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蕊刚从图书馆出来,蒋君泽就迎上去接过了她手中拎着的装满书的袋子。郭蕊腾出了手,刚好拿走蒋君泽给特意给她买的鸡蛋饼。
“你怎么了?”
在郭蕊大口大口咬着鸡蛋饼的时候,蒋君泽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他。
郭蕊不可置信地望向蒋君泽,他一贯沉静的眼睛里有了焦灼。这种被关心的感觉——也不错。
擦擦嘴巴,郭蕊主动拉住了蒋君泽的手:“没什么,我刚才在图书馆里遇见了沈扬扬老师。她眼睛都哭肿了,觉得她也太可怜了。”
不知道为什么,沈扬扬有一点让郭蕊想起那个在职场上可有可无的自己。
蒋君泽握紧了郭蕊的手:“我也听说了。”原来不是郭蕊自己有什么心事,他立即松了一口气。
“你不觉得沈老师很可怜吗?”
“坦白说,我不觉得。”蒋君泽看见郭蕊皱了眉头,还是继续往下说了,“宋嘉树确实做得过分了。但是,沈老师自身的问题也不能回避。”
这么冷血!
郭蕊撅起了嘴:“那么这个世界上,不是精英就得去死?”
蒋君泽更用力地握住了郭蕊的手,以防她挣脱:“不,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如果我是沈老师,我绝不对被宋嘉树给问倒,如果我被问倒了,我就不会继续在这个岗位上呆下去。她没必要非得当老师,也许她的才能不在这里——”
“为什么你们都不能谅解一下她?”郭蕊这下子是真的生气了,可她无论如何都甩不开蒋君泽的手。
“蕊蕊,你有没有想过,沈老师被学生欺负固然值得同情,但被她耽误的学生也很值得同情。高一(7)班的学生,也有权利表达他们对老师的要求和不满。哭泣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的,沈老师逃避和学生们交流,而不是积极地解决已经发现的问题,我不欣赏。”
郭蕊吃惊得说不出话来。她认识的蒋君泽温柔又体贴,她从来没有见过他理性又犀利的另一面。让她恼怒的是,蒋君泽是对的。
“唉,你呀。”蒋君泽突然搂住了郭蕊,“不过,我就是喜欢你这一点。”
“哪一点?”郭蕊反问。
“不告诉你。”蒋君泽宠溺地笑笑。
郭蕊问过他很多次,为什么喜欢她,他都避而不答。说出来也没什么,却总像背叛了十二岁的自己。那个倔强的少年,暴雨后的天空,空荡的校园,一块手帕和一支笔。
郭蕊改变了蒋君泽,只是她不知道。陌生人的温柔,让少年觉得,这个世界还有许多许多的人,许多许多的爱,不一定来自父母,值得遇见,值得珍惜,值得期待。所以,他整个人都变得温暖起来,仿佛有小太阳从内心生长。
好吧,就当是为了郭蕊。
“我们来帮帮沈老师吧。”蒋君泽伸出手,拍了拍郭蕊的脸蛋。
在启智辅导班见到宋嘉树时,郭蕊大吃一惊。像宋嘉树这样的,还需要补课吗?而且,宋嘉树还早早地就来了,占了第一排的位置。
“嗨,郭蕊。这么巧,你也来这里补习?”
让郭蕊更吃惊的是,宋嘉树居然主动和她打招呼了。宋嘉树转学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要是她班上的同学还没认全呢。况且他们并不在同一个班,而宋嘉树居然知道她的名字。
瞬间看透了郭蕊的想法,宋嘉树用食指戳了戳他的脑袋:“我有一种特异功能,见过一面的人就不会忘记。我见过你,和蒋君泽在一起的女生。”
宋嘉树提到蒋君泽的名字,郭蕊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怎么样?我考了年级第一,你男朋友有气坏了吗?嗯?”宋嘉树饶有兴致地看着郭蕊,“他退步了,怎么不来上补习班呀?”
郭蕊冷冷地看着宋嘉树,学神也有败类啊。
“谦虚是美德,你不知道么?你成绩是好,可你没必要特意为难老师和伤害同学。你这么嚣张,就不怕遭报应?”
宋嘉树那张圆润白皙的脸上露出了笑意:“我怕。”可是,还会有什么报应,还能有什么报应?能报应在他身上的,他都已经接受了。
郭蕊愤怒地跑到最后排,气呼呼地坐在了江亚旁边。一段时间下来,郭蕊已经跟江亚熟悉了,发现郭蕊表情不对劲,江亚伸出胳膊捅了捅郭蕊:“妞,你怎么了?”
尽管隔了很远,宋嘉树根本不可能听见他们的对话,郭蕊还是压低了声音:“第一排那个胖子是我们学校的,成绩很好,最喜欢上课的时候提问为难老师。你看着吧,一会上课的老师肯定被他整地下不了台。”
听郭蕊这么说,江亚居然直起来身子:“是吗?那今晚不睡了,先听两节课。”
郭蕊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江亚一眼:“你……为什么每晚都来这里睡觉?干脆就别来了吧。”
江亚无奈地叹气:“我跟我妈说好了,她让我继续玩电脑,我同意补课提高学习成绩。”
听到电脑这两个字,郭蕊心里一动,深深地看了江亚一眼。他们现在都不知道,包括他本人可能都不知道,江亚将来在互联网行业的巨大成就。
“妞,你玩电脑吗?”
电脑在郭蕊高中的时候开始普及,基本都是台式机,但价格相对昂贵,算不上必需品,也不是每一个孩子都能有的东西。
“玩,我联网了。”
听到联网这个词,江亚眼睛顿时一亮:“我……能去你家玩一会么?我妈把我电话线给拔了。”
当时还没宽带,拨号上网比较多。
郭蕊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原本应该没问题,现在我得问问我妈。最近……我早恋被通报了,她管我很严,你又是个男的,不知道会不会让你进门。”
听到郭蕊的这番话,江亚好奇地问:“哟,有男朋友了啊。真可惜,那我没机会了。”
放心吧,以后多的是美女缠着你。
江亚还想和郭蕊多聊几句的时候,杨宇推门进来了。
郭蕊暗叫糟糕,未来的首富一会就要被宋嘉树折磨得死去活来了。
如往常一般,杨宇开始讲课了。杨宇讲课风趣幽默,把貌似呆板生硬的知识点也不着痕迹地融合进去了,是这个明星辅导班的明星讲师。
郭蕊也承认,单从教师这个角度,扬宇也是很出色的。如果他一直在教师的岗位上,相比也是顶尖。
“这个人不错。”难得听一回课的江亚伸了伸懒腰,“我妈这回挑的补课班还行,起码还有这个人啊。”
“杨老师讲课是不错。”
“嗯,主要是人不错。”江亚又强调了一遍。
人不错,讲什么课都不错么?
课堂里时不时爆发出阵阵大笑,学生们都沉浸在杨老师创造的世界里。
“又到了依依惜别的时候,大家有什么问题吗?”
郭蕊听见扬宇问这句话,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出乎意料,坐在第一排的宋嘉树一直很安静,甚至在杨宇主动提问之后,仍没有举手。反而其他学生纷纷举起了手。
“很好!我们先请第四排的这位穿红衣服的漂亮女生站起来……”
难道宋嘉树良心发现了?郭蕊暗暗地想,要不要跟宋嘉树谈谈?说不定他只是一时调皮,也许以后就不会为难老师了。
正当郭蕊陷入思考的时候,宋嘉树已经站在了她面前。
先反应过来的是江亚:“喂喂,你干什么?”
郭蕊瞪着宋嘉树。
宋嘉树也直视着郭蕊:“杨宇这样的,才是好老师。我从来不为难好老师。他们为什么不能主动想想自己讲课有什么问题?他们一定要教笨得不懂提问的学生吗?”
留下哑口无言的郭蕊,宋嘉树头也不回地走了。
郭蕊突然发现,宋嘉树和蒋君泽在某种程度上,是同一类人。
“才发现你很棒。”
难得听见女友的表扬,蒋君泽低下头,笑着等郭蕊进一步说明。可是,郭蕊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之后,就没有了下文。
“我们去吃鸡蛋饼。”郭蕊说着,拉住了蒋君泽的手,脚步急了起来。
“上课前才吃过呀?下了课还要吃?”蒋君泽稍微吃了一惊,“你不撑吗?”
“撑,但现在怎么吃都不胖。”
“……好吧。”
才发现你很棒。
一直以来用最高的标准衡量和要求自己,却又能宽容他人的弱小和不足。强者的善良,才是最伟大的美德。
“蒋老师,我们一起考年级第一吧。”郭蕊在鸡蛋饼的小摊前,认真地对蒋君泽说。
“抱歉,不等你了,我下次就得考年级第一。”蒋君泽笑笑,不是敷衍。
“加油!”
实在是担心郭蕊吃撑,蒋君泽张开嘴,咬了一大口郭蕊手中的鸡蛋饼。
加油。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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