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君沐突然变了的脸色,江九思挑了挑眉,面色也有了些变化。
“君沐,如果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也不会强求你说”
这时君沐却抬手打断了江九思的话,他笑了笑,可是这笑看起来是那么的苦涩。
君沐走到了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细细品着。
江九思没有说话,静静地立在一旁,等待着他开口。
时间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当江九思以为君沐不会再开口时,他突然叹了口气。
“哎我与玄罗认识也有十几年了。”
说着,君沐抬头,眼神飘忽,似乎是在回忆着往事。
“那时候我才七岁,跟着师父上山采药。有一天偶然在山坡下发现了一个满身是伤的孩子。”
听到这,江九思心中不禁浮现了一丝猜想,那个满身是伤的孩子是玄罗吗
君沐回头,盯着江九思,笑了。
“我想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没错。那小孩正是玄罗。我们早在十几年前就认识,可以说,他的命,是我和师父救回来的他也是个苦命人,第一眼看到他时,我还以为自己遇到了一具早已经没有生命的尸体师父废了百般方法才把他救回。可是没过多久他就不辞而别。一个小孩子,能去哪里”
“师父年纪又大了,我照顾师父直到他老人家仙逝,这才去寻那个小孩。”
“可是当我再一次见到他时,已经是三年后,而他,早已经不是之前那个病殃殃的孩子,简直就像换了个人可以说,我是见着他一步一步成长,到了今天。”
江九思心中讶异,不曾想玄罗还有这么个苦命的经历,“可是这与你来我们这,有什么关联”
君沐摇着扇子,又喝了一杯茶。
“哎,我知道他心是善良的,只是被仇恨蒙了心,让他成了现在这样。”
听到君沐的这句话,江九思脸上微沉,“你难道是来这给玄罗当说客的吗你知不知道,玄罗到底做了多少错事他到底杀人多少人”
君沐见江九思情绪开始激动,立即轻声安抚道。
“江姑娘,你想岔了。玄罗的确做了太多错事,这是我们不可否定的,无论有多大的仇和怨,我也不想他这样继续下去上次京都一别,我被玄罗打成重伤,后来调养了数日,才发现玄罗早已经离开了京都,连那片山都被他让人烧毁”
“这次,我来到南越大营,也是为了助你。毕竟,我比你更了解玄罗。”
江九思狐疑的看着君沐,“你说的可当真”
君沐摇着扇子悠哉悠哉走着,一脸的风轻云淡,“你看我这样,还能做什么”
江九思颔首,算是信了他。
这时她才想起自己昏迷这么久,也不知道耶律楚怎样,她可是记得那巨石把耶律楚的腿都给砸碎了。
“君沐耶律楚现在如何了你是否给他看过了”
君沐挑挑眉,“我说你这才刚醒,能不能想点自己的事儿哎好吧好吧,至于耶律楚,我给他看过了,如果你想知道,就去他那里看看吧。”
“他的腿还有救吗”
看着女子充满着希望的双眸,君沐心中实在不忍告诉她实话,叹了口气。
“哎,你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深呼吸一口气,江九思轻轻点头。
“好”
待君沐走后,江九思又从清风那里得知了战北烈的情况。战北烈早已经醒了,身体也没有大碍,只是他似乎还没有从自己失去武功的打击中跳出来,一直把自己关在了营帐中谁也不见。
江九思心中清楚,战北烈哪里是像清风口中说的什么经受不住失去武功的打击他只是痛恨自己如今没有杀玄罗的能力毕竟现在南越和漠北都被玄罗搞成什么样儿了。
战北烈的事情暂且放下,现在江九思心中担忧的是耶律楚。
虽然君沐没有明说,可是江九思也可以从他的反应和语句中可以感觉出来。
耶律楚现在的情况很不好,很可能会更糟糕。
耶律楚成了这样,她也是责无旁贷。其实,江九思此时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耶律楚还有耶律祁。
此时,江九思就站在了耶律楚所住的营帐门口徘徊,纠结着要不要进去。
正在江九思来回折腾数十次后,帘子突然被人拉起。
露出了耶律祁的脸。
少年的脸没有了之前朝气,此时很是憔悴,比之江九思第一次见到他时还要憔悴千万。
江九思不禁轻声开口,“耶律祁”
看着突然出现的江九思,耶律祁的眸中一亮,随即又暗淡了下来。
他手中端着个盆子,里面是一些怪异味道的污水。
闻着这味道,江九思就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她的眸子一暗,耶律楚现在的情况已经无法下地行走,他的基本生活已经无法自理,对于像耶律楚这样骄傲的人来说,是多么大的打击。
她叹了口气,轻声问道。
“你表哥在里面吧,他还好吗”
耶律祁声音淡淡,听不出情绪。
“表哥还好,只是他不想见人,江姐姐,还是请回吧。”
有这么严重吗因为吃了个闭门羹,江九思更是想见一见耶律楚。
漠北此时的情况比之南越好不到哪里去,耶律楚这突然受伤,对于漠北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噩耗。
也难怪耶律祁会如此般无精打采。
他的父母被关押,整个漠北沦陷,自己最后的支柱耶律楚却突然成了这副样子,换做谁,谁都无法承受。
江九思拍了拍少年的肩头,“耶律祁,一切都会好的,我只是进去看看他,些许我还能宽慰他几句。”
耶律祁迟疑片刻,耶律楚现在的模样是最不想见人的,可是江九思又不是外人。
踌躇再三,他终于决定还是让江九思进去。
“好。只是表哥现在情绪还不太好,待会如果对你发脾气,江姐姐你可别生气。”
江九思会心一笑。
“放心吧,我知道分寸。”
耶律祁揭开帘子,“去吧。”
他没有跟着江九思进去,适时的给了两人一定空间,让他们自己相谈。
刚一进入营帐,营帐内便充斥着一大股血腥味,还带了一些污秽之气。
这令江九思不禁皱起了眉头,耶律楚正卧在床上,用被子盖着。这样看着,江九思只看到了他的背影。
走近,江九思轻声唤道。
“耶律楚,你还好吗”
似乎是没有意料到进来的人是江九思,听到江九思声音的一瞬间,男子的背影蓦地一僵。
江九思知道耶律楚是醒的,只是过了半晌,他依旧没有反应。
看来耶律楚是真的有心结了。
她看着放置在旁侧桌上的一碗清粥,应该是耶律祁之前准备的,看来耶律楚没有喝,她想了想。端起那碗粥,慢慢靠近床。
“耶律楚,无论怎样,身体要紧,还是吃点东西吧,来我喂你。”
说完,耶律楚的身子稍微动了动,却依旧没有太大的反应。
江九思觉得耶律楚如此下去,身子肯定要拖垮,她声音突然变得冷凝。
“耶律楚,你这副模样还是我我当初认识的耶律楚吗”
许是江九思的话锋太过强硬。也可能是她的话触动了男子的心弦。
耶律楚的身子突然动了,他转过身,头发散落,遮住了他苍白无血色的脸。他似乎是想起身,可奈何没了腿的支撑,一丝劲都使不出来。
江九思甚至可以看到隐在被子里耶律楚紧握的手。
江九思连忙道。
“来,我来帮你。”
当江九思靠过去时,耶律楚突然低吼了一声,“谁让你来的快走啊滚dashdash”
他大手一挥挥去了江九思手中的清粥小碗。
碗落到了地上,粥水浪了一地,碗也摔成了数片。
里面的动静立即惊动了外面的人。耶律祁立即掀开帘子闯了进来。
“怎么了”
江九思对着耶律祁摇摇头,目光移到了耶律楚。
“没事,耶律祁,你先出去吧,我有事和你表哥说。”
耶律祁皱眉,还想说些什么,江九思却已经对他摆了摆手。
看着只是碗碎了,粥洒了。耶律楚依旧在床上躺着,看起来并没有什么。
耶律祁抿了抿唇,终究还是退了出去。
江九思这才看着床上的耶律楚。
“无论你现在心情如何,可否听我说完。”
也不管耶律楚的回复,江九思自顾自地说道。
“你心里现在是不是特别怨恨,怨恨玄罗,怨恨老天对你如此的不公,甚至是怨恨我。”
终于,耶律楚有了动作,他躺在床上的身体开始动了,频率从小变大
江九思眯眼,耶律楚竟然哭了。
如此铁骨铮铮的草原汉子,也有今日落泪之际,哎
“耶律楚,我知道你心里在担忧什么,漠北沦陷,你家人受难,现在你又成了这番模样,你这是痛恨自己无能”
“只不过,你沦为如此这番模样,也有我的责任,若不是我当初要去救战北烈,你也不会跟随我去那最后的结果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说到底都是我的过,既然是我造成的这个局面,那我便会去做你无法做的事情。玄罗,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漠北,我会替你去。”
女子的声音掷地有声,似乎并没有开玩笑。
这时,耶律楚被泪水浸湿的混沌双眼突然变亮,他终于发声。
“你这是去找死。”
男子的声音很暗哑,可是江九思的脸上却是一笑。
耶律楚终于肯说话了,那就代表他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
“耶律楚,你现在就好好养伤,君沐在南越大营,有什么事,他都会帮你处理。”
“你真的想去漠北”
男子又一次开口。江九思笑着点头。
“是,我会去,无论今日是否出了你这事,我都会去。”
营帐中忽地静默了一瞬,两人皆没有再说话。
似乎过了许久,又似乎过了半刻。这时,耶律楚却突然开了口,他似乎是思量了许久。
“我这样子,的确没有法再为漠北而战这个,你替我交给耶律祁吧。”
说着,耶律楚隐在被子中的手突然伸出。他的手中那些一个黑色令牌,上面花纹奇特,似乎是某种花,不过这令牌只有一半,和耶律楚认识这么久,之前她似乎没有见过耶律楚把这东西拿出来过,江九思不禁挑眉,疑惑问。
“这是什么”
耶律楚哑着声音道。
“把它交给耶律祁,他会告诉你的我累了,想休息。”
男子似乎真的累了,也没有继续开口的打算。留给江九思只有一个背影。
将那半块令牌收入手中,江九思凝眉思忖,终究道。
“好,既然累了,你就好生歇着吧。”
语罢,她没有多做停留,转身离去。
就在她走到营帐门口时,耳后突然传来了男子的轻语。
“我没有怪你我只怪我自己无用”
话语轻轻,似乎只是他的梦呓,可江九思却浑身一震,再也不做停留。她掀开帘子,快速离去。
耶律祁早就在外面等了许久,一直朝着营帐帘子张望,心中担忧至极。
终于看到江九思出来,他立即上前。
“江姐姐,我表哥他还好吗”
江九思看着少年脸上的担忧神色,爱抚的摸摸他的脑袋。
“乖,你表哥还好,可能是饿着了,他现在说话有些糊涂,等他安静些许。再让人给他送点吃的去。”
听了江九思的话,耶律祁又望了望帘子,里面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动,他这才放了心。
“嗯,江姐姐,辛苦你了。”
江九思摇摇头,“我不辛苦,辛苦的是你,瞧你这眼下的乌青,这几日,肯定一直照顾着你表哥。忽略了自己吧,哎”
可怜的孩子,像他这个年纪,在前世,还是在父母怀中娇嗔的宝贝,可是现在,这一切本不是他这个年龄应该面临。
或许王室的孩子,都要经历这些吧。
突然想起来耶律楚给她的令牌,江九思拉着耶律祁朝着远处走去。
待来到了一个无人之地,江九思摸出袖中的令牌,递给耶律祁。
“给。这是你表哥让我给你的。”
看着江九思手中的黑色令牌,耶律祁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抹错愕。
少年不可置信道
“这是表哥让你给我的”
江九思再一次点头,“怎么了,这东西是什么来路让你如此惊讶。”
耶律祁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这才道。
“这令牌是漠北十三营掌权者特有的令牌,只有拥有这令牌的人,才能驱使十三营。”
听到这,江九思突然皱眉,“不对。之前明明听你们说,十三营已经被耶律恒掌权。可是这令牌怎么在你们这,不是说没了令牌就无法掌权吗”
耶律祁这时才道,“这令牌和分为两半,只有集齐一块,才有掌权能力。想必耶律恒是假造了一个令牌,蒙混过了那些十三营的士兵。”
“那这令牌的另一半呢”
耶律祁双眸微眯,“另一半在我的阿娘那里。”
江九思眸中一亮,果然啊,这耶律家的人果真是聪明,他们一定是早就察觉到了耶律恒的叛逆之心,这才把十三营最重要的令牌分成两半,以备耶律恒的叛逆之心。
只是,令耶律楚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耶律恒竟然假造了一个令牌。
想到这,江九思心中突然惊起了一个念头,她看着耶律祁。
“既然你表哥把这个交给你,就是想你代替他真正的接管十三营,甚至是整个漠北。”
耶律祁从看到令牌的那一刻就知道耶律楚的心思,只是,他涉世未深,对于耶律恒在漠北的势力,他还是有些惧怕,他怕自己无法做成大任。
因此,江九思提出这话时,耶律祁明显是一愣。
耶律祁以前也是被阿娘阿爹保护着的孩子,漠北的巨变已经将他打击到了深渊,现在又让他主掌大任,他是有些退缩。
看出了耶律祁眼底的游移,江九思心中一起爱怜之心,伸手抚摸了耶律祁的肩头。
“不要担心,你不是一个人,还有我陪你并肩作战。师徒并肩,其利断金”
看着江九思眼里的笑颜,耶律祁心中的担忧有了些松动,他苦笑了笑。
“师父”
这几日,因为耶律楚的事,耶律祁已许久没有这般叫她,乍一听他这样叫自己,江九思还有些错愕。
“哈哈哈,我还是喜欢你叫我江姐姐,师父师父的,都把我叫老了。”
说着,江九思哥俩好的将手搭在耶律祁的肩头。
“听我说啊,我有个计划”
两人就这样哥俩好的搭肩头走了。
在两人走后。就在两人之前谈论之地的后方营帐内,突然走出个月白色人影
夜色将至,此时,主营帐内。
烛火静静地燃烧,一身玄色的男子站在桌前,眸子直直盯着桌上的一张地图,只是,男子的眸光没有晃动,似乎是在发呆。
这时,外面走进来一个人影,正是清风。
清风看着玉镜楼。抬步进来,拱手道。
“爷,君神医有事要与你说,已经在外面呆了一会儿了。”
玉镜楼似乎才回过神,听了清风的话后,整理一下自己衣衫上的褶皱,转身。
“嗯,让他进来吧。”
清风点头应下,立即退出营帐。
不出片刻,君沐就掀帘而入。
男子依旧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看起来与这个纷乱的尘世似乎格格不入。却又并不突兀。
他的存在,就像这乱世中的一朵白莲,圣白高洁,让人仰望。
同样能够让人仰望的还有营帐内的另一人。
黑白呼应,一身玄衣的玉镜楼本来的华彩并没有被君沐的白静所掩盖,反而像是一身白洁的君沐更能衬托出玉镜楼的特别。
玉镜楼给人的感觉并不像同为黑色衣袍的玄罗给人的那般压抑。
反而让人觉得他如黑夜蝙蝠那般能够给人一股威慑给安全感。
君沐忽然知道江九思为什么对这个男子格外不一样。
像江九思那般的女儿家,也只有这样的男子才能配的上。
他不禁苦笑了笑,将心中早已生起的萌芽掐断,是他自己胡思乱想了。
叫君沐没有开口,玉镜楼隐在面具下的眸子微微动了动。
“不知道君神医夜临,有何事。”
君沐额头一抽。这才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脑中不禁想到了午时无意间听到的一些事,他抿了抿唇,也不是他想做那些偷偷摸摸揭发别人的秘密这类事。
不过嘛,谁让江九思找哪儿不好,非要在他营帐前面支支吾吾说个不停,他不想听都给听完了,这也不能怪他不是。
收敛了一下眸子神色,他这才正色道。
“我来只是想来告诉你一件事。”
玉镜楼似乎并没有对君沐将要说的话有什么期待,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他坐在软榻上,眼尾勾起
“能让君神医亲自跑来说的事。本座还真是好奇啊。”
知道玉镜楼这是表面话,君沐摸摸鼻子,自己找了一个椅子坐下。
“此事是关于江姑娘的”
营帐中暗语不停,外面却是安静非常,清风站在营帐前,双手抱着护剑,做好他本应的职业,双目平视,看着远方,静静而立。
而此时,远处,正慢悠悠走来一个人影。
待人影近了,清风才看请那是谁,耳边听着随风飘来的某人哼着的小调,嘴角微微一抽。
江九思去了一趟南越大营外围,和耶律祁商议了一些事,本来打算去看看战北烈,可是她又想着自己若有什么想法还是应该和玉镜楼商量一下,免得这大爷又生气,这不,她就哼着小调朝着主营帐走着。
看着依旧燃着烛火的主营帐,江九思的心情也甚好。
“给我一杯忘情水水水”
边哼着小调一边朝着自己的目的地蹦哒而去。
只是,当江九思走进后,却发现了一些异常。
清风很少这样守在门口,一般都是在里面服侍着玉镜楼,他若是守在了外面,那只有一种可能有其他人在里面。
正在江九思沉思之际,忽闻里面传来了一道熟悉的惊异之声。
她立即反应过来这是君沐的声音。
君沐怎么会出现在这
不知道为什么,江九思心中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就连清风看着她的目光也有了些躲闪。
江九思双眸立即一凝。
“清风,让开,我要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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