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州刺史府
正厅, 秦子言面无表情的端坐在高位上, 手边的热茶早已凉透, 双眼微抬, 盯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咬了咬牙根。
閔一垂手立在一旁,嘴里有些发苦, 厅内烧着地龙,倒也暖和,只是主子身上散发的温度有些冻人。
他们晌午便进了城,齐大人敬业得紧, 下了车便赶到刺史府, 与老刺史交接公务,将王爷晾在这里,一晾就是半日。
秦子言深吸了口气, 还是不见齐攸宁的身影,耐性终于告罄,站起身, 理了理身上的袍子,沉着嗓子说道“派人传讯府里备好饭食。”
说完,径直往内堂走去。
閔一呆了呆,看着瞬间便空无一人的大堂, 不知该作何反应, 只能木着脸, 老老实实的派人回府。
齐攸宁端坐案后, 手下笔墨翻飞,老刺史端起半凉的茶水抿了一口,心下颇为满意这位新到任的年轻人。
秦子言进入内堂时,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融洽的景象,想到她受过重伤的腰,当即便黑了脸,不顾还有外人在场,把人扛了就走。
齐攸宁手上还拿着蘸了不少墨的笔,一双眼眨了又眨,才反应过来这到底是何情况,哭笑不得的在他劲瘦的腰上拍了两下,“殿下这么扛着,臣难受。”
耳边传来一声冷哼,齐攸宁弯了眼,这人难得的不理会她,略显尴尬的清了清嗓,她识相的闭上了嘴。
肩上的人没了动静,虽只是短短几步路,他还是舍不得她难受,秦子言将姿势换了换,齐攸宁抓住机会推开他,稳稳的落在地上。
“殿下,再给臣半刻钟”
齐攸宁陪着笑,心下惴惴,他是很宠着她没错,只是牵涉到她的身子,他就会变得很强硬。
嘴角的笑在他的沉沉的眼神下渐渐凝固,她眨巴着眼,深吸了一口气,“好嘞”
说完,很有骨气的转过身子,往门口走去,将手中的笔chā在门口石狮的嘴里,拍了拍手,麻溜的爬上马车。
秦子言背着手,眼底爬上笑意,慢腾腾的跟了上去。
他的宅子,一如既往的铁桶,来来往往都是大老爷们儿,也就为她准备的院子里能瞧见年轻姑娘。
这走近一瞧,止不住抽了抽嘴角,得,这唯一的年轻姑娘还是她带来的,依依嘛,她熟。
回过头,笑看着跟在身后的男人,“殿下,改明儿把正门的匾换了吧。”
秦子言默,以他对她的了解,她接下来说的话绝不是什么好话。
见他不回应,齐攸宁也不在意,自己念念叨叨的接着往下说,“换成樾王庙吧,应景。”
一旁的众人不约而同的低下头,将嘴抿紧。
樾王殿下治军严明,御下严谨,寻常大户谁家不养几个歌姬舞妓偏偏樾王府没有,莫说这些有的没的,就连寻常的丫鬟女侍都不曾有,一些需要女工的活计也都是请了婆子,都是婶字打底,以至于府里都是些光棍。
和尚庙,确实应景得很
秦子言眉一挑,抬手招来了閔一,沉声道“着人去办。”
閔一瞬间呆住,办啥换匾
“王王爷”宠媳妇儿是可以,但是也得给小的们留点脸啊打着光棍已经够可怜了,他们才不想真的住庙里去
见閔一抖着chún的可怜样,齐攸宁笑过之后,大发慈悲地解救了他,“行了行了,闹着玩儿呢,殿下何必如此较真”
淡淡的嗯了一声,齐攸宁摇了摇头,若她不出言阻止,这樾王庙怕是没跑了。
就这么“正经”的用完了饭,旅途劳顿,齐攸宁舒舒服服的沐了浴,这会儿正穿着里衣,光脚站在柔软的皮垫上,摸着下巴打量着眼前这张熟悉的床。
“殿下怎的将它也带回来了”
这是他在允都的越王府睡的紫檀木床。
秦子言披散着一头黑发,自浴房走了出来,见她穿着单薄的衣裳站着,眉头微微皱起。
屋内烧着地龙,虽不至于将她冻坏,可终究是腊月的天。
身子一轻,她落入了温暖熟悉的xiōng膛里,耳边传来他微哑的嗓音,“这张床,梓观喜欢。”
齐攸宁双眼亮着,兴奋的道“当然喜欢结实啊,一点声儿都没有”
抱着她的人明显的顿了顿,面色有些古怪。
齐攸宁搂着他的颈子,止不住笑了起来,她说的是实话啊,这张床确实结实,任凭他怎么折腾,愣是半点声响也无
第二日,天还未亮,她便被人挖了起来,半睡半醒的坐在梳妆台前,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懵懂不以。
傅婶绞了帕子将她的脸抹干净,对着她的脸就是一顿的涂涂抹抹,齐攸宁半闭着眼,慢慢的回过味儿来。
不对啊,她的房里,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梳妆台她以男装示人,可用不上女儿家的梳妆台。
还有,这些脂脂粉粉又是什么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依依笑靥如花的出现在门外,手中捧着一团火红,齐攸宁定睛一看,整个人瞬间顿住。
那是一套由金线缝制的华贵喜服,镶着璀璨东珠的凤冠压在喜服之上。
“这是”
依依将喜服放下,小跑着到她身边给傅婶打起了下手。
傅婶的脸上都是喜色,将齐攸宁的黑发梳清,“能在有生之年看到公子穿上凤冠霞帔,老奴就是死也无憾了”
见齐攸宁有些发直的眼神,依依接过话头,“自公子启程来邺州,王爷便开始着手准备今日的大婚,公子的嫁衣前日才赶出来,王爷对公子,当真是用心至极”
难怪他总带着她东摇西晃的,就是不愿好好赶路,难怪这些日子他都不提要成亲的事敢情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他怎能”
她原是想说,他怎能不与她商议便擅自定了婚期可是转念一想,他们的婚期早就定了,是她自己一拖再拖,今日的婚礼不与她商议,大约是怕她再次拖延罢了。
闭了嘴,齐攸宁的嘴角忍不住慢慢勾起。
被他摆了一道,可她不但不生气,心下还很欢喜,这可咋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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