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将军还想推辞,皇后不悦道:“看看她你又不会少块肉,怎么你堂堂大将军,还怕她不成?!”
刘将军想了想,转到了帐后。
梨容进来了,皇后假惺惺地问了几句话,然后就弹了几只曲子,送出宫去了。
“你觉得如何?哥——”皇后转向帐后,提高声音喊:“哥——”
帐后静悄悄,没有半点声息。
皇后想了想,起身,撩起帐子,看见刘将军坐在凳子上发呆。
“哥!”皇后轻轻地推推他。
刘将军这才如梦初醒,吁出一口长气,摸摸脑袋。
皇后淡淡地笑道:“再去问问厚木吧,我等你的消息。”
刘将军一言不发,离开了集粹宫。
公公急急地进来,跟皇上耳语片刻,皇上沉吟道:“刘将军,他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是,”公公回答:“他一个字也没说,”
皇上点点头,吩咐道:“去,再传她进宫,应该在路上拦得到的,不要惊动任何人。”
梨容的马车在路上悄悄掉头,又进了皇宫。
清心殿。
“这几日,为朗昆担心了吧?”皇上的语气很柔和。
梨容默默地低头下去。
“想必你也听说了一二,”皇上沉声道:“但朕贬他,并不是他力阻朕服用丹药的事,而是因为其他。”
梨容蓦地抬起头来,望着皇上。其他?其他的含义究竟是什么?
“朕要给他一个教训。”皇上的口气依然生气。
梨容缓缓地耷拉下脑袋,无语。不是丹药的事?朗昆啊,你到底是因为何事胆敢挑战皇上的权威呢?她已经预感到了,皇上今天找她来,必然是跟此事有关。
她是多么担心朗昆,抑制不住地想贸然相问,可是,理智却在提醒她。不能再表现出对朗昆的热情,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只会火上浇油。
安静的清心殿,沉寂得有些让人窒息。
“今天。皇后也找过你了吧?”皇上微笑着,似乎是信口问来。
梨容点点头。
“知道所为何事?”皇上问。
梨容想了想,摇摇头。皇后当然是不会为了听琴而召她进宫,虽然并没有明显的痕迹,但梨容可以感觉得到,皇后,并不喜欢自己。
皇上默然片刻,忽然转换了话题:“稚娟在家书中提到你了,她说,请朕为你安排一门好亲事。”
梨容轻轻地抬头。看皇上一眼。她知道,皇上,绝不会无缘无故地提起这个话头,她必须得嫁了,皇上才能安心。心。随即往下一沉,难道,皇后找她来宫里,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皇后,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操心自己的婚事呢?
“什么人才配得上你呢?梨容,”皇上和蔼地说:“自从收了稚娟的信,朕一直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呢。”
梨容淡淡地笑了笑。内心酸楚,进而忐忑。皇上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已经想好了,要赐婚予我,那么。对象,又会是谁呢?
这里正想着,那里皇上又开口了:“朕予你赐婚如何?”
这实在是她此刻最不希望听见的话了,梨容脸色有些发白,她无法确定接下去。皇上还会说出什么令她吃惊的话来。
皇上见她脸色变了,停顿片刻,复笑容可掬地征询她的意见:“朗泽好么?这孩子很喜欢你,他已经跟朕提起,要与媛贞退婚,改娶你呢……”
梨容一惊,猛地觉得背心发凉。
朗泽已经提起退婚的事了?他竟然有这样的勇气?他难道不知道,失去了刘家,意味着什么?
她心念一闪,忽而明白,皇后今天找她,绝对是因为朗泽。皇后不可能赞成朗泽退婚,必然会要斩断朗泽的退路。而只有自己嫁了,朗泽才退不成婚!
皇上,看样子似乎是答应了。她恍然间明白了,皇上正是利用她,让朗泽提出了退婚,也只有朗泽自己提出退婚,才是最好的途径。
这是她期望发生的事,朗泽退亲,朗昆再娶,一切的一切看上去都是水到渠成,自然得不得了。而其间,皇上的苦心不露痕迹,她作为棋子的作用也收效甚好。这是她甘愿的,只为朗昆能登上皇位,能实现他的抱负,强盛国家,不惧外敌。
可是,要她嫁给朗泽,却又让她有些难以接受。尽管她不讨厌朗泽,但,做为丈夫,她还是不那么情愿,她不甘心啊——
这可如何是好?
一时间,她心乱如麻。
“需要朕来安排吗?”皇上进一步探询,语气非常柔和。
梨容微垂着头,迟迟没有开口。
皇上没有放弃,试探着问:“朗泽如何?他以前虽然不长进,但现在改正许多了,他,很喜欢你呢,为了你,拼死要跟媛贞退婚……”
梨容只是不语。
皇上见她不语,也猜想到她不见得愿意,于是柔声道:“要不,刘家三公子,厚木如何?他也很不错呢……”
“皇后找你,其实,就是为了他,你去弹琴的时候,刘将军就在集粹宫里,”皇上细声道:“厚木是媛贞的三哥……”
皇上还在用低低的声音,细述厚木的优点,但梨容,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厚木?跟朗泽一样,他也是一个对自己有好感的人,可惜,好人是好人,终究不是自己的爱人啊——
梨容低低地叹了口气。
“要不,朕给你几天时间考虑一下,想好了再答复朕?”皇上并不强求。
她默默地起身,跪下:“梨容可否不嫁,愿长居归真寺。”
皇上良久不语,继而沉声道:“你心已死,但他,怎肯作罢?”
梨容轻声道:“我愿出家。”
皇上定定地望着她,默然片刻,沉声道:“你现在既然可以出家,将来也当然可以还俗。”
她再一次抬起头,望着皇上,皇上的脸上,是僵硬的冷漠。
“不要怪朕不肯成全你们,而是江山太重要,不能在外敌虎视眈眈之时还出现内乱,”皇上闷声道:“在今后的十年,二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里,他都还必须倚靠刘家,刘家忠不忠心,取决于媛贞开不开心。有你在,媛贞是不会开心的,你没看见,皇后这么多年了,还在跟一个死人较劲……”
皇上用手指敲打着扶手,没有继续往下说。
他确信,她听懂了,以她的聪明,无需多言。
是的,她懂了,皇上的言下之意,现时出家没有任何涵义,只要朗昆还爱着她,还念着她,将来总有一天,他是要将她重新带入红尘的。她若到他身边,媛贞必然受到冷落,连锁反应是,刘家绝不会坐视不理,那接下来,会是怎样的形势,恐怕谁都说不好了——
梨容紧紧地攥住了扶手,只握得手指发紫,指甲刺进肉里,在一阵一阵的疼痛中,她禁不住浑身颤抖,却拼命忍住眼泪,任大脑停止思维,魂魄突出身体,自己不再属于自己。
皇上细眯着眼,望着她,残忍地等待。
她必须决定。
“恩,”时间已经不早了,而面前的女孩,还难以取舍,皇上柔声催促:“想好了吗?朗泽,或是厚木?”
她闭上眼,轻而决绝地摇头。
皇上脸色微变,却依旧是细声细语:“你若不嫁,他怎肯另娶?!”
她嘴唇抖个不停,眼泪,一泻而下。
这梨花带雨的容颜,活脱脱是当年的苏坤雪,皇上一时间,竟然有些情难自已,他缓缓地从袖笼里,抽出一方丝帕,递过去。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他也年轻过,何尝不知道爱情的滋味,他何尝,不想成全他们。可是,他不能,因为他在雪儿墓前发过誓,他要让昆儿,登上皇位,皇位,理应比爱人更重要。因此,无论他此刻对她如何怜惜,内心都有个声音在告诫自己,要不为所动,
皇上默然片刻,徐徐开口道:“朕或许应该告诉你,朗昆被贬往台州,真正的原因,是他拒绝朕的安排,抵死拒绝与刘家联姻。”
梨容再次被震住,大眼睛水意盎然,泪水盈盈欲滴却又悬而未及落下。
“朕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似乎是说给她听,又好象在自问自答:“朕那么多儿子,难道只有他适合做皇帝?难道,非他不可?朕告诉你,事已至此,已经骑虎难下了……”
“朝中大臣都猜得到,朗昆,是朕最看重的儿子,你想想看,如果,将来的皇帝不是他,换了另一个皇子,那新皇会如何对待他?”
“当年固王就是远宗皇帝最喜欢的儿子,结果后来是梁王当上了皇帝,也不过三年的时间,固王就被软禁。”皇上长叹一声:“这还不是当年远宗皇帝种下的因。如果没有他的偏爱,就不会有兄弟间的嫉妒,固王也不会英年早逝。”
“固王并非无才,”皇上并没有因为梨容惨白的脸色停住话头,他仍旧盯着她的脸,续往下说:“梁王之所以当上皇帝,难道不是靠外戚王家?如果不是外戚势大,危及朝野,怎会在王皇后死后,招来王家灭门?”
梨容的眼泪夺眶而出。
他说得很慢很慢,但每一个字都无一例外地象刀子一样扎在梨容的心上:“你想朗昆成为第二个固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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