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芪洋的名字最近频频出现在她的视野范围内。
前一天,c大官网出了标题为《20xx年度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重点项目启动大会》的头条新闻。位于医学科学部的第一位就是:新型抗消化道肿瘤靶向前药的设计合成及成药性分析。申报单位:临床药理中心,教育部直属分子生物实验室,教育部直属一附院癌变与侵袭原理实验室,一附院普外三科,四附院肠道外科,四附院综合治疗科。他位列五位主要负责人之中。
第二天,一附院网站首页滚动新闻栏又见到一条:我院普外三科岳芪洋副主任论文荣登《joual of the aollege of surgeons》杂志。
第三天一早,院内系统oa弹出通知:现定于明上午九时进行达芬奇机器人联合腹腔镜下直肠癌肝脏广泛转移同步切除术。主刀:普外二科杜凡嘉,普外三科岳芪洋。地点:c23示教手术室。开放观摩,特此通知。
黎糯同学睡在办公室,啃着麻球朦朦胧胧着,猝不及防被oa通知的提示音吓了一跳,认真阅读了一番,禁不住黯然神伤。
从她被他吻下“印记”的那夜算起,已经整整三天没见过他人影了。
而后突然悟出一条定律,即一旦外界关于他的新闻增多,那么私下他们见面的时间就会就少。
什么天杀的反比。
她撕咬着坚硬到可以当做凶器的麻球,恶狠狠地想:该不会他认为,反正给了她家里的钥匙,即使缺了他这个车夫,她也有能力安全回去的吧。
于是在开始新一天的站台日程前,她按捺不住自己和自己怄的闷气,发了几条短信过去。
“恭喜你身兼重职的同时也摆脱了三个月内一定要中sci的噩梦。”
“另,你再不出现,我快忘记你长什么样了。”
黎糯倒是没指望过晚上他真的会回家,反正他也始终只字未回给过她。而其实她一发出去便开始后悔,后悔什么呢?装端庄贤淑知书达理未遂呗。
下了班,乘车到古北区域已过九点,考虑到外二即将出科,想要顺利应付教办组织的超纲超得一塌糊涂的出科考,只得复习至凌晨。为了备足物资埋头苦干,遂决定提前一站下车去超市采购些增肥用品。
可惜她忘了,她对这一带貌似还不熟……
凭着印象找超市,只找到一家日本超市。进去寻觅了一阵,放弃。因为她兜里的钱大概只够买几包糖。
金秋十月,雾霾严重。黑夜中的钢筋混凝土城市森林在昏黄的浮尘烘托下变得如此相似。
黎糯是个小路盲,这不换了个方位,东南西北一调,连他家所在的小区都认不出来了。
她站在十字路口四下张望,一辆出租车由远向近驶来,靠边,停车。
车上走下一个颀长的身影,可人家都走到她身边了,她愣是没发现。
直到他开口:“你不会真忘了我长什么样了吧?”
黎糯被惊到,不自觉地往后跳了几步,差点撞上后头无辜的大树。
“你……你怎么回来了?”趔趄了一下。
他扶了她一把,不满道:“你这算什么表情?”
“嘿嘿,”她忙转成傻笑,“必须是欣喜若狂的表情啊,及时雨先生。”
“及时雨?”
“哦,”尴尬地摸头,坦白:“我们的家在哪儿?我找不到了。”
“……”
结果岳芪洋无语地发现,她居然完全走反了方向,使得原来一站路的距离拉长成了近两站。
“从这里笔直往前走,别转弯,转弯过去是一期。我们小区在主干道东边……”他伸手给她比划着路。
不料她听着听着“噗嗤”笑出声。
“这位穿西装西裤的叔叔,你这样子很像带客户熟悉地形的房产中介额。”她笑道。
“你……”
“怪不得我看着老不顺眼。”她一副幡然醒悟的样子,屁颠屁颠地跑到他前头,“看多了你穿白大褂的模样,穿便装真是……。”
“真是什么?”
“人模狗样……”
黎糯边说边撒开腿逃,没过几步,就被他捉了个现行,迎头还被敲了个麻栗子。
“这位实习同学,老师待你好一点,你就爬到老师头上了是不?”
他正欲下手敲第二个,实习同学自觉自动地用身体阻止了他的“暴行”。
瞅着怀里的身影,他自然下不了手。
抚摸她凉凉的发丝,道歉:“不好意思,最近事情比较多。”
“我知道。”她闷闷地回答。
“不生气?”
“嗯。”
“想不想我?”
“嗯。”
黎糯仍死死环着他,小声说:“我别扭的时候你把我当空气即可。”
“我就是这么做的。”
岳芪洋说完,便感觉到某人的头盖骨不客气地撞上他的胸骨。
“书呆子,连哄女生的话都不会说。”只听得她恨恨的在埋怨。
他没资格辩解,便抓起她的手继续向家走去。
“现在对医院里的压力已经适应得差不多了,不像刚回上海那会儿,险些抑郁。”他突然说起了那些她未曾了解的陈年往事。
“我对让我回来的爷爷说,这种大环境,怎么可能出得了好医生。爷爷却说,是出不了,但你可以试试看,给你五年的期限,如果觉得自己没做到,就该回哪儿回哪儿。”
“可我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到医院报道第二天就进了示教手术室,说是练手,实则是考试。整个观摩室的人都在观察着你的一举一动,其中半数的人希望我只是徒有虚名。”
“啊,是那台,我也在观摩室。”算来,那还是她第一次见到长大后的岳芪洋。虽然只看见了他的背影和头顶,完全没看见脸……
“我人生的大事件,你倒是旁观或参与了很多回嘛。”岳芪洋感慨道。
“黄芪,”走了片刻,她突然问他:“你为什么要回来?”
“因为爷爷。”
“还有其它原因吗?”
“家乡情结。”他停顿了很久,才说出了答案,“你信么?”
“电台里的滑稽戏,巨龙公交车,三毛钱一支的桔子棒冰,卖晾衣竹竿小贩的叫卖声,弄堂口阿姨的吴侬软语,都是我怀念的。在爷爷给我下最后通牒的那晚,我躺在医院外的草坪上,望着星空,这些记忆忽然喷涌而出。所以,我还是回来了。”
“现在看来,回对了。”他用力攥紧她的手,说道。
相对于他的坦然,她仍忧心忡忡:“你觉得自己现在算得上好医生么?”
“不算,也不知道。好医生的概念在归国后的这几年间越来越模糊。”
“那……快满五年了,你会回美国吗……”
黎糯不安,连脚步也停了下来。她怕他离开,也怕胆小的自己没有勇气出去闯荡世界。
岳芪洋转过身,微微弯腰拍拍她的头,说:“你在哪里,家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无端的想哭,被书呆子感动到了。
她笑眼眯眯地看向他,看路灯下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似乎也被昏黄染成了无限温柔。
“省省你那可怜的甜言蜜语库存吧,这种话得留着求婚用。”
嘴巴犟归犟,紊乱的心跳早已出卖了她的内心。
不是为了技艺高超的冷医生,而是为了在这世上,只对她一个人好的书呆子岳芪洋。
十月的最后一天是外二外三联合达芬奇手术的日子。
黎糯想给他打气,忙活了半小时,在岳芪洋起床前,准备好了早餐。
他有些目瞪口呆:“这是什么?”
“一根油条,两只鸡蛋,一百分。”她回答得颇为洋洋得意。
“我怎么记得应该是一根油条两只大饼……”
“哎呀,谁让卖油条的地方不卖大饼嘛。”她懊恼地挠头,“反正大饼像零,鸡蛋也像零,意思一样就成啦。”
他正欲开吃,又见黎糯从箱底挖出一件黑色休闲开衫。
“不要老是西装衬衫啦,让人倍感敬而远之哦。新的挑战,来身新的装束怎么样?”
“……这不太好吧。”他婉拒。
“不行不行,”扒了他的居家服,强硬换上:“特殊的日子,当然要焕然一新。”
岳芪洋敌不过她,最终啃着某人准备的“100分”,穿着过时了的黑色休闲开衫出现在c23,意料之中引起强烈的围观。
众人纷纷推测:冷医生这是已被逼疯?正在逼疯?还是将要逼疯的节奏?
他不自然地咳了一声,甩手就进了更衣室。庆幸无论她怎么折腾,在医院里永远有手术服和白大褂的庇护。
这天的观摩室自八点上班即时开门。既然黎糯是杜主任的学生,又是,额,岳主任的学生,理所应当好好观摩才是。
不过待她楼下忙完了自己的分内事,赶到楼上,却只见到扇快被压爆了的自动玻璃门……
打电话给盛青阳,幸好他已用他魁梧的身形占了两个靠前的位置。
黎糯一路挤过去,简直大汗淋漓。
“赤木晴子看场樱木花道的比赛怎能如此艰辛。”她咕哝了句。
盛青阳听到了,纠正道:“组长你的比喻真是不恰当。这场面也应该是赤木晴子们观看流川枫比赛对不对?”
“对,对。”回头看了一眼愈来愈密的观摩室和底下空空如也的手术室,不得不赞同。
各路人马做好准备工作,九点差两分的时候,两位主刀同时现身。
黎糯看到岳芪洋似乎有意无意中抬头瞥了一眼楼上的观摩室,然后淡定自若地坐在了操作平台前。
作者有话要说:甜啊幸福感神马的要爆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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