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行桥

6
傅雨希闭着眼睛靠在栏杆上，他的眉毛和头发上都落满了雪花，他看起来很冷的样子，脖子一直往厚围巾里缩。
我的手指颤抖着，完全不听使唤地伸向他，想要去抚摸那张两年来我想念了无数次的脸。
而这时他的眼睛突然睁开了，看见在他面前泪流满面的我，他只是愣了一下，然后淡淡一笑：“是你啊陈简佳，好久不见。”
我的手僵在半空，为什么我感觉他看着我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是啊，好久没见了。”我忽略心中的不适感，尝试着主动和他说话。
“嗯。”他面无表情地答应了一声。
方才相遇的惊喜仿佛被一盆冷水浇灭掉，我咬咬嘴唇望着他：“你……”
你到哪里去了？
你还在生我的气么？
你愿意再和我做朋友么？
你……还喜欢我么？
“你……这次回来能呆多久呢？”最终，我还是什么都没能问出口。
“假期结束就走。”他不耐烦地别过脸去，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之后我和傅雨希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两个人一直沉默着面对面站着。
曾经的我，怎么也无法想象我和傅雨希有一天会变成这样。
明明好不容易才遇见，明明开心地快要疯掉了，明明有那么多话想跟他说，可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何况他冰冷的表情，让我期待着的心情渐渐变得失落。
也许他已经不再喜欢我了。
也许他已经讨厌我了。
是啊，我曾经那样伤害了他，他会讨厌我也是应该的。
他今天来大概也是和我一样想在这座桥上再多走走，现在遇见我，他一定觉得很不舒服吧。
如果是这样，我是不是离开会比较好。
可是，我不想离开。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他，好不容易才重新和他遇见，我不舍得就这么走掉。即使什么话都不说，即使就这样和他一直站在一起我就会感到很幸福。
但很明显傅雨希不是这么想的。
“我回去了，再见。”他随意挥挥手，往反方向走去。
“傅雨希！”
他回头皱起眉头看着我：“有事么？”
虽然现在再对他说这些话会很厚脸皮。
但我一定要把这些话告诉他。
就算已经晚了，就算他已经不屑一顾，就算会被他反过来奚落，就算会受伤害我也一定要告诉他！
“傅雨希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问过我，你对我来说是什么？”
他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我定定地望着他：“如果我现在回答你的话，你还想听么？”
“你说吧。”他果然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
我想了想，认真地告诉他：“你是香菜。”
“陈简佳，”他的脸色顿时变得很不好看，“你是来找我吵架的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赶紧解释，“我想说的是，你和香菜很像。”
他没有再说话，但我看见他的脸色已经气得发绿了。
“以前我就在想香菜这种东西，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呢？”我深吸一口气继续说，“是当做食材炒着吃的菜，用来调味的小料，还是撒在食物上用来装饰的东西呢，我一直不明白。就像傅雨希你一样，你有一点像我的家人，有一点像我的朋友，我对你既有喜欢也有讨厌，而要问你到底是什么我也弄不清楚。可是前几天我用集合的方法一想，就全部想通了。”
“什么意思？”他疑惑地问。
“提问年级第一名傅雨希，”我突然板起脸，“一个集合如果和所有集合都有交集，那说明什么？”
他纳闷地看着我：“说明它所有的集合都不属于啊。”
“没错，”我点点头，“所有香菜可能什么都算是，而它事实上什么都不是。”
“你想说什么。”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我想说你那时候说对了，”我坦然地耸耸肩膀，“傅雨希你对我来说，的确什么都不是。”
他怔了一下，然后无奈地笑了：“是么，你还真直接啊。”
“可是你忘了还有一种原因，”我微笑着回望他惊讶的表情，“就是它包含了所有的这些集合，傅雨希你什么都不是的原因，也许正是因为你什么都是吧。”
为什么早就没想到呢，傅雨希对我来说的意义。
不是朋友，又是朋友，
不是家人，又是家人，
不是对手，又是对手，
不喜欢，却又很喜欢，
不讨厌，却又讨厌得很……
这些全部加在一起，才是傅雨希吧。
傅雨希他在我的生命里从来不是属于哪个范围，而是他从来就包含了所有的范围吧。
因为十几年来陪在我身边，陪穿越了无数个季节的，从来就只有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