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到了丽江,再一次来到这个城市,没有嬉皮笑脸的丁弋,也没有安静美丽的芦苇。当然,也没有我最爱的人。
在经过那间我和丁弋曾经打工过的酒吧的时候,刚好在门口布置的经理一眼就认出了我,他很意外的看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并且连连恭喜我。
我冲着他笑了笑,然后道谢。
天黑的时候,我随便找了间酒店就住下了,没有像上次那样逍遥的去住高价的客栈,也不会遇见一个愿意帮我租房的朋友了。一个人安静的看着夜空的时候,我想,这样也好。
我还是偶尔会想起一个月前在海边发生的事情,那一幕幕快速滚动着的画面,现在看来,似乎也渐渐的模糊起来,一切都是过眼云烟,白浩在求婚的时候跟我说,下半生,只愿平淡朝夕。
那是最简单的愿望,可是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陪着他走过一生。
那天,在办公室里,医生把化验单和药瓶交还给我。并且肯定的告诉我,化验单是真的,药瓶也是真的。那瓶药是hiv携带者才能得到的,化验单也显示,被检验的人确实感染了hiv。
我把化验单上偷偷撕掉的一部分拿出来看,那上面清晰的印着向翎的名字。
难过和恐慌是必然了,程度却是我拿捏不定的。我应该更为向翎难过,还是更为自己恐慌呢?
医生说,潜伏期大概在3个月到半年。保险起见,也要在五个月之后,才能确定我是不是已经感染了。可是我怕,我最担心的是,我和白浩的孩子。
我不想做一个不负责任的母亲,我更怕我的孩子从出生前就这么不幸运。
我并不是没想过勇敢面对,可是勇敢那两个字说出来特别简单,真正要做的时候,又有几个人能毫无顾虑的让自己最爱的人为自己担心痛苦呢?逃避,是我自以为是的伟大。
而这个时候,面对我的不辞而别,白浩一定是最难过的吧。
我不敢去猜测他惊慌失措的样子,也不愿去想象他因为失望彻底的遗忘我。就像我从来没有询问过他关于芦苇的事一样。
在工作的时候,白浩一定是最细心的,可是有时候他也会大意,所以他也忘了要和我解释。只是他忘了,女人都是小心眼的,我吃醋,我嫉妒,我也想过,如果我真的不能陪伴他了,那么芦苇一定是个最好的选择。
在最后的那一个月里,白浩因为刚刚完成任务,他请了一个月的假陪在我身边,在他的照顾下,我身体健康了很多,人也开朗了。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其实我一直在贪婪着最后一点点的温柔。
回到丽江的最初几天,我都整天的呆在酒店里,过着早睡早起的规律生活,有时候对着天空一看就是一整天,然后陷入深深的回忆里。想想庄思远,想想向诩,然后再想想陈潇和陈冕,还有丁弋,唯独白浩,我不敢把他列在我思念的名单里,因为我知道,我会很难过的。
12月31号那天,我终于从酒店里走了出去,因为想呼吸新鲜空气了。打车到了丽江古城,就像第一次去的时候一样,我漫无目的的逛着,调皮的试戴那些掉色严重的披肩。
忽然,我感觉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转过身去,看到芦苇站在我面前,她责备的看着我,然后当着披肩老板面把我拉开。
我们到了咖啡店,芦苇给我点了一杯牛奶。
“其实我叫林薇,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嗯。”我点点头,试图去寻找一个可以转移视线和精神的目标物。
“那你是真的不相信白浩,还是一定要找一个从他身边逃走的理由呢?”
我低着头不说话,芦苇太聪明了。她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和白浩一样,都是警方的卧底,半年之前,我接到任务要配合他。从丽江到t市,我一直都是在执行任务,所以很多事我都隐瞒了你。那天在日本料理店,我想你也看到了,我其实是想把针孔摄像头固定在门上,被发现的时候,我把东西藏在了身上,所以白浩才会先救我。如果我身上的东西被那些人发现,我们一个都逃不掉,出去之后,他马上就安排了料理店的经理去带你出去。在海达也是,他那么安排的另外一个目的也是为了保护你,那天你进去办公室的时候,我并不知道进去的人是谁,所以才有你看到的画面,只不过是想进门的人不会怀疑我们。”
“林薇,”我抬起头,对着芦苇微微的笑了笑,“其实你说的,我都猜到了。开始的时候,我确实怀疑过白浩,可是码头那次,我以为白浩杀死了丁弋之后,我就开始明白了,我一定要相信他。这个世界,什么都能伪装。唯有爱,真的不好藏起来,我能感受到白浩对我的爱,因为我也爱着他,所以我也能在你眼中看出和我自己一样的颜色。其实,你也喜欢他的对吧?”
“向遥远。”
在听到那三个字的时候,我眼睛酸了一下。吸吸鼻子,忍住了泪水我才敢回头,白浩就站在我身后,他穿着一件长袖的条纹t恤,在阳光下看起来特温暖。
我没有勇气去抱住他了。
“自作聪明的机会,只有一次,你已经用完了。”
我们都没注意到芦苇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晚上的时候,我又很郑重的提起关于芦苇的事,然后白浩生气的瞪着我,他那样子好像回到了十七岁的时候。
“向遥远,再胡说信不信我灭了你?”
“我……”
白浩把我抱住了,可是抱着抱着,我就觉得背后湿湿的一片,他哭了,眼睛红红的。
可开口的语气还是像个痞子一样,“我还在生你气呢。”
“白浩……”
“把手伸出来。”
白浩拉着我的手,明明还有点哭,又开始笑,“还好你还带着戒指,要不今天晚上一定饶不了你。”
他说那句话的时候,还坏笑着在我身上看啊看的。其实在他哭的时候,我就明白,白浩一定知道我要偷偷离开的原因了。可他没有说出来,我要瞒,他就陪着我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那天晚上,白浩打开行李箱,然后当着我的面,把那件婚纱拿出来。
“设计稿你天天都带在身上,还好我记得样子又重新画了图。”
“手工真糟糕。”
“是吗?”
白浩用手指在我脸颊上擦着我不小心流出来的泪水,我看见他拇指上食指上都是被针扎过的痕迹。
我特心疼的握住白浩的手,“疼不疼啊?”
“还好,反正就一次。”
“啊?”
※※※
我在丽江和白浩举行了婚礼,特简单,陈潇是我的伴娘,而丁弋和周玮逸为了抢伴郎的位置差点大打出手。
最后还是我们几个人都换上了礼服,仪式刚刚结束,周玮逸也跟着掏出了戒指,他单膝跪在了陈潇面前。
那求婚的场面算不上很浪漫,而陈潇也只是一脸惊讶的说,“我们才认识几天啊。”
“你忘了你追了我好多年了吗?”
“有吗?”
我们没有人去拆穿周玮逸,而我不小心看到白浩坏笑的样子,一下子就明白这个主意是他出的。
只是最后,周玮逸的求婚还是没有成功。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轻易交出自己的心,陈潇忘记了一切,也不小心把自己的心封锁起来,她总是笑着面对我们,也总是望着天空发呆。
有些人,有些事,注定都是无可取代的。
婚礼结束后,我们回到了t市,白浩买了一套房子,装修的很温馨,到处都摆满了我们的婚纱照和他为我画的画像,还有很多婴儿车和给小孩子准备的玩具。
我开心,也担心。
等待的日子总是很煎熬,也许向翎也猜到了我的心情。终于在我们回去不久之后,向翎约了我见面。我瞒着白浩偷偷去见了向翎。她已经辞掉了医院的工作,人瘦了一大圈。
我们在小时候经常去玩的一个小花园见的面,两个人肩并肩的坐在很久很久的木凳子上。向翎说,想不到我们还能这样见面。她问我会不会恨她。
这个问题,其实我想过很久了。到现在,也没有答案。
可向翎说,向遥远,我恨你,特别恨你。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你是我的亲姐姐,家里的所有人都围着你转,冕哥也喜欢你。所以我恨你。
向翎又问,那你还会原谅我吗?
这一次,我没有犹豫,我说,不会的。我不能原谅你。
刚好小花园里有很多小孩子跑来跑去的玩耍,因为刚刚下过雪,他们正打雪仗呢。不知道哪里扔过来一个雪球,直直的朝着向翎砸过来,里面的小碎石头擦破了她的额头,渗了点血出来。
我想用纸巾帮她擦一下,结果向翎按住了我的手。
“别碰我。”
后来,向翎还是告诉了我真相,那天输血的时候,她最后还是改变了注意。她说她不是不恨,也不是不敢。
“那个时候,我好想看到哥了。他很生气的看着我,后来他就在我面前哭了。是不是特幼稚,我没骗你,可能是抽了太多血意志不清才会有幻觉。不过,你不用担心了,给你输血的人是爸,只不过他一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他怕你也怪他恨他。有机会的话,去看看他吧。”
※※※
那天我回家之后,雪也越下越大,白浩从身后搂着我,我们一起看着天空。后来我不知不觉睡着了,那些离开了我生活或者生命的人,一个一个,又重新的,走到了我面前。
我好像回到了十五岁的时候。
庄思远穿着宽宽大大的t恤,催促着我快点梳好头发去上学,我们在家门口和向诩向翎会和,然后四个人一起做公交车到了学校。
校长站在学校门口,批评我们又迟到了。陈潇从她家的小轿车上走下来,样子特得意,陈冕则是黑着张脸教训她以后不准睡懒觉。
在教室里,路飞把一个粉色的小信封给我,庄思远特生气的抢过去,几下就撕成了碎片,“不准欺负我妹妹。”
向诩也在一边笑话我们。了他没笑多久,就被陈潇拽住了衣领,“昨天晚上你为什么没打电话给我!”
“咳咳,昨天作业有点多……”
庄思远气冲冲的走过去,“你们这些早恋的人注意点影响,别在我妹妹面前表演这些限制级。”
向诩生气了,“牵手就算限制级吗?那这样呢?”他一边说,当着我们的面就亲了陈潇的脸。
不巧的是,班主任在这个时候进了教室。
年轻的女老师扶了扶眼镜说,“同学们,我来说下下周会考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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