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日照当空。
随着第一缕金色阳光,撕裂云幕,洒照下来,那持续了一整夜的滔天剑河,终于从九天虚空闭落消失。
神魔祭坛上大阵隐没,神光锁链涣散崩解,那通天屹立的神魔巨柱,也如死物一般,沉寂下来。
一声砰然闷响,哪吒终于解脱,从虚空中跌落下来。
此时的他,早已没了之前的铮铮傲骨,满面桀骜戾气,他身上血迹斑斑,布满了一道道鱼吻铜钱般的剑痕伤口,看上去极为恐怖骇人。
两只眼眸神光暗淡,几无生气。
即使不靠近,也能在他身上,感觉到一股极为压抑绝望的气息。
不过,哪吒到底是大罗金仙,即使一晚上被万剑穿心,屠灭数万次,也依旧不死不灭。
他这一身看上去极其恐怖的的伤势,在系统惩戒结束之后,只用了短短几息时间,就已经恢复如初。
仿佛时光回溯一般,那些流淌溅落出去的仙人道血,也都覆水倒流,化作丝丝缕缕的仙光,纷纷回流到了他的体内。
竟是无损一丝的修为力量!
底下众人目瞪口呆,倒抽冷气之声不绝于耳,刚才要不是亲眼所见,他们恐怕还真的会以为,那凄厉哀嚎了整整一夜的不是哪吒,而是别人。
江云飞喉头耸动,下意识咽了一口口水,他呆呆的看着哪吒,却是真正见识到了莲花化身的强大威力,想到自己现在也同样拥有了莲花渡厄不死身,脸上不禁露出了一抹傻笑。
断愁面皮抽搐,看到哪吒这几乎不死的仙体,也是深深地受到震撼,不过他更相信系统的刑罚没有那么简单,从他哀嚎了整整一夜,到现在还没有缓过劲来,就可以看出,哪吒所承受的痛苦折磨,远远要比看上去的可怕。
“我想现在我们应该能够,好好坐下来聊一聊了,三太子,你觉得呢?”
过了许久,哪吒依旧躺在地上不曾动弹,众人面面相觑,断愁不禁剑眉微皱,凝视着祭坛上那孩童般的身影,淡淡开口说道。
一息,十息,一分钟,十分钟,气氛就此陷入沉寂,哪吒闭目躺在祭坛上,仿佛充耳不闻,连看他一眼的兴趣都欠奉。
见此,断愁眼中目光一冷,沉声道:“哪吒,你我本无过节,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出乎我的预料,也并非我愿意看见,但有些东西即使我不说,想必你也心中有数。”
“你早年犯下大错,剔骨还父,削肉还母,虽然有太乙真人上那西天灵山,为你求得一株功德金莲,修成莲花化身,但如今,你神通大成,也被彻底锁在了大罗金仙的境界,这是你自己在洞府之中亲口告诉我的,你该不会不承认吧?”
闻言,祭坛上哪吒小小的身躯,微不可察的震颤了一下,似乎也被断愁言语刺激,但他依旧没有开口,仿佛是已经彻底绝望,就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一下。
见此,断愁眉头皱的更深,几乎拧成了一个川字。
都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普通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这心高气傲的哪吒三太子,他本以为自己当众揭露他的隐秘,必然会让哪吒大怒,气急跳脚,但是后者异常平静的反应,却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哀莫大于心死。
哪吒看上去,似乎就是这种状态,好像被系统镇压的已经彻底失去了锐气、灵魂、意志,磨灭掉了所有的尊严、心气。
换句话来说,他好像已经认命了。
这种结果,已经是系统想要看见的了,就和五指山被镇压了五百年,最终戴上了金箍圈的孙悟空一样。
但却绝非断愁想要看见的,当下,他目色微凝,继续说道:“不管你承认与否,试问如今的你,又怎么挣脱这神魔祭坛的镇压。”
“这样的日子你准备熬多久?”
“一千年,一万年,十万年,还是百万年,千万年!你堂堂哪吒三太子,威震三界的中坛元帅,难道真的就甘心一辈子被限制在这山上,做这祭坛的守护神吗?!”
断愁言辞如剑,为了让哪吒开口,步步紧逼,后面一字一句,几乎是怒声喝问起来。
然而,对方的反应,却是让断愁有些心寒,似乎他用尽全力挥出去的一拳,都打在了虚无空气上。
静!
死一般的寂静。
哪吒就仿佛是在上面睡着了一样,根本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师父,经历了一晚上,就算是仙人也承受不住,我想三太子可能是累了,要不咱们改日再来吧!”
眼看着气氛变得有些凝重,江云飞深怕断愁因此动怒,再次用那祭坛神阵的力量去镇压哪吒,故而赶紧开口打起了圆场。
断愁不语,眼底闪过一丝失望,说不清楚是因为心中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儿时偶像,如今已经戴上枷锁一蹶不振,还是因为哪吒的沉默,让他的打算就此落空。
或者,两者皆有。
就在江云飞劝说后,断愁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突然,一道悲凉自嘲的声音,从祭坛上传了下来。
“三太子?如今的我,还有资格让人称为三太子吗?”
“就连你们这些凡人,我都无可奈何,一个连十丈方圆都无法走出去的中坛元帅,哈哈,真是一个笑话,笑话!!”
哪吒坐起身来,狠狠盯着断愁,而后目光一扫,却是神色悲怆又哭又笑,最后满心的悲愤怨气,都化作了一声不甘的长啸,在天地之中回荡不息。
四周鸦雀无声,原本还对哪吒喜怒无常,动辄暴走杀人的桀骜性情,感到有些敌意的林小媛等人,在看到此时哪吒真情流露,沦落到如此凄惨的境地之后,也都渐渐能够理解,心里面开始同情起来。
闻言,江云飞脸上的笑容消失,感到有些愧疚。
在他看来,要不是因为他上祭坛感召,或许哪吒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更不用被封印镇压,遭受这无边极刑。
想到这里,顿时一股无边的负罪感涌上心头,几乎压得江云飞喘不过气来,下意识,便带着沉重愧疚的心情,一步步朝着哪吒走去,转眼,便要登上祭坛。
玄天宗一众长老、弟子面色剧变,惊呼大喝,然而此时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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