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郎夜狼

-第7部分

闭,脑袋已经垂到一边的古小福。
他呼了口气,这个蠢女人居然就这么睡着了,那马车晃动得那么厉害,她头上那根难看的又斑驳了漆的簪子都差点掉下来。
礼易墨撇着眼看着那根簪子,小心地上前一抽,那簪子就落到他的手中。
这个女人睡得真是死,居然没有一点反应。
他这么想着,上前掰住古小福的头,将她的头正靠在车厢上。
古小福的眼还是闭着,她睡着的时候就像那种脏泥捏的娃娃,灰土土的一片,对,再加上些杂七杂八的稻草就更像了,礼易墨这么想着,伸手弹了弹她的额头,她也没有一点反应。
罢了,就让她这么睡着吧。
礼易墨想着,撩开了身边的车帘,无论马车怎么前进,那轮明亮的下弦月还是高高地挂在空中。
他有些出神地看着车窗外掠过的那些花草枝桠,这些小东西真是够走运的,不论太阳是否升起,都能一直这么傻愣愣地杵在地上。
烟渣六月下扬州
“公子,姑娘,扬州到了。”车夫一勒缰绳,回身敲了敲车梁。
里头的白衣男人一撩车帘,被车外的阳光刺得那双眼眯了一些,他将手中物放到车夫手中,接着下了车。
车夫摊开手,心头惊得说不出话来。
又是一锭黄澄澄的金子,这个白衣公子这一路一定是糊涂得忘记了在上车不久时,他便已经将车钱给了他。
古小福跟着探出身,眼前是一片烈得睁不开眼的太阳,同时还有那个站在车下等待着她下车的美貌男人,他嘴角含笑,身上每一处都映着太阳的光辉,而他手一伸,便接过了自己手上的包裹。
“已到午时,想必小福姑娘已经劳累了,不如先去酒楼吃上些小食?”他这样微侧过脸,征询道。
古小福点头,在前往扬州第一天,她一直睡到正午才醒了过来,而一抬头,便见绝代公子安静地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着,见她醒来了,便平静地笑了笑。
她醒来时身上被盖了一条棕色的小毯,绝代公子只是淡淡地说,见她这样睡着怕着凉,问车夫要的。
等到她完全醒来,绝代公子吩咐车夫去途中的茶摊买了些食物,笑着看她吃饱了过后,再安静地坐在一旁听她说雪蝶山庄的事。
“原来世间还有这种病症,着实是我孤陋寡闻了。”他端正地坐着,这样道,“若是没有离开,我倒愿意留下为她治疗那种病症。”
“如果公子你不愿意去扬州,我们可以……”古小福本想喝住马匹,却被绝代公子阻止了。
“既然礼易墨想去,我们就去扬州吧。”他随和道,“我不能直接与他交谈,这可麻烦了小福姑娘了。”
古小福觉得跟在绝代公子身边是幸福的,无论发生了什么,那双平静如大海的眼神永不会改变,他从不将错误推脱到别人身上,而是那么尽力地去帮助每一个人。
“其实两位若是三月来更好,六七月的扬州可热着哩。”那车夫有些欣喜道,他飞快地将那锭金子揣回了怀中,将马匹一扬。
“那两位请好好游玩,小人要接下一宗生意去了。”他赤红着胸膛,憨憨一笑,在绝代公子与古小福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忙转身策马飞奔而去,他的车轱辘发出吱呀呀的叫声,扬起一片黄土。
“慢走。”绝代公子微笑着,对着那片黄尘道。
那车夫说得不错,六月底的扬州,虽然到处可见大树石桥,但风从水面过来,不但炎热,还带了股湿气,更加肆意地往两人脸上扑来,大街上虽开着许多店面,但走动的人并不多。
“去那家如何?”绝代公子指了指。
古小福循着看去,宽大的黑木招牌中用金粉大力描出了四个漂亮的字,再往里瞧,似乎大堂里已经坐了许多人,显得热闹非凡。
“悦来酒家,这个名字倒是很眼熟。”绝代公子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古小福回头看,他似乎是在自吟自说,但她明白,他是特地告诉她上面的字样。
这家酒楼坐落在一片绿荫下,显得绿蒙蒙一片,两人往内走去,突然身边传来一个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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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好心人,赏点钱吧。”是一个蹲在墙角的乞丐。
他蓬头垢面,仰面睁着眼,在污漆漆的脸上更能看清他的眼白。
古小福的手还没伸到包裹中,一枚翡玉珠子就被轻轻放进了那乞丐的碗里。
乞丐的眼睁大了,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探头往墙角那头看了看,将珠子举高对着太阳,接着用破衣裳擦了擦,很快放进了怀中。
“谢谢大爷,谢谢大爷……”他不住地向绝代公子磕头道谢时,那个白衣男人已经翩然着走进了酒楼。
“两位客官,想要来点什么?”古小福与绝代公子一进店门,悦来酒家的小二忙上前招呼道。
绝代公子刚一入座,古小福就察觉到了四周投来的那种熟悉的目光。
酒楼里阴凉非常,每张桌旁都坐满了人,他们的筷子在那瞬间几乎停止了动作,原本专注与食物的兴致也很快被引到了那个坐在酒楼中央的白衣男人身上,二楼的看台上本还有个说书人在情绪澎湃地甩着板子讲着故事,也愣了一愣。
“公子你……或许今后蒙着面纱行走比较好一些。”古小福叹了口气。
“哦?为何?”绝代公子倒真像是有了疑问,他似乎全然没顾到周围人的眼神,对那小二一笑,接着道,“请问这儿有什么特色小吃食?”
他一开口,就像推动了周围时间似乎的流转一般,大家重新继续着各自的动作,而不时偷望着绝代公子,边发出些窃语。
小二这才看清了这位客人的面容,后知后觉地一愣,接着忙又抹布又擦了几下桌子。
“这,这位客官。”他手下的擦桌的劲道更深入了些,理了理自己的思绪。
“要说扬州最有名的那就是扬州三头宴了。这三头宴指的是清蒸蟹粉狮子头、扒烧整猪头、拆烩鲢鱼头……”
“狮子头?!”古小福惊讶着。
小二忙摆手:“这位姑娘,这狮子头,并不是那狮子的头颅,而是清蒸出的比肉丸要大上许多的丸子,它的用料更是讲究,猪肉需扬州产的猪硬肋五花肉,蟹肉需用鲜活个大的清水大蟹,细斩成末后,调以佐料,做成大肉圆,放在砂锅内,上覆菜叶炖,炖熟后出来啊,那叫一个鲜香,味道清而不杂,肉香、蟹香、菜香全都交融成一块儿,保证是鲜嫩可口,让您回味无穷哩!”
“至于那扒烧整猪头……”小二的口舌变得越来越顺溜,这几道菜名与制法他可是已经翻来覆去背了不知多少遍,凡是来过悦来酒家的人都知道,悦来酒家的二号伙计可是人高样俊记性好,有些大婶还专门为了听他背菜谱而光顾着悦来酒家呢。
“可以了,将你们店的招牌菜都拿出来吧。”绝代公子说着,又摆了锭金子在桌上。
“再上些清凉汤羹。”绝代公子一回头,见了古小福满头的汗,接着说道。
“是,是。”小二忙答应着,便将巾子在肩上一搭,跑向楼梯口。
古小福对面前的男人笑笑,那男人也柔和地回以笑容,其实古小福想说让他不要这么大肆地花钱,可若是绝代公子回想起这些钱财都是靠礼易墨抢劫烧杀得来的,想必心里也不会好受。
古小福喝了一口上来的冰梨汤,又看了眼绝代公子。
既然他没有想到钱财来源这方面的问题,那她还是暂时不要提醒为好。
一碟碟的菜肴很快便端了上来,最为耀眼的便是立在桌面中央的一个完整的猪头,两个小二将那猪头抬上桌后,猪头便恰巧对准了古小福。
古小福有些古怪地看着面前这个被酱烧得通红的猪头,它双目紧闭,两只耳朵用葱段系着固定在脑袋上,嘴巴安详地向前撅着,浑身散发着扑鼻的香气。
她上前舀了碗莲子汤,离着猪头又近了一步。
她别扭地看着这只和她对眼着的安详猪头,边一口口吃着桌上的美食。
“不用怕。”身边的男人笑道,古小福一抬头,便发现绝代公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注意到了她与这个猪头之间的不对劲。
他盈盈一笑,白衣一挥,便捉起了木碟旁放着的一片长箸,手腕一转,便将那箸放到了那猪头的顶上,他修长的指捉着木箸,沿着原本切好的纹路,利落地将猪头脑门上的一片肉取下,放到古小福的碗中。
古小福就这么仰着脸看着这个白衣男人优雅地分着猪头肉,嘴边还带着那抹一如往常的,令人心醉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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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动静,她一转身,便看到酒楼门前来了一群人,黑压压的一片,瞬间将前方爬藤笼下的绿荫给盖住了。
“啊,各位差爷,请问有何贵干……”靠近店门的掌柜本在悠闲地打着算盘,一见来人,忙不迭地迎了上去。
“哦?哦!原来是狐大小姐啊!”那掌柜上前与来人说了两句,突然一拍脑门,“我听来人说狐大小姐的生辰是在七月初七是吧?离现在还有八日,小人已经吩咐伙计们去准备了大小姐爱吃的食物,到时候……”
“不,就在今日。”一个清丽又有些尖锐的声音道。
只见一个带着玲珑护腕,身穿粉衣的少女从一堆人中间走了出来,她个头不高,发却是干练地束在脑后,那粉衣也由白玉腰带紧紧束着,只垂下几缕流苏。
她凤眼一扫,便大步走到大堂中一间空了的座位,啪地一声将腰间的佩剑放在桌上。
掌柜一惊,忙吩咐人去收拾周围几桌刚刚用完的桌子,他哈着腰将门外随着而来的捕快们迎进来,手忙脚乱地安排了一番,总算凑出了四张大桌,将这些身穿统一制服的捕快们安置好。
“掌柜的,我谅今日是兴起而至,也便不要求清场了,你也不必答谢我。”粉衣少女说着,红唇一扬,朗声道。
“将我平日喜吃的食物都上来,今天本小姐就要和这些衙门的兄弟一起过生辰!”那少女说着,熟稔地接过小二斟上的茶,满了一口。
“别忘了醉烧|孚仭礁搿彼幕耙粑绰洌蝗槐亲有崃艘恍幔劬φ龃罅恕br / gt;
“醉烧|孚仭礁——”远远地传来一句吆喝声,那欢天喜地的二号跑堂端着一碟东西远远地飘走了过来,灵巧地在周人身边穿行着,接着将那盘散着诱人香味的东西摆到了桌上。
“抱歉,狐大小姐,这是今日最后一只|孚仭礁肓恕闭乒衩叛馈br / gt;
粉衣女孩的脸色变得凝重了,她的眉蹙了蹙,看着这盘美妙地摆着翅膀的鸽子摆在桌上,摆在她对面的那张桌上。
她一抬眼,就看到了对面那个面带笑意的白衣男人。
天生乞丐
古小福手拿竹筷,却迟迟不敢下手,她有些害怕的,甚至是惊恐地看着对面那个粉衣少女。
少女的眼光灼灼地对着那盘|孚仭礁耄氖纸艚糇プ抛烂妫鹆艘徽罂Φ哪Σ辽幼牛哪抗庵枞簧涎铮偷囟陨狭司拥难邸br / gt;
这是古小福第一次看到一个女人见了绝代公子,却依旧维持着之前的神情。
是的,那粉衣少女紧盯着绝代公子白衣下方的|孚仭礁耄腿黄鹕恚徊讲阶呓br / gt;
“把这个,给我。”她的目光没有离开那鸽子。
绝代公子的神情倒是很平静,他看看古小福手中的筷子,接着扬眉一笑。
“我与这位朋友正要享用此物,请恕在下不能相让。”
那女孩的眉猛地一缩,单手往腰间一掏,啪地一声摆了一锭白银在木桌,接着她没有看绝代公子的表情,便伸手去拿那碟鸽子。
绝代公子却很快伸手按住了那个木碟。
他的目光依旧平静如海,这样镇定地看着那女子。
“你可知道我是何人,在整座扬州城,没有人敢得罪我!一锭银子你也不肯相让这只鸽子,再出手,休怪我不客气!”她厉声道。
古小福忙起身,拽了拽绝代公子的衣袖。
“算了,不如就将这鸽子相让给这姑娘,我们已经有那么多菜……”古小福说着,环望了一下四周,自然,他们三人已经成了焦点中的焦点。
绝代公子的手没有放开,他的嘴角依旧带着一抹笑,侧眼看了看古小福后,接着道。
“既然我这位朋友并不介意,那在下可以满足小姐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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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开了这口,又何必到这般地步?!”粉衣少女嘴角轻蔑地一扬,她发带上的几条流苏随着摆荡了几下。
绝代公子却将箸沿着那鸽身利落地一划,接着优雅地一推,那鸽子头一歪,便被分成了两半。
“姑娘请。”绝代公子笑着,将那立在箸上的半个鸽子递了过去。
粉衣少女没有去接,她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而她一抬眼,便对上了绝代公子的眼。
“我狐弯弯从不吃别人分食之物!你居然敢如此羞辱我!”她伸手一挥,那半只|孚仭礁朐诳罩衅恋刈税肴Γ镜匾簧ぴ诘厣希菇枳胖苌淼挠屯盎辛思覆健br / gt;
随着|孚仭礁胨侠吹模蚴悄侨焊崭兆u牟犊欤羌负跬痹谘浒纬鼋@础br / gt;
就在那一瞬间,古小福只看到眼前银光一闪,接着绝代公子与她的周围立刻围上了一圈剑尖。
她下意识上前一步挡在了绝代公子面前,而只感到身后那个力量一带,极其轻柔地将她拉到了后方。
她抬眼,便能看到绝代公子的白衣。
是的,现在保护着她的人并不是礼易墨,而是真正的穿着一身白衣的绝代公子,他虽然不会武功,却依旧那样笃定地保护着她。
古小福抬眼看着绝代公子的眼,那双眼睛依旧平静,并没有慌乱。
相对的,站在对面的女子呼吸却越来越急促,她漂亮的还带有一丝微弱稚气的脸蛋憋得有些通红,风一过,她发间,腕间,肘间的流苏便疯狂地摆动起来。
“不,各位差爷,不要打,不要打啊……”那掌柜急得在周围乱转,却也不敢上前多加阻拦。
粉衣少女死死地盯着绝代公子的眼,咬着下唇。
她的脸色很是凝重,鼻子又动了几下,低头看了看那只地板上的|孚仭礁耄挚纯醋郎鲜o碌哪前胫弧br / gt;
突然,她眼一瞥,手一挥,身后的剑便立刻放下了。
“有意思。”她慢慢吐出了这三个字,接着目光又落到桌面的半只|孚仭礁肷稀br / gt;
“为了惩罚你的无礼,这半只鸽子我就收下了!”她堂皇地说着,伸手取过桌上的半盆鸽子,又抬头看了绝代公子一眼。
“哼。”她最后发出了个声音,接着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那个古怪的粉衣少女欢乐地与周围的一群捕快交杯畅饮着,而那被争夺着的半只|孚仭礁胍苍谝黄队渲泻芸焱杲崃怂氖逶谑郎系淖詈笠坏朗姑br / gt;
“刚刚,可真是险。”古小福惊魂未定,喝了口冰梨汤,经过刚刚那么一闹,那梨片开始有些软化开来。
绝代公子倒像是一点也不在意,继续一点点吃着面前的食物。
这顿艰辛的饭终于在不久之后做了完结,古小福整了下包裹,跟着绝代公子往门外走去。
那粉衣少女笑着接了对面一个大胡子捕快的一杯酒,偷偷看了眼离去的白衣男人,她晃神了一下,接着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想必她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古小福说。
绝代公子笑而不答,风将他的发吹得往后扬了起来,他顺手在酒楼外的小贩手中买了把伞,递给小福。
“太阳烈,小福姑娘怕是经受不住。”他笑道。
古小福接过伞,那把上还明显残留着绝代公子的温度。
可在她还没来得及道谢之时,从后方便传来一个声音。
“好心人……两位好心人……”这个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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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往那声音的方向走了几步,却发现那声音是从挨着越来酒家墙边的拐角处那草垛中传来的,再走近一看,只见草垛索索地动了几下,接着一张脸从草垛中探了出来。
原来是进酒楼前遇见的那名乞丐,他将头发拨了拨,漫天的草穗便飞舞了起来,他咳了几声,那双大大的眼白向上看了他们几眼,接着从草垛中爬了出来,他往酒楼那儿探了几眼,接着又往拐角的巷子里再走了几步。
“两位好心人,我,我有一事相求,请两位……”他有些结巴,说着说着脑袋便越低越下。
“何事?”绝代公子脸上漾着笑容,这样问。
“我想请两位,带我去个地方……”那乞丐说着,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将手往怀里一掏,取出了那颗透亮的翡玉珠子。
“您给我的这个珠子也可以收回去,只求两位能满足我这个心愿。”他说话很是小声,有些不舍地看了看手中的珠子,决绝地将它递了上去。
古小福看到那枚珠子确实是之前绝代公子送给他的,只是上面多了些污渍与灰尘而已。
“你想去何处?”绝代公子没有接,笑着问。
乞丐的脸埋得更下了,他的脚步安分地动了几下,喉头上下颤了颤。
“怡春阁。”他的口中终于吐出了这几个字。
“怡春阁?那是何处?”绝代公子依旧笑问。
乞丐有些惊讶,却很快回了神色,结结巴巴道:“是扬州城最大的青楼。”
“青楼是什么?”古小福有些沮丧,一路来,有太多的东西是她从未听闻过的,她伴在绝代公子身边,问出这句话,或者又是给他丢脸了。
“青楼便是许多有才情的女子陪人下棋画画谈心,为人们消除寂寞的地方。”绝代公子面无改色,依旧笑道。
“哦,原来是这样一个好地方。”古小福信服地点点头。
乞丐的脸色有些变化,他抬眼看着面前的两人,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劲,但还是将话继续了下去。
“所以我只求两位带我去怡春阁游玩一晚。”他说。
“有了那颗翡玉珠子,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呢?”古小福看着那颗递到半空的珠子,那个卖了应该够那乞丐换上一身得体的衣裳才对。
“我,我不敢……”乞丐慌张地又往酒楼那儿一望,又往巷子里钻了两步。
“我生来就是个乞丐,爷爷是乞丐,爹娘都是乞丐,于是我也是个乞丐,我从小便到处乞讨,在酒楼门前多的是出手阔绰的人,一般能讨得多些银两,但风险也大,那儿的保全,打手,甚至是跑堂的,都会随时将我们踢离他们的店面,我们就像一群沟里的老鼠,见了他们便怕得要命,怡春阁也是这样,我一个人前去,只靠近几步,脚就开始发软了,就算换上身衣裳,我一个人也是不行的……”乞丐低头小声说着。
绝代公子点了点头:“那你一定要去怡春阁,所为何事?”
听到这句话,乞丐的眼就瞬间散出了光彩,他的嘴角也慢慢咧了起来。
“实不相瞒,是,是为了怡春阁的花魁萧月姑娘,几个月前我在乞讨时第一次见到了她,真认为是天女下凡了……她不但给了我些铜钱,还对我笑了一笑……”乞丐说着,脸上露出了些娇羞的神色,又咳了几声,“从那天后,我就像失了魂了,我做梦都想去怡春阁,要是这辈子能和萧月姑娘在屋中谈谈话,我也死而无憾了。”
“其实我有存够了银两,却不敢一个人去,跟同伴们说,他们都笑话我是痴人说梦。”乞丐咽了咽口水,乞求道,“我看到了在酒楼发生的一切,这位公子还给我这个小乞丐这么贵重的东西,我相信你们是好人,好心人,请圆了我这个愿望……”
他说着,扑通一声跪下,捣蒜似地磕起了头来。
绝代公子的白衣迎了上去,他毫不避忌地牵住了乞丐肮脏的胳膊,那双漂亮的令人心定的眼这样柔和地看着面前人,古小福知道,好心的绝代公子接下来会怎么做。
“我答应你,一会儿去布庄换身衣裳,今晚就去怡春阁。”他笑道。
绝色乱青楼
到了夜晚,扬州城才开始变得真正热闹起来,街上的小摊小贩都摆好了位置,开始叫喝起来,热气似乎都被贯穿精美石桥下的湖面吸了个干净,风一吹,便是加了草木味的凉爽,大街上全都挂起了各色的灯笼,一盏盏明晃晃地印在湖面上。
到处都是走动的行人,而最为热闹的,便莫过于那大街两旁伫立着的酒楼和青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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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绝代公子,古小福,还有乞丐,已经来到了怡春阁前。
不,现在称他为乞丐已经不合适了,绝代公子带着他去了澡堂,又去了布庄,从头到脚打扮了一番,现在他看上去与一般人已经无异,虽然他个子依旧矮小,目光一碰着人也仍旧带着丝畏惧,可年纪看上去并不大。
“不用怕,现在他们已经不会赶你出去了。”绝代公子笑道。
面前便是扬州城最大的一间青楼—怡春阁,每一处横梁竖木豆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花草,各色的灯笼在二楼的屋檐下悬着往两边沿开,店门前并没有招揽生意的女子,只有一排壮汉守卫在敞开的门前,只消从门前经过,就能看到大堂内隐隐飘动的撩人心弦的红纱,还有那透着那些红纱而出的欢笑声与乐声。
“几位里头请。”一个衣着端正的男子也站在门前,他只打量了绝代公子一眼,便笑着将他们三人迎了进去。
“几位如何称呼?”那个接客的男人将他们引进大堂,笑脸道。
“赵,赵二牛。”乞丐慌乱道。
“古小福。”古小福也老老实实报道。
绝代公子带着笑,从怀中取出锭金子,交到那个接客男人手上。
“在下姓礼。”
那个有些发愣的接客男人立马回了神,他使了个眼色,刚刚准备上前斟茶的几个姑娘便住了手。
“几位楼上请。”接客男人忙躬身迎道。
古小福这才发现,大堂的人虽多,可抬头望向二楼,那儿每张桌子都由帷幔隔开着,装饰也更为华贵。
“礼公子,赵公子,古姑娘,请在这儿先喝些茶水,今晚可是花魁之夜,我们怡春阁的第一大美人,不,可以说是扬州城第一大美人萧月姑娘会亲自过来哩,各位如能竞中,那萧月姑娘今晚就可以陪各位弹琴吟诗。”那男人让三人在一个视野极佳的位置坐下,笑着道,“若是礼公子与赵公子另有喜欢的,可以随时叫唤我,我会给各位看看各位美人的画像,选中了,便自会有姑娘前往相应的房中,这位古姑娘要是不愿意只听弹琴唱曲,我们也准备了姑娘用的厢房,可以自便休息。”
他始终弯着眼角,一口气说罢,从后方突然来了一个脂粉厚重的女人,她轻挥了手,便让那男人退了下去。
“几位公子……”老鸨才刚开口说话,见着绝代公子便愣住了。
她在扬州城开了二十年的店,却从未见过一个男人能美丽到这般地步。
她不自觉地摆正了下自己的发饰,强迫着自己的目光移开,却发现站在楼道旁迎客的几名姑娘已经痴痴地循着绝代公子的背影,一直往这儿瞧着。
再一瞥,那些在四角处安置着弹琴的姑娘也都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本就站在二楼的怡春阁四大名花也对这个男人看直了眼。
绝代公子举杯喝了一口茶,他的白衣一动,老鸨就立刻意识到什么叫蠢蠢欲动,什么叫十面埋伏。
她再一次后悔为何自己的容颜老得如此快。
“都做自己的事去!”老鸨抬眼,厉声喝道。
四大名花本等着妈妈叫她们过去,却被老鸨的白眼瞪了回去。
“公子有何吩咐?”老鸨弯下腰,媚笑道。
“暂且无事。”绝代公子抬头,嘴角扬了一记。
老鸨的身子几乎快融化了,她捧着跳动得厉害的胸口,愣愣地点着头,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帐子。
古小福一看身边的赵二牛,他勾着身体,脸几乎要缩到领子里去。
“我,我害怕。”他浑身还发着抖。
“好心人,我真的,真的能见到萧月姑娘了吗?”他有些难以置信。
绝代公子安抚似地点了下头,往下看去,这扬州最大的青楼大堂却显得很是清雅,在花台周围与,倒是挂满了诗书配画,伴着潺潺的琴声,大堂中已经坐满了衣冠楚楚的客人,他们互饮着酒,脸上都露出期盼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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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上面起了一阵响动,古小福只看到赵二牛的身子一颤,突然上空就洒下漫天的花瓣来。
“萧月姑娘到—”一声拉长的声音过后,只见几名女童在两旁排开,手中握着个花篮,一路从楼梯上走下,一边走,一边往空中撒着花瓣。
而在那些飘动的漫天花瓣间,一个美貌的女子顺着裙摆沿着楼梯款款走下,古小福听到身边的人们开始马蚤动了,刚刚显得平静的大堂开始猛然间闹腾了起来,那个美貌的女子对大家行了个礼,接着被刚刚那名在门口接客的男子引到了大堂中央高起的花台上。
“萧月姑娘,萧月姑娘……”古小福发现赵二牛的眼神已经直了,他的嘴巴不利索地动着,只能从口中一遍遍吐出这个名字。
萧月端正地坐在花台中央,接过女侍递上的一把琵琶,用手弹拨了一下,秋波一转,随着第一声琵琶乐声的流淌,周围就起了一阵嚎叫。
绝代公子依旧淡然地坐着,嘴角含笑地看着花台中央的萧月,赵二牛的脖子伸得很长,要是可以,他完全想把那乐声还有那面前的景象全都塞进自己的耳里与眼中。
一曲罢,那个接客的男人便走到了花台前。
“各位,大家都知道今晚是怡春阁一月一次的花魁之夜,那么还是老规矩,谁出的银两最多,今晚萧月姑娘便去陪哪位客人,现在我说个底价,一百两!”
他的话音未落,四周就起了一片呼声。
“二百两!”“二百五十两!”“五百两!”……一个又一个出价的声音就像是浪一般打过,古小福看看赵二牛,他已经憋得满脸通红。
他的眼一丝都没有离开花台中央的女子,那眼珠子鼓得几乎都要掉出来,而身边每起一次呼喊声,他的眼角就会扯动一下,双拳也握得更紧,那些嘈杂的,一声比一声剧烈的声响就像是把刀一次次地在他心口上磨。
“好心人!”他突然转身,双眼渴切地看着绝代公子。
“这辈子我做牛做马,都会还了你的钱!”他这样激动道。
赵二牛全身的行头并没有花掉绝代公子一个铜板,他将自己积攒下来的放在破草堆一角的那个蓝布包裹里的铜板完全取了出来,耗尽了所有的积蓄,才打扮成了这副模样。
绝代公子没有说话,只是轻点了下头。
“一千两!”那个简直的嘶吼的声音从赵二牛的口中冲了出来。
他的话一出,刚刚还在纠缠着六百六十两与六百七十两的两个男人立刻停止了下来,站在花台前的接客男人眼角也睁大了,他的嘴角轻轻一咧,就发疯似地往耳旁翘去。
“一千两!一千两!还有没有人比一千两更高的?!还有没有人比一千两更高的?!”他欢乐地喊着。
周围的人只在摇头叹气,暗自还观察了一番那个莫名冒出的大手笔的恩客,居然为了一晚愿意花上一千两白银。
一个女童端着盘子走了过来,绝代公子笑着往袖间一掏,便取出了一叠银票,他的白衣一拂,那整叠的银票便放到了盘子上。
周围顿时起了一阵乐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绝代公子他们这张桌上,那个花台间的美貌女子也款款走了下来,对着赵二牛欠了一下身。
“花魁之夜,萧月姑娘被这位赵公子标中,赵公子,请随我来。”接客男人这样说着,便对赵二牛做了一个手势。
赵二牛的脖子都正不过来了,他只是痴痴地看着这个盈盈笑着站在他身边的女子。
近了,越来越近了,萧月姑娘的容貌在他眼中逐渐放大,他感到一阵强烈的,带了些暖意的光芒从萧月姑娘的身上散发出来,对,就像天上的太阳一般,明媚得让他移不开眼,又不敢靠近。
“赵公子。”萧月弯眉一笑。
赵二牛顿时觉得自己的心都酥了。
“赵公子,萧月姑娘今晚就是您的了,不过您应该也知道,我们怡春阁的姑娘从来都只陪弹琴唱曲聊天,而不做那些低等窑子的女人干的事。”那接客男人看着赵二牛发直的眼,思量着这个大手笔的客人却像是第一次来青楼,凑上前低语了几句。
“好,好。”赵二牛只顾答应着,拼命将手往衣服上蹭了又蹭。
萧月又一笑,接着走近赵二牛,递出一方丝帕。
“赵公子。”她软语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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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二牛啊了一声,循着她的眼神才找到了下方那块从紫色衣袂中伸出的香帕,萧月修长的手捉着帕子的一端。
他的手颤抖得厉害,只听心砰砰地疯狂跳动了几下,终于吸了一口气,接着捉住了帕子。
古小福看着赵二牛佝偻着背,巴巴地跟在那花枝招展的花魁身边,颠七倒八地往楼梯上走去。
“我们走吧。”绝代公子道。
“现在就走?”古小福回头问。
“小福姑娘在这儿处得有些不适吧,我也是第一次前来,这儿确实不适合姑娘们进来。”他含笑着,指指桌上的茶水,“你虽口渴,却一直不安地没有动过那茶水呢。”
古小福不好意思地笑笑,她手旁的那块衣料确实已经被她捏得都能挤出水来。
“那赵二牛要怎样找到我们?他不是还欠你……”古小福跟着绝代公子出了门,突然想到。
“我从未打算让他偿还。”绝代公子眼神依旧平静,回身望了眼背后透着暧昧暖光的楼阁。
“这一夜,该是他最为幸福的一晚吧。”
绝代公子依旧要了扬州城最好的客栈,名为悦来客栈,听说这客栈与悦来酒家的掌柜都系于同一家族,在许多城镇中都到处可见他们的分店。
这一晚古小福睡得很香甜,不仅是因为那撒了花瓣的浴池,还因为他们今天又做了一件好事,不,应该说绝代公子又做了好事,他从来都是这样,丝毫不想从别人那儿夺取什么,而一味地奉献着。
果然,她与绝代公子一出客栈门,就见到了赵二牛靠在客栈墙角处的背影。
可他一回头,流露在脸上的并不是满足的笑容,也不是失魂落魄的迷恋,而是满脸的惊恐与泪痕。
“好心人!好心人!”他一见了绝代公子,突然发了狂一般扑了上去,猛地抱住了绝代公子的腿。
“好心人,我求求你,救救萧月姑娘!”他声嘶力竭地喊道,眼中满是血丝,“狐大小姐,就是昨天白日见到的那个粉色衣服的姑娘,她带着一堆的捕快将萧月姑娘捉走了!”
他的泪滚滚地从眼眶中落出来,噼里啪啦地砸到绝代公子的衣摆上。
“他们说,他们说萧月姑娘杀了人啊!”
唯一的太阳
一到白天,那滚烫的烈日便开始轮到了空中,强烈的光芒照得赵二牛的泪都像是镀上了层金子。
古小福简直愣在了原地,这是怎么回事,赵二牛不是跟那位花魁姑娘高高兴兴地去厢房聊天去了吗?为什么……
“他们说萧月姑娘杀了人啊!”赵二牛已经泣不成声,只从嗓子眼抽出他的声音,“可萧月姑娘怎么可能杀人呢,她被捉走的时候也是大喊着冤枉的!好心人,我求求你,虽然我不知你究竟是何人,可请你一定要想办法,只要能想出办法救出萧月姑娘,我赵二牛这辈子,不,下辈子,下八百辈子,都为你做牛做马……”
“我们慢慢想法子,你可以先放开我的腿。”绝代公子低下身,拍了拍赵二牛的肩膀,淡笑道。
赵二牛忙松开了手,在地上撑了一下想站起身,双腿却无力地突然一滑,又险些摔了下去。
绝代公子让赵二牛进了客栈,安抚他坐下后,又吩咐小二上了几碗冰镇的汤水。
“公子,本店有秘制的冰镇菊花茶,刚刚今早才到的雪水调制而成,可要来一些?”小二笑眯眯地问。
“不必了。”“不用了。”
绝代公子与古小福异口同声道。
古小福看了绝代公子一眼,他心神领会般淡笑了一记。
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将礼易墨当成了路上的同伴,绝代公子也如此,可礼易墨会不会有一天放下心里的芥蒂,与绝代公子和平相处,不再喊打喊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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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心人!”一声如泣如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对,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你慢慢对我说下昨夜发生的事。”绝代公子道。
赵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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