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盛世梧告别回京后,黛玉兄妹俩仍是关门守孝,过着闭门不出的日子。林锦齐一门心思地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读书,须知古代的科举考试也是很考验底子的,他并非真正的古代人,少不得要比别人更花些心思,日后才能中举入仕,不负林如海生前之托,将来也能更好的照拂黛玉。
这日他正在书房里苦读,却听得有下人来报:“少爷,梁世子求见。”
林锦齐连忙命人将梁誉带到偏厅里,自个儿收拾了一番出来,只见梁誉神色凝重地坐着,忙问道:“发生何事了?”
“孔嬷嬷不见了……”梁誉的脸色很灰败,“我怀疑我母亲当年的死事有蹊跷,孔嬷嬷又疯的突然,我和余升偷偷地将她移居出府了一日,想请盛老夫人过来诊治一番,没惊动任何人,第二日连夜便送回去了,今日伺候孔嬷嬷的丫鬟过来回报,孔嬷嬷已是不见了。”
梁誉的手握成了拳,若说此前他只是怀疑的话,现下已经能够肯定了,孔嬷嬷的身上肯定带着秘密,又或许是当年暗害她母亲的人已经弄得一尸两命了,再害死母亲身边的心腹肯定会引人怀疑,才留下了个疯疯癫癫的孔嬷嬷。
他竟是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掌握之中,这么多年来,他身边也有一些亲信,自以为这事做的隐蔽,可孔嬷嬷却马上不见了。
林锦齐也是脸色一变,“你怀疑……”
梁誉深吸了一口气,“当年母亲的死肯定有蹊跷,并非身子虚弱而难产,这些都是别人的幌子,以免惹人怀疑。若不然,如今孔嬷嬷的失踪是为什么?”
“你暂且不要轻举妄动。”林锦齐皱了皱眉,“当年皇上动用了不少势力彻查此事,余家也不是能够轻易善罢甘休的,可最后也只是查出了你母亲身体虚弱,怀这一胎脉象不稳,所以导致的难产。从你母亲怀胎开始,身边全是余家的心腹太医在伺候,他们都说过,这一胎怀的甚险,这中间若是发生了什么不妥,他们又岂能不知?如今过了十年,事情的真相便更难以查明了。”
“是,以我如今的实力手段,根本就不能成事。我荒度了这么多年,空有世子之名,手中却根本没有势力。”梁誉的脸色有些苍白。
林锦齐叹道:“你从前那般行事,究竟为的是什么,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如今既然想明白了,一心后悔又有什么用?周晟是家里真正娇生惯养长大的,他尚且离家去西北参军了。我如今闭门不出的读书,难道我是真心喜欢那些酸腐文章?不都是为了自己的前程着想?你生来就是世子,不知比别人的起点高了多少,如今却混到这般境地,你怪得了谁?”
“我从前总想着,我孤身一个终究没有什么意思,往后再怎么替自己挣前途,也高不出世子的位分,如今才知道手里没有实权是真正的寸步难行,连身边的人都保不住。”梁誉的双拳用力握紧,“我怕他们可能已经将孔嬷嬷……”
林锦齐没有说话。
这事的可能性很高,别人特意的劫走了孔嬷嬷,绝不是为了好吃好喝的待着,而是觉得留了这么一个人终究是祸患,斩草除根的可能性非常大。
如今已经过了十年,一个疯疯癫癫的孔嬷嬷死了,还有谁会在意?也只有梁誉,一直将孔嬷嬷视为乳母,原本他身边可以信任依赖的人就不多,如今更是所剩无几了。
“你去找王爷了么?”林锦齐又问了一句。
“没有。我实在无须去找他,这件事他定是知晓的,可他根本不会在意,我若是为了这么一件事去找他,完全无用。”
林锦齐点了点头,“或许那人如今做出此事,也可以引得你去找王爷,然后再离间你们父子也未可知。”
梁誉脸色一变:“你是说陈氏?不可能,她一个末流小家出身的,哪里就有这样的本事!当年她还不曾嫁进王府里成为王妃,根本不可能把手伸到我母亲这儿,若不然,王府里的这些人都是吃干饭的么?凭她有通天的手段,也不可能同时瞒过了皇上和余家的人。”
“我不是说陈氏就是害了你母亲的凶手,只是你想想,这事从头到尾,谁是最大的受益人?明显就是陈氏,凭借那般的出身一跃成为了王妃。再者,她嫁进王府十年了,身为当家的主母,如今的势力安插的多大?若想偷偷带走孔嬷嬷,也不是件难事。”
梁誉的神色变换,他思索了良久,仍是没有多少头绪,只好辞别了林锦齐回府。
他回了安庆王府,竟直接的去了陈氏的院子请安。
“梁誉要给我请安?”陈氏午晌刚起,正在对镜补妆,从妆奁里挑选着钗环,闻言有些惊讶,“呵,这可真是头一次,也不知他安的什么心。”
若说不见,这可不符合她多年来苦心经营的形象。谁不知道她这个继母对梁誉一直十分关怀,可惜梁誉生性顽劣得很,半点不顾辈分礼法。
陈氏梳完了妆,脸上带着冷笑,镶金的护甲伸手拂过了镜子,又抿了抿口脂,摆手道:“让他去侧厅等一会儿,说我马上就过去。”
梁誉在侧厅里坐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陈氏便由嬷嬷扶着款款而来了,脸上挂着关切而温和的笑容,“世子来了?”
说是请安,梁誉只不过是朝着她拱了拱手,更不曾口呼“母亲”,但就是这样的拱一拱手,以前在梁誉的身上也是从未有过的。
陈氏心里惊疑不定,面上却是一副感动的模样,眼圈都微微红了,拿了帕子按了按眼角,“世子真是长大懂事了,若是王爷见了,心里肯定很欣慰。”
梁誉最看不得她这幅做派,他知道陈氏心里巴不得他赶紧死了,把世子的爵位让给梁诚,面上每每却要做出一副无比关怀的模样,着实叫人心中反感。可他这次来也不是故意给陈氏难看的,因此强压下了心里的反感,扯了扯嘴角道:“以前确实是我年纪小不懂事。”
陈氏看他这幅模样,心里反倒有些不舒服了,她以前苦心将梁誉在外的名声营造得极差,如今梁誉突然懂事了,知道守礼了,用一句轻飘飘的“以前年纪小不懂事”就可以挽回所有过失了?她如何能看见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拭着眼角道:“世子怎么能这么说呢,从前世子的年纪正是叛逆的时候,不在乎孝道也是有的,寻常男孩子这个年纪也是总爱我行我素,反抗父母的,又怎么能怪世子?”
她先是指出了梁誉“不在乎孝道”,要知道我朝以孝治天下,梁誉不在乎孝道便是犯了重罪,以后只要有人抓出这点,哪怕梁誉母族势力再强,再受圣上宠爱,也保不住他的世子之位。然后又说梁誉“反抗父母,”梁誉从未承认过她是他的母亲,她往常要是说了这么一句,梁誉早要吼上一句“你不是我的母亲”了。
可梁誉听了,仍旧只是皮笑肉不笑地道:“以前年纪小,也不是不在乎孝道,只是不太懂事罢了。”
陈氏的护甲都要掐进手心了,年纪小不懂事,年纪小不懂事,就这么一句,就要把他从前的顽劣行为全部抹去?他以前百般的下她的脸面,也不算什么了?
“这样也好,母亲看你如今这样子,心里也是高兴的。”陈氏直接自称为“母亲”了,脸上挂着慈和的笑容。哪怕梁誉不承认,反正她如今就是梁誉正正经经的母亲,谁也挑不出任何错儿。
“是吗?你高兴就好。”梁誉的面皮抽了抽。
他这句反问还是不承认陈氏是他的母亲,却不是从前的毫不留脸面的大吼一句了。陈氏有些头痛,还是关切地问了一句,“不知世子这次过来有什么事?”
“哦,我先前要想个上好的羊毫比,采买却买回了一只质量次等的,实在是可恶,我看府中的采买之职还是换人吧,我看余升就很不错。”梁誉慢悠悠地说完了这句话。
不出意外的,陈氏脸色一变,却仍是强笑道:“这样不妥,那人掌管采买已经好几年了,突然换人的话……”
要知道这采买之职可是最有油水的地方,陈氏让自己的心腹担任此职,每月都能攒下不少体己,要换成梁誉的亲信,让她怎么舍得?
梁誉适时的补了一句:“您一向关怀我,不会连这么一件小事都不答应吧。就这么说定了,明日就让那人收拾包袱回家吧,由余升补上这个职缺。”
陈氏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手里拧着帕子,拧了又拧,心底里把梁誉诅咒了几句,面上却还是只能装出一副亲和的笑容来。
梁誉这趟不是也故意来膈应她的,却真是让她实实在在的被膈应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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