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翻了翻眼珠:“所以,你把今早才开的第一株花枝给折下来了?”
许言川略略一讪,须臾又悠悠然反问道:“花开堪折直须折,不等它开花的时候折花,难道还要等它谢掉?”
“赏花之人竟是折花之人,呜呼哀哉呜呼哀哉。”月华老神在在地摇了摇头,“你这孩子,未免太心急了些。”
她明明比自己还小,偏生说起话来却是一副老成模样,对上那张稚气未脱的脸,许言川不免有些忍俊不禁。
玉兰花枝长势极好,包裹在白色花心的花蕊俏生生地立在里面,纯白的花瓣洁白若雪,光是看看就让人心旷神怡。
门外有敲门声,许言川有些不虞地让敲门人进来。
“主子,苏小姐。”
冷面小心翼翼地打开门,迎上自家主子看过来的目光,嘴还没张开,身子就先抖了一抖。
“什么事?”许言川眸色清淡瞥了他一眼,脸色阴的似要下雨。
“回主子的话。”冷面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赵……那个赵……”
许言川听到自己讨厌的姓氏,神情更加阴沉,直截了当地问道:“姓赵的那个老混蛋怎么了?”
“他把百花园里您新移植过来的那一丛白玉兰花给踩死了。”
许言川:“!!!”
月华抬起头,神色间不见生气,倒是多了几许好奇之色:“怎么回事?”
“陈大厨说晚上要做红烧狗肉,还说狗肉要新鲜的才好吃,所以属下就让人找了一只狗进庄,结果狗才领进门就撞见了赵……那个赵老先生,他好像怕狗,他见了狗就立刻跑出了八丈远。”
许言川不耐地问:“那跟玉兰花有什么关系?”
“赵老先生一跑,狗就急了,咬了拉着狗的小厮一口就追上了赵老先生,赵老先生在前面跑,他在后面追,跑着跑着就跑到百花园去了……”
剩下的事他不说许言川和月华也猜得到,许言川深吸一口气,眼睛里的怒火几乎要把冷面烧死:“去把那个老东西给我赶出去!叫他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
“叫哪个老东西滚哪?”
说曹操曹操就到,赵怀楚笑眯眯地走进门,眼睛落到黑着脸的许言川身上:“臭小子,你该不会是在说我老头子吧?”
“说的就是你。”许言川冷睨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整天蹭吃蹭喝惹事生非还要让我收留着你,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你赶紧给我滚蛋,有多远就滚多远!”
“唉,许小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许言川话说的难听,赵怀楚却也不恼,对上许言川杀人的神情走上前一步:“咱们可是好多年的师徒情谊了,我老头子也算得上是你的授业恩师啊,放眼整个北盛国,哪有学生把师父赶走的道理?”
“为师的人一点当老师的模样都没有,还指着学生去敬重他?”许言川冷嗤道:“还是别做梦了赵老头,像你这样的老混蛋,就算真的还有别的徒儿,见了你恐怕连你是谁都不认识,还谈什么师徒情谊,没得叫人笑掉大牙。”
“咳咳。”月华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放下杯子时转眸对上许言川看过来疑惑的眼神,有些心虚地指了指手里的水杯道:“喝水呛到了。”
许言川拿起帕子在她唇瓣拭了拭,眉眼是止不住的温柔,偏口气还带着几分埋怨:“怎么不小心些。”
前一刻还是怒容满面,下一刻便是似水温柔,赵怀楚看着许言川的表情嘴角忍不住的抽搐。“我说许小子,你这样可是欺师灭祖。”
“呵呵。”许言川淡定地回了他两个字。
月华扯扯许言川的衣角,见他看过来才低声劝道:“赵老先生也不是故意的,而且玉兰花是死的人是活的,他老人家可是你的授业恩师,你怎么能这么对他?”
没料到自己的小丫头也反过来帮那个老混蛋,许言川的心情一下子低落到谷底,凶狠的双眸一瞬间注满水雾:“月华,你也觉得我错了吗?”
月华被他看得浑身都不对劲,甚少看见总是霸气侧漏的许言川一脸小媳妇的样子,嘴唇抿了抿,月华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许言川:“……”
赵怀楚:“哈哈,许小子,看看看看,你媳妇都觉得是你的不对,你还不认错吗?”
许言川狠狠甩他一瞥,转眼时又换做一副和气之态看向月华:“月华,这老家伙一点为人师长的样子都没有,行事无度贪吃贪喝,还没事就在庄子里惹祸,你确定真的要留下他?”见月华要开口,他又连忙抢先道:“他留下来可是会和你抢食的!”
月华接收到赵怀楚投来的求救目光,一时有些为难。
食物什么的,她倒是不担心,许言川一向最宠她,就算平时有什么食物赵老头真的抢去了他也会令人再做一份给自己,只是惹祸这一点……
好像过了很久,但又好像只过了一刻,就在赵怀楚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摇个不停的时候,月华一把拉住了许言川的手,表情沉重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你还是把他轰走吧。”
赵怀楚:“……”臭丫头,我可是你师父!
许言川眯眼笑的开怀,见赵怀楚瞪圆了眼就要开口,他连忙对冷面吩咐:“把他的嘴堵上,扔出去!”
冷面:“是。”
水月云庄地址隐秘,扔出去倒是不可能的,只是把嘴堵上这一点倒是容易得很。冷面脱下自己的靴子再扒下自己的袜子,控制住赵怀楚挣扎把袜子塞进后者的嘴巴,拽死猪一般把前一秒还活蹦乱跳的老人家拽出了门。
房间终于清静下来了,月华捂住鼻子看着许言川说:“你去把窗子打开吧。”
许言川也皱着眉头,不悦地看了一眼冷面离开的方向,走上前把两侧的窗子都打了开。
……………………
不出太后的预料,柳轻函在凤仪宫大闹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明华殿。
彼时皇上正在批示奏折,阶下礼部尚书和刑部尚书正在禀告半月后柳长华处决时的安排。
“律例中早有规定,如有陛下恩准,皇子犯错可以免除斩首,换以毒药毒酒赐死,微臣依例,将四皇子处决的日子定在了下月初七。”
“嗯。”对于自己儿子的案子,皇上理应避讳,听完吏部尚书的话后轻轻点了点头。
阶下有小太监小心地走上前来,得到指示后才附耳到皇上耳边轻语了几句。
“不像话!”皇上重重地将手里的奏折摔到桌上,脸上因为气怒而变红:“当庭打人,打的还是自己的亲妹妹,真是半点规矩都没有!”
“陛下息怒。”两位尚书同时躬身劝慰。
“哦。”皇上抬眸看他们一眼:“你们起来吧,是朕失态了。”
礼部周大人抬眸看了皇上一眼,谨慎地询问:“陛下,不知您方才说的,可是轻函公主?”
皇上几乎要以为自己女儿的彪悍之名已经传到了宫外去,但是转眼又觉得此事不对,便肃容问:“你怎么知道?”
“这……”周大人和刑部尚书对视一眼,两人都是苦笑了一下:“陛下,轻函公主在永安郡主的生辰宴上也是大闹了一场,可以说是震惊了整个晋安啊。”
府邸之间的闲谈密事皇上一向不爱打听,自然也不知道柳轻函的那一回子丢人事。
周大人见皇上脸上带着不解,连忙拣重要的把当日柳轻烟在生辰宴上臊柳轻函的话和诸位千金的附和说给了皇上听。
“岂有此理”!皇上听了周大人的叙述当即拍案而起,满面怒容地道:“身为堂堂皇家公主,竟做出这等下贱的事情来,真是丢尽了朕和皇室的脸面!”
想起太后早先说过的话:到底是长在外面的,气度举止便比皇家亲自教养出来的公主差了一大截。
当时皇上听了太后的话还曾在心里暗暗埋怨太后太过偏心轻烟而忽略轻函,却不想打脸打的竟然这么快。
对于柳轻函这个女儿,除去早些年因为迷信而将她送出宫养着而生出的愧意之外,皇室心里到底有着几分疼惜怜爱,往日里见着的轻函哪次都是一副柔弱懂事的模样,又心知五女轻烟的性子有些刁蛮,他心里难免有一些偏袒,可是谁能想到,往常最是懂事的女儿竟然转瞬之间就变成了大臣口中的插手旁人感情的骄横跋扈之女,这样的落差实在让皇上有些接受无能。
周大人为人一向中庸耿正,陛下并不怀疑他话里的真假,但是毕竟是自己的女儿,把人叫过来问上一问还是应该的。
“来人,去把轻函公主给朕叫来!”
两位大人相视一眼,心知今日之事怕是不能善了,便也知趣地退到一旁,等着陛下稍顷让他们两个做人证。
周大人在心里不住地抽自己的嘴巴:没事在陛下面前嚼什么舌根?!
皇上身边的人办事效率自然没的说,没等多大会,吴华就亲自领着一脸泪痕的柳轻函进了殿门。
对上柳轻函这一双泪眼,皇上心中当先便有了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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