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深情暖

第56章 这里,真的好痛

二十几年来,程少远从未像现在这样,心脏闷闷的疼,就连母亲去世那年,他也只是将自己封闭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又重新振作投入工作中,哪怕心里再难受,他还可以承受,可如今,他看着这个女人,像个破碎的娃娃那样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却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面对此时此刻的她,他到底该怎么办?
夜凉,如水。
同一片夜空之下,秦氏大楼的顶层总裁办,灯火通明,整层大楼,除了这一层,其他都黑暗一片。
坐在橡木椅中的男人,面色如常,刚结束一通海外视频会议的他,又翻阅起白天秘书整理好的几份重要文件审阅起来,一份接着一份确认无误过后在上面签上名字。
签到最后一份的时候,他手中的笔忽然稍一用力,jīng细的笔尖在白纸上突然发出“啪”的一声,瞬间断裂……
干净的纸张上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事故,被狠狠的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那乌黑的笔墨沿着碎裂的纸张蔓延开来,像极了丑陋的怪兽,张牙舞爪的看着他。
握着断笔的男人,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只是握着笔的那只手忽然有些微颤,他那面无表情的脸与此同时变得yīn沉至极,寒意浸透了周身。
下一秒,他忽然抄起桌上的纸张连同那支笔一起,狠狠的向前方丢去,刚好落在了推门而入的时光的脸。
纸张沿着时光的西装,散落了一地,包括那支名贵的金色签字笔,它跟随了秦柏深将近五个年头,终于在这一刻功成身退。
时光瞥了眼地上带有男人签名的文件,正是今天秦氏的法务部草拟的有关傅氏股权过渡书,其实早在三天之前,这份文件就应该要生效的,只是……
自傅正德跳楼那天后,傅暖就不见了,这份文件上还需要傅氏的第一继承人签名,如今傅心蓝畏罪潜逃,警方还在通缉中,傅暖自然是第一继承人无疑,虽然对于秦氏来说,也不过是走个程序和过场,但做戏做全套才好看,可那天在场的人只看到程少远带走了傅暖,却不知道现在他们人在何处…..
“人找到了么?”秦柏深头也不抬的问,闭着眼按着泛疼的眉心。
时光心想,以秦柏深在京州的势力,想要找一个人还不简单,关键是他想不想,直到今天他才吩咐自己去找傅暖。
“找到了,在程少远城西的别墅里,要派人明天去请太——傅小姐回来吗?”时光忽然住了嘴,到嘴边的太太二字始终没有说出口,斟酌了一下对傅暖换了一个称呼,他小心的观察着男人的表情。
“不用,就算我不去请她,她自然也会回来,除非她不想要傅氏了。”男人的语气笃定,深沉的眸子里毫无波澜。
时光沉默了一会才想起此时前来的另一件事情,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只白色丝绒盒,走上前放在了秦柏深面前的桌上说:“这是刚刚从法国邮寄过来的,吴秘书说,这是上次您让傅小姐去设计师那里定制的戒指,昨天刚刚成型就立刻寄过来了。”
听着时光的解释,原本没有在意这只盒子的秦柏深忽然将目光放在了上面,迟疑了一下才拿起来打开了盒子,一对简单却jīng致的对戒就呈现在男人的视线里,原本没有波澜的眼神里也不禁露出一丝错愕。
这是时光第一次看见秦柏深的另外一种表情,印象中,这个男人不会为了任何事而有情绪。
秦柏深拿出其中一枚女士戒指细细打量,就在戒圈的里面看到了一行很小的数字和英文字母,那数字正是他们领证登记那天的日期,还有这英文字母,是她和他的名字……
如今想来,这一场婚姻真是可笑,他成功的报复了当年他承受的那些痛,却在此时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快感,那是什么,他不愿意多想。
他只记得当时在傅氏,他从傅氏大楼出来后,在隐蔽的角落里,看见她看着傅正德尸体的时候,那呆若木jī后失声痛哭的模样,以及她被那些警察狠狠拽着不让进现场时痛苦扭曲的脸。
当时的他,冷冷的注视着这一切,心口却被一股陌生的情愫充斥着,甚至有股冲动让他想要上前将她拉过来搂在xiōng前,然而那只是想想,他忍了这么久,才将这些人拖进地狱,让他们也尝尝当年他所承受的那些痛,又怎么能因为一个女人,而失了定力?
他强迫自己不要心软,不管她是不是无辜,只要她身体里流着傅家的血,就同样是他的敌人。
可是……偏偏他见不得别的男人对她好,尤其在看见程少远光明正大抱住她的时候,安慰她,保护她,那种像是自己的东西忽然被人抢走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他用尽全身的意志力才没有上前将程少远那张脸揉碎。
“秦先生?”
秦柏深还陷在当时的画面里,是时光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他猛的合上盒子,放在了桌面上,对着时光说:“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派人密切关注傅心蓝的去向,这个女人死到临头还在挣扎,别节外生枝就行,至于死活由她自己吧。”
秦柏深实在是无瑕顾着傅心蓝这个女人,反正警局那边已经将她列入了黑名单,落网也是迟早的事,她是死是活都跟他无关了,只要不出来妨碍他倒也无所谓,他该做的,该要的,都已经到手,傅氏如今也已顺利归秦氏所有,如今唯一放不下的只有……
目光再次移到了那对戒指上,他倏地起身将盒子丢进了手边的抽屉中,拿起一边的大衣就朝外面走去离开了秦氏。
傅暖不知道自己到底昏睡了几天,一睁眼,外面已是艳阳天,她的眼睛睁睁合合好几次,像是还没有清醒,一张脸依然白的没有丝毫血色。
程少远端着一碗清粥走进来,看到她醒了三步并做两步的走上前,放了碗在旁边矮柜的桌上,便担忧的看着这个女人:“暖暖,你终于醒了!”
可能是男人的声音终于让她再也无法逃避,她艰难的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眼神空洞的看着窗外的景致问:“我睡了几天?”
程少远很担心她,却不想瞒着她:“已经三天了。”
傅暖原本无神的美眸倏然一滞,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把掀开了被子光着脚下床,在房间的每个角落里六神无主的寻找着什么。
“暖暖,你找什么,告诉我,我帮你找?”程少远担心的上前一把捉住她虚弱无力的肩膀,强迫她看着他。
“手机……”她像个被遗弃的孩子,无辜且巴巴的望着他。
程少远心尖一紧,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被关机了三天的手机递到她手里,还没等他说话,她已经解了锁按了一串数字拨了过去。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话筒里不断重复着这冷冰冰的女声,可她像是不死心,继续重播着。
程少远这才看清了那通电话的主人,心里一痛,狠狠心一把夺过了她的手机扔在床上低吼:“别打了!你父亲已经死了!就在昨天葬礼已经结束了!是我亲手将他的骨灰放在墓碑里的!傅暖你清醒一点好不好?我知道你接受不了,可你必须要面对事实,难道你想一直这样欺骗你自己吗?那样你父亲的在天之灵也不会安心的!”
像是一下子被人戳到了痛处,傅暖呆滞的瞳孔陡然放大,惊恐的瞪着眼前的程少远,颤抖着身子摇头:“不,他没死,你骗我,你们都在骗我,他没死,没死……”
“暖暖,你别这样,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我看了有多心疼?我知道你很痛,可是你必须学会面对,你哭好不好,哭出来。”
程少远再也受不了她这个样子,用力将她抱在怀里,一边轻拍着她的背一边安慰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寂静的房间里嚯的传来一阵哭声,那声音里的悲恸像是海面上的狂风,卷着巨浪倾泻而来,一发不可收拾。
傅暖用尽全身的力气哭着,抓着程少远后背的双手,紧紧的抠着男人的肌理,白皙的手背在刺目的灯光下泛起一条条可怖的青筋,像是一个快要溺水的人,紧紧的抓着最后的希望死死不肯放手。
“我以前以为我恨他,恨不得他去死,在我和我妈最无助的时候,他都没有来看我们一眼,这样冷漠绝情的人,我以为我永远都不会为了他哭,当我怀着目的接近他准备报复他的时候他却跟我说对不起,还说要补偿我,我是那么不屑一顾,不想接受他的好,可是为什么,就在我准备接受他并想要原谅他的时候,他怎么可以……这么自私的就离我而去?其实他从来都很无情,甚至连让我恨他的机会都剥夺,可是你知道吗?当我看见他毫无生机的躺在冷冰冰的地上时……再也不会对我笑,不会再叫我一声……暖暖的时候,这里......”
说到这里,她的嗓子都快哑了,狠狠的揪着心脏的位置,说:“真的好痛啊......”
程少远清晰的感受着来自背上火辣辣的疼,可是没关系,只要她意识到现实,就算是她现在拿着刀架在他脖子上也无妨,他只要她过了这一关,怎样都好,而她最后那句好痛,一下子触痛了他的心脏,面对这样的她,他真的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能缓解她心里的煎熬。
或许是哭累了,或许是再也没有了力气,傅暖从一开始的嘶吼大哭到现在断断续续的抽噎,身体显然已经不再那么紧绷,她伏在他的肩头,泪水浸湿了他的衬衫,在她终于平静下来后,程少远才慢慢拉开她的身体看着她的眼睛说:“我知道无论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听进去,可不管怎样,你要坚强,你父亲不在了,傅氏还在,公司需要你,我想不管你父亲是出于什么原因选择了这种方式离开,但事情已经发生,虽不能挽回,可你还可以重新开始不是吗?”
重新开始……
这句话在傅暖的脑子里来回徘徊,忽然她想起了那个人,看着他怔怔的问:“秦柏深在哪里?”
程少远原本舒展的眉心忽然一紧,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说,可事情发展到如今他已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暖暖,你真的了解这个人吗?当初我以为他也应该像你一样爱着他那样的在乎你,可现在我发现我错了,错的很离谱,秦柏深那样的人,你根本惹不起他。”
听着程少远的这一番话,傅暖原本想要欺骗自己的借口似乎再也遮不住了,某种不安的感觉充斥在心头越来越浓烈,父亲死的那天,秦柏深刚好从办公室出来,刚好那天是股东大会,刚好……秦柏深接受了父亲的股权让渡书……
一切不是巧合,而是,预谋……
最后抱着的那一丝希望,也变成了绝望。
“小单跟我说,明天一早,秦柏深将以傅氏新任董事长的身份重新召开股东大会,并点名要你出席,否则将以投票表决的方式,少数服从多数,勒令一切你在傅氏的职务。”
这样一个狠绝的男人,如果真的爱她,又怎么会在傅正德刚去世三天,甚至连尸首都还没有凉的时候,就发出这么一通言辞冷漠的决定?这三天里,他查过了,秦柏深其实早就在暗暗收购傅氏,神不知鬼不觉的骗过了所有人,包括最相信他的傅暖。
“暖暖,他一直在骗你。”
尽管不忍心,可他还是要说出来,希望她能认清现实。
傅暖忽然在程少远惊诧的目光里轻笑出声。
骗?
又有谁知道,这一切都是她亲手造成的,甚至不过分的说,父亲这条命也是她亲手葬送的,是她太天真,过于相信他,她告诉自己,再疼也不能说,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少远,帮我买一身体面的衣服,明天,我要去参加股东大会。”
看着傅暖坚定的眼神,程少远的担心却只增不减,这样冷静的她,只是让他更加担心而已,可是他却没办法拒绝,只说了一个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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