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长明

“你问这个干啥？”
周楚路还沉浸在刚刚傅霆煜突然问他关于心理医生这件事的震惊之中。
傅霆煜端着一杯咖啡坐在桌子前，微微蹙眉研究着那位两天后要进行手术的病人情况，是之前那个因为家里人不够细心照顾而导致胃病日益严重的老人。
听到周楚路的质疑，傅霆煜放下杯子认真讲道：
“之前你认识的那个常铭，靠不靠谱？”
因为周楚路是心脑疾病专通，在上学的时候也参加过和心理专业合作的研究项目，所以不管是人脉，还是资源，都要比傅霆煜自己找来的快些。
毕业后，傅霆煜选择出国留学，然后再回常州来发展，周楚路在帝都发展，却因为不明原因回来常州这个有童年情怀的地方。
周楚路实在是纳闷儿：
“不是，我看你不像是这方面出问题的人啊......”
傅霆煜应道：
“不是我看，给别人看。”
可傅霆煜并不是个随随便便什么事情都管的人，所以周楚路灵光一闪，磕磕巴巴地问道：
“我靠不会是给小歆歆看吧......”
傅霆煜“嗯”了一声，周楚路吓得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
“她前两天还把我按在地上揍到我求饶，怎么突然就要去看心理科！老傅！你是不是对小歆歆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儿！你老实交代！”
“......”
傅霆煜被这家伙惊奇的脑回路搞得无言以对，也不想过多的解释这件事，只是告诉他：
“我觉得她的情况有些复杂，困境也很难摆脱，而且今天是她提出来，想要我陪她去的，我得照顾好她。”
傅霆煜的想法是，如果李洛歆的负面情绪和jīng神是来自于她的原生家庭，早一些去看医生，听一听专业人士的建议，也可以趁着春节的时间，一家人还算开开心心地坐在一起，解决解决问题。
可他并不知道，这件事情远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周楚路也没再多问，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傅霆煜有身份去关心关心，而他怎么都是个外人，只能尽力去帮帮忙了：
“行，这样吧，我给常铭打个电话问问，他还挺不错的，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去？”
傅霆煜犹豫了犹豫，下周三小丫头要复赛，还是不要因为这件事影响到她：
“下周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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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掉傅霆煜的电话之后，李洛歆在被子里把自己蜷缩成一个小团子，双臂环抱着自己的双腿，像一个还未出生的婴儿。
没过多久，门口传来了几声敲门声，可能是没有听到李洛歆的回应，王秋岚直接把门拉开一个缝，探进头来：
“歆歆，你爸爸想和你谈一谈......”
李洛歆顿了顿，才犹犹豫豫地从被子里露出一个小脑袋来：
“那为什么不是他来叫我？”
王秋岚脸上是与她的语气完全相反的风平浪静：
“你爸爸他今天心情不太好，你也是个大孩子了，应该多体谅体谅他......”
“我体谅他？”
李洛歆猛地掀开被子坐起身来，只觉得生气：
“那谁来体谅体谅我？我的心情也糟得很！”
王秋岚的嘴chún动了动，却始终没有开口，李洛歆见状也不想再说什么，只是有气无力地讲道：
“好了我一会儿就出去了。”
十分钟后李洛歆坐在了客厅沙发上，看到了李振荣比锅底还要黑的脸，心情似乎比刚刚更难过了些：
“找我要说什么？”
李振荣连一个眼神都不给她，一副命令的态度：
“我不同意那个臭小子和你在一起！”
李洛歆似乎早就已经猜到他会说什么，没有一丝一毫的震惊和愤怒，相反，她感到可悲：
“你同不同意关我什么事？”
傅霆煜并没有做错什么，她非常不开心，凭什么他第一次来家里就要被冷眼相对，还听到李振荣对他的父亲忘恩负义，颠倒黑白，却没有任何要生气的迹象，反而非常有礼貌。
甚至在走之后又买了东西回来送给他们，要他们休息好身体。
可结果呢？傅霆煜的善良换来了什么？
他明明那么好，那么温柔的一个人，凭什么要受到这样的对待......
李振荣震怒地拍桌：
“我是你爸！你说关我什么事！”
“您还知道您是我爸啊？我还以为您忘记了呢？”
“你——”
李振荣觉得自己迟早要被气死在这个家里，指责着李洛歆，顺带着连在一旁默默不说话的王秋岚一起骂：
“你们两个没有良心的东西！我辛辛苦苦赚钱养你们！结果呢！”
王秋岚在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害怕地缩了缩，嘀咕了一声：
“孩子他爸......”
随即便被李洛歆的冷笑给打断了：
“我是没什么良心啊，祖传的！怎么，您有吗？”
李振荣：“那也是你妈的问题！你要是有你哥哥们一半儿的懂事儿善良！也不至于成这样子！”
语出之后，三个人齐齐地愣住，气氛很凝固。李振荣也是一气之下说出了这样的话，自己也没有想到，毕竟他也知道，这件事是李洛歆的也是这个家的忌讳。
“哥哥？”
良久之后，李洛歆带着哭腔的声音先响起，李振荣有些歉意地望过去，发现女孩儿的眼睛里全是失望和崩溃：
“歆歆......爸爸不是......”
“哈哈哈！”
不合时宜，李洛歆笑了起来，像是笑李振荣脸上那份内疚来的荒唐，也像是在笑自己：
“你是说李莫凡吗？他善良懂事是吗？”
“看来是我的错，我一直以为您所理解的善良和懂事这两个概念，和普罗大众是一样的呢，结果是我想错了？”
“那好，今天咱们就来好好掰扯掰扯，你也不用再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对那个儿子的骄傲，我也不会瞒着你我这几年经历过什么了。”
瞬间王秋岚的脸上煞白，赶忙过去拽着李洛歆的衣服：
“歆歆......”
“妈！你受的了这种气您自己受着，别拉着我和你一起行吗？”
语气里尽是冷漠，没有一丝丝的感情，李洛歆转头继续对着李振荣，没再去看她：
“爸，我要给你看点儿东西，希望您替您那个骄傲的儿子给我个解释。”
李洛歆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出自己和李莫凡的聊天记录递给他，淡淡地对他说：
“这只是一部分，毕竟我每个月都要清空聊天记录。”
说罢后自嘲地咧了咧嘴角，静静地看着李振荣和王秋岚，而此时的李振荣只觉得眼前有点儿黑，一句句不堪入目的话在眼睛里不断地滚动着。
【今天你怎么还没去死啊小贱人？】
【听说你去参加温丝莱特的校赛？一个小三儿的野种还有这种心思吗？】
“铃......”
李振荣手边一直黑屏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即使是静音，震动的手机和屏幕上的“小凡”却已经彰显了一切。
看着李振荣的手在手机上搭着，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接的样子，李洛歆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过去那些次李振荣的刻意回避并不是在保护她，而是在保护李莫凡而已，因为她才是那个会伤害别人的“坏人”。
而王秋岚呢？不过就是个勉强都无法勉强的过日子的搭伙人而已......
老一辈的人常常说，一个孩子可以让家庭完整，维系家庭关系和情感，其实不是的，有时候孩子维系的不过是一段早已破碎不堪、毫无体面可言的婚姻关系罢了。
想想那些孩子们也真可悲，他们做错了什么，要成为一摊腐烂食品的保鲜膜。
更可悲的是，李洛歆在过去的二十年里，自己傻傻地主动做了保鲜膜。
“接啊，不用顾虑我们。”
李洛歆冷笑着看着他，她想听听，平时李莫凡是怎么虚伪地面对他的。
李振荣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按了接听键，还把免提给打开，可电话的内容还是让一切都变得越来越困难。
李莫凡的声音似乎很愉悦：
“爸，我到常州了，刚下飞机。”
没听到李振荣的回应，他也没有感到奇怪，而是分享：
“上周您说要我带的东西我也给您带来了。”
“......”
“喂？爸，你在吗？”
王秋岚听到后才知道李莫凡要来常州这件事，所以被这个电话气得嘴chún边缘微微发白，手指止不住地颤抖：
“李振荣你——”
“你为什么没告诉这件事！！”
电话里的李莫凡坐在出租车上，似乎也感觉到了哪里不太对，略带紧张地问道：
“爸......怎么了？”
李洛歆看到眼前快要发疯的王秋岚还有不耐烦的李振荣，强压着难过和愤怒，朝着还未挂断的电话，高了高嗓音讲道：
“哥哥！来了常州怎么也不说一声！晚上要来家里吃饭吗！”
语气明艳活泼，更像是个不谙世事热烈欢迎的。
电话里的李莫凡以为李洛歆是想在父亲面前假装和睦，就回答道：
“不会太打扰到你们吗？妹、妹。”
特地加重了“妹妹”两个字，好像是在非常不满地怄气一样。
李洛歆心里：yòu稚。
“不会呢？我们刚刚还说要好好地看看你呢～要是知道哥哥会来，我今天就去买份礼物～”
看看你特么的虚伪的嘴脸！
李莫凡只觉得背后起了一身的jī皮疙瘩，心里：yòu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