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刃之比翼齐飞

亚瑟先给他搭好被子，然后跳起来在屋子里来回飞转，甚至都用上了影羽，窜到楼下找到用磁石钉在墙上的清单，按照单子逐个把克里斯这些天无聊时候按照巴泽尔说的准备的东西收到一个大包里。
克里斯踹开被子之后重新被裹上，感觉像陷入裹满了草茎碎屑细沙子的泥潭里那样难受，觉察到没人按着自己，又一脚踹开，接着就觉得有风往毛孔里面灌，床单被面的纤维太粗，磨的皮肤又痒又疼，总之就是怎么都浑身不得劲。
大抵是被照顾习惯了，他闭着眼睛胡乱翻腾了几下，没有得来安抚，皱着眉头在睡梦中就哼唧起来，声调非常委屈。
亚瑟在楼下听到他的声音，不知道是韵律太奇怪还是刚才给克里斯盖被子贴近的那一下的气息，也觉得脊背上汗毛都要起来了，影羽不听话地颤抖了一下，一脑袋就撞到门框上。
克里斯半梦半醒，听到这咚一声半睁开眼睛，拖长了声音抱怨，“……难受~”
亚瑟把一包东西丢到地上，扑过来把他揽到怀里，“哪里难受？”
克里斯闻到他身上的气息，满意了，抱紧他的脖子贴过去，“这样就好了。”皮肤当然比被褥更舒服，亚瑟身上的肌肉硬度正好。
亚瑟嘘一口气托着他的屁/股抱起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翻出一件巴泽尔给做的宽松长衫给他套上，“我们去母树。”
克里斯一下子惊醒了，“哈？怎么就去母树？”
亚瑟说不出所以然，但是很肯定，“你这个样子就是可以去母树了。”
克里斯强迫脑子清醒过来，挂在亚瑟身上要求，“带上晶石。”
亚瑟让他站在床上，自己飞到地面半尺多高给他套衣服，“天太黑，带丢了怎么办？”
那不行啊，难道我去别人在母树底下酱酱酿酿的时候采集数据吗？
酱酱酿酿……克里斯捂脸，觉得自己也算为科学献身了，太拼了。
不过课程里讲到的都是含糊的形容，真到了母树下面要如何做，细节是一点儿没有，据说那是每一族雄性最天生就会的。
雌性不需要学习，因为你并不知道自己会被什么族的人带走。
亚瑟协助克里斯穿好衣服，再用一条薄被把他包的严严实实，然后看看一个筒状的克里斯、旁边的大包，拉开窗帘再看外头稀稀落落的雪花，无奈了。
“你先等一下。”亚瑟先抱起包裹，再抽两条最厚的棉被，飞快地往母树那边过去。
克里斯被他裹的腿都打不了弯，郁闷地站在床上将一只手从脖子前头的缝隙里挣扎出来，托着光脑开机，“记录身体各项数据，实时监控。”
光脑噼里啪啦一阵乱跳，弄了个跟踪图谱出来。
亚瑟回来的飞快，又帮克里斯找了个帽子，抱着人就出去了。
一出门衣帽的缝隙里就漏进来许多凉风，倒是缓解了克里斯身上的燥/热，从住处到庄园中间眨眼时间。
克里斯借着昏暗的光线看到广场中央的屋子下开了一扇小门，克里斯抱着他进去，跟守门的打了个招呼。
那个不知道是哪家的长辈，高兴地双手拢成喇叭状喊了一句，“好运哦~”
亚瑟一边抱着人缓缓下降，一边高声回应，“会的，谢谢。”
脚踏实地，呼吸的空气很温暖带着甜腥的气味儿，克里斯把自己的脸从厚实的保暖衣服里扒拉出来，忍不住就惊叹了，“哇哦~”
巨大的山腹内溶洞，四面墙壁上星星点点的蓝光，一些钟乳石倒垂在屋顶，脚下是草编的柔软毯子，偶尔有水滴声远远传来。
眼前一颗老树，主干粗壮分支众多，巨大的伞盖下垂下许多气根，每个气根上都长了圆溜溜的果实。
这个能长出活物的树，如果没有那些吊着圆果子的气根，乍一看跟这片大陆上任何普通的树木都没什么区别。
亚瑟拽着他走了两步，让他站到铺好的被褥上，“冷不冷？”
克里斯从薄被里挣扎出来一点，感受了一下外面的空气，“这里烧了什么保暖吗？”
“没有，山腹内冬暖夏凉，一直是这个温度。”亚瑟帮他把薄被完全扯开，叠好放在一边，“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克里斯摸摸皮肤，“在这里的空气里好像每那么烦躁了，就是、又饿了。”
“给你准备好了，”亚瑟从包裹里拿出好几份蜂蜜点心来摆好，然后盘膝坐下，拍拍身侧，“过来。”
克里斯依言坐下去，贴到亚瑟身边就觉得凉润润的空气透进毛孔，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你把我罩在影羽里了？”
“现在只有半边，让你感觉一下，”亚瑟动了动，有一点若隐若现的羽毛轮廓一闪即逝，“喏，这里是边缘，试试展开你的影羽。”
克里斯的其实自蜕变之后并不太用影羽，一个是客观环境，旱季外面不安全，没法出去玩儿；再就是确实没什么机会，在庄园里所有地方都是很快就到，飞不了几个呼吸，要是到远处，渣废飞行能力完全没用。
此时被亚瑟的影羽一撩拨，忍不住炸毛一样呼扇了一下，他自己只是脊梁骨一抖，亚瑟就觉得自己影羽的间隙里被梳子一样刮过一遍，汗毛又立起来了。
克里斯挑一块甜糕丢进嘴里慢慢咬，疑惑地感觉了下，“好像也不是特别饿，不是肚子饿，是精神上觉得应该特别饿。”
“不太饿就少吃点，后面不够再添，”亚瑟忽然把他整个人端起来放到自己两腿之间环抱住，“这样顺着我的力气张开影羽。”
克里斯疑惑地按着他的要求慢慢张开影羽，就觉得那些和自己毛孔血脉相连的气流里慢慢绕进了陌生的气旋。
这些气旋影响了影羽，又通过影羽将震颤传回身体，很快呼吸就急起来，好像血液流动速度也加快了。
亚瑟想握住克里斯的手，在指尖触到他手背的瞬间，克里斯炸毛一样猛然半站起来。
亚瑟敏捷地后仰，否则就被他一个肘击打到脸上了。
“啊，没事吧？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不能控制自己。”克里斯喘着气儿转身看亚瑟。
“不，是你皮肤敏感程度提高了，你看着，”亚瑟极慢地把手指放到他的手背上，五指都接触皮肤之后，掌心跟着贴上。
克里斯感觉到灼热的掌心挤走了那些蹦跳的气旋，手背上的血管好像凸起的更厉害了，身体一软，顺势又倒回去。
亚瑟非常耐心，一寸一寸贴近他。
克里斯渐渐觉得眼花了，瞳孔里转来转去都是山洞里漂亮的荧光，以及昏暗光线里老树上面饱满的果实。
(づ￣3￣)づ╭～
克里斯觉得有一刹那血管都燃烧起来，整个人都想昏过去，亚瑟喘着气问，“喜欢哪一个？”
克里斯朦胧中看着那些圆润润的果子，并没有什么区别，哪个？“可以选了？”
“可以了，”亚瑟掌心贴着他的手背和他五指相扣，两个人的血液身体皮肤都还没从震动中平复下来，交扣在一起的指尖随着亚瑟开始绕着母树飞行划过一些果实。
忽然好像有那么一瞬间，有呼应颤动从某颗果实上涌出，顺着指尖直击心房。
“就是这个！”克里斯脱口而出，然后就侧脸去看亚瑟的表情。
亚瑟很认真地停下，“确定？”
克里斯指尖前探，在这颗果实的腰部慢慢划过一道线，指腹热乎乎的震动了两下，“嗯！”
“好！”亚瑟下腰向后探手，从包裹里抽了薄薄的刀片出来，翻手飞快地划破了两人手背上的某跟血管以及薄薄的果皮。
血液顺着两人交握的指尖汇合在一起滴进剖开的果皮，一滴没有落地转眼没入不见，颜色黯淡的果皮上渐渐鼓起花纹，好像是血液在果皮下流转的路径。
直到那些花纹布满整个果子，吊着它的气根仿佛不堪重负，树皮剥落眼看要断裂。
“宝贝儿，我们要成功拿到母树的果实了！”亚瑟按住克里斯手背上的伤口，惊喜异常。
“这就成了吗？”克里斯没受伤的手扶住额头，还有心思琢磨要不要弄一点这时候的血样让光脑分析下。
“嗯，第一次就能拿到蛋，金雕家近千年没有过了。”亚瑟按捺住激动高喊的心情，单手托在果实下方，在它掉落的瞬间顺畅地接到手里。
克里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失血过多，眼前嗡嗡的小光点飞来飞去，整个人控制不住地朝后仰倒。
亚瑟抱着他和果实飞回有些凌乱的被褥，先给他包扎上伤口，将果实放到他怀里抱着一起裹上薄被遮严实飞出山腹。
等他们从洞口出去，没想到巴泽尔和查理以及几个长老围着一个炭炉坐在空旷的大房子里聊天。
亚瑟当即整了整神色，“父亲，爸爸，各位伯伯。”
克里斯朦朦胧胧还是不自觉脸红了，刚才在山腹里闹腾的山洞四面都有回音了，不知道上面听没听到，只能使劲儿往帽檐底下藏了藏。
巴泽尔先凑过来试图看清他的脸色，“回去要好好养一养，”有些犹豫地看看查理等人期待的脸色，再看看亚瑟平静的样子，小心翼翼问：“怎么样？”
亚瑟强绷着的脸上扯出一个大笑，“爸爸我们成功了。”
紧张地等着的查理和众长老当即齐齐松了一口气。
巴泽尔在他肩膀上拍了一巴掌，“臭小子绷什么脸，吓得我……”
查理搓着手本来想给他一脚，看到他怀里的克里斯硬生生停住了，“愣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回家好好躺着抱好蛋。”
“嗯！”亚瑟重重点头，“爸爸，那下面的东西我、呃……”被克里斯掐了一下。
“弄得脏兮兮的使唤谁收拾呢？”克里斯想咬他，那种被褥好意思让谁收拾啊？
亚瑟赶紧改口，“我很快就回来收拾，大家回去休息吧，冬夜寒冷，路上小心。”
查理摆摆手，“知道知道，我把你爸送回家，再来喝两杯，今天高兴！”
几位长老也附和，“踹醒我孙子给弄点儿下酒菜来。”
巴泽尔精神奕奕的，“不用麻烦了，查理送我回家刚好取一些来。”
几位长辈如何高兴断天涯后继有人不说，亚瑟抱着克里斯回家，进门径直把他抱到卧室，在床上又加了两层被褥把他塞进厚厚软软的被窝里。
克里斯觉得自己可能失血过多了，但是这会儿最重要的是，“你去把山洞里的东西收拾好拿回来。”
亚瑟无奈，“你不饿吗？冷吗？”
冷啊，真是失血过多了吧？眩晕饥饿，之前燥热的觉得血管都痒痒的症状完全没有了，这个人都虚脱无力，感觉能干吃蜂蜜糖果，想到肉香都流口水……
但是，克里斯拍拍床，“拿回来！”
“好好好，”亚瑟飞速地跳下楼去取两人造的乱七八糟的被褥。
克里斯这边本想拿出蛋让光脑扫一下，但是抱在怀里的蛋表面还有一层果皮，微微绵软的手感，暖乎乎的，这会儿他觉得自己连被窝都暖不热，拿出来会不会着凉。
没办法，克里斯在被窝里拱来拱去，整个人缩进去，然后在黑暗的空间里打开光脑接着它的光芒仔细观察。
果皮是淡淡的金棕色，呃、分明挂在树上时候还是墨绿，抱回来这么一会儿就变了？
克里斯一手摸着它，一手托光脑，扫描之前忽然想到，“你检查的辐射会伤害蛋吗？”
光脑沉默了，推导一番之后实话实说，“数据不足，不能判定在这个世界不会。”对曾经的人类胚胎是不会的。
克里斯犹豫，亚瑟同学的第一个孩子，里头还有自己的血，要是真被光脑扫太多变异了，也太……
他安静的时间太长，光脑都转成了待机状态节约能源了，也没拿到指令。
直到亚瑟端着大托盘上来，一进屋就看到床上鼓起一个大包，看高度体积是克里斯弓着背趴在里头的样子。
亚瑟放好东西，小心把被子揭开一条缝隙，看着里头被屏保程序的光芒映的脸绿莹莹的克里斯，“怎么了？”
克里斯回神，一把按住被角，从里头瓮声瓮气地回答，“你这样进凉气了！”
亚瑟忍不住笑起来，摸着他脑袋的方向小心揭开被子护着他坐起来，“没有那么娇气，普通照顾就好。”
克里斯无语，“普通的标准是什么？”
亚瑟探手从他怀里掏出蛋，两手捧着稍微掂了一下，“喏，这种程度是没关系的。我小时候见过别家这么做。”
克里斯吓得扑过去把蛋接回来，卧槽，吓死老子了，也不怕癫散了蛋黄！
亚瑟被他怒目而视，无奈地摸摸鼻子，“真的没问题，你本身就好动，让你特别小心好几个月多难受啊？”
“行为上可以稍微放松，思想上一点都不行，”克里斯忍不住戳戳戳他脑门，“简直那你们没辙了，刚才父亲和爸爸都去等着了，可见对能不能拿到蛋有多重视，结果拿回来就这么个态度。你们到底算不算稀罕孩子啊？”
挠头，亚瑟无辜的很，“特别珍惜重视啊，但是也不能养成柔弱的小家伙啊，金雕家是战神家族，蛋当然也是足够结实的。”
克里斯对着他那一幅不信你试试的表情，都想给他跪了，从戳换成敲敲敲他脑袋，“你是想摔一下还是砸一下试试？！”
亚瑟因为拿到蛋欢喜傻了的脑子终于回归，“诶诶，别生气别生气，什么都不会做，我就是怕你太小心了累着。来来，吃东西吃东西，刚刚从爸爸那里拿了肉松来，给你拌粥，多吃点。”
克里斯重重呼出一口气，盘腿把蛋放到小腹抱好，才接过碗，一气吃了三小碗粥和一碗肉松才觉得有暖意从胃里发散到全身，舒舒服服倒回去，困意就上来，“明天再跟你算账，睡觉吧。”
亚瑟抿嘴乐，窗帘的缝隙里都透出白光了，已经是明天了啊，宝贝儿。
克里斯这一觉睡到下午被饿醒，隔着门楼下时不时传来一两声轻笑，不知道是谁在家，他试探地喊了一声，“亚瑟？”
楼梯上很快就响起轻盈地脚步声，巴泽尔笃笃敲了两下门，等他应了推开门探进一个头，“想吃什么？”
克里斯抱着蛋，打着哈欠坐起来把凉凉的脚尖盘到大腿窝里暖着，“爸爸？您又准备了什么好吃的？什么我都爱吃。”
巴泽尔进来给他拉开窗帘，夕阳的余晖洒进房间，一室金红的晚霞颜色，他凑近了摸摸被子的厚度碎碎念，“我准备了一点薄薄的蜜汁烤肉片，一点儿肉腥都没有，你这时候得多补点儿。我问了亚瑟那个傻小子，放血分明应该他的伤口比你长一点，结果他划开的差不多。辛苦你了，吃了饭我给你换药。”
克里斯无语，探手摸摸自己冰凉的足尖，混蛋是应该多放点，这会儿也晚了，“我没大事儿，很快就会好的。”
巴泽尔顺顺他的头发，帮他拉紧被窝，下去准备食物。
楼下的说笑声顺着门缝挤进来更多，隐隐约约能听到诸如“恭喜啊~”“真幸运……”“……好孩子”之类的话。
克里斯摸着胃，小心翼翼扒开一点儿被窝的缝隙，托起蛋看了看，用手摸了三遍，怎么表皮好像没有昨晚那么软了？
巴泽尔进来就看他跟个钻洞的鼹鼠一样，弓着背脑袋埋在被窝里，忍不住笑起来，“屋子里很暖和，想看露出来一点没关系的。”
“呃~”克里斯伸出头，脸上一片红，有点儿不好意思，“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怎么感觉蛋外面的果皮没有昨天软了呢？”
“书上只讲了蛋要剥落外皮，没告诉你过程吧，”巴泽尔坐到床边，两手合起来搓了搓，搓到很暖和，伸进被窝摸了摸，“没关系，里面的蛋壳越来越结实，外皮就没用了，你们血里的养分渗进去，它就渐渐干枯了，最后会变成很薄的薄膜，撕掉就好。”
这过程真相个植物果子长大的过程，所以，羽人到底是算动物进化成指挥生物还是植物进化成指挥生物呢？
克里斯忍不住又脑补了，实在是太神奇了。
巴泽尔看着他吃饱，收拾碗筷下去，笑眯眯叮嘱，“亚瑟在跟伊莎贝拉移交一部分工作，腾出时间后大半天都能陪伴你抱着蛋，这几天还有些手忙脚乱，晚上回来让他到隔壁取晚饭。”
之前大家没有真的觉得他第一次就会抱个蛋回来，各种工作交接都没准备，今天亚瑟昭告天下地飞出去要求换岗休假，伊莎贝拉一整天都羡慕嫉妒恨地绷着脸由着他巴结。
克里斯一琢磨就明白过程，乐呵呵点头，“那就辛苦爸爸了。”
吃饱喝足又困，脚尖还是凉丝丝的，好像都暖不热被窝，克里斯蜷缩下去，将自己团成一团抱着蛋，慢慢又睡过去。
睡到天黑透，亚瑟披着寒气进屋，先去浴室把自己弄暖和了才挤到他床上，探手摸摸被窝里的温度，“怎么样？”
克里斯被他弄醒，朦朦胧胧张嘴就是，“饿~冷~”气若游丝，说完自己也是一脸血，觉得真成吃货了，每一次睁眼都感觉胃像个无底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