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行桥

“你趁我睡午觉的时候去哪里了？”一回到家辛爱琳就拿着菜刀冲出来。
你再生气也不至于杀了我吧，我本能地往后退。
她看了看我，又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菜刀，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发：“哎呀吓到你了，其实我刚才正在做饭。”
“你会做饭？”我脸部不自觉地抽搐了几下。
“当然了，我这几年可进步多了，”她得意地指指自己的围裙，“今晚就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今天我肚子不舒服不想吃饭，改天吧。”我说着就往房间里走。
“少瞧不起人了你，”她生气地抓住我把我往厨房拉，“你不想吃也得吃，赶紧过来帮忙。”
我心惊胆战地看着她右手的刀抵在我胳膊上，丝毫不敢反抗地跟着她去了厨房。
好在辛老师也在厨房切菜，至少我不用担心今晚的菜里有毒了。
“你闲着也是闲着，帮我把这些香菜切了。”她说着把刀“嗖”地递过来，刀尖还冲着我的脸。
我极不情愿地切着那些有股怪味道的香菜：“这些香菜是要放进哪个菜里的？”
“应该每个菜都会放一点吧，”她想了想，“对了，我爸说还要单独做一盘炒香菜。”
“小简，你不喜欢香菜吗？”辛老师看出了我的为难，我只能尴尬地点点头。
“你不是最讨厌虾的吗，怎么又讨厌香菜了呢？”辛爱琳好奇地问。
“两个都讨厌又不冲突，”我无语地看了她一眼，“以前我还既讨厌傅雨希又讨厌你呢。”
说起傅雨希，我的心情一下子又暗淡下去，默不作声地低头切着香菜。辛爱琳大概也看出了我的低落，所以也没再跟我说话。
辛老师总算是为了我放弃了在每道菜里放香菜的想法，但是那道炒香菜还是避免不了。我嫌弃地把它移到离我座位远一点的位置，然后冲辛爱琳抱怨：“你说香菜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是当做食材炒着吃的菜，用来调味的小料，还是撒在食物上用来装饰的东西，居然无处不在。”
“谁知道呢，”辛爱琳专心吃着自己面前的那道辣子鸡，嘴里塞得都吐不清楚字了，“你不吃就是了，管那么多干嘛？”
“应该什么都是吧。”辛老师从我背后走过来，把最后一盘菜摆在了桌子上。
“什么都是？”我吃惊地看着他。
“还记得以前高中函数学的集合吗，”辛老师不愧是市立一中的首席数学老师，什么都能归到数学上去，他把身后的白墙当黑板比划着，“一个集合如果和所有集合都有交集，那么它是什么样的状态呢？”
“又来了……”辛爱琳无语地捂住了头。
“所有集合都不属于。”我想了想认真地回答。
“没错，”他点点头，“但是什么集合都不属于也有一种特殊状态，那就是包含所有的集合，香菜就是这样一个例子，所以它既是菜，又是调料，还是装饰。”
对啊，原来还有这样一种状态，我愣愣地看着他。
“你还真在听他讲啊，”辛爱琳烦躁地抓抓头发，“怪不得你们市立一中全都是些怪人。”
辛老师严肃地坐在她旁边：“这就是你和陈简佳的区别，她就能从香菜中发现数学问题，而你却只知道吃，这就是为什么人家能考去z大，你却只能在橙市找个普通大学上。”
辛爱琳不屑地撇撇嘴，继续把东西往嘴里塞：“那有什么不好的嘛，还能天天回家吃饭。”
“你……”
这对父女又开始呛起来了，我赶紧偷偷地回到房间，心砰砰乱跳的厉害。
多谢辛老师，他让我想明白了一个我以为一辈子都解答不出来的难题。
5
除夕夜，橙市下起了大雪。
这是我出生以来见过最大的雪，从傍晚鹅毛般地雪花就铺天盖地地落下来，仿佛像要把这个城市淹没一样。没过几个小时，从窗外看出去外面已经雪白一片。
我妈这个除夕夜依旧要值夜班，辛老师早去睡了，剩下我和辛爱琳坐在沙发上无聊地看着春晚。大约十一点钟的时候辛爱琳说她要去上厕所，我半睡半醒地“嗯”了一声，在她走进洗手间之后再也抵不住疲倦闭上了眼睛，然而没过多久辛爱琳的叫声就把我从浅睡中惊醒了。
“别开玩笑了陈简佳，快把灯打开！”她的叫声中伴随着踢门的声音。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屋子里一片黑暗，连电视也关掉了。我摸索着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看，外面也是漆黑一片，对面的居民楼甚至楼下的路灯没有一点光亮，只有地面和屋顶上的雪映射出淡淡的月光。
“喂，听到没有，快点开灯！”她还在里面毫不知情地嚷嚷。
“不是我关灯，是外面停电了。”我耐心地跟她解释。
“不会吧……”她在里面抱怨道，“大过年的还真是吉利。”
是啊，除夕夜停电，还真是让人惊喜。
于是我和辛爱琳在客厅里度过了最精彩的一个除夕夜，没有电视，没有网络，甚至没有一支蜡烛，我们两个只能坐在沙发上在黑暗中大眼瞪小眼。
“没有电，热水器也不能用了，”辛爱琳沮丧地打了个呵欠，“我们就在沙发上睡吧。”
我也懒懒地往沙发上一趟，都怪辛爱琳刚才的叫声，害得我现在睡意全无。我戴上耳机，打开手机收音机，终于从沙沙的声响里感受到了几丝人类文明的气息。
城市新闻上说因为大雪现在整个城北区和城南区都陷入了停电状态，现在正在组织紧急抢修，又解释说由于春节期间电厂值班技术人员缺失之类的，所以断电状态很可能会延续到明天早上，现在正努力抢修仅供医院等重要部位用电。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明天早上之前是不用指望来电了。其实也可以体谅，这个时间谁不在家里过年，而是去冒着大雪抢修电路。
等等，也就是说，这个时候步行桥上也不会有人吧。
是啊，除夕夜停电，还真是让人惊喜……
“辛爱琳，我要出去一趟。”我说着连睡衣也没换就直接********往外走。
“你去哪儿啊，”她揉揉眼睛不解地看着我，“你该不会要出去堆雪人吧。”
“你说的对，我就是要去堆雪人。”我想也没想地敷衍道，然后冲出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