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刃之比翼齐飞

克里斯和亚瑟又在广场上逛了几圈，看样子要闹到深夜，俩人就提前回去了，看人时不时摔一跤地跳舞，开始挺乐呵，笑久了腮帮子都疼了。
克里斯到了帐篷里就翻两人的行李袋，幸好一直有断天涯那边的少年帮忙运送东西，这几天正是值班孩子回北部的轮班的日子，到时候会带来下一阶段的食物和装备。
否则两人上路，亚瑟还要抱着克里斯，什么都背不动。
翻翻包袱里，有两件设计笔挺的大衣，克里斯的斗篷当压风被褥盖在卧具上，明天披上就好。
亚瑟在外头绕了一圈，检查了防风的冰墙稳固度，两人的帐篷立在一个冰砖盖起来的洞穴里头，这是前几天运货少年还在的时候一起建造的。
冰墙密封，丝毫不透风，留一个小口进出，夜晚用石头和树枝堵住洞口，再冰穴里头再立个厚帐篷，就能住的暖暖和和了。
亚瑟堵好洞口进来的时候，克里斯正在擦拭烧水的铁壶，试图熨一熨有些皱巴的大衣。
“翻出来这个做什么？”亚瑟接过来用力蹭，帐篷中间点着一小堆炭，上头坐着个钢盆烧水。
“你没注意到吗？”克里斯找来找去，决定撕一角床单包住壶底好了，“企鹅这个部族好像挺讲究穿着的，今天我们遇到的克劳德和他的伴侣，在广场上跳舞的那些人，衣服都整齐笔挺的。”虽然摔了几下之后就比较惨了。
亚瑟回忆了下，立刻明白了克里斯的意思，“还真是，再说我们作为断天涯的人，见对方的族长总要体面点。”已经开始琢磨明天怎么出场能拉风了。
“总不能穿这件厚实的大棉袄，”克里斯想了想，“早起烧水我洗个头吧。”半长的金发吹了一天风都有些糟乱了。
亚瑟绑着他把大衣的褶皱熨平，“那我得刮刮胡子。你说，今天看到的那两个，真的是鱼吗？”
海雕家的领地也是离大海挺近的，没听他们说出现过这样的生物。
克里斯把自己关于这个世界羽人、兽人、人鱼的分析跟亚瑟讲了一遍，“所以没什么不可能，我推测这是一种呼吸系统和我们不一样的生物。或许在和羽人大陆不连通的地方，还有另外的陆地，他们应该是可以上岸的。”
两人一边干活一边商量了一下，打算明早先去问问克劳德一家，他们挺爱聊天，先问清楚那些客人到底是什么情况，关于这个问题能不能问。
克里斯热一份水果罐头，煮点儿粟米粥，亚瑟把炭火挪到帐篷外面烤了一份烤肉给自己当晚餐，吃完饭早早休息过去。
整个晚上，都能听到远处传来的隐隐约约的乐声，整个企鹅部族的人为了庆祝极夜结束彻夜狂欢。
以至于亚瑟两人第二天早起收拾完毕出门，正撞见克劳德歪歪扭扭回来。
亚瑟扶了他一把免于他在家门口摔个大马趴，“玩儿开心？”
克劳德打了个酒嗝，手臂挥舞画了个大圆圈，“超级开心，你们是不是很早就离开了啊。”
亚瑟一边协助他推开家门一边解释，“我比较习惯早睡，并且不太会跳舞。不过你们的庆典很有意思，我也算打开眼界了，看到许多神奇的事情。”
克劳德简直不能更配合，“嘿嘿，早睡是雌性和雏鸟才会做的事情，哈哈~你看到人鱼了是不是？我保证整个大陆只有我们族的人能见到他们呢。”
“人鱼？”克里斯眉毛一抬，看起来是随便就能谈论的话题，“确实，他们也是有智慧的生物吗？大陆那边的羽人确实从来没听说过呢。”
克劳德推开家门，往下看一眼底下黑漆漆的没亮灯，想来自己的伴侣和孩子还在睡觉，一屁股就坐在门口摆了个唠嗑的姿势，超自豪地开始讲述，“那当然，他们目前只跟我们联系过，还是因为我们捕鱼的时候救了他们一个受伤的孩子。”
“哎呦，我跟你说，当时我才十几岁，刚从赛维宫回来没多久，全岛人都轰动了，没见过这么怪的鱼，大家为了讨论吃不吃它开了好长时间的会。”
“结果这孩子出声了，聪明的吓人，他呆在水缸里听大家开会讨论了他五天，就知道‘饿’是要吃的的意思，他就要了，这下子不用讨论了，会说人话不能吃。”
克劳德带着醉意喋喋不休，把整个两族认识过程都讲明白了。
迁徙路过的人鱼部族丢了孩子，循着味道发现从这个岛屿被带上了岸，掀起大浪上岸打算打架来着，发现小家伙被照顾的挺好。
那条小人鱼可能在人鱼里地位不低，吃了岸上的水果干甜粥从此记挂上了，后来逐渐的人鱼会用深海鱼类水草珠贝来跟这里的羽人换一些岸上的东西。
说起来才有不到二十年的时间。
亚瑟和克里斯面面相觑，还用去见族长吗？全给说清楚了……
洞口底下灯光亮起来，小云怒喝，“你死在外面做什么？冷风都吹进来了！”
克劳德慌忙伸手试图遮住洞口的风，“昨天见到的金雕，远方的客人在门口，我跟他们聊几句天。”
小云慢慢飞上来揪住他耳朵扯了扯，“聊天坐在野地里聊吗？”转个笑脸热情洋溢地拉住克里斯，“来我们家做客呗？吃早餐了吗？要不要尝尝我们这里的特色？”有一对儿金雕家的夫夫做客人，可以炫耀好几年，一辈子的谈资都有了。
如此话唠的一对夫妻，不去太可惜，克里斯和亚瑟对视一眼，爽快地接受了这个邀请。
克里斯跟着下去，亚瑟闪电飞回帐篷，取了一些断天涯的特产肉干，水果罐头，和糖分混合调配好的可以冲泡的粟米粉，一起打包起来当做客礼物带过去。
小云收到礼物更高兴了，当即拿了餐具要试试，同时径直把克里斯带进了她家的库房，一库房各种鱼啊水草啊亮出来，“想吃哪种，随便给你们做！”
克里斯对这些不感兴趣，倒是看到一盒子珍珠，拿回断天涯给雌性长辈们他们一定喜欢，“呃，随便什么吃的都好，我们吃过早餐了。倒是，我想问问，这个是珍珠吗？”
羽人大陆是有珍珠的，鹈目血系里所有家族都吃水产，也擅长潜泳抓鱼，所以有一些淡水珍珠的饰品，显然都不如这些好。
“是呀，深海里的珍珠，大陆那边没有吧，”小云很得意，“我们去海里抓鱼，偶尔会得到，每家都藏着一些。”
“虽然有些冒昧，”克里斯看几眼那些珍珠的成色，“能卖给我一些吗？”
只有这么一小盒，看起来珍贵，不知道对方肯不肯卖，贵一点是没关系的，金雕家不缺钱。
克里斯和亚瑟在大陆四方游历，见到特产什么的总要想办法送回去给家人一些。
小云大概是没想到他会要买，手里的盒子忍不住缩了一下，是个雌性就会喜欢这些漂亮东西，但是想到能换钱，又顿住了，“可以卖给你一些，可是、多少钱合适呢？”
克里斯想了想，金雕家也是大陆一方之主了，不能落下欺压人的名声，就提个办法，“这种珍珠，你们每家都有的吧？我想买了送给家里的长辈，所以需要多点，你能不能帮我问问，谁家还能卖一些，帮我多凑些。至于价格，可以换东西，也可以换通用晶币，你们可以商量一下，计算出觉得值得的价格。只要合理，我就不会有异议。”
亚瑟在外头从晕乎的克劳德嘴里把企鹅一族的事儿全套完了，连母树都讲了许多，克里斯在人家家仓库里完成了珍珠贸易往来建设。
两夫夫简直配合无间。
小云倒是比她伴侣精明的多，也是克里斯没打算坑她，听他讲了这么一通，“也反应过来，这个，我们得问问族长吧？”
“那也好，我们正打算去拜访一下族长，可以请您帮我们去通报一下。”克里斯跟他一起从仓库出来，看亚瑟的神情就知道，克劳德同学脑子里的东西已经被他全挖完了。
这岛上有许多特产，断天涯及下辖的领地里更多他们需要的东西，来往做生意是有利可图的，不如就去商量一下签署个合同。
意外见了人鱼，就要多留一阵子试试能不能得到更多信息了。
羽人大陆一面天堑，三面环海，海岸线极长，整个海域都是未知的世界，目前飞的最远的鹈目血系，也只是从海边飞出去半天路程就折返，没人探知过海洋到底有多大。
虽然不能利用超前技术帮这个世界一次性发展出远程航海能力，但是能留下一些想法帮他们在认识世界的路上独立前进的更远更快。
小云踹着晕乎的克劳德去叫人，消息很快传出去，听说断天涯的少主来访，楔翼现任的族长带着企鹅家长老会的人一起迎接。
亚瑟用斗篷裹着克里斯抱着他直接飞过去，族长住的地方仍旧是地下洞屋，此时都站在地面上，一水儿壮年雄性，身材高大，头发梳得整齐，穿衬衫长裤长大衣站着不动好有气势。
果然挺在意外表，不过这些人看着亚瑟飞过来，眼里的艳羡还是有些藏不住。
能飞的很稳啊，飞的稳之外他能抱着个人飞那么高啊，轻飘飘的好像不用力就能这样啊，羡慕嫉妒恨！
其实小时候在赛维宫就已经恨完了，时间都过去了几十年，生活在小岛上不见也就忘了，这会儿看到亚瑟，众人又都想起自己的少年时光了。
小时候在赛维宫，为了避免他们心里阴影过大，企鹅家鸵鸟家还有鸸鹋家，一水儿成年了都飞的不咋地的部族雏鸟都单独住一个浮空岛，上课进度也是单独的。
但是这不妨碍他们见着其他部族的小家伙在头顶各种飞啊，反正就是羡慕嫉妒恨！
最羡慕的就是隼目那一堆，尤其是金雕，自己走路还走不稳呢，他们简直就能在天上飞着画画了。
年深日久，小时候的那些纠结这会儿还能被引出来好些，可见当时怨念有多深。
亚瑟稳当当落地，把克里斯放下站在身边，笑眯眯浅浅鞠个躬，“断天涯金雕家亚瑟，见过各位。”
企鹅家的族长清清嗓子，“啊，亚瑟少主吧，我是知道您的，远道而来，欢迎欢迎。”说着上前两步伸出手。
亚瑟已经从克劳德嘴里套出过他们的礼节，不动声色地握拳跟他轻轻对了一下，笑眯眯又半鞠躬，“贵地自然风光独特，我带伴侣旅行到此，一直没来拜访，是我们失礼了。”
族长被他懂礼节惊了下，然后又被他客气的样子弄得有点儿不好意思，“啊哈哈，极夜大家都在地下，外人不好找也是正常的，请进吧请进。”慢悠悠退两步，极力慢慢飞着下降到家里。
旁边的那些长老也走的十分慢，一个个生怕在外人面前摔跤丢脸。
克里斯忍不住想扶额，看亚瑟也在轻轻吐气，俩人互相握住手，暗示对方忍住，嘲笑别人的先天缺陷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大概这就是企鹅整个部族都不爱跟大陆其他部族交往的原因，人家来来回回咻一下飞了咻一下飞了，他们走个路都慢悠悠的，踩不好还摔跤，太伤自尊了。
众人终于都安安稳稳坐在族长家的大客厅里，所有人都对亚瑟克里斯平静的表情非常满意。
克劳德汇报了克里斯想买珍珠的事情，族长跟亚瑟客套了几句，他长期宅居，实在想不出话题了，只能先开口，“我听族人说，您想买珍珠？”
克里斯爽快地点头，“是的，我们可以用工具、食品、织物以及大陆通用晶币置换，您开个价格吧。”
众位长老眼睛都是一亮，他们之前没想过珍珠也能换钱，都是用鱼油鱼皮各种鱼干置换岛上需要的物资，毕竟这里苔藓遍地都是灌木，日常生活需要的工具衣服可都是稀罕货。
这也是因为整个羽人世界不同部族的审美差别还挺大的，毕竟大家长得发色羽毛差别都挺大的，喜欢的饰品也不一样。
还因为不同部族聚族而居，并没有什么举世皆知的引领时尚的人物，大家各自在自己家觉得好看就好，并不是一年两年就换一种风格。
“你们，有什么样的工具？”族长当即就问了。
“要看你们需要什么，”亚瑟握住克里斯的手，“金雕家的工坊是大陆最先进的，您需要什么，我们都制造的出来。”
这就相当大方了，长老们有的忍不住都挪了挪屁股，屋子里好像瞬间嘈杂了一点。也有一些神情狡猾了一点，要是这两个金雕家的人特别喜欢，那能不能……
克里斯扫一眼这些人的神色，笑眯眯地打断了他们妄想，不坑人，但是也不能当冤大头不是，“鹈目血系那边也有淡水珍珠出售，一颗两个红晶币，这里气候寒冷，海水也比淡水危险，我们可以用淡水珍珠两倍价格购买，您看怎么样？”
鹈目血系的淡水珍珠，克里斯也买过一点，因为他们不是特意去采珍珠，都是捕食偶得，稀缺却没费多少劲儿，这个价格算合理。
看小云的样子，这些珍珠也是他们猎食偶得，与鹈目血系的来源差不多，双倍并不算坑人。
一枚红晶币，购买力也很惊人了，四枚红晶币，在大陆差不多够一个两口之家花费三个月。
长老们本来想漫天要价，等他们坐地换钱，结果被克里斯一锤子订了，表情就有些不太好，不过终究四个红晶币也不少了。
他们每年要去大陆置换东西，物价还是了解的。
族长精明些，拿了晶币也要去大陆买东西，不如直接换物品，还免得要去大陆跑一趟，每年最讨厌的就是这件事。
“那要是用物资换呢？”族长眉毛一点儿没松开。
“物资的话，您可以列一列想要什么，我逐个给您报个价，绝对是大陆合理价格，最后按晶币折算。”
“等我们商量一下。”族长带着一堆长老去别的屋子商量，派人给亚瑟两人上了茶水海苔点心。
亚瑟低声问克里斯，“想要多少？”
克里斯摸摸鼻子，“说用物资换，我们会不会亏了。”金雕家有晶矿，这些年卖火箭筒也挣了许多，不缺钱，送物资好麻烦。
这要让底下民众知道，大张旗鼓数千公里送物资来为了给金雕家的雌性们换点儿饰品，可能会引起民怨。
亚瑟点一下他的额头，“你想的倒是多，开始说想要的时候怎么没琢磨这些。我们用自己的钱，给自己的家人买礼物，民众有什么资格管。”
企鹅家族长直接把历年去大陆采购的屋子清单抄了一份儿，亚瑟跟克里斯在大陆游历，又亲自管理过政务，对日常用品价格门儿清，当即就每种后面给了两个价格。
后一列比前一列高一些，从高出百分之十到四十不等。
族长每年都要去大陆，认出前一列价格比以前自己去大陆买的略低，后一列倒差不多，有的便宜些有的贵些，与长老们交头接耳一番，“这两列价格是什么意思？”
“前一列是大陆同类产品价格，后一列是断天涯出产的价格，”亚瑟点点第一张单子，“尤其是这些钢铁制品，断天涯的工坊与别处工艺不同，东西更耐用，制造成本高，所以更贵。”
再翻最后一页，“布匹断天涯没有，我们下属的城市中有，看您要什么质地的，价格也有不同。”
认认真真介绍了每种物品，样样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实话。
企鹅家众人表情就有些不好，妈蛋，前一列是普通价格，自己可从来没买到过，买的全是贵的！
大陆那些混球，每年都把我们当凯子坑，原来每次看到我们的笑容，可能不是嘲笑我们走路，而是赚钱的机会又来了！
族长黑着脸，拿回单子刷刷在每个后面写了个数，“我们想要这么多，有没有？”
克里斯算数是一流，刷刷给算出总价，再换算出信天运送这些东西的价格，“您每年去大陆换东西，总要路程损耗吧？我们这次给您送到家门口，需雇佣大批信天帮忙，都是消耗，按信天官方公布的收费标准给您计算，而我们出动的人员消耗，就按大陆信差通用工资标准计费，可以吗？”
企鹅们同时表情一呆，觉得自己好像get到了新技能，足不出户买东西的好办法！
族长忙不迭点头，“我们信得过您，当然可以。”简直太可以了！
“那好，我跟克里斯还会在岛上停留一段时间，”亚瑟拉着克里斯站起来，“一周后我们的信差会过来，到时候捎信回去将您需要的物资再送来。在这一周里，您得统计好能提供多少珍珠给我们。”
“没问题，”族长觉得心头好敞亮，从来没有买东西做生意这么顺利过。“我信得过金雕家的承诺。”
亚瑟和克里斯回去刷刷计算一通，隼目血系别家也都宠爱伴侣，各大家族的领主家里都富裕，这些珍珠自己消耗不完，还能卖出去许多，就算厚道地转手出一倍价格，也是不小一笔。
亚瑟看克里斯算完了，收起光脑，在他身后揽住他的腰拖到怀里，“怎么你这么热衷这些东西呢？”
“你不觉得，这样互通有无多了，世界变得更有趣了吗？”改变世界，从认识它开始，了解更多的人，才会有新想法。
亚瑟看着他劲头十足的表情，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好吧好吧，是更有趣了，除了我们，其他人也开始向往大陆别的地方了，或者以后还能出海，还能去天堑对面，是挺不错的。”
克里斯钻进被水袋烘的软乎乎的被窝，“终有一天，认清自己的世界之后，会想更远的天空，比如星星上。”
“星星上？”亚瑟钻进去抱住他掖好被角，“你很想去？”
克里斯在昏暗的光线中一笑，亲亲他的下巴，“你将来会知道，我从那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