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旋

范紫兰的笑声不大，但也足够让所有人惊了一下。温小雅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舅妈，紧张兮兮的对身边的范熙小声道：“舅妈不会是......”
范熙眸光一闪，弯下腰对范紫兰笑道：“怎么了？是不是累了？要我先推你进里面休息吗？”
范紫兰看看范熙，表情却依旧不正常，声音凄厉的喊道：“你们都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们！滚！”接着就像野兽一样发出各种奇怪的嘶吼，手脚也不停的对着四周拼命踢打起来。
温小雅吓得不自觉后退了一步，抓住了肖磊的衣袖。
肖磊也有些震惊，看看范紫兰，然后目光又和庄琰对视一眼。庄琰意会了肖磊的意思，知道这种局面他们两个不好说话，便也只是安静的站在一边。那头林澧听到范紫兰的声音，急急忙忙的走回来，蹲下去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头柔声道：“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又心情不好了？”
范紫兰一把甩开他的手，力气大得惊人。林澧本来就身材瘦小，又是蹲着重心不稳，便被她这突然的一下整个人甩在了地上。
此时在场的其他客人闻声也已经渐渐围了过来，林澧就在众人的目光下站起身，笑容依旧的走过去，对目光凶狠的范紫兰道歉，“好了好了，是我错了，行了吗？”
众人看了都不免感慨起来，有些知道点情况的便开始私下窃窃私语，“这位范氏的林副总可真是不容易，娶个疯老婆......”
“可不是么，脾气真好。”
“上门女婿，脾气能不好吗。”
林澧听到这些低语也不在意，继续安抚着范紫兰。反倒是一旁的温小雅听了很生气，忍不住说道：“小舅，你今天就不该把舅妈带来这里。”
林澧听了这话却板起脸来，转头对温小雅道：“小孩子别乱说话！这是范氏的酒会，你舅妈是范氏的一员当然要来参加。”
温小雅吐吐舌头，身边的范熙却沉默的挑起了嘴角。
范紫兰仍在发疯，而且势头愈来愈严重，啪的一下居然又打了林澧一个耳光，惊得众人鸦雀无声。面面相觑间，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罗纱的眼神朝门口那边看了看，然后走到范熙身边轻声道：“陈工和太太过来了，你看要不还是先把你姑姑送回去？”
范熙看过去，果然见到陈思铭一身气派的挽着王欣萍走了过来，表情淡定闲然，可嘴角那抹笑意却又仿佛带着几分讽刺。范熙面色不动，问罗纱：“范婕呢？”
罗纱道：“她给我打过电话说晚点来，可能是怕......”话只说到这里便打住。
范熙点下头，走过去对林澧道：“林副总，我看我姑姑今天状态不大好，要不你还是先带她回家休息吧。毕竟今天酒会这么多人在，陈工也到了。”
林澧笑容随和的点头，目光若有似无的瞥了那头的陈思铭一眼，“行，那我就带你姑姑先回家去了。今天场面大，就靠你一个人撑着真是不好意思了，不过好在还有陈工。”
范熙笑笑，“是啊，这不是陈工来了么。”
说话间，在场其他人也已经注意到了陈思铭，纷纷换上了另一番态度，热情的跟陈思铭打起招呼来。陈思铭也十分客气的一一回应，那架势气场十足，仿佛他才是今天酒会的主人。
庄琰看了一眼王欣萍，见她仍是和平时一样的刻板面色，笑容淡漠疏离。两个女人四目交接之时，彼此微微点头示意。
这边林澧面对着发疯不止的范紫兰，终于有些无奈的叹口气，从口袋里拿了一个小药瓶出来，到了两片药片，强扒开范紫兰的嘴塞了进去，有些抱歉似的说：“紫兰，对不起，你还是先睡一会儿吧。”
这个细节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因为大家的关注点已经都转移到了陈思铭和太太身上。只有肖磊见到这一幕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移开视线时却与范熙四目相接。肖磊看出了范熙眼底的一股隐隐的愤怒。
陈思铭没有走过来跟林澧打招呼，只是隔着众人远远的对林澧微微颔首。林澧仍是带着歉意的笑容，轻抚着范紫兰的背，看着她一点点的安静下来，然后对范熙说：“那我就先带你姑姑回去了。”
温小雅小心翼翼的盯着昏昏欲睡的范紫兰，问：“舅妈这么快就困了？这个药见效真快。”
林澧只是笑笑，没有接话。
范熙漫不经心的对罗纱道：“你去帮帮忙，送一送。”
罗纱神色微微一动，点头，“好。”说完便看看庄琰，“你先在这一会儿，我出去送一下他们就回来。”
庄琰笑着点头，“嗯。”
林澧又客气的跟肖磊和庄琰道别，然后便一个人推着范紫兰走了出去，罗纱走在前面帮他请开人群，到了门口还不忘回头看了这边一眼。
肖磊笑道：“你这位姑父还真是个体贴的好丈夫。”
范熙笑笑，“是啊，我姑姑嫁给他真是积了三辈子的德。”
温小雅似乎没听出范熙语气中的嘲讽，拼命点头道：“我小舅就是大好人，这样的场合都想着带我舅妈一起来，哎可惜舅妈今天犯病了。”
庄琰与肖磊又对视一眼，然后都是沉默不语。
陈思铭来了之后迅速成了酒会的焦点人物，人人都急切的过去跟他搭话，会场气氛一下子就热络了不少。本来大家也都不想看到刚刚范紫兰发疯那一幕，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插曲自然是该过去就赶紧过去。面对众人的逢迎，陈思铭表现的十分坦然，一言一语间尽是谈笑风生，举手投足中透着淡定闲适，与身边王欣萍的冷漠态度大相径庭。
温小雅有些好奇的问：“那个人是谁啊？怎么好像很厉害似的？”
范熙笑笑，戏谑道：“他是我们范氏最有实权的人，当然厉害了。”
温小雅不解的问：“他也姓范？”
范熙的嘴角挑的更高，“不，他姓陈。”
话音刚落，就见到陈思铭似乎终于意识到范熙的存在一样，朝这边走了过来，笑着开口道：“怎么两位警官同志今晚也来了？”
范熙道：“这两位是我高中的老同学，今晚我请来玩的。”
陈思铭挑眉，“原来几位还有这样的缘分，当真是妙哉。”
庄琰听了这话，心中微微一动，笑着接话道：“陈大师客气了。”
陈思铭眸光一闪，笑容却丝毫未动，“我哪敢称大师，庄警官可莫要折煞了我这个俗人。”
肖磊笑起来，“在我们几个小辈眼里，陈工可不就是大师么，我们要向您学习的地方可多了去了。”
王欣萍不说话，只是打量着庄琰，冷淡的眸子里目光却温和了不少。
范熙将温小雅介绍给陈思铭，陈思铭听到林澧是她小舅时，眼神也微微一变，随即笑容也意味深长起来。“咱们范氏还真是枝繁叶茂，连温厅长都能沾上亲戚了，当真荣幸。”
范熙笑道：“范氏能有今天，还不是多亏了有陈工在。”接着又补充一句：“自然也离不开陈太太的贤内助。”
旁边便有人开始附和着，“是啊，陈工和陈太太真是模范夫妻......”
“伉俪情深......”
接着人群里就忽然又冒出一声冷笑，声音不大，但是很尖锐，听得人不禁脊背发麻。
陈思铭的表情有片刻凝滞，视线看过去，果然见到范婕一脸讽刺的站在那里。范婕的目光没有看向陈思铭，而是直直的逼视着王欣萍的方向，毫不遮掩。
范熙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他走过去对范婕道：“姐，你怎么才过来啊。”
范婕似看穿了范熙的心思，白了他一眼，“昨晚玩得太晚了，今天下午睡过了头。”
周围众人察觉到那声冷笑是出自范婕，也没人敢深究，便都默默的忽视了过去。只有温小雅不大明白了，转头问肖磊，“肖磊哥，那个是范熙哥的姐姐？”
肖磊答道：“对，也算是你的姐姐了，她叫范婕。”
温小雅眨眨眼，似乎并不喜欢这个姐姐，又问：“那她刚刚笑什么啊？”
肖磊笑笑，轻拍拍温小雅的头，“去跟她打个招呼吧。”说着看向了庄琰。
庄琰自从见到范婕那一刻起，眉头便不由自主的微微皱起。对这个女人，庄琰有太多的疑问。她到现在仍然记得泰兴广场那起踩踏事故，记得这个女人站在二楼上俯瞰楼下时脸上那个诡异的笑。庄琰一直想不明白究竟范婕为什么这么做，但她确定的一点是，范婕这么做一定有原因。
就像她刚刚那声穿破众人声音的笑声一样。
而下一刻，庄琰看到了陈思铭以及王欣萍表情的细微变化，心中那些散落的碎片似乎终于拼接了起来。
正在思索中，却见到范婕已经朝自己走了过来。庄琰有些吃惊，不明白范婕这是什么意思。
范婕走过来，笑道：“还真是人靠衣装，庄警官这么一打扮起来，倒也挺像模像样的嘛。不愧是我那蠢弟弟的初恋情人。”
庄琰笑笑：“范小姐过奖了。”
范婕看都不看那边陈思铭一眼，却仍是专注的盯着庄琰：“庄警官，我早就想跟你好好聊聊了，今晚这机会倒是不错。”
庄琰还没说话，就听到范熙追上来道：“范婕，你自己城门失火，就跑来殃及别人家的池鱼，这样不大好吧？”
范婕笑了，看了范熙一眼，然后对庄琰道：“瞧瞧，为了你，我这不学无术的弟弟都开始跟我拽成语了。”
庄琰也笑了：“既然这样，那咱们就聊一聊吧，正好我也有话想跟你说。”
肖磊在一旁微微皱起眉头，却不插话。温小雅也觉出两个女人之间的气氛不对，看看范熙又看看肖磊，想问一句怎么了，却到底没敢开口。
范婕一摆手，“这里太吵，咱们那边隔间聊去。”
庄琰点头，“好。”
两人便一起走向门口，经过陈思铭身边，范婕与陈思铭毫无眼神交流，仿佛陌生人一般的擦肩而过。可庄琰还是察觉出，陈思铭脸上的表情有那么一闪而过的微僵。
罗纱一进门就见到庄琰跟着范婕走出去，想要开口问怎么了，就被范婕的目光吓得闭了嘴。她满是困惑的走回来，问范熙，“我刚看到你姐带着庄琰出去了？怎么回事？”
范熙笑笑，对罗纱道：“你回来的正好，帮我陪着小雅。”然后目光看向肖磊，“走吧，咱俩也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