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恬顾骁

八月初, 清市实验一中准高三的学生以补课的名义, 率先开学返校。
尽管哀声载道，但开学第一天，三班所有学生还是全部乖乖归了校。
经过一个短暂的假期，班里的同学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轻微的变化, 隔久初见，大家都不禁新奇地笑。
安雨丝散下了长发，一头黑亮柔顺头发及腰。
这个暑假她似乎过得不错, 整个人的状态阳光饱满, 看着比以前更加漂亮。
方艺多了一个新玉坠，刘晓琪买了新衣裳。
班上多了几个不认识的新同学，又有一些户籍不属于市的老同学悄无声息转走了。
七七八八，似乎一切都没变过，又似乎总有些什么东西变得和之前不太一样。
带领三班的班主任仍旧是马芳云, 早晨刚走上讲台的时候，班上的同学敏锐地发现了她的不同。
她摘下了万年不变的厚片眼镜, 头发烫了卷, 脸上化了淡妆。
身上从来一成不变的教师制服终于被换下了, 换成了一件暗红的裙子, 右手无名指的戒指钻石闪烁。
台下发出一阵起哄的呼声。
马芳云自己似乎也有些不大自然, 笑着拍讲台压下sāo动。
“好了啊！静一静, 你们这一个个的都别光顾着起哄。”
“我知道突然这样你们可能都有些不太适应, 但是新学期新气象？允许你们这一个个王爷公主耐克阿迪的放火，还不许我给你们亮盏红灯？”
底下全班同学哄然而笑, 气氛顿时变得轻松。
大家还是第一次发现，一向严苛凌厉的“马老太”似乎也没有印象中那么可怕。
高三的课程正式开始前，马芳云为整个三班开了一堂班会。
立在讲台之上，她的目光从班里的每一个人脸上轻扫，很认真地开口。
“同学们，我知道，我下面要的这些话，你们有些人有可能已经听过，有些人有可能也是第一次听。但是我必须要告诉郑重告诉你们，尽管你们可能不愿意承认，但是从现在开始，你们所有人，已经是高三的学生了。”
她话音微微一落，讲台下立刻一片唏嘘。
顿了顿，马芳云继续“相信你们自己也能明白，高三，高考，对你们来究竟意味着什么。你们从学开始，学六年，初中三年，高中三年，十二年的努力，全部都在高考那两天的一搏上。”
“如果高考是一个终点线的话，那么你们现在，就是最后冲刺的那一个临界点。过去两年，你们之间也许非常优秀，也许只顾着贪玩，荒废了时间，但是哭也好笑也好。我希望你们知道，一年，能改变的东西很多很多，我希望你们都能拼尽全力，在最后这一搏上考上你们自己理想的大学，交出你们自己能满意的成绩单……”
……
振奋人心的话语静静着，整个教室一片沉寂。
讲台下，方艺苦丧着一张脸，弱声弱气地叹息，“唉……时间好快啊！我总觉得我好像才高一而已，怎么一不心就高三了。”
刘晓琪拍拍她的肩膀，一脸任重道远。
她身后的安雨丝静静听着，目光却是落在隔一列三排的某个人影身上，xiōng口澎湃起某种信念。
“这是模拟志愿表。”
讲台上，马芳云拿出一沓东西，分给每组依次传下去，“这张表格，你们可以先留着，好好想一想，你们以后想考哪所大学，想做什么职业，想去什么地方。你们要知道，高考，只是你们为未来所打开的一扇门，你们不可以为高考而高考，为了上一所大学而上大学，而是为了你们的未来和理想做准备。而这个志愿，也将成为你们这一年里的里程碑，你就朝着这个目标去努力。”
摩挲着那一张光滑的表格，温恬的视线落在“报考院校”那一栏上，思绪稍微有些发飘。
耳边似乎响起几个来自很久前的声音，隔着这么久还清晰可闻。
……
那这问题，就交给我好了！我来给我们找这么一个大学和地方。
我要跟你考一个大学啊。
顾骁，我们一起努力，一起考大学，好不好？
……
不由自主地，她侧了侧目光，往自己的身边偷瞄。
顾骁正不知在纸上写着什么，专心致志的，微微低着头，侧脸俊帅分明。
似乎是感觉到她的视线，他忽然一抬眼看过来，与她的视线正好半空交接上。
温恬顿了顿，很快有些不自然地撇开，眼神有些闪烁。
顾骁浅浅一笑，修长的手指将纸页折叠再折叠——
一个纸飞机忽然落在温恬的桌上。
温恬一怔，疑惑地向他看了一眼，将飞机悄悄打开。
一个手绘版的的模拟志愿表出现在眼前。
边框歪歪扭扭，字迹还有点潦草。
报考院校属于温恬和顾骁的学校^_^。
报考专业顾骁温恬恋爱学。
高三寄语一起努力，共同加油。[奋斗！]
最下面还画了两张笑脸，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脑袋上还分别写着“恬”和“骁”。
温恬愣了一下，没忍住竟扑哧一声笑出来，偏头看着他。
顾骁眉梢微挑，脸上有孩子气的笑。
她很快收回目光，将那张手绘表心翼翼地夹在作业里，扭头看窗外的天空。
蓝天白云，晨风和煦。
八月的空气里有夏花杂糅着阳光的味道。
“一年的时间很长，一年的时间也很短，望大家珍惜最后的高中时光。”
“祝大家高三的生活能够一切顺利，加油。”
讲台下掌声立响。
一片鼓掌声中，温恬闭着眼，轻轻吸了一口微风中的空气。
高三了啊……
·
因为仅有高三开了学，上午两节课课间不用上间cào。
下午集体跑过圈后，中间休息活动的时间，安雨丝和温恬坐在cào场的坐梯上休息。
天气炎热，刚跑完圈之后的两人气喘吁吁，汗水仿佛雨水不断往下坠。
安雨丝用手扇风，于温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恬，话，那个模拟志愿表，你想好去那个大学了么？”
“我还没呢。”温恬摇摇头，口喝着水，一张脸被太阳晒得通红，“你呢？”
“我也还没呢。”安雨丝叹了声，似乎想起什么，很快却又笑起来，“不过，我估计要看沈星河，上次听他，他似乎有意去b大的。”
“哦……”温恬轻浅应了一声。
上学期放假前，有一天安雨丝突然叫住她，要告诉她一个秘密。
那个秘密是，她已经和沈星河在一起了。
着实让温恬意外了很长一段时间。
她和安雨丝从初中就是同班同学，那时候因为两人虽不是同桌，但因为都在一个英语班，所以一直非常合得来。
那时候她就知道沈星河这个人，三年连斩初中年级第一名的位置，在整个第五中学都赫然有名。真真切切是个十分优秀的人。
只不过从没有过交集罢了。
后来上了高中，她没能想到居然能和沈星河分到一个班。
但他向来沉静内敛，虽然性子还不错，有人向他询问问题一向也会礼貌去解答，却极少主动去与其他人交涉。
所以高中两年，她印象里好像连安雨丝都没怎么和他讲过话的，更没想到她们两个竟会突然在一起。
不过，回想起之前有几次，雨丝向她提起沈星河时的神情时。她恍然又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什么。
知晓这是雨丝所希望的，她不禁打心里也为她感到欣慰。
“你呢？恬。”安雨丝隔了会儿又问“你也要跟着顾骁走吗？还是你们两个各考各的，就算异地无所谓？”
“我……”温恬顿了顿，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想了想道“我现在也不知道，不过我不想去一线城市，但具体去哪里还没想好，顾骁他给我找找合适的大学，他要跟着我，所以……”
她还没等完，整张脸已经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
安雨丝听明白，突然怪里怪气地大叫，“哎呦呦呦呦，人家都是夫唱妇随，你们可好，妇唱夫随。我恬啊，你这家教调.教的可真是不错，要是让外面那帮暗恋你家顾骁的姑娘知道，怕不是要气疯了？”
“……去你的！”温恬尴尬极了，嗔怒地搡了她一下，“你乱嚷嚷什么！”
安雨丝咯咯乐起来。
两个人正笑着，顾骁宋城他们几个男生从远处走过来。
大抵是刚从卖部出来，闫文爽李一奇手里拎了一堆的零食与冷饮，吊儿郎当走到这头来打招呼。
“嗨，丝姐恬妹儿！”
“美女姐，恬姐好啊！”
“好。”安雨丝摆了下手，算打过招呼。
温恬没讲话，只朝着几个人逐一笑了下。目光最后落到顾骁身上的时候，她顿了顿，然后有点不大自然地移开。
顾骁悄无声息地扬chún轻笑。
宋城随口问“我丝姐，你俩刚聊啥呢？大老远就看你笑得跟朵花似的。”
“没啥，不就那张模拟报考表么？刚跟恬讨论去哪个大学来着。”
“哦这事儿啊。”宋城点头，像是被提醒了，饶有兴趣地问“诶，话，你们都想好了没啊？考啥大学？”
话题一敞开，几个人立刻七嘴八舌地道起来。
“这还用想啊？我肯定就体校了呗！”李一奇“反正我长跑成绩在这儿摆着呢，就看哪个学校要我了。”
闫文爽也“我也是，能考上哪个学校就上哪个呗！马老太竟整那些虚的！还非让现在想，我现在要知道我以后上那个大学，我还念什么高三啊我！”
宋城一下笑了，不赞同地反驳。
“人家马老太的意思是让那种成绩好到能自己挑学校的学生给自己定个志愿！谁你这种得被学校捡漏的人了？不过你倒也挺自知之明的，知道能有学校挑你都不错了，也不知道哪个学校这么倒霉！”
“我靠！宋城你还有脸我，你自己好到哪儿去了啊你大爷！”
“我好歹还能上个二呢！不服咱俩就比比！”
“比就比谁怕谁！”
……
他们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chā科耍贫，温恬在一旁听着有趣，忍不住笑起来。
顾骁没参与话题，趁他们在那儿闹的工夫，悄声到她身后，声“没事，我们俩肯定是挑学校的那个，不像他们。”
温恬一怔，回头看见他，笑着问“你就这么自信啊？”
“我不光自信，我还对你有信心呢。”他chún角轻翘，又稍微离她近了些，“我跟你，我们选大学的时候，可得先知道他们选的哪儿，一定要想办法避开些。你看这一个个的……电灯泡不，也太掉价了，简直不想承认认识他们！”
温恬一下笑出来。
旁边的几个人还正互相争执着，李一奇一瞥眼，看到这边正悄悄话的两个人。
他们两个话声，他自然听不见他们了什么。
但看顾骁一脸贼兮兮的笑，还时不时朝他们这边看两眼，猜也能猜得到绝不是什么夸他们的话。
他顿时大喊“喂喂喂！这儿怎么还有俩光天化日谈恋爱的呢？太过分了啊！这儿还这么多人呢！”
温恬一顿，连忙往旁移了两步，离顾骁稍远了些。
他的喊声岔开了话题，宋城和闫文爽也立即跟着同仇敌忾，“骁哥我可跟你，我们几个现在可不止是单身狗，还是高三狗，你们这行为已经是双重虐狗了知道不？我跟你讲会遭报应的！”
闫文爽目光一溜，忽然想到一个好主意似的，提议，“诶，要我啊，咱们干脆就考一个地方去得了！既能不分开，平时放个假啥的还能一起出去玩儿！尤其是骁哥和恬妹儿啊，咱们到时候就专找他们俩去玩儿！你们觉得怎么样？”
宋城和李一奇连忙跟着赞同起来，“诶这注意好！”
“好主意啊哈哈哈！骁哥，你打算去哪个大学，哥几个跟着你混呐！”
顾骁原在笑，听到这句脸色忽地一顿。
他皱皱眉，抬腿去踢他们几个，笑骂“死去！一个个的那么亮，烦不烦？”
三个人敏捷地闪开，避着他的脚在周围绕圈。
“别啊骁哥，你看我们一个个为你，都是肝脑涂地在所不辞的，你咋这么重色轻友呢？不是真兄弟。”
“都滚滚滚，有多远滚多远！”
“哈哈哈哈……”
……
几个人笑笑闹闹。
阳光灿烂，周围有风吹，树荫下有被树叶挤下的细碎光芒，片碎斑驳。
看着他们在那儿闹，温恬忍不住一直笑，渐渐的神思有点飘。
“在想什么？”安雨丝凑近她问。
“啊，”温恬回过神，摇摇头，“没什么。”
她“我只是在想，我们早晚有一天……还是会分开的，是吧？”
尽管有一天终究还是会各奔西东。
但在这一刻的时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