、五重乱
“也就是说,私盐里掺有黑火一事,锦衣卫并不知情?”
御书房中,朱轩慵懒歪在澄金龙椅上,用一只白玉般修长无瑕的手执书册,只读其意不求甚解,另一手则拥着个掐丝珐琅手炉,身上还搭着条加厚的雪绒毛毯,明明尚未入冬,他却已然开始发寒。
“回皇上的话,依小的在北镇抚司内的所见所闻,大抵……”小夏端正立在下头行礼,将腰板弯得几yu地面平行,言及此处还稍稍抬起些许眼梢打量了一下上头的情景,继续温言笑道,“林总旗他们确系不知情。”
朱轩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转瞬又恢复了他那惯常的淡漠神情。饶是小夏多年于宫中修炼出的火眼金睛,方才捕捉到他稍纵即逝的惊喜,心中暗暗欢呼了一声:果然压对宝了!
眼珠打隙缝小眼中兜转一圈,嘴角扯开更大弧度,乘胜追击道:“林总旗她还说了,必定会践行约定,于三日内将那伙贼人一网打尽,为皇上您出口恶气!还天家一个公道!”
书卷默默落下,露出后方一双清冷眼眸,深邃到遥不可及,像是那雪山上终年不化的冰晶,璀璨却疏远。突然撞上这么道幽冷视线,小夏霎时禁住了声,滚了滚喉头,将剩下的话语悉数咽入腹中,冷汗涔涔自额间淌下,只一个弹指的对视,却仿佛历经千万年磨难修行一般,骇得他赶忙埋下脸不敢再造次。
窗外隐约传来更漏滴答的声响,也不知究竟过了有多久,小夏一直不敢抬头,背上的冷汗化散开刺骨冰寒,他亲眼瞧着自己额上滚落的汗珠在地上泅出浓郁深色。心中反复嘟囔适才说的每一句话,仍旧想不通究竟是哪句触了他的逆鳞。
“原来你去锦衣卫,见到的是她呀。”声音悠远恍若隔世,像是在同自己呢喃。
想起方才的锐利眼锋,小夏不敢再随意开口,努力平稳心绪颤巍巍道:“是……是……”
“看来商弋口中说的‘锦衣卫勾结冥火教bī宫’一事,已经不攻自破了?”朱轩重又举起书卷,继续研究上头的圣贤之语,“你怎么看?”
“为难”两个字笔画分明地镌刻在小夏眉心,支吾了半天也不能痛快吐出一句利落整话来。正拧巴着尖脸犯难时,突闻后头传来细细软叫声,像是猫狗一类的小兽。微微侧过脸,正好瞧见一个肥嘟嘟的rou团子摇晃着身上的肥膘威风凛凛自他身旁招摇而过,赭黄毛皮上斑点错落,乍一看像猫,可仔细瞧瞧却又不是。
小夏毕竟是小夏,很快就反应过来,这就是皇上一直饲在身畔的猞猁三月呀!天无绝人之路,眼珠子一转就是七八个心思。见小家伙走得缓慢,他便蹲下身子将它小心拥在怀中,面上绽开牡丹花般灿烂的笑容,颠颠送上御前。心里腹稿打了千万遍,只待最后开口,可临了一张嘴,却是一嗓门尖锐呼痛声。
小夏捂住右手匆忙跪下,为自己的失态连连告罪,目光却不可思议地看向那只赭黄小兽。小三月轻巧从他怀中蹦下,弓腰对着他嘶吼一声便扭头走向龙椅,乖巧蹲坐在雪绒毛毯垂在地上的部分,抬头柔声嗷呜着。
这该死的小畜生!改日若是皇上厌弃你了,可有你好受的!小夏瞧见右手虎口上开始往外渗血,心中恨恨,看向三月的目光也凛冽了几分。
朱轩无奈地摇摇头,将怀中的手炉搁到一旁,俯身抱起三月置于腿上,白玉般的手顺着赭黄皮毛轻柔拂去。小三月扭了扭身子,肆无忌惮地享受着这来自天底下最尊贵的人的爱抚,垂下脑袋阖眼静静睡去。望着那堆小rou团的乖巧模样,朱轩的嘴角忍不住扬起一丝弧度,看向它的目光也温柔了了许多。
原来,这位冷面皇帝还会笑。小夏怔在原地,目光茫然错愕地看向龙椅上的一人一兽,就连右手上的伤口也突然间不觉得疼了。
“三月自yòu跟在我身边,细算起来,这么多年,也就它陪朕的时间最久。”清冷声音悠悠转来,许是怕惊扰三月的美梦,朱轩下意识收拢了音调,于寂静金殿中显得尤为低沉,倒像是在同一位最亲密的友人细细诉说自己的故事,“在朕遇险时,它还曾冲上去与贼人搏斗,明明自己就这么点大,模样瞧着也老实,没承想生气起来竟会如此生猛。论起忠心,大概也就只有它了,所以朕才如此心爱。”
小夏是何等玲珑人物,闻弦音而知雅意,再也顾不上手上尚在流血的伤口,甩开袖子郑重磕了三个响头:“臣定当全心全意尽忠于皇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朱轩斜了眼下方,语气依旧淡淡:“刚刚的问题,你还没好好回答朕。”
“商公公以权谋私,串联朝臣,迫害百姓,无凭无据竟还敢诬陷锦衣卫勾结贼人,实乃天理难容,人人得而诛之!”
龙涎香淡淡,于御书房内晕出暖意。朱轩对他的回答不置可否,放下书卷,从后头柜子里取出一青花瓷小瓶抛了过去:“三月虽无病症,可毕竟是猛兽类,你手上的伤口既已流血,就莫要再耽搁了,否则后患无穷。”
小夏接过小瓶紧紧攥在手中,心里又是喜又是惊,好像捧着块烫手山芋,又好像抓住了锦绣前程,朗声唱谢行了个礼。他既已选好阵列,就不容许再退缩半步,他必须向皇上递上一张令他们俩人都满意的投名状,而这最好的人选莫过于东厂的那位。
大风已起,若是踟蹰不前,必定后患无穷。
前脚刚刚踏出门槛,就闻身后又是一声清冷音调:“听说前几日,你的母亲从老家千里迢迢赶来看你了?”
小夏忽然一个激灵,险些将手中的小瓶摔在地上,强压着颤抖,回身拱手行礼道:“是。”
“老人家年纪大了,舟车劳顿于她身体不好,不如干脆借此良机,于京城安家落户,你也好照应得过来,岂不两全其美?”
说话人只是上下嘴chún轻轻一碰,发出的声响却让听话人如坠深渊。脑子里嗡声zhà起,空白一片,想起自己的母亲,水意不由涌上眼眶,抬眸望了眼上方安然卧着的人,金黄龙椅恍得他眼疼。那句话,不是建议,而是命令,不带丝毫感情的命令,来自一位九五至尊的命令,就算他心中百般不愿将母亲牵扯进来沦为人质,他也只能照办。
这,就是权力的力量,就像是太阳永远高居天上,能任意睥睨人间众生一般。这,也是他苦苦追寻,奉为自己xing命之上的梦想。人走茶凉,再好的茶若是无人品鉴,于它而言便是天大的不幸,而他,不愿做那透凉的好茶。
深吸一口气,眼中的酸涩重又流回,垂眸绽笑:“多谢皇上垂怜。”
而此时,吉庆街上早已是门庭若市,歌舞升平。这表面上的浮华繁盛自是不言而喻,可这下头涌动着的暗嘲却是鲜为人知。
“哎哟,你踩到我靴子了!”
林鸾抬手锤向某人肩胛,愤愤剜了他一眼,心疼地瞅着靴上的大黑印,忍不住又冲那罪魁祸首扎了记眼刀。
言澈笑着揉揉肩,一脸不在意的模样:“我这也是情势所迫,bī不得已嘛,对不住哈。”
“你大爷的情势所迫!你所谓的‘情势所迫’,就是在这么间暗赌场里给人哈腰行礼做荷官吗?还非要扯上我一起,安的是哪门子的心?!”林鸾没好气地啐了他一句,像是要把一晚上从那些赌鬼身上受到的气都撒在他身上。
“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言澈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对她所有的牢sāo话语只做不知,依旧嬉皮笑脸道,“阿鸾可知,这里是哪?”
“哼,赌坊”林鸾翻起白眼,“还是这无归道上最不起眼的一间赌坊。”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言澈比出两根手指摇晃在她眼前,“这里表面上看着是间极普通的赌坊,可实际上呢?”见林鸾抬眸颇感兴趣,言澈故意停顿了会,赶在她耐心耗尽前又凑到她耳边压低音量:“这里是无归道上消息情报jiāo易的心脏,如果我们当真想从这铜墙铁壁中撬出一点儿风声,那就只能是这儿了。”
“既是心脏,便是最重要,也是最柔软的地方。”林鸾咬了咬下chún,迟疑道,“你确定我们扮成荷官混在这就能找出那个可疑女子?”
“这我可不敢保证。”言澈瘪了瘪嘴,坦然一摊手。
“你!”
林鸾正yu发作,某人又继续补充道:“倘若我们猜测的没错,约莫有九成几率。”
“九成吗……”林鸾锁紧眉头,再次陷入沉思,目光落在前方,那桌人正堵得兴起,各个面红耳赤对着赌局叫嚣嘶吼,“此一击若是不中,只怕会打草惊蛇。”
“这我倒是不担心。”言澈双手抱xiōng,同她一道靠在墙上,也不知在看什么,嘴角隐约勾出狠厉弧度。
“听你的意思,你已经十拿九稳了?可她……真会是她吗?”
“阿鸾不也是这么想的吗?否则不会跟我一块来这不是?”
二人互看彼此一眼,又都沉了声。
赌坊里实在吵闹,惊扰她的思绪。林鸾垂眸盯着靴子上的那块黑印,越看越大,像是张无形的网正徐徐向她扑来:“我还是挺期盼,她与此事无关。”
言澈微讶,猛然低头看向她:“我还以为,你巴不得将她碎尸万段呢。”
林鸾无语,只得送他两记白眼。
“不过话说回来,不管是不是她,我们都要小心。”言澈收敛嬉笑,促狭起双眼一一打量四周,“这里比不得外头,三教九流,龙蛇混杂,是真正无法无天的狂妄之地。如果我们行踪败露,你就跑,知道吗。”
林鸾愕然抬头,瞪圆双眼看向言澈,想开口却又被他堵了回来:“不用在意我,我会没事的,最近的出口就是我们刚才进来的地方,邵铭就在那,你们碰面后就直接跑,千万别回来自找麻烦。”
语调平静,仿佛只是同平日一般与她jiāo谈,可话中的内容却叫她心惊胆战。林鸾最懂言澈,若不是顶顶危险的局面,他绝不会说出这番话来。背脊上隐隐泛起寒意,环顾四周,这满屋子的人打眼瞧着虽极普通,可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在下一刻化作世间最残忍的野兽飞扑而来,饮血啖rou呢?
就在她仓皇不知措的时候,冰冷指尖上突然覆上了一层暖意,坚实而有力,将她的小手紧紧裹进掌心。yòu时,父亲也曾这般牵起自己的手,给她世上最温暖的保护,以至于这五年即便握着她手的人已经彻底离她而去,她也不曾忘却这份温柔。而现在,身旁这个人,似乎也能给她同样的温暖,在这凄风苦雨,祸乱丛生的世上,为她撑起一方宁静。
她迷惘时,他在;她痛哭时,他在;她寂寞时,他也在。一直在,从未离开。真好,暖意畅流心田,林鸾欣然微笑,从他掌心中探出葱白小指,与他的大手紧紧相握,十指jiāo缠,再不分开。
“诶!那边那两个!偷哪门子懒呢!这还有一大堆活要忙活!动作快点!”胖掌柜终于注意到墙角躲懒的二位,卷起衣袖叉腰吼道,动作太大脸上的肥rou也跟着晃动起来。
两人相视一笑,只好无奈地“忙活”去了。
“等等!”说话的是店里的荷官总管,身形高挑,鼻尖上长了颗大黑痣,佝偻身子迈开八字步向他们走来,“你们俩……怎么瞧着不想我们店里的伙计呀?”
☆、地狱变
巨响一声接着一声传来,震耳yu聋,似虎啸山林,如猛龙过江。
在场的人都吓得不轻,两股战战,坐也不是,跑也不是,原本还算井然有序的狭小地下赌坊瞬间乱成一锅粥,所有人都蜂拥挤向那唯一的出口。
细碎沙粒随着墙体摇晃流泻下来,时缓时急,一下又一下,像是落进了林鸾心底。皱紧鼻子用力吸气,最后又怔愣在原地,店内虽通风不便,但她还是从那混杂着汗臭的空气中辨出了那似有若无的硝烟味。想想刚刚仓皇跑来报信的小厮,不祥的念头袅袅团升于心间,涔涔冷汗自脊背上淌下,明明身处人群正中,她却如坠万丈冰川,寒意刺骨。
今晚的行动只有他们三人知晓,可那厮口中叫嚣着的那伙“锦衣卫”,却并非为她所控,那便只有一种可能。林鸾咽了咽口水,连日来的奔波疲惫仿佛都团聚在此刻一齐向她发难,揉了揉额角躁动不安的青筋,强迫自己不往那最坏处想。
“哼,奴家我大江大河都渡过了,没想到今晚会yin沟里翻船,栽在你们二位手上!”赛雪心依旧保持着她那惯有的慵懒神情,垂眸瞧着葱白指尖绞着的藕粉帕子,纤长睫毛于眼下朦胧出薄薄yin翳寒霜,为那双妩媚凤眼平添出几许yin鸷。
林鸾停在额间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想开口解释点什么,一张嘴却化作了无奈惨笑。事到如今,她与他们之间,还需要什么说辞。一兵一贼,如此而已。
话音未落,外头又是一声呼啸,赌坊北面土墙伴着悲鸣声轰然倒下。那些燃烧着的梁柱应声悉数砸向店内,火光四溅,拥堵在前门的人cháo中,有几人因躲闪不及被砸得哀嚎连连,更加发奋往外头冲。
恰有一块飞石直往林鸾这处扑来,好在言澈反应及时,拽住她的胳膊一把将她扯入怀中这才堪堪躲过。透过浓重烟灰,林鸾瞧见赌坊周围原先灯红酒绿的各色店铺现如今都悉数颓靡在pào火之中,熊熊火焰从四面八方一齐压下,将整片喧嚣旖旎都无情吞入腹中,碾做滚滚黑烟,一如那日中秋于烈火中哀嚎的琼楼玉宇那般。
即便四周灼热若滚油,赛雪心身处其间却好像混然不觉,冰冷气息由心而散,衬得她冷艳之至:“好像你们拼死维护的那人,并不怎么将你们的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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